暖香 作者:肉书屋
凌夏如何承受得住?
只见他大叫一声扑了过去,尚未来得及处理的双手不断地在墙上涂抹着,他要以自己的鲜血将那些无情的字全都抹去……
“不许!我不许!云儿,你怎么可以就这样抛弃我?你是我的妻子,永远都是我的妻子!我没有看到休书,你写的统统不算……”
“简直太不像话了!这世上哪有妻子给丈夫写休书的?来人,把这墙上的字全都给我挖掉!夏儿,休书你来写,就让她在阴曹地府做孤魂野鬼去!”永乐公主忘记了儿子刚才的愤怒,见到云桥写在墙上的休书,想到从今往后自己和儿子乃至整个将军府都将颜面无存,她心里就只剩下愤怒和报复了。
凌青云再也忍不住老泪纵横,转身冲着呆怔的永乐公主大声吼道:“媳妇死了!孙子死了!儿子也半死不活了!所有的一切都是你造成的,你竟然还有脸说这样的话!你是不是要把儿子活活气死才满意?”
永乐公主脚步踉跄地后退两步,眼眶一红,热泪便滚滚而出。
“不是我!真的不是我……我也不想这样的!你知道我有多么疼爱辰儿……”
“事到如今你还不承认!”凌青云越想越怒,“啪”的一声给了永乐公主一个耳光。原本好好的一个家被她毁成了这样,这个女人的心到底是用什么做的?“来人,把这个女人给我带回熙和院去!禁止任何人探望!没有我的允许,熙和院的人一律不准外出!”
这是明着软禁永乐公主了。侍卫们呆了一下,但很快就回过神来高声应下,然后便将捂着脸呆怔地望着凌青云的永乐公主带走了。对于心地善良才华横溢又毫无架子少夫人,整个靖北军以及将军府里的侍卫都是心怀崇敬的。想到那样一个风华绝代的女子竟然被公主殿下设计害死,谁心中不感到愤怒,不感到心痛?
“凌青云,你不可以这么对我!我是公主……”
远远的传来永乐公主的叫声,凌青云却仿佛突然间失去了所有支柱,一下子软倒在旁边的太师椅上。他呆呆地望着墙壁上的休书,想起那个善良勇敢、总是以尊敬而孺慕的目光望着自己的少女,只感到心里一阵钝痛。若早知如此,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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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月二十一日。
将军府撤下喜气的红绸,换上治丧的白绢,凌青云将原本准备着自己用的棺木也取出来了。
虽然尸体已经烧得认不出原形,也没有找到凌雨辰的尸身,但一切迹象都表明那就是云桥。将军府里一个侍女都不少,而凌夏又是亲眼看到云桥跑进火场的,那具尸体不是云桥还会是谁?如今他们只抱着最后一点希望,或许云桥最终舍不得孩子,将孩子送出去了。只是他们找遍了整个将军府也没于找到凌雨辰……
喜事变丧事,尽管云桥是御封的县主,又是将军府的少夫人,此次治丧将军府却关紧了大门,不接受任何人祭奠。这些伤痛是属于他们自己的,谁也无法体会,谁也无法替他们分担。
凌夏最后还是承受不住晕了过去,到晚上都没有醒。这次连陆老都素手无策,说心气郁结,又强行用功伤了心脉。他能体会凌夏心中深沉的伤痛,不仅仅因为妻儿的死亡,还有对亲生母亲的愤恨和绝望,因此建议说不妨让凌夏昏睡几日,等少夫人出殡以后再让他醒来可能更好一些。
永乐公主被软禁起来,凌青云亲自写了一封告罪的折子送往京城,请求辞官告老还乡。
凌越一直守在凌夏身边照顾他,同时也方便陆老帮他调理身体。不错,凌越的腿真的好了。当听说云桥放火烧了寒香院,而她和孩子都在屋里,他当时就什么都不顾了,心里只有一个念头,就是尽快赶到寒香院去,却没有想到急切之下他的双腿竟然不药而愈。但是,如果自己的双腿要用云桥和雨辰的性命来交换,他宁愿一辈子残废……
当晚(九月二十一日)寅时初刻(凌晨三点),守灵的侍女忽然发出一声惊恐的尖叫,在静夜里传得特别远,也显得极为诡异。
凌青云得到消息赶过去一看,也不由得倒吸了一口冷气。只见灵堂上方的墙壁上,密密麻麻爬满了蚂蚁,远远望去却是两个大字——凌夏!
“丫头,是我们凌家对不住你!可是,这一切不过是个误会啊!爹爹知道你们夫妻感情深,你舍不得凌夏,可是,爹爹就剩下他和你二哥凌越了啊……你就暂且在奈何桥边等一等,让凌夏再陪我几年吧!凌夏他心里只有你一个,以后他一定会下去找你的……”凌青云伤痛欲绝,说着说着就流下泪来。对云桥,他一直当女儿般疼爱的,还有凌雨辰,他那可爱的孙儿啊!
凌越虽然身心俱疲,却还是被那声尖叫惊醒,而与此同时,一直昏迷的凌夏也一下子从床上坐起身来。
当凌夏与凌越相互搀扶着来到灵堂,看到墙壁上密密麻麻的蚂蚁时,两人都是心神剧震,一口气提到胸口竟然吐不出来也咽不下去。
凌夏再也忍受不住,踉跄地扑到棺木上放声痛哭。他不断叫着云桥的名字,恳请她的原谅,恳求她千万不要离开他,求她入梦与他相会……
“云儿,你在吗?你将我带走吧!我们一家三口就团聚了,以后再也不会有人分开我们了……”
凌越听凌夏越说越不像话,神志也越来越不清楚,心里反而冷静了不少。他干脆地将凌夏打晕让人送回去休息,然后又让人用扫帚将墙壁上的蚂蚁全都扫下来。
这一夜,就让他来守灵吧!虽然不合礼制,但凌夏昏迷了不是么?他就算是代替凌夏陪伴她最后一程好了。她这是不甘么?想将凌夏带走还是舍不下凌夏的情?
凌夏知道心痛了么?那是应该的,也是他自找的。可是,有谁知道他的心痛?若早知道凌夏不能保护她,反而如此伤害她,当初他就不应该放弃她,而是尽力争取。
云桥对他也是有好感的,凌越心里一直明白。可是为了凌夏,想着他们相识在前,所以他将自己的感情尽数压制下来,一心一意为了他们的幸福默默付出。一个是自己最疼爱的弟弟,一个是自己最心爱的女人,只要他们幸福了,他也就会感到幸福的。可是,他万万意料不到他们的幸福竟然如此短暂,云桥竟然如此决绝……
然而看到墙壁上的字,他心里却有些责怪她了。她那样的决绝轻生本来就是不对的,更不应该带着凌雨辰一起走!如今她竟然还想将凌夏一起带走——难道人死了,就真的没有感情了吗?
云桥,你真的这么恨他么?他没有背叛你啊!都是误会,你听不到么?凌越和凌青云的心情都很沉重。因为就在第二天早上,守灵的侍女发现那些蚂蚁又爬上去了……
难道真的是少夫人死得冤枉,心怀怨恨,所以阴魂不散么?
将军府的所有下人私下里都在传,连熙和院都得到了消息。永乐公主一听,吓得浑身发抖。如果真的是云桥阴魂不散,她会不会找凌夏偿命?据说凌夏已经昏迷很久了,一直都没有清醒,会不会……
这一刻,她真的后悔了。她生平设计杀害过的人也不少了,除了第一次,她从来没有害怕过。但是这一次,她是真的后悔。她静下心来仔细回忆,云桥救过自己的儿子,救过自己的女儿,又给她生了一个那么可爱的孙子,除了妒心重些,她的确没有任何对不起凌夏的地方,自己为什么要算计她呢?
真的是她自作自受么?她后悔了可不可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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凌青云立即派人拿着自己的拜贴去请西域大法师鸠摩罗什来府上超度亡魂,没想到大法师竟然拒绝了,还说什么只要心意诚,亡灵是能够体会到的,但凡事强求不得,还是顺其自然好。
凌青云将鸠摩罗什的回复问了好几遍,还是没听明白。只是他心里难免存了一些疑惑。鸠摩罗什与凌夏和云桥都是相识的,如今朋友逝世,他不该过来上柱香么?
当那些蚂蚁第三次爬到墙上,凌青云无奈之下只好将云桥匆匆下葬,然后将那面墙壁拆了,如此,府里才总算安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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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月二十四日,将军府出殡,少夫人被葬在凌氏家族墓地中,紧邻凌夏的两个兄长。按照计划,等凌夏百年之后,是要与她葬在一起的。
凌夏是在九月二十五日让陆老扎醒的,可是,醒来之后的凌夏却发疯似的到处乱跑,一边跑一边喊着云桥和儿子的名字。他的神智似乎一会儿正常,一会儿迷糊,所以他有时候哭,有时候又笑。他完全忘记了自己是个将军,整天什么事情都不做,不是喝酒就是出去乱跑。
将军府里无人见了不落泪,永乐公主得到消息更是哭得肝肠寸断,可是凌青云死了心要惩罚她,无论她怎么哀求,他都不让她见儿子一面。
从今往后,凌夏只是他一个人的儿子!
如今连陆老对凌夏的病情也束手无策,俗话说得好,心病还需心药医,可人死不能复生?这个心药让他到哪里去找?凌青云对外征召名医,可惜凌夏自己不合作,不让人看,更不喝药,一点效果都没有。
眼看着青春飞扬的儿子变成如此这副半死不活的样子,凌青云短短一个月仿佛老了好几岁。
而后兴庆城便有谣传,说少夫人阴魂不散缠着少将军,现在少将军都得了失心疯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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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月底,两封密报先后送入宫中。
昭宪帝李明道看完以后不由得发出一声长长的叹息,转手将密信扔进香炉中,转眼间化为灰烬。
据说那是个风华绝代的女子呢!想不到那性子竟然如此烈……
不过她也没有白死,凌氏父子终于跟永乐公主决裂了。如此,他也彻底放心了。只是想到几个月前还成熟稳重充满自信与激|情的凌夏竟然被一个女人的死打击得失魂落魄一蹶不振,他还是感到无限惋惜。他手中难得有这样的将才,本来还打算委以重任呢!
一个儿女情长的凌夏本来倒是极让人放心的,只是这心理承受能力也太差了吧?不过一个女人一个孩子而已,男人只要有了权势,什么样的女人找不到?有了女人,还怕没有孩子?
不过,凌越竟然因此不药而愈还真是出乎意料。看来老天都是帮他啊!比起凌夏来,凌越的出身更让他放心。
嗯,既然凌氏父子三人都对那个女人有情,他不妨顺水推舟,再给个恩典吧!
——第一卷到此结束!
梦里不知身是客 第一章 池鱼之殃
昭宪八年腊月二十六日,襄樊城外。
云桥抱着孩子坐在马车里。马车跑得并不太快,尽管走的是最平坦宽阔的官道,然而坐在缺少减震措施的马车里还是很颠簸。
这两三个月来她已经逐渐习惯,也不会吐了,精神也比刚刚离开将军府时好了很多。
她在身下铺了厚厚的垫子,既暖和又不怕摔倒,还可以让孩子在上面爬。凌雨辰已经四个多月了,可以与母亲咿咿呀呀的交流,也开始学爬了,只是他如今手臂和双腿还比较软,无法支撑身体太久。
现在小家伙睡着了,红扑扑的脸蛋怎么看怎么可爱。云桥忍不住低下头轻轻地亲了一口,唇边嘴角都带着温柔的笑容。
她将裹在孩子身上的黑绒披风紧了紧,轻轻掀开窗帘打量外面的景色。
官道两旁都是树林,早已经在北风中落光了叶子,远远望去灰蒙蒙的一片。空气很清新,带着一丝泥土的味道,令人精神一振。
要过年了呢!看样子她得在襄樊住半个月了。这个时候,没有人会愿意离开家送她去江南的。
当初她一怒之下带着孩子就离开了将军府,等出去之后才知道一个女人带着一个孩子行走江湖有多么辛苦。可是,既然都绝然离开了,她自然也不可能回去。想起凌夏,心还是会痛,也经常在半夜里醒来的时候回想往日。
想起那些寒冷的冬日,要是发现她的手冰了,他就直接拉着她的手放到自己衣襟里去暖。晚上,他总是将她搂在怀中,无论外面怎样冰天雪地寒风呼啸,在他身边总是暖洋洋的,从身到心……
凌夏那么爱她,怎么会背叛她呢?有时候一觉醒来睁开眼睛她都有些迷糊,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在做梦,直到看见睡在自己臂弯里的儿子她才真正清醒过来。原来一切都是真的……
她真的已经离开他了啊!
想起自己离开前写休书的时候,一边写一边哭,短短十几个字,泪水好几次迷蒙了眼睛。虽然她是用厨房的鸡血写的,但谁能说那个时刻她的心不是在滴血呢?他们有整整两年共渡的幸福时光,有一个聪明可爱的儿子,要亲手斩断他们之间所有的情份,那痛楚仿佛剜心一般,是那样的痛,那样的不舍。可是,爱已经变质,继续留在心里也会变作毒瘤,不舍也得舍啊!
每次回忆起从前的恩爱,再联想如今孤苦无依的漂泊辛苦,她也禁不住会产生一丝丝悔意。自己是不是走得太决绝了些?当初是不是应该再给他一次机会呢?毕竟他还是很爱她的,而且他们还有一个孩子。可是只要想到他曾经与别的女人上床,她就受不了。那些曾经的甜蜜就立即变成了锥心的痛楚……
他竟然在她辛辛苦苦为他怀孕生子的时候让另外一个女人怀孕,即便是没有感情的生理需要,即便他哪怕只背叛了她一次——原则问题是不能妥协的。什么都可以原谅,背叛却是不行!哪怕只有一次!
除了心痛和愤怒,她还感觉脏!是的,一个男人碰了别的女人又来碰她,她只要想想就感到恶心!所以她知道他们永远都不可能回到从前了。既然分手已经不可避免,那么她绝然离去又有什么不对呢?如果她不走得干脆利落,只怕他会缠着她,不放她走。可如果留在将军府,她只会每天都伤心难过愤愤不平的……
嗯,离开是对的!
每次感到心累,感到迷惘的时候她就不断告诉自己——离开是正确的!
每一次孩子在夜里醒来要尿尿、要吃奶,她从梦中醒来,强打精神睁开眼睛时,她一面怀念从前,一面告诉自己要坚强,照顾孩子本来就是她这个做母亲的责任。离开是没有错的!
想起从前,每天晚上凌夏都是在喜悦而无奈中起身给孩子把尿,然后轻声叫醒她给孩子喂奶。甚至有时候她都没有醒,他直接拉开她的衣襟,将孩子放到她怀中,小家伙自己就知道找奶吃了。如今她才体会到,每每从好梦中惊醒,然后起身是多么令人恼怒而又无奈的事情。但他可以把这一切当作是幸福的事情,她为什么就不能?
当她抱着孩子坐在颠簸的马车上,想着将军府温馨精致的卧房时,她告诉自己,人不能贪图享受,爱情不能妥协,更不能分享,所以,她绝然离开是没有错的!
当她坐在船上行在黄河中,寒风刺骨,在脸上划开无数细微的伤口,每次洗脸感到一阵阵生疼时,她告诉自己,不要怀念将军府里冬日的鸡蛋蜂蜜面膜,更不能怀念凌夏的疼惜。她要的是独一无二的爱,既然他可以一面爱她一面疼惜别的女人,那她带着孩子离开就绝对没有错!
当她抱着孩子与无数的男男女女老老少少挤在一起时,当她在客栈里接受众人或同情或猜测或不怀好意的目光时,当她抱着孩子顶着风雪出去采买食物和衣物时,当她为了几钱银子与人讨价还价时……她一面在心中流泪,一面告诉自己:聂云桥,你已经离开将军府了,你已经离开凌夏了,他背叛了你们的感情,背叛了你们的誓言,他已经不值得你爱,也不值得你怀念了!离开是正确的,生命中终会经历些挫折的,不要怕,走过去了就好……
离开将军府以后,她雇了一辆马车,顺着长城沿着官道往东走,直到看见黄河渡口。
走水路确实比陆路轻松多了,尽管那船并不大。如今算是枯水期,浪也不大,她都是选的渡口边最稳妥的船,最有经验的船夫,她觉得安全还是有保证的。
到了永济,就不能再走水路了,她可不想去山东。
她的目的地是江南。
走陆路翻山越岭路不好走是一个方面,密林深处盗匪横行是另一个方面,所以她又雇了一辆马车,跟在一个镖队后面,如此她心里才觉得安全点。
那个镖队的镖师看她一直跟着他们,还曾过来询问过,云桥也不客气,老老实实地跟他说自己一个妇道人家带着孩子孤身上路,心里害怕,所以才跟着他们想求得一点庇护。
那镖师是个三十多岁的黑脸汉子,闻言细细地打量了她们母子一阵,而后拍着胸脯道:“别怕!我们‘长风’镖局是中原最大的镖局,黑白两道到处都有朋友,你们尽管跟在我们后面就是!”
云桥感激地说了声谢谢,回到马车里便放心多了。这世上还是好人多啊!她能看得出来,那个镖师虽然相貌粗鲁,然而眼神中充满了自信的豪气,应该是个很正直的人。之后上路,她就经常看到走在镖队后面的镖师总会注意他们有没有跟上来。
这一次她的目的地是襄樊,与镖队的目的地一样。等过了年,她就可以继续走水路南下到武汉,然后顺江而下,直达江南。
前世,她就是在江南水乡长大的。午夜梦回,她多么想念江南温柔的杨柳风,明净的桃花水啊!
等她到达江南,应该已经是花红柳绿的春天了吧!想到江南,她就会想起前世的父母、前世的家,心里便充满了期待。一个人,只要心里有了寄托,就会滋生出无限的勇气和力量。
江南和孩子就是她的心灵支撑。
儿子真的很乖。只要睁开眼睛能看到她,只要能靠在她胸口睡觉,他就不吵不闹,还会咿咿呀呀地跟她说话,安慰她因为想起凌夏而变得黯然的心情。看着他的笑脸她就能忘记所有的伤痛,亲吻着他柔嫩的脸蛋她就能获得无限的勇气,感受到无比的满足和幸福。
是啊,男人是靠不住了,只有自己十月怀胎生下来的儿子才永远不会离开自己、背叛自己。孩子是母亲的心肝宝贝,也是母亲力量的源泉。在这段时间里,云桥有深刻体会。
因为孩子,她心中的疼痛和郁气逐渐散去,慢慢的将全副心神都放到他的需要和幸福上去了。她给他讲故事,带着他看窗外的景色,看花、看飞鸟、看虫鱼,教他玩玩具等等。一路走来,这个孩子带给她无尽的疲惫和劳累,带给她好多的尴尬,但同时也给了她无穷的幸福和满足。
为安全计,她将自己稍稍改扮了一下。皮肤用药水涂得蜡黄,仿佛久病不愈,头发用一块蓝花布包起来,衣服也穿得很朴素,看起来就是一个普通的乡下少妇。她不会武功,虽说轻功还不错,但如今身边有个还在吃奶的孩子,因此她一点都不敢大意,在身上藏了好几种药粉,有迷|药也有毒药。
不过她一个没有多少江湖经验的女人带着如此年幼的孩子走了这么远的路,一点危险都没有碰到,也确实有些奇怪。云桥时常有一种感觉,仿佛有人一直跟着自己,在暗中保护自己。她不知道是自己敏感多心还是确有其事,只要对方没有恶意,她也乐得享受对方的保护。
忽然,她感觉孩子在胸前动了动。掀开黑绒披风,凌雨辰正眨着眼睛,看到她,立即就笑了,还“咿哩哇啦”地跟母亲打招呼。
云桥让车夫停车,然后取出孩子的尿盆把尿。凌雨辰老早就知道在尿前“发信号”,已经很少会尿湿裤子了。云桥曾无数次感叹,她的宝贝儿子是这世上最聪明的宝宝。
尿过之后,他就要吃了,这是习惯。云桥用湿毛巾擦了擦手,便开始喂奶。同时,马车继续往前走。他们平时是不敢在路上随意耽搁的,不然与镖队距离拉远了就不够安全。
凌雨辰小手抱住母亲的||乳|房,大口大口地吮吸着,吃得很高兴。云桥轻轻点点孩子的脸蛋,叫他慢点吃,小心呛到。雨辰眼睛一转,看了母亲一眼,稍稍有所收敛。
看着孩子满足而狡黠的样子,云桥会心一笑,一颗心柔软得仿佛能掬出水来。
想起第一次背对着在人前给儿子喂奶,她心中是那样的羞恼窘迫,可是有什么用呢?她现在是母亲,她们母子相依为命,为了儿子,无论怎样的苦难她都可以克服……
然而就在这时,马车竟然突兀地停了下来,云桥身子一斜,差点摔倒。
“王师傅,出什么事了?”她坐起身来,掀开窗帘问道。
“夫人,前面好像有人打劫镖队!我们要不要往回走?”赶车的王师傅也有些紧张。
都到了襄樊城外不远了,怎么还有人打劫?官府都是吃白饭的吗?这什么世道啊!云桥心中又急又怒。但如今可不是抱怨的时候,她抱紧了孩子,小声道:“咱们躲进树林里去吧!”
王师傅立即掉转马头将马车驶进了旁边的树林。
马车在宽阔的官道上都有些颠簸,驶进树林就更不用说了。云桥干脆抱着孩子躺下来紧紧靠着车壁,这才没碰伤自己和孩子。
远远地就能听到风中的呐喊和怒吼,云桥鼻子很灵,已经闻到一股浓郁的血腥味儿顺风而来。她心里立即升起一种强烈的紧张和恐惧,同时还有些羞愧。不管怎么说,镖队都庇护了她们一路,可是她却只能自私地躲在树林里隐藏保护自己,而对他们的灾难视而不见。可是,她又不会武功,去了不也是送死?
就在云桥还在心中挣扎愧疚的时候,远远地又一阵马蹄声传来。
“这里有车辙!这边!”一个男人高声叫道。
很快,马蹄声就往他们这里追过来了。“夫人,是追我们来的!怎么办?”王师傅慌了。
“快,我们下马车躲起来!”人家骑马,他们是马车,无论如何都跑不过他们的。但愿他们的目标是财物,抢劫了他们的马车之后就会放过他们。
云桥抱着儿子跳下马车来,什么也顾不得了,只将装药的包袱背在背上就往树林深处走。王师傅一手提着一个包袱紧紧跟在她身后。
王师傅虽然胆小,但还是很忠心、很有职业道德的。云桥想,等平安以后,她一定要好好的打赏他。
马蹄声越来越急,越来越近。云桥也越来越着急,越来越恐惧。
她运足轻功跑了一阵,但毕竟抱着孩子,还背了个包袱,没过一会儿就感到吃力,速度很快就慢了下来。她已经跑得气喘吁吁,左顾右盼却还是没有找到一个能藏人的地方。老天,她没有得罪强盗啊!为什么要来追她?那些人似乎根本就对马车里的东西没兴趣,看到车里没有人就直接追过来了。
她有意与王师傅分成了两个方向跑,没想到对方也分散开来追踪他们,看起来是要置他们于死地了!云桥后知后觉地想道:冤啊,他们被镖队给连累了!
怎么办?怎么办?云桥匆匆回头看了一眼,晃眼间似乎有五六个男人下马追过来了,一个个手中都提着刀和剑,吓得她心中发怵,脑子里第一次浮现出极度的恐惧。
那种恐惧似乎在空气弥漫开来,却又紧紧笼罩着她,通过呼吸进入肺部,然后便紧紧压迫着她的心脏,甚至她全身上下每个细胞都感受到一种濒临死亡的绝望,让她几乎停止了心跳和呼吸,根本就迈不开腿来……
“看到人了!一个抱着孩子的女人,是她没错!”
“杀!”
“那个女人似乎挺年轻的,杀了可惜吧?”
“又不是人间绝色……要是不杀她,将来事情被查出来了,死的可就是我们!”
“她未必知道什么……”
“哼!她要是真的跟胡老四没关系,胡老四能这样一路护着她?”
“唉,那就杀吧!”
云桥一边跑一边听她们说话一边想办法。这一刻,她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她不能死!她要是死了,孩子怎么办?
就在这时,三个人已经分散开将她围了起来。其中一个大汉提着大刀冲着她飞扑过来,另外两人远远地站着,等着她人头落地好完成任务回去交差。
云桥不会武功,但还算有点见识,她知道自己碰到的这群人算得上江湖上的二流高手了。若是只有一人,她用上迷|药或者毒针出其不意或许还有取胜的可能,但被三个人包围起来,她一丝一毫的信心都没有。可是,没有信心也不能坐以待毙啊!
“住手!你们杀错人了!我不认识你们……”
“哈哈哈哈……杀的就是你!谁让你找谁不好,偏偏要找胡老四呢!我们决不能留下他的孽种!”
“没有啊!你们误会了,我不认识那什么胡老四啊……”云桥一边躲,一边叫。
看到云桥身手颇为灵活,几个杀手倒也有些诧异。但听她说话却又觉得很有意思,竟生出些猫捉老鼠的趣味来。
凌雨辰感受到母亲的紧张以及无形的杀气,不安地哭叫起来。
“孩子都生了,还不承认啊?你们在永济接头的时候我们就注意到了!哈哈哈哈,小娘子是不是后悔了啊?可惜大哥不让留活口,要不咱们哥几个让你先快活快活再死?”
话虽如此,对方的刀势并未停下。云桥脸色发白,心中后悔不迭。她不过仗着自己轻功不错,而此地林木茂密这才勉强躲过的,可是她明白,自己的双腿越来越无力了,那明晃晃的刀光,她迟早躲不过去的。
“求求你们,不要伤害我的孩子……”
“我们不伤他,等你死了,我们就让他陪着你,说不定有野狼会把他叼回去养呢!哈哈哈哈……”
“不——”云桥身形一转,将背部紧紧靠着旁边的大树,成功将自己的后背保护起来,大声叫道,“孩子的父亲是靖北军的将军,你们把孩子送回去,他们会重重酬谢你们的……”
“真是个狡猾的女人!”那大汉忽然怒了。只听他大吼一声,刀光一晃,动作一下子提高了一倍,直劈向她怀中的孩子。
云桥背部紧紧贴着树干转了半圈躲过这致命的一刀,同时伸手迅速摸出腰带里淬了毒药的银针扣在手里。
她的动作很快,那大汉丝毫没有察觉。她一双喷火的眼睛死死地瞪着他,轻易传达出一个母亲的愤怒和不甘——你胆敢伤害我的孩子,我做鬼也不会放过你!
她的举动确实出乎对方的意料,但那大汉只是报以一个残酷的狞笑,亮闪闪的大刀没有丝毫迟疑地再次向她劈了过来——
就在这一刻,云桥终于出手了。她左手将孩子挪到身侧安全的地方,右手扣着银针用力向对方的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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梦里不知身是客 第二章采花大盗?
“哇——”
在孩子撕心裂肺的哭叫声中,云桥银针脱手,随即低下头飞速一个转身,用自己的后背迎向刀锋,护着怀中的孩子。可是,预感的疼痛和死亡并没有到来,她竟然听到重物砰然倒地的声音。
云桥疑惑地转过身来,只见方才追杀自己的大汉就倒在自己脚边不远的地方,那双暴怒的眼睛形象的传递着临死前的震惊和恐惧。
云桥一下子从地域飞到天堂,同样难以置信。
她的银针虽然淬了毒,但能不能伤到人还是个未知数呢!从小到大,她唯一刻苦练过的就是轻功了,对于暗器,她不过练习过很短的一段时间,而且还不是很认真。难道自己情急之下超水平发挥?
啊,不对!他不是还有同伙吗?怎么同伴死了也没声响?
云桥飞速转身,只见另两人同样倒在地上,一动不动。
云桥深深吸了口气走过去踢了那大汉一脚。——没反应?
她又多用了点力踢过去。——还是没反应?
真的死了啊!
云桥迅速在周围转了一圈儿,可是半个人影都没有。
原来真的有人在暗中保护她啊!可是,他为什么不肯现身相见呢?忽然,在浓郁的血腥气中,她隐约闻到一缕淡淡的药香。是……是爹爹吗?
“爹——爹爹——”
“爹你在哪儿啊?”
“你为什么不肯出来见我?”
“我是你女儿啊!你为什么要抛下我?”
“爹——”
无论云桥怎么哭,怎么吼叫,树林里始终安安静静的。
这时,只听一阵沉重的脚步声从西北面传来,云桥满脸喜悦地迎了过去——
“夫人,您没事吧?”
原来是王师傅。
云桥有霎那的失落,但很快变作惊喜。
“王师傅,您有没有受伤?”
“夫人,小老儿没事!哎呀呀,夫人,刚才可把我吓坏了,那刀都到了我脑门儿了……”王师傅一边回忆刚才的惊险,一边感叹道,“我当时就想,完了,我就要死在这里了,我家那老太婆还等着我回去呢!没想到那两个强盗竟然自己死了……夫人,孩子没事吧?怎么一直哭?您还是哄哄他,我们赶紧走吧!”
云桥这才从自己恐惧、惊喜、失落的情绪中醒转过来,她低头看着孩子,因为长久得不到母亲的安慰,都已经哭得上气不接下气了。
她心中一痛,跟着落下泪来,然而口中却安慰道:“辰儿宝贝别哭,妈妈抱着你啊,妈妈会保护你的,宝贝辰儿别怕……”
就在先前,濒临死亡的那一刻,她心中涌起的是凌夏时刻护在自己身前的坚定身影,是无尽的悔意。如果凌夏在身边,她和孩子又怎么会遭遇这些危险?那一刻,她真后悔把孩子带了出来。如果凌雨辰在将军府,即便没有她这个母亲疼爱,至少永乐公主、爹爹、凌夏、凌越都是非常疼爱他的,至少他能平平安安长大……
凌雨辰听到妈妈的声音,一双小手紧紧抓着她胸前的衣襟,又伤心地抽泣了一阵儿,哭声才慢慢止住了。
云桥用手抹去儿子脸上的泪痕,又唤了几声“小宝贝、妈妈的心肝小宝贝”,最后低头亲了亲他柔嫩的小脸,母子俩才彻底止住了泪水。那一刻,母子连心,他们都感受到劫后余生的喜悦,感受到相互之间的依恋。孩子是母亲的一切,母亲也是孩子的一切。
王师傅已经弄好了马车,请云桥上车。
云桥已经镇定下来。她回想先前那几个人的话,知道对方计划周密,只怕前面的镖队已经没有人了。说不定那些劫匪还在等着这边的人回去交差呢!所以,他们不能再往前走了,而且要尽快离开这里。
“王师傅,我们不要马车了,我们骑马走!”
看到王师傅不舍的神情,云桥又道:“现在逃命要紧,他们在前面还有很多同伴,我们坐马车很容易被追上。您放心,等到了下一个镇子,我会买辆马车赔您的。”
王师傅这才点点头,将几个劫匪的马牵过来,又将云桥的包袱放了上去。
几名劫匪的马倒是好马,云桥选了其中最高大健壮的一匹,抱着孩子飞身上马,看得王师傅目瞪口呆。
“王师傅,走吧!”
云桥一手抱孩子,一手握马缰,控马完全用双腿双脚。她有这样好的骑术也多亏了凌夏的教导。虽然他一直不放心她纵马奔驰,但也不得不承认,她学骑马的确是有天赋的。
他们原路返回,然后在一个路口改了道,王师傅说,走这条路,也可以到达南河渡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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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桥找了家干净的客栈要了一间上房住下,然后给了王师傅一百两银票让他自己回去。为了不引人注目,他们必须分开了。她本来也只打算让他将自己送到襄樊而已。
要买辆马车,几十两银子也就够了,云桥想着这位师傅在最危难的时候也没有抛下自己独自逃生,所以特别感激他,多给了几十两。
云桥说:“您年纪也大了,不如回老家买几亩良田,一家人也就衣食无忧了。赶车起早贪黑太辛苦不说,还是太危险了……”
王师傅感激地辞别云桥离开了。临走前,他一再交待云桥自己要处处小心些,殷殷之情令人感动。
送走了王师傅,云桥让人烧了热水给孩子和自己洗了澡,然后又叫了一桌子好菜。今天受了惊吓,她需要用美味的食物分散心中的恐惧。
自己吃饱了,也该喂孩子了。云桥本来想给孩子添加一点鸡蛋黄,没想到这小子不乐意,吃了一点就不吃了,小脑袋在她胸前拱来拱去,还是要奶喝。
云桥让小二将桌子收拾干净,关好房门,这才解开衣襟。四个多月的孩子已经很灵活了。他双手地抱住母亲的||乳|房,一口含住||乳|头,咕嘟咕嘟吞咽了两口之后还不忘“呜呜”两声向母亲表达自己的喜悦。
云桥好笑地点点他的小脸蛋,笑骂道:“小调皮!慢点吃,别呛到了,又没人跟你抢……”
“那倒未必……”
房间里忽然冒出个男人的声音来,可把云桥吓得够呛!她背脊一僵,却故作镇定地拉过披风掩住自己的前胸和孩子,而后才缓缓转过头去,用很平常的语调疑惑地问道:“你怎么进来的?”
那是一个三十岁左右的高大男子,身穿深蓝色缎面棉袍,腰间别着一柄短剑。相貌嘛……
怎么说呢?他的五官似乎很普通,算不上英俊,但也不难看,若多看两眼反而会觉得很有味道。特别是那两道浓眉,一双锐利的凤眼,让人不敢轻视。
他指了指已经关好的窗户说:“这样就没有人能悄无声息地进来了。”
云桥点点头,道:“多谢!”
来人似乎怔了怔,估计没想过云桥会是这样的反应。
“你不好奇我是什么人吗?”
凌雨辰感觉到母亲的紧张,也停下吃奶,专心致志地听他们说话。
“不经主人允许就翻窗而入,不外乎两种人,杀手或者采花大盗。你是哪种?”云桥低头看了看孩子,轻轻拍拍他的小屁股,安慰道,“辰儿别怕,妈妈会保护你的……”
“你好像一点都不怕我?”
“我为什么要怕你?你常年在江湖上行走,没听过一句话吗?”
“什么话?”
“在江湖上行走,有两种人是不能得罪的。一种是女人,一种是小孩儿。”
“噢?为何?你在奉劝我最好别打你的主意吗?”
“一个女人如果敢独自行走江湖,必然有其自保的能力,不然你以为我活腻了吗?”
那人点点头,唇边带着几分饶有兴致的笑意,又道:“你会武功?还是会使毒?”
云桥抬头看着他,嘴角微微含笑,一脸的纯真:“你想试试看吗?”
“暂时不用。”那人绕着她走了一圈儿,眼睛始终不离她的脸,“江湖上的朋友都叫我‘多情浪子’,你猜我是什么人?”
云桥笑了笑,又大大方方地将他上上下下打量了一遍,说:“以你这容貌和体型,似乎用不着当采花大盗吧?大户人家的后院里很多女人需要人安慰呢,你只要温言细语两声,还不是手到擒来?”
那人也忍不住笑了,只是笑得有些勉强。云桥发现他看她的时候目光都是在放在她脸上的,而不是胸前。
“你不信我是采花大盗?”
“信!怎么不信?你没听过一句俗语吗?”
“说的什么?”
“妻不如妾,妾不如偷,偷不如偷不着。也许你就喜欢那种偷不
暖香 第16部分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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