步步生莲 全集 作者:肉书屋
道:“父汗请紧守城池,等儿捷报,众将士,随我来!”
说罢举步便向城下飞奔而去!
※ ※ ※
月黑杀人夜,风高放火声。
甘州城门洞开,阿里王子亲率铁骑,像一群饿极了的野狼,向着杨浩的军营扑去,不出所料,杨浩军营已成一座空营,火把插在沙地上,以充疑兵之计。
夜落纥手中弯刀向前一指,意气风发,大喝道:“追!”
说罢一马当先,马踏连营而去。
北斗七星高,哥舒夜带刀。
唐焰焰一身火红色的战袍,英姿飒爽,骏马高鞍,龙家八女也俱着半身甲,红披风,随侍在她左右,策马轻驰,一路谈笑。
此外还有一人,却是甘州的阿古丽王妃,她被反剪双手,骑在一匹马上,裹挟在龙家八女之中,随着唐焰焰的中军一起东行。
“美人儿,你说夜落纥大汗,会不会趁机追来?”
阿古丽王妃冷哼一声没有说话,唐焰焰用鞭俏轻轻挑起她白皙尖俏的下巴,笑道:“你的大汗就要来送死了,你不关心么?”
阿古丽淡淡地道:“自入你营那一刻起,甘州回纥的阿古丽王妃已经死了,我能做的,已经做了,大汗之生死、甘州之未来,与我已经没有一分关系。”
唐焰焰哈哈大笑,回首四顾道:“拿得起,放得下,合我的脾味,如果我是男人,一定娶了她。”
龙灵儿赔笑道:“夫人若是喜欢,就收了她,似我们姐们一般,侍候夫人左右便是了。”
“哦?”
唐焰焰扭头又看向阿古丽,上下打量一番,说道:“阿古丽王妃就像一匹舛傲不驯的野马,肯乖乖套上鞍辔,做我的使女么?”
阿古丽王妃眼眸一转,忽然做出一副楚楚可怜的模样,低声道:“入营行刺,本就是注定了是有来无回,夜落纥舍得我一命让我前来做刺客,我与他的夫妻之情便自那一刻起一笔勾销了,在夫人帐中时,阿古丽虽未完成使命,但我已竭尽所能,问心无愧。如今我与甘州已再无干系,夜落纥也再无阿古丽这样一位王妃。如果夫人愿意收留,阿古丽愿与八龙女一般,做夫人身前一名使女。”
唐焰焰沉吟了一下,问道:“你当真愿意?”
阿古丽王妃心中暗喜,连忙乖巧地答道:“心甘情愿。”
唐焰焰拔剑出鞘,剑光一闪,便已刺向阿古丽王妃,阿古丽惊叫一声,却未躲闪,也未反抗,唐焰焰手横秋水,微微一凝,剑光一绕,便削断了缚在她身后的绳索,如今唐焰焰与狗儿、竹韵整日厮磨在一起,剑术突飞猛进,已非吴下阿蒙,一剑出手,再也不会闹出当初替杨浩斩蛇时的失误笑话来了。
阿古丽王妃活动了一下手脚,讶然看向唐焰焰。一旁龙清儿已急道:“夫人,总么也该带她回了夏州再说,怎好现在就放了她。”
唐焰焰笑道:“疑人不用,用人不疑。再说,她赤手空拳,哼哼,能在我大军之中逃出去么?阿古丽,我现在解开你的束缚,不要再生妄想,乖乖随在我的身边吧。”
阿古丽双手得释自由,虽然唐焰焰没像其他侍女一般给她一把兵刃,仍是欢喜不胜,连忙答应一声。
这时,后方厮杀声起,唐焰焰勒马驻足,向声浪起处凝望片刻,转首向阿古丽笑道:“身为王妃,你真的不为夜落纥汗担心么?”
阿古丽脸上全无表情,轻轻垂首道:“婢子现在是焰夫人身边的侍女阿古丽·买买提,不是夜落纥的七王妃。”
唐焰焰看着她宛宛轻垂的螓首轻轻一笑,在中军大帐时,她也是这般温驯低头,象一朵水莲花不胜凉风的娇羞,可她亮出来的却是见血封喉的毒簪,这一回,她是真心驯服了么?
唐焰焰眼中异采一闪而没,她忽然勒马回身,沉声大喝道:“伏兵尽出,全歼追敌!”
第十三卷 征玉门 第027章 以退为进
阿里王子率军狂飚急驰,肆无忌惮,这倒不是因为他如何狂妄,而是当时那个年代,受限于兵员素质和指挥系统上传下达的效率等客观因素,任何人在这种情况下追击敌军都是稳操胜券。不管敌人是一败涂地还是主动撤退,只要强敌仍有反扑之力,这种情况下令旗一展,全军撤退,就是再出色的将领也无法完美地调动军队,让他们在撤退中尚能保持旺盛的斗志,有条不紊地进行反击。
如果是夜间撤退,那么需要考虑的因素就多了,指挥系统几乎会陷于瘫痪,如果部队在撤退中被追及,这种情况下与强敌交锋,便已注定了失败,再加上主帅遇刺群龙无首,那么就算溃逃的一方有百万大军,在兵力相差悬殊的追兵面前也注定是一败涂地。
所以阿里王子毫无顾忌,当他追上杨浩正趁夜疾退的大军时,兴奋得浑身发抖,他紧紧攥住手中弯刀,大喝道:“冲过去,杀光他们!”
正向东方急急赶路的夏州军听到他们的马蹄声时已匆匆停下脚步,以最快的速度布下了一个简单的防御阵势,这时如龙的火把已出现在沙丘上,薄弱的防御阵形显然无法阻挡甘州大军,他们匆忙间后阵变前阵布置而成的防线迅速被撕开一道口子,回纥兵悍然冲了进去,继续扩大突破口,制造着更大的杀伤和混乱。
夏州军士兵自然知道今晚这次突然撤军的真正目的所在,所以军心士气全无影响,尽管如此,急行军过程中突然停下来变化防御阵形,各部无法协调作战,默契配合,阿里王子的人马成功地突进敌阵,像一柄尖刀般向前刺去。
这时两侧沙漠中突然出现了黑压压的一片兵马,悄然向他们掩杀过来。两侧突兀出现的兵马既不喊也不叫,更不高举火把,他们的马蹄声也被现场的人喊马嘶声掩盖住了,如果这时有人注意到两侧的情形,他们会发现,正有一张遮天蔽地的大地毯,悄然向这里铺来,一寸寸地将沙漠的颜色改变了。
终于有人发现了两侧突然杀出的兵马,因为随着那大军而来的还有冲宵而起的沙尘,沙尘高高扬起,将天上明亮的星辰都遮蔽了,一时间就像是有一个沙漠魔怪突然把星光月色都吞噬了,幸好在双方混战的地方还有回纥追兵高举的火把以及被追及的夏州兵匆匆燃起的火把。
于是,这火把就成了沙漠中唯一的光明,而双方的士兵就像是扑火的飞蛾,前仆后继,无穷无尽……
回纥兵万万没有想到他们这些本来扮演猎手的人突然变成了被猎杀的对象,惊惶失措间慌忙迎战,却已被两侧掩杀上来的人马截成了数段。摸上来的夏州兵既无旗帜,也无号角,既不大声喊杀,也不需要指挥调度,尽管奇袭在战争中常常发挥巨大的作用,但是短兵相接的那一刻,就是狭路相逢勇者胜了,你只需要速度和勇气,只需要不断地向前冲,只需要你比对方更能砍人。
从两侧扑上来的夏州兵拿的就是最适合用来砍人的刀,一柄柄钢刀带着呼啸的风声,在火光中映出一道道电弧,随着一道道电光的乍现与消逝,便会响起“噗噗”入肉的沉闷响声,铿锵交击的兵刃相撞声,嘶杀呐喊的惨叫声,还有马儿希聿聿的长嘶声……
持刀者凶猛砍杀,当者披靡!好一阵凶猛狠辣的血屠!好一场雷霆万钧的突袭!
正冲杀在前的阿里王子忽然发觉后阵的嘶杀声甚嚣尘上,竟比他这里更加惨烈,阿里王子匆忙回头一看,马上便发现了问题所在:这是一个陷阱!
一俟弄清楚了这一点,阿里王子的心立刻沉到了谷底,他马上就想到了突围,可是……他冲的太深入夏军阵中了,后面的人马已被切断,前面的敌军正反扑回来,而左右两翼,黑压压的根本看不到有多少敌军。
当敌军汹涌而至,将他像一朵浪花般地湮没在大海中时,阿里王子忽然想起了汉人的一句老话:
请君入瓮!
※ ※ ※
“我军伤亡……”
“告诉我敌军的伤亡数字!”
木魁匆匆赶到唐焰焰面前,刚刚开口说话,便被打断。
木魁顿了一顿道:“详细数字还在统计之中,根据现在的粗略估计,敌军死九千余人,伤俘一万五千余人。”死与俘的比例如此接近,可见这场伏击战打得如何惨烈。
唐焰焰皱了皱眉:“甘州城几乎可以说是全民皆兵,骑射之人至少有七万人,如果只是守城的话,能控弦足矣,这样的话兵力还要高于这个数字,也就是说,这场诱蛇出洞的伏击战,我们只消灭了三分之一的敌人?”
木魁道:“夫人,并非士卒们畏敌不前,一场夜战,能歼灭三成敌军,这战绩已是十分难得了。夜战,尽管咱们占了先机,却也易于敌军四散脱逃,所以击溃他们容易,想要全歼,却大不容易。”
唐焰焰叹了口气,担心地说道:“木将军,我不是责怪将士不肯用命,只是……这样的战果并不理想啊,如果我们马上回师,再困甘州城,凭着城中现存的兵力,还是一样不能尽快把它打下来,可时间不等人呐。”
木魁道:“不能一战功成,那也是没有办法,昔日李光睿数度拥兵西进,战果还不及咱们一半显赫呢,这一仗打下来,已足以威慑西域诸部了。咱们不能再等下去了,太尉命令回师的军令已经下达,咱们得尽快回师凉州才是。”
一直静悄悄地站在角落里的阿古丽王妃因为这一场大战,几乎被所有人遗忘了,这时听到木魁的这句话,她的娇躯不由一震:“太尉下令尽快回师凉州?他们的粮草果然不济了啊!我没有猜错,如果再捱下去,他们一定先行撤军,我们根本不必四散突围,根本不必主动出击啊!”
阿古丽在心里面呐喊着,恨不得马上冲到夜落纥面前,叫他睁大他的狗眼看清楚,到底是他的宝贝儿子英明,还是她阿古丽聪慧。
唐焰焰叹了口气,忧心忡忡地道:“是啊,甘州城守军已被消灭三分之一,只要再给咱们点时间,困上它一段时间,甘州必然到手。可惜!朝廷为了吞并我们,居然勾结赤忠反了府州,又嫁祸给我们,使得我们百口莫辩,如今朝廷大军已兵临城下,而太尉却正从瓜州撤军,也不知几时才能赶到,我们只好先行回援了。如果回去迟了,根基有失,后果实是不堪设想。”
“什么?宋国对麟府二州下手了,而且嫁祸杨浩,进逼夏州?”
阿古丽的芳心顿时怦怦地跳了起来,只听唐焰焰断然道:“不能再等了,咱们马上赶去凉州,稍做休整,立即驰援夏州。不过……甘州回纥会不会继续追来?”
木魁道:“夫人放心,咱们撤退不远,他敢出城追击,如今他们中了埋伏,此刻甘州城势必四城紧闭,枕戈待旦,生怕咱们再打回去,哪里还敢出兵。我们现在立刻行军,等到天亮时,和他们距离已经拉开,夜落纥绝不敢精锐尽出,以虚甘州的。太尉那边随时可能回师,他若敢远出甘州,不怕被太尉抄了老巢么?”
唐焰焰赞道:“木将军所言大有道理,好,马上整肃军队,半个时辰之后,急驰凉州。”
“遵命!”
这时龙灵儿提着剑跑来,急急说道:“夫人,有一个回纥人先是混在死尸堆里,后又趁人不备夺马而去,有回纥俘兵辨认,那人是回纥大王子阿里。”
唐焰焰耸然动容:“当真?可已使人去追?”
“已经派人去追了,不过大战刚刚结束,到处都在收集尸体,救治伤兵,拘押俘虏,黑夜之中,谁也没有料到策马急驰的人竟是回纥余孽,这时还不知追不追得上。”
唐焰焰道:“原来领兵追击的竟是回纥王子,可恨,追!一定要捉到他!”
木魁提醒道:“夫人,救兵如救火,我们不能在此久耽!”
唐焰焰咬了咬牙道:“大军多等半个时辰,若无结果再行上路。”说着急急向前走去,边走边道:“俘虏全部带走,说不定其中还有甘州回纥的甚么重要人物。”
站在一边的阿古丽机警地四下瞅瞅,慢悠悠地踱了开去,一队押着俘虏的士卒匆匆从身边走过,阿古丽向外让了让,这队士兵阻断了别人视线的片刻功夫,阿古丽从地上急忙捡起一件弃甲和头盔穿戴起来,急行几步,已然没入影影憧憧阵形散乱的兵马之中。
唐焰焰和龙灵儿在一处沙丘上站住了,龙鸣儿自后面匆匆赶过来,抱拳道:“夫人,她果然逃了。”
唐焰焰点点头,回首对龙灵儿道:“怎么没按咱们约好的言辞说话引我离开,以便给她制造机会?亏得我反应快,要不然还真信了你。”
龙灵儿苦笑道:“夫人,灵儿没有说谎,真的有人冒充死尸,夺马而去,经俘虏辨认,说那人就是阿里王子。”
唐焰焰一怔,失声道:“竟然是真的?果真派人去追了?”
“是。”
唐焰焰远近看看,到处一片散乱,都是走来走去打扫战场的兵丁,火把如翰空星海,这种情形下突然有一人策骑急走,身边的人怕是问也不问,想要把他抓回来谈何容。
唐焰焰摇了摇头,喃喃地道:“想抓他回来,很难,可惜了……”
龙灵儿安慰道:“如果抓不回来,那便算他命大,反正无碍于大局,夫人何必放在心上。”
唐焰焰瞟了她一眼,微笑赞道:“你的计策很好,如果真能奏效,太尉面前,你便立下了一桩大大的功劳。”
原来,甘州存粮殆尽之后,夜落纥几次三番尝试突围,有那落在唐焰焰手中的回纥兵受刑不过,招出了夜落纥意欲突围的打算,唐焰焰听了非常担心,如果夜落纥真的逃了,茫茫大漠、漫漫草原,那时再想歼灭他可就难了。
打蛇不死反被咬,放虎归山害自家,到那时甘州回纥百姓不会臣服于杨浩麾下,夜落纥更有可能勾结陇右吐蕃,随时卷土重来。
有鉴于此,杨浩得到唐焰焰传报的消息后,回复说要她不惜一切羁绊住夜落纥候他回师,否则的话夜落纥一旦突围逃脱,得了这座空城并没有多大用处,真正重要的是人,是三十万甘州回纥,如果不能收降他们,河西走廊就会陡增三十万阴魂不散的游击队,那时杨浩真要深陷河西走廊的战争泥沼了。
然而以唐焰焰手中的兵力,分兵围困偌大的一座城池,想要阻拦夜落纥弃城而逃着实不易,唐焰焰几度召集将领们议事,都没有想出一个确保夜落纥不会逃脱的办法,与此同时夜落纥进行试探性突围做战的频率越来越高,形势十分急迫。
这时被杨浩“发配”到甘州营中的龙灵儿为唐焰焰献了一计,她分析说:如果逼急了夜落纥,真的促使他不计牺牲弃城而逃,以目前部署在甘州外围的兵力是困不住他的,而夜落纥如今已经急了,太尉又不知何时才能解决沙瓜二州,这样的话,不如主动放弃甘州,撤回凉州,对甘州的回纥人放出朝廷攻击麟府两州的消息,做出被迫回援的假像,反正这消息再过几天一定会传入他们的耳中,正可加以利用。
外敌一退,就算甘州寸米皆无,夜落纥也不致于弃城逃荒了,他只会尽量从在外游牧的部落中征调粮米肉食以解决甘州粮荒。而唐焰焰退兵凉州之后,可以暂且在那里休整,做出准备驰援麟府的姿态,但是并不真的上路,等杨浩解决了沙瓜两州,胜利回师的时候,再通知焰焰,南北两军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再度兵困甘州。如此围而不攻,主动撤兵,再度围困,就算他夜落纥的神经是钢丝做的,这样大起大落大喜大悲之下也得崩溃掉。
唐焰焰把龙灵儿如此设计的理由详详细细地记述下来呈报杨浩,杨浩汇集诸将,尤其注意听取了新降不久,熟悉甘州情形的将领们的意见,便同意了这一计划。
唐焰焰与木魁等人正在商议如何主动退兵,并且技巧地把退兵的理由传到夜落纥耳中,夜落纥便施出了献美乞降之计,唐焰焰初还半信半疑,等到阿古丽王妃动手行刺,明白了夜落纥的图谋,唐焰焰便知道行刺失败的消息一传回去,夜落纥必然马上大举突围。
于是她将计就计,来了个引蛇出洞,如果能一举消灭夜落纥主力,也就不必大军往返了。不过战斗结果并不十分理想,仍得按原定计划撤回凉州,这时如何把假撤军后“真”撤军的原由透露给夜落纥,且不让他生起疑心,却成了一个难题,这样重大的消息,总不能随便逃回一个士卒都恰巧能够听到吧?
龙家是在大军压境的情况下被迫投降的,龙灵儿经历过这样的心境变化,所以对同样“被迫投降”的阿古丽王妃是真心投降还是虚与委蛇,远比旁人看的清楚,她根本不相信这匹舛傲不驯的牝马会这样痛快地投降,便又献计:大家一起在阿古丽王妃面前演一出戏,给她制造机会逃脱,回纥王妃亲自送回去的情报,必能安抚夜落纥,让他踏踏实实地守在甘州城。
龙灵儿谦逊地道:“肃州与甘州最近,身畔有此强敌,怎么不加小心,所以我龙家每天都在研究甘州,都在琢磨夜落纥这个人,能想出这样的法子,是因为灵儿了解甘州,了解夜落纥的性情脾气,却也算不得甚么的,倒是夫人您,能随机应变,顺水推舟地利用了行刺之计,让夜落纥吃了这么大的一个亏,灵儿真是由衷的钦佩。”
唐焰焰嘻嘻笑道:“好甜的一张嘴儿,你们龙家连一个女子都智计百出,也算得上人才济济了。”
龙灵儿更加谦卑:“有人才,也要有实力,才有壮志得酬的机会,龙家已诚心归顺,今后还请夫人多多扶持。”
唐焰焰微笑道:“这话么,你何不等到庆功的时候亲自对太尉说呢,经此一事,太尉一定会对你辞目相看的。”
龙灵儿泫然道:“夫人,若不是情非得已,谁家的女儿愿意被当成礼物般送来送去呢?都是家父一时糊涂,才想出这样拙劣的法儿贻笑方家,其实杨太尉英明神武,志怀大志,与女色讨好,反会被太尉看轻了,龙家循规蹈矩、认真做事,总会得到太尉青睐的。”
唐焰焰妙目流盼,嫣然道:“那么……如果我家官人真的是一个好色之徒呢?”
龙灵儿心中一跳,略一犹豫,决定在她面前还是老老实实回答为妙,便道:“那样的话,灵儿与众姐妹,为了龙家满门,便服侍于太尉和夫人身前,也是心甘情愿的。”
唐焰焰故作惊讶道:“那样一个人,你愿意委身于他?”
龙灵儿扮出一副可怜模样,幽幽地道:“灵儿是降臣之女,哪有资格说一声愿意或是不愿意,不过是为了父兄前程,一门安危,主上好色,献之以色;主上重才,示之以才罢了。”
唐焰焰含笑道:“这么说,你是投其所好了?”
龙灵儿道:“是,世上几人,不喜别人投其所好呢?龙家的兴亡,都在太尉一念之间,自然要看太尉脸色行事。其实方以类聚,物以群分,一方霸主是个什么样的人,喜欢做些什么样的事,汇聚到他身边的就会是些什么人,这些人就会喜欢做些同样的事,这本就取舍于主上的喜好。灵儿看太尉身边,文官清廉能干,武将勇猛善战,焰夫人又是这般文武双全的贤内助,就知道家父用错了法子,看低太尉了。”
唐焰焰笑道:“好一个可人儿,允文允武,生得俊俏,又这般能言会道,我若是个男子,都要对你心生怜爱了。嘿嘿……你这番立了大功,确也显出了你的才能,等太尉回来后,我举荐你去银州做个长史兼参议如何,掌理银州的是李一德和柯镇恶,正缺一个贤才辅佐。”
龙灵儿期期艾艾地道:“我……我一个女孩儿家,也能……做官么?”
唐焰焰道:“怎么不能?杨太尉治下,并不禁止女儿家抛头露面做事情的,也不禁止女子科举、入仕,现在节帅治下就有些女官的,只不过做到长史参议这么高级别的以前还不曾有过。”
龙灵儿赞佩地道:“太尉行事,当真是不同常人,女子……竟也可以在官衙做事。”
唐焰焰笑道:“那是自然,我们杨家的女人,如今也在节帅府里担着几个要职呢,不过太尉说他的女眷在官府任职弊病太多,正打算一统河西之后,就取消我们在军政两界所担任的职位,不过其他人任职却没关系,太尉只看才学,不分男女的。”
“喔……啊!多谢夫人赏识。”
唐焰焰嘿嘿一笑道:“这么说,你是答应了?好,等麟府危机解决,我便为你举荐。”说罢,唐焰焰便转身离去。
龙鸣儿马上跑到龙灵儿身边,兴奋地道:“姐姐,夫人要让你做长史参议?哇!姐姐一个女儿家,居然可以做官,还能做这么大的官,看来夫人真是很赏识你呢。”
龙鸣儿就是那个身材最为娇小玲珑的龙家女孩,年纪也是最小。龙灵儿瞄着唐焰焰的背影,脸上却是一副似笑非笑的表情:“夫人未必是赏识我啊,傻妹妹,我看她是怕太尉赏识我才对。”
龙鸣儿眨眨眼,讶然道:“这话怎么说?”
龙灵儿叹道:“亏得太尉的地盘只有这么大,要是南诏国也是太尉的天下,你的灵儿姐姐就要被发配到南诏去,让你一辈子也看不到喽。”
“啊?”
龙鸣儿看着龙灵儿姗姗离去的背影,一头雾水……
第十三卷 征玉门 第028章 砥定沙州
沙州城外,已先行抵达的艾义海列阵于道路两侧,沙州城门前高搭彩棚,沙州的文武官吏、士绅名流、各大家族的当家人物,俱都衣着鲜明,翘首而立。
“杨太尉来了!”
消息传开,沙州城前一阵马蚤动,众人纷纷闪目望去,却见前方远远行来一支人马,既不见那十六匹马拉着的八角毡帐,也不见狼头大纛,前方先是步卒,然后是骑卒,俱着甲盾为前导,再后面是旗牌官、押衙官,后面旗幡招展,“肃静”、“回避”的牌子,接着是金吾卫士、直场排军、青衣缉捕,接着是一顶八抬八簇肩舆明轿,轿上一人头戴尺半长翅的乌纱,身穿猩红斗牛的绒袍,腰横荆山玉玉,悬挂太尉牙牌、黄金鱼钥,威风显赫,贵气逼人。
在他后面,才是顶盔挂甲十余员武将,宝鞍骏马,威风凛凛,带着穿战袄、戴皮笠儿的无数士卒,远远望去,笠顶红缨如同一簇簇火苗,耀人二目。
沙州官吏、士绅,似乎这时才意识到,杨浩不仅仅是手握十万大军的一位征服者,身兼横山节度、定难节度、安西节护的一员武将,而且他还是开封仪同三司的大宋使相,具有开衙设府、任免官吏的大权。杨浩深知水满必溢,月满必缺,行事本来一向低调,但是现在赵光义悍然动手,兵锋直指府州,他已经不能韬光隐晦。
西域汉人散落各处,有数百万之众,而且他们自大唐安史之乱后,就与中原断绝了联系,两百多年下来,他们虽思念故土,向往中原,思念与倾慕的却只是打着他们家乡烙印的人和物,而不会无缘无故就把历五代之乱后,建立仅仅十年,刚刚一统中原的宋王朝当成他们应该服从的正统。
也就是说,西域汉人是最好归心的,今日在他们心中打下深深的烙印,恩威并用,叫他们晓得自己这自东方而来的征服者就是统御此地文武的最高统治者,那么他们就会成为自己的子民,就像幼兽睁开眼,会把它第一眼看到的生物当成自己的父母,所以以什么样的姿态出现在他们面前,杨浩也是煞费苦心,此刻果然先声夺人。
八抬八簇肩舆明轿一到城前,沙州众文武士绅立即上前迎见,杨浩满面春风,下轿还礼,艾义海一旁引见,待听说那站在最前面的皓首老人就是张承先,杨浩连忙抢上一步:“杨浩久仰张翁尊名,今日方得一见,真是三生有幸啊。来来来,请张翁与杨某同登肩舆,一同入城。”
张承先一惊,连忙摆手道:“使不得使不得,老朽哪能与太尉共乘,沙州百姓渴慕太尉尊颜久矣,还请太尉快快上轿,我等自有乘驾,当随于太尉之后,共入沙州。”
杨浩笑吟吟地道:“嗳,老先生太过客气了,诸位,且请各自登车上轿,咱们进了城再好生亲热亲热,张翁,莫要推辞,请请请,请上轿。”
杨浩不由分说,搀着张承先便往轿中走,张承先再三推辞不过,这才谢了罪,侧身贴着坐榻坐了半个屁股上去。
仪仗一入沙州城,就见归义大街上人头攒动,对这个一朝风云雷动,踏平河西走廊,其战绩谐美沙州人心目中永远的英雄张义潮的杨浩,沙州百姓心中充满了敬畏和好奇,当他们亲眼看到与张家老族长张承先共乘八抬八簇的明轿入城的竟是一个英武年少的青年时,更不免啧啧赞叹。
杨浩出师前通告西北的那番掷地有声的话,已在沙州的大街小巷中传播,人人耳熟能详。杨浩那番话,唤起了他们心中压抑已久的豪迈之气和对故乡的向往。他们就像与家乡久已失去联系的游子,本已茫然淡忘了故乡的一切,曾经让他们引以自豪的、曾经是他们坚强的后盾与支柱的故国家园,已经成了一代代沙州人口口相传的遥远传说。
即便是张义潮,他也是沙州本地人,他的归义军是从沙州起兵,从西往东打,大唐无法援以一兵一卒。尽管张义潮在短短两年间,从一无所有到一统瓜沙十一州,成为事实上的西域之王,但是他的势力也至此而止了,当时西域与中原之间仍是险恶重重,强敌遍布。张义潮一统瓜沙十一州后,派遣使者到中原晋见大唐皇帝,居然走了将近两年的时间,普通的西域汉人想要见一个故国人物,其艰难可想而知。
而杨浩却是自中原而来,他带来的是真正的乡音乡貌!
他的卫队是清一色的中原军队打扮,皂绸衫、绢夹裤、外罩战袍,颈束红巾,头戴皮莅子,帽上红缨火苗一般迎风飘拂……
这支军队,是真正从中原开过来的队伍。
道路上的百姓越来越多,前驱的仪仗已经不得不用盾牌抵挡着不断挤向中央的人群,才能为杨浩的仪仗开辟出一条道路来。见此情形,杨浩忽然探身对策马驰于身畔的木恩吩咐了一声,车仗停止了前进,杨浩自明轿上缓缓站起,正兴奋地向前拥挤着,争先恐后一睹杨浩尊容的沙州百姓顿时一静。
旁边张承先见状,忙也站了起来,杨浩忙扶住张承先,目光自道路两侧无数百姓脸上一一扫过,忽然向大家一抱拳,朗声说道:“诸位乡亲父老!”
大街上虽是人满为患,因这一声却立即变得鸦雀无声,怀里抱着不懂事的孩子的妇人忙也掩住了婴儿的嘴巴,恐他啼哭起来,听不清杨浩的声音。
杨浩提足了丹田气,清声入宇,朗朗发言:“大唐开成年间,一百多年前,大唐使者出使西域,中途已沦陷多年的凉、甘、肃、瓜、沙诸州,我汉人百姓惊见故国旌节,夹道欢迎,悲喜交加,你们的祖先,曾经流着泪,向来自中原的使者大声发问:‘皇帝还记得身陷吐蕃的汉人吗?’”
说到这里,杨浩顿了一顿,忽然提高了嗓音,掷地有声地道:“今天,我杨浩,可以在这里告诉你们,大唐的皇帝已经不在了,但是和你们流着同一血脉的中原汉人,从来没有忘记你们,我们记得你们,所以……今天,我们来了!”
大街上静寂寂的,仿佛一根针落到地上都能听得清清楚楚,过了许久,仿佛一阵呜咽的风轻轻吹过,低泣声在归义大街上渐渐响起,许多人,尤其是白发苍苍的年迈老人,都泪眼模糊,泣不成声。
杨浩的双眼也湿润了,他长长地吸了口气,朗声又道:“今日,本帅拥兵入沙州,与归义军合为一体,将秉持张义潮将军之遗志,济民抚远,确保河西走廊畅通无阻,保护西域百姓安居乐业;立屯田于膏腴之野,列邮置于要害之路。驰命走驿,不绝于时月;胡商汉客,日款于塞下,重现古道兴旺繁庶!”
“万岁、万岁、万岁!”
一个激动的浑身发抖的老汉忽然匍匐在地,行五体投地大礼,振声高呼起来。
一人动,众人从,周围的人很快受其感染,随之跪倒在地,向杨浩顶礼膜拜:“万岁!万岁……”
就象平静的湖水中投进一枚石子,涟漪荡漾开来,以他们为中心,黑压压一望无边的百姓们纷纷响应,随之下跪高呼。
百姓们的感情是最朴素的,也是最容易感动的,而沙州的官吏士绅们历经多多,却不会因为几句贴心的话就感激涕零地掏心窝子,他们已从中听到了一些不同寻常的意味:大唐皇帝不在了,但是现在中原还有一个大宋的皇帝,而杨太尉却只说中原的汉人没有忘记被抛弃在西域的汉人,并不提宋国皇帝,这就耐人寻味了。
还有此刻,百姓们高呼万岁,而太尉他……
杨浩下意识地回首,看向东方。
曾经,他也经历过这样一幕,那时,他惶恐不安,诚心诚意地下马,面向东方而跪,引领众人高呼万岁,把百姓们的谢意和敬爱,转达给东方那位皇帝陛下,而现在,他还会再次下轿,率领众人面东而跪么?
“万岁!”声中,杨浩缓缓落坐,轻轻向前一挥手,仪仗再度前行了,百姓们都自觉地闪向两边,诚惶诚恐地目送着杨浩的仪仗前去。
后面,是浩浩荡荡的大军,他们忽然不约而同,高声唱起了《大阵乐》。
大阵乐,大唐的战歌。中原已没有几个人会唱这首战歌了,可是在被割裂于西域的汉人们心中,祖宗传下来的任何一点东西,都是弥足珍贵的,正是这些东西,使他们保持着对故土的思念和联系,这《大阵乐》的曲子他们自然是耳熟能详的。
不同的是,曲子还是那个曲子,杨浩部下齐唱的歌词却已去掉了许多不合时代的东西,加以改变了。
战鼓隆隆,伴随着士兵们气壮山河的歌声:“四海皇风被,千年德水清;戎衣更不著,今日告功成……回看秦塞低如马,渐见黄河直北流。天威直卷玉门塞,万里胡人尽汉歌……”
当年,吐谷浑进犯沙州,张义潮大败敌军,追出一千多里地,活捉吐谷浑宰相,将其与来犯之俘一起斩首示众,扬眉吐气,傲视天下,凯旋之时,全军高唱的就是《大阵乐》,这样的威风多久不曾有过了?
不知何时,沙州百姓异口同声随之唱了起来:“四海皇风被,千年德水清;戎衣更不著,今日告功成。主圣开昌历,臣忠奉大猷;君看偃革后,便是太平秋……”
他们唱的词与杨浩所部的歌词不尽相同,但是两股声音却完美地融合在了一起,在沙州城头、在大漠黄沙之上回荡……
后面一辆车中,竹韵微微侧着身子,听着那雄壮豪迈的《大阵乐》,凝视着前方端坐在肩舆明轿之上的杨浩背影,眼波幽若两潭老酒,未饮便已醉了。
许久许久,她才清醒过来,蓦然回眸,却发现坐在她身边的狗儿也在痴痴凝视着前方,脸上有种以前从未见过的恬静安详,那双眸子,朦朦胧胧的,好象雾中的星辰,竹韵的芳心不禁攸地一跳:“难道这及笄之年的小丫头……竟也动了春心?”
“我……我为什么要说也?”竹韵的脸蛋儿突然艳若石榴。
“咦!竹韵姐姐,你怎么了?”
狗儿似乎察觉到了她的注视,回首一瞧,讶然问道。
竹韵不动声色地自袖中摸出一方手帕,轻轻扇了扇,泰然自若地道:“阳光太晒了,咱把帘儿放下来吧……”
※ ※ ※
穿过长街,一行人赶到敦煌王府。
杨浩被延请入厅,沙州的军政要员、各大家族的当家人,纷纷上前再度行礼。
杨浩昨日还是他们的敌人,今日却已摇身一变,成为他们将要效忠的首领,这番晋见便有点降臣认主的意思,所以杨浩也就不再推辞,坦然就坐,受了他们的大礼。
“诸位都请坐吧。”
待沙州官吏、士绅名流乱哄哄地见礼已毕,杨浩笑容可掬地道:“各位深明大义,避免了沙州一场刀兵,本官在此,代我十万远征的官兵、伐沙州这些将士与百姓,谢过诸位啦。”
“哪里哪里,太尉客气了,曹家不明大义,不识大体,我等岂能与之为伍。张翁一番慷慨陈辞振聋发聩,不但使我等幡然醒悟,也唤起了归义军的将士,我等方不致错随曹氏逆天而行,与太尉为敌,将我沙州八百年古城毁于一旦……”
杨浩呵呵笑道:“张翁乃金吾卫大将军义潮公之后,当然是深明大义的,可是诸位于沙州,那也是功不可没呀。这次诸位同心协力,在张老先生号召之下,群起响应,使得沙州古城免于战火,挽救了沙州城内外无数性命。这么多年来,沙州屹立于虎狼之地,始终传承我中国衣钵,各位瓜沙的文武官吏、地方名流,同样是居功甚伟呀。本太尉早听说敦煌古城人才济济,各大世家藏龙卧虎,本官今后欲治理瓜沙,少不得还要依赖各位归心输诚,共谋大业!”
听到这句话,许多人忐忑不安的心便稍稍安定下来。
杨浩又道:“自古以来,欲治一地,不外乎驻军镇戍、屯田垦荒、设官分职、邮驿通达、编户齐民、纳粮完赋、课税工商、兵役派征、官设学校、国家科举、通货可兑等等。诸位瓜沙官吏,本太尉会尽量起用原职,然本官治府,政令法纪,与曹氏亦有不同之处,这样的话,有些官署职位会重新进行调整,有些空出来的职位也要重新进行委派,希望涉及调整的官员能够理解本太尉的一番苦心,欲要重用的才智之士也莫要推辞。”
杨浩为了尽快稳定人心,对原有的官员和瓜沙的世家大族自然要尽量予以接纳,但是要说一点也不触动,那是不可能的。张、索、曹、阴、李、汜、阎、安、令狐九大家族,其中索氏虽然也参予了推翻曹家势力的政变,但索家是因为家主受制,不得不从,主动与被动不同,所得的回报自然也不同,他们原本是沙州第二大世家,且与曹氏走的最近,占据了瓜沙许多重要职位,这时说不得就要推位让贤了,这贤当然是沙州政变出力最大的张家。
再者,占据了瓜沙军政两界最多重要职位的曹家已经倒了,这些职位必然需要有人去填补,杨浩有可能会从势力比较弱的汜、阎、安、令狐等家族中大力提拔新人,加强各大家族间的制衡,也有可能任命一些他的亲信官员,加强对瓜沙的直接控制力,总之……必然是要动上一动了。
然而杨浩大军在握,如果他横下心来,完全可以用两三年的动荡和萧条为代价,铲除沙瓜二州原有的整个统治阶层,从无到有重新建立,而各大世家不管你在瓜沙如何的源远流长,如何的开枝散叶,有多么深厚的群众基础,有多大的威望影响,却不具备与杨浩进行军事抗衡的条件,那么在这种利益分配面前便只能表示赞同,何况他们本也没有奢望杨浩能把曹家垮台、索家失势空出来的权位。
只不过谁要上谁要下,现在都还是未知之数,大家也不好表态应和,张承先见状,忙起身笑道:“我沙州士绅为迎接太尉,特意准备了丰盛的酒宴,大家还是先赴宴吧,太尉入主敦煌,瓜沙中兴有望,大家今日不醉无归,呵呵,老朽虽然年迈,这样大喜的日子,也是要喝上几杯的,太尉,请,诸位,请……”
※ ※ ※
初次会见沙州官吏士绅,其实这些安排都不必马上提起的,大家尽可摆开盛筵,杯筹交错,尽欢而散,然后按照杨浩一惯稳妥的做法,先分别谈话,统一思想,再公开商议,正式宣布。
可是杨浩现在真的急呀,没有打下沙瓜二州之前,他日夜盼着踏进沙瓜二州,如今终于打下了沙瓜二州,他又盼着马上离开了,在他屁股后面还有个钉子户等着他去拔呢,而麟府两州的烽烟也等着他去救火,他蔫能不急,所以他只能尽量加快自己在沙州的操作步伐,马上着手进行权力分配。
当然,今天刚到,无论如何不必立即进行各种委任和调撤,这不过是给各大世家以及沙州官吏们先吹个风,点到为止,尽管这样,沙瓜二州的官绅世族们还是充分体会到了杨太尉的雷厉风行。
饮宴散了,杨浩就下榻王府了。
一回到自己的住处,狗儿就飘然出现在他的面前,手里捧着厚厚的一叠
步步生莲 全集第221部分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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