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步步生莲 全集第208部分阅读

    步步生莲 全集 作者:肉书屋

    承宗和范思棋也在一旁陪坐谈笑,四人正在说着什么,一见杨浩进来,立即起身相迎,杨浩忙道:“坐坐,都坐,都是自家人,不必客气,你们在聊些什么呀,兴致这么高。”

    折御勋就势落座,笑道:“弟妹正在向我讲起大兴文教的好处,老三呐,你确比老哥我有眼光呐,真没想到,一个重文教、译印书籍,会有这么大的好处。”

    “哦?”

    杨浩在主位上坐下,瞟了娃儿一眼。娃儿笑着解释道:“妾正在向折帅解说我芦州印书馆的事呢,我们不止印了佛经和儒教经典,而且还印制了农书、牧书、法经、武略等等发付各处,影响颇大,如今正打算定期印制小报,折帅对此很是好奇呢。”

    杨浩释然一笑,说道:“原来是这样啊,呵呵,其实这小报只是邸报、边报的模仿,邸报记载的多是军国大事,边报记载的多是沿边地区的军政动态,这些传报一向只能由官员权贵们来阅读,不过唐朝最兴盛的时候,曾经出过一种杂报,上边公私事宜一应俱全,亦有民间佚闻、朝野逸事,印制之后叫卖于市。

    而今,我就打算仿照‘开元杂报’,将我辖地内各种动态、新闻定期编辑成报,发行于各城阜与部落贵人们中间,这只是个开始,受限于西北地区如今的城市规模和文化传播条件,不会做的很大,不过有胜于无,这个东西对我在西北各部贵族头人们之间传达声音、统一论调,推行汉学,都是有相当助益的。”

    折御勋摇头叹道:“你说的只是眼跟前可见的利益,我真正钦佩你的,是你大行文教所产生的长远影响啊。只是一个译经印经,尊崇佛教,你就把西域的活佛们全都拉到你身边去了,有了这些活佛寺主们相助,你上令下达,推行治理,无往而不利啊。

    还有这大行文教,唉!不是做不到,只是想不到啊,我和李光睿之间打打杀杀,和吐蕃、回纥之间打打杀杀,唯一看重的就是农耕,唯一舍得花钱的地方就是军队,谁肯花钱印些书籍典章,把那些文诌诌的士子文人当回事的,可是你杨浩却是独立特行。”

    折御勋艳羡道:“更想不到的是,这样做竟然有这么大的效果,不但有许多在中原不得志的文士才子们望风而来,西域许多士林名儒也都投到了你的门下。沙州(敦煌)的路无痕,其家族在沙州有很大的势力,而他本人,不只是一位博学鸿儒,更兼精通天文、地理、西域民情,他在沙州开堂讲学,授业弟子已有七百多人。

    七百多人呐,贫苦人家哪里读得起书?他这些弟子,大多都有一定的家世背景,能得到他的支持,那就是得到七八百个在西域家境殷实,有一定地位的门户的支持啊,嘿!想当初我曾派任卿书携重金往沙州,欲礼聘他来我府州做事,他却不屑一顾,如今竟因你兴文教而欣然投效。”

    杨浩微笑道:“路老一生致力学问,官途财运,自然是不放在他的眼中的。”

    丁承宗笑道:“不止折帅没有想到,就是我,当初也没有想到兴文教会得到西北士族这样的鼎力支持。呵呵,还有太尉发明的那个活字印刷术,远胜于雕版印刷,对大力推行文教,实有莫大的助益。可笑的是,有人把这门技术传入中原后,一些士林名流却颇为不屑呢。”

    杨浩哂然一笑,说道:“那些所谓名流,夸夸其谈,弃实务虚,哪是真正重视文教的人。那些士林名流认为,雕版印刷刻工精美,那字都是请名士誊抄刻模的,字字都是精妙的书法,一卷书印出来,就是一部精品。而活字印刷,字体千篇一律,粗制滥造,实是亵渎了学问。

    呵呵,可笑,这些士林名流,简直是买椟还珠,忘却了书本存在的根本意义,反倒是在边荒地区,能有本书读,对读书人来说这是极为不易的事了,反而没人在乎这些东西,像路无痕那样的西域大儒,一代代历尽艰辛,在最困难的环境中口口相传地向后人传递着汉学精髓,才明白活字印刷大大降低了印书成本,对普及书本,传播学问具有多么重大的作用,你看着吧,活字印刷,早晚取代雕版印刷,在中原也形成主流。”

    说到这儿,他沉默了一下,又轻轻叹道:“自大唐势衰,吐蕃占据河西走廊之后,回纥、拓拔氏次第统御这里,隔绝了西域数百万汉人与中原的往来,然而,那里依旧是文教不绝,许多学问精深的儒家弟子在那狼烟四起、处处杀伐,唯尚武力的地方,努力地传播着中原汉学,历两百年而薪火不绝,实是难能可贵啊。”

    “大哥,路无痕这等西域大儒竞相来投,原本也不在我的算计之内。我之所以重文教,是因为纵然乱世,也离不了文。治国平天下,文治武功,缺一不可。专文而弃武,则趋于柔弱,任人欺凌。专武而弃文,纵然倚仗强横的武力逞威于一时,结果仍是能立而不能治,战乱连绵不休。

    纵然开拓期间武力显得更为重要,通盘运筹、策划全局的人也必然应该是站在一个脱离于武力的更高点,而不是为战而战的人。武功是术,文治是道,唯有以道御术,文武并用,宏图大业方有可期。这才是我重视文教的根本原因,至于西域士林名流竞相归附,倒是意外之喜,事先连我也没有想到。”

    折御勋默默点头,索然一笑,轻轻地道:“这就是我和仲闻不如你的地方了。正因为你看的比我们远,才能赤手空拳打下这片天地,而我们,纵然继承了祖宗基业,可是……漫说开拓,就是守成,嘿!也嫌心有余而力不足啊。”

    丁承宗和吴娃儿对视了一眼,吴娃儿姗姗起身,嫣然道:“折帅,奴家去吩咐一声,备几味精致的酒菜,折帅和我家老爷许久未见,今日一定要喝个痛快才好。”

    丁承宗也微笑说道:“我手头也还有些事情需要处理,折帅与我家太尉且品茶宽座,承宗去处理了手上的几件事务,待酒宴齐备,再来奉陪几杯,呵呵,告辞。”

    二人寻个由头,各自告辞,厅中顿时只剩下杨浩和折御勋两人,杨浩这才一敛笑容,倾身说道:“大哥此番来,似乎心事重重,莫非府州那边遇到了什么为难之事?”

    折御勋有苦难言,欲言又止。

    他的确遇上了为难之事,可这事儿却是和杨浩无法启齿的。自铲除死对头李光睿,府州外无战事,着实安泰了一阵,也有了些兴旺的意思,可是这种因为和平而换来的发展契机,却远不及同样处于和平之中,却大力革新的杨浩。

    杨浩兴工商,重文教,扶农牧,给各行各业制造了大量的盈利机会。商人逐利,这就使得各种社会资源必然向他的辖地流动,相应的,近在咫尺的府州竞争力不足,便成了资源流出方。府州只有一州数县之地,无论是农耕还是蓄牧的底子都很薄,商业赋税是他的一块重要收入,然而杨浩得了麟州,使得他这一块收入也锐减。

    因为商人往来,许多品种的税赋,在一个统治者的辖地内只可能缴一次,而不会每至一城都重复缴纳,这样一来,麟州成了杨浩的辖区,西域来的商人在夏州缴了税,就会选择麟州做为北上契丹或南下宋国的出入口,而不必跑到府州去再缴一次税,从契丹和中原的客商自然也是如此选择。

    商人获得了利益,繁荣了他们经营、流通区域内的地方经济,然而政权独立的府州却因此在经济上遭受了重创,这是谁事先也没有预料到的。折御勋能对杨浩怎么说?杨浩没有使用任何不正当的竞争手段,更无心对府州进行挟制,只不过当一大片区域成为一个政治、经济共同体的时候,被包围其中的某片自治区域,必然是这样一种结局,而当时的这些地方统治者们,谁有这种经济学家的预见能力呢?

    折御勋总不能告诉杨浩他不得不取消各项与杨浩辖区的重叠赋税以加强自身竞争力,杨浩因此得与他共享赋税的支配权利吧。就算他们是亲兄弟,两个独立的政权之间,也不可能有这样荒唐的利益分配方案。

    折御勋反复思量,自己的这些苦处实在无法说与杨浩知道,纵然说了,杨浩也不可能拿出解决办法,他只好摇了摇头,转而问起了另一件事:“老三,经过两年的休养生息,积蓄实力,你如今已成为整个西北无论是地盘还是武力都最强大的一方诸候……”

    他微微蹙起眉头,说道:“可是……你这两年来练兵从不松懈,先是把得自银州、夏州的军队,重新编制之后调往芦州训练,继而不断扩充军队,训练出来的士卒也都调到夏州这边来,近来……银州、麟州、芦州几个地方的驻军也在减少,大批的军队调往夏州……

    老三,为兄不是想干预你的事情,只是想提醒你,莫要忘了,在我们东面,还有一个赵官家。你这两年养精蓄锐,赵官家这两年也没闲着。朝中,利用两年的时间,他提拔了大批新晋官员,文臣以张洎为首,武将以罗克敌为首,这些新晋文臣、少壮武将,虽然一时还不能完全取代曹彬、潘美这些前朝老臣,然而,至少已经具备了与之分庭抗礼的能力。有这些他亲手提拔起来的文臣武将支持,赵官家已完全控制了朝政,根本不必担心受到老臣们的掣肘,更不必担心皇位不稳。

    对外,他彻底荡平了江南的叛乱,加强了对闽南、江南、荆湖的控制,蜀地叛乱义军也接连吃了几个败仗,十余万义军现已退往与吐蕃交界的山区蛰伏,他如今已经具备了对外大举用兵的条件。老三,赵光义雄心勃勃,一直想着超越他的兄长,建立一世奇功。如今他既腾出手来,依我之见,他不是要往北,就是要往西,在没有摸清他的动向之前,你把大批军队调往夏州,临宋一面的防线立显空虚,万一宋国寻个由头突然来攻,岂不是要被打个措手不及?”

    杨浩微笑道:“这一点,大哥不必担心,你在宋国那边遍布眼线,同样的,小弟在那边也是耳目众多,他要调动大军,怎么可能一点声息不透?只要提前得到消息,还怕来不及准备么?”

    折御勋犹疑不定地道:“可是,你向夏州大量集结军队又是意欲何为?”

    杨浩起身走到墙边,墙上悬挂着一幅巨大的富贵牡丹图,杨浩伸手在墙边扯起一根细绳一拉,整幅画面刷地一下卷了起来,露出下面一张巨幅地图。

    “大哥,你看,由此往西,凉州、甘州、肃州、瓜州,玉门关,直至天山,还有多么庞大的土地?由此往南,庆州、原州、渭州,过六盘山,经巩州、熙州、兰州、湟州、青海湖,昆仓山……又是多么庞大的土地?向西,吐蕃、回纥、和李光睿的残余势力参差其间,犬牙交错,向南,大片领土此时更在吐蕃人统治之下。”

    “大哥,如果我不能把这些地方一一征服,那么来日当宋国大军真的来袭的时候,除非我们投靠契丹,否则真有实力自保吗?吐蕃亡国已一百多年,可是吐蕃王系还传下四脉子孙,他们控制的领土比我们还大,只要他们从王室子孙中推举出一位赞普,重新建立政权,一团散沙就会形成一只铁拳,我们的优势就会荡然无存。那时又该怎么办?”

    杨浩回转身来,亢声说道:“天山,是我们的!昆仓山,是我们的!我兴工商、强农牧,重文教又练兵马,休养生息,积蓄实力,就是想把这些地方都拿下来。那些吐蕃部族如果愿意归顺我,我会一视同仁,让他们过上安泰富足的生活。如果他们不愿意……”

    杨浩冷冷一笑:“如果他们不愿意,我就在那儿重建北庭都护府、安西都护府!若是不然,我怎对得起赵官家钦封我的这河西陇右兵马大元帅之职?”

    第十三卷 征玉门 第004章 交心(下)

    折御勋知道杨浩向夏州集结军队,是有西进意图的,但是在他预料之中,杨浩西进,应该是想把河西走廊完全控制在手中,让这条财源滚滚的西域古道重新兴旺起来,却未料到他的胃口竟然这么大。

    折御勋愕然看着那张地图,越看越是吃惊,这些地方若真的被杨浩争取到手中,他的辖地之广几乎已不下于整个中原,到那时……然而……这可能么?

    折御勋讷讷问道:“老三,这……可能么?”

    杨浩道:“如果等到中原腾出手来,给予吐蕃人更多的援助和支持,就会大大增加我成功的难度;如果吐蕃这盘散沙重新凝聚起来,建立一个统一的政权,我想成功就更加困难;如果我望而怯步,根本不去尝试,那么……毫无疑问,根本没有成功的可能。幸好,我所说的,现在都不会出现,我竭尽全力的与赵官家争夺时间,就是为了抢先一刻,抢得一步先机,就能处处主动,如果我此时全力以赴的话,怎么就不会成功呢?”

    折御勋的双眼微微眯了起来,沉声道:“就怕……无论是契丹还是宋国,都希望西域维持现状。”

    杨浩的目光变得深邃起来,仿佛穿破了墙壁,看到了很远的地方,过了许久,他才轻轻一笑,说道:“大哥,相信我,就算我不做这件事,也会有人去做。谁也不希望这里出现一个强大的、统一的政权,但是这里一定会出现那样一个政权。天下大事,分久必合,合久必分,西域……已经分得太久了。

    至于契丹和宋国,的确不会希望出现第三个强大的竞争者,然而它们之间的竞争,注定了他们无法出兵干涉,而一旦有一方出兵干涉,另一方就会马上转变态度,变反对为扶持的。这符合它们的利益需要,大哥应该明白的。”

    折御勋沉默了,他知道杨浩说的是实话,不管是契丹还是宋国,有这样一个强大的对手在身边,都不可能对西域投注全力,一旦在这里陷入太深,另一方就会获得渔人之利,不管其中哪一方先按捺不住对西域动手,另一方都会很高兴看到杨浩与之结盟的。

    如果杨浩果真把这些领土都拿下来,那么他完全可以称王称帝,与赵光义平起平坐了。

    而对他来说,那时府州何以自处?在这幅庞大的版图上,小小的府州不过是沧海一粟,麟州成为杨浩的辖地之后,府州已然失去了它存在的必然意义,如果杨浩整个西域拿在手中,府州被他怀抱于内,面朝大宋,唯有处于一个更加尴尬的境地。

    杨浩伸手轻轻一扯,“富贵牡丹图”缓缓滑落,将那幅地图遮掩了起来。

    杨浩微笑道:“大哥,我这两年练兵、富民齐头并进,就是在和大宋抢时间,抢在它有余力对我下手之前,把自己更形壮大;抢在它有余力扶植吐蕃、让西域始终处于战乱之前,壮大自己。时不我待啊,这就是我集结军队于夏州的原因,事实上我早就开始轮番把他们调过来通过实战以适应这里的地形地貌了,现在不过是把预演变成行动罢了。”

    杨浩拍了拍手,又笑道:“我既然走上了这条路,就没有安于现状而能图长远的道理,逆水行舟,不进则退,岂能做了一方草头王,就心满意足?以前,常有人拿张义潮的事来鼓励我,张义潮一代豪杰,杨浩不敢比拟,是否重返西北,我曾经犹豫再三,然而我既然回来了,那么,要么不做,要做,我就做杨浩第一,决不做张义潮第二。要做,我就要建立一个比他更庞大的王国,建立一个比他的百年王国更长远的政权。”

    折御勋忽然古怪地一笑,轻轻地道:“老三,你现在已是有实无名的西北王了,如果你真能拿下这些地方,那你就是有名有实,到那时,我府州该何去何从呢?”

    杨浩一怔,折御勋的语气更加萧索:“一群狼,可以抱成团儿抵御一头猛虎的威胁,然而在两头猛虎之间,哪有一只狼存在的余地?”

    杨浩讶然道:“大哥不会以为……你我情同兄弟,杨浩无论如何,也不会打府州的主意。”

    折御勋淡淡地笑道:“赵匡胤曾在金殿上当着满朝文武向家父亲口承诺,‘折家世居云中,尔后子孙遂世为知府州事,得用其部曲,食其租入’。未过几年,中原一俟到手,还不是改变了主意?我相信你现时的诚意,可是时过境迁之后,你还会是这般想法么?”

    杨浩道:“赵官家欲得西域,必先取陇右,欲取陇右,必先取麟府。而我不同,我的天地在西北,若我再能得到陇右之地,则这片领土已浑然一体,何须背信弃义,谋夺大哥的府州呢?”

    折御勋睨着他道:“在你腹心之地,容忍我的存在?你就不怕有朝一日,我或会对你不利么?”

    杨浩沉默有顷,方道:“夏州往西,是拓拔嵬武部的牧养之地,在我入主夏州之前,拓拔韩蝉和拓拔禾少与静宥两州过从甚密,如今他们虽迫于我强大的武力,与李光睿残部彻底断绝了往来,归顺于我,焉知来日有更大的利益可图时,会在我的腹心突然下手呢?为安全计,大哥以为,我要不要先把他们除掉?”

    折御勋本来满腹怨恚,却未料到杨浩突然向他请教事情,听他一说,顿起兔死狐悲之感,脱口反驳道:“荒唐!欲成霸业,就要有海纳百川的胸怀,就因为他们曾与李光睿过从甚密,就因为他们有可能对你构成某种威胁就要来个先下手为强?

    你好不容易经营出如此局面,使得党项八氏尽皆归心,何其不易?如此作为,岂非不教之诛,如果你这么做,恐怕本来对你忠心耿耿的部族,也会生起异心;今后也不会再有部族来投奔于你,你这不是自毁长城么?”

    杨浩眸中微微闪过一丝笑意,说道:“大哥教训的是,那么,杨继业如何?他如今为我掌管着麟州、银州、芦州,而且他与你又是姻亲,万一他对我起了异心,三州之地,顷刻易主。这太危险了,你说……我是不是应该先下手为强,把他除掉呢?”

    折御勋终于明白他意有所指,只是睨着他不语。

    杨浩又道:“有些东西,是必须要坚持的,‘孔德之容,唯道是从’,领道、悟道、循道的人决不翻云覆雨,将周围的人玩弄与股掌之中。这道,是为人做事的根本,是大略,无道,则根基不牢,目的不明,方向不稳,术将安出?而术,不过是技巧、方法,采用什么样的方法,取决于什么样的道。

    有道而乏术者,终被人所败,而有术而乏道者,必然将遭反噬。杨浩率五万疲弱不堪之民逃亡西北,是得大哥相助,才得以立足。杨浩据芦州而有今日,更离不开大哥的鼎力相助,杨浩是绝对干不出过河拆桥的事情的。”

    杨浩郑重地道:“府州但在折家手中一日,杨浩绝不会对府州用兵。”

    折御勋神色缓了缓,忽然苦笑道:“老三,你言重了。我……最近心情不好,说话未免有失分寸。”

    他轻轻叹了口气,又道:“你的为人,妾自然是信得过的。只是不知道,你的子孙、我的子孙,将来……他们之间是否也能像你我一般肝胆相照呢?”

    杨浩也轻轻叹了口气:“如果我有一个残暴的子孙,或许他会对府州用兵,如果你有一个颇具野心的子孙,或许他会对夏州用兵,又或者,你我的子孙皆不肖,这西北大地上,再出一位豪杰,将你我留给他们的基业都取了去,未来的事,你我管得了么?”

    折御勋脸色阴晴不定,半晌,忽然苦涩地一笑,说道:“是啊,儿孙自有儿孙福,那不是你我能管得了的事。我们就说些我们管得了的事吧,老三,如果在你有生之年,真能一统西域,奠基定国,说句实在话,到那时,你纵不打我府州的主意,府州弹丸之地,也已没有了独立生存的可能。我现在,终于明白仲闻身受重创,苦捱求生,煞费苦心地为儿子安排出路的时候,是一种什么心情了。”

    “大哥……”

    折御勋抬手止住了他的话,目不转晴地盯着他,沉声道:“如非得已,我是决不愿在我手中,把祖宗基业交出去的。可是你说的对,天下大事,分久必合,合久必分,我……也得为子孙后代有所打算才行。如果……我是说如果,如果有朝一日,你真能一统西域,荣登九五,那时为兄才厚颜将府州归附,你会如何待我折家?”

    杨浩苦笑道:“大哥,我真的无意于府州。再说,什么奠基立国,称王称帝的,这样遥不可及的事,谈它做甚么?”

    折御勋嘿然道:“既然遥不可及,那我随便说说,你又何妨一答?”

    杨浩无奈地摇头道:“好好好,如果真有那么一天,我就送大哥一个世袭罔替的折兰王,行了吧?”

    折御勋一呆,失声道:“折兰王?”

    杨浩笑道:“我听子渝说过,大哥本是匈奴折兰王后裔,祖上自匈奴分化出来,成为鲜卑,北魏王朝灭亡之后,与鲜卑皇裔拓拔氏一同融入党项,世居云中,始有今日,难道不是么?”

    折御勋抚着他标志性的关公胡子,喃喃地道:“是啊,是啊,折兰王,折兰王,我家先祖,本是匈奴之王,纵横大漠,子孙不肖,不断衰败,不断迁徙,到如今不过一州之地,左支右撑,捉襟见肘,难道只是我折御勋不肖么?嘿嘿,要是能做个世袭罔替的折兰王,我折御勋上对得起祖宗,下对得起子孙,还有啥没有颜面的?”

    折御勋自知杨浩越是发展,府州越是萎缩,偏偏这种隐性压制,是商道和士林自然的选择,他既无法指责杨浩,也不可能要求杨浩停止发展,恢复李光睿时期的封闭落后,在杨浩的不断扩张和发展中,府州必然几近于消亡,可是祖宗交下来的基业,如非得已,他是绝对不想交出去的,然而他不但要对祖宗负责,又不能不考虑子孙的出路,如此种种,纠缠心中,这才矛盾不已。

    而今得了杨浩这个承诺,心中如醍醐贯顶,豁然开朗,不禁心怀大畅。

    赵光义的为人秉性,实在是叫人不放心,如果必须得投靠一方,他当然会选择杨浩。而宋国处置投降的国君,以原国君的身份,也不过是封个侯、伯,他折御勋就连侯、伯的爵位都不可能,顶多封个有名无实的节度使,纵然不死,三代之后,家门也必然中落,杨浩一开口就是一个世龚罔替的折兰王,这后路已然无忧,他还有什么不满意的?

    想至此处,折御勋不由转哀为喜。

    杨浩瞧他眯着丹凤眼,捋着大胡子,分明一副关二爷再世的模样,偏偏一脸诡笑,瞧起来j诈无比,不禁好笑:“大哥这么大老远的跑来,就是因为这件事吗?”

    折御勋陡然清醒过来,连忙一正神色道:“自然不是,这次来,我除了提醒你向西集结军队,也须小心东边的赵官家,更主要的事情是……我的小妹子渝……”

    杨浩一听顿时紧张起来:“子渝,子渝怎么了?出了什么事?”

    折御勋翻了一个大大的白眼,冷哼道:“怎么了?老三呐,你小子也忒不厚道,我妹子她……她今年都二十啦!”

    折御勋痛心痛首地道:“别人家的女孩子,十五岁都当娘了,可我妹子……女人二十,形同败犬啊!”

    杨浩翻了个白眼儿,心道:“至于么,二十岁,大一的小学妹罢了,我怎么没看出来她哪儿像败犬了。”

    折御勋却忧心忡忡地道:“二十岁了,还不许配人家,能不让人说三道四吗?长兄如父,她的终身大事,我不管谁管?本来,我是女方的家长,没有主动向人许亲的道理,可是……可是……”

    折御勋忽然凤眼一瞪,正色道:“今天我拉下这张老脸,豁出去啦,你说吧,到底对我妹子有没有意思?凭我小妹的姿色,配不上你吗?”

    杨浩方才指点江山的激扬派头全然不见了,他讷讷地道:“大……大哥,子渝的身份……你知道的,我……我已经有四房妻妾了。”

    折御勋挥手道:“这算甚么?你大哥我如今有九房妻妾呢。只要你不委曲了她,嫁过来之后,扶她做个平妻,冬儿是你发妻原配,咱比不了,只要不比旁人低一头,又有什么不可以的?”

    杨浩满头大汗,期期艾艾地道:“我……我不是这个意思,问题是……子渝外柔内刚,性如烈火,我看她……她与程世雄将军的娘子有些相似,不喜欢……不喜欢丈夫三妻四妾啊……”

    折御勋紧锁双眉道:“我说老三,你怎么就那么蠢呢?”

    杨浩呆呆地道:“啊?”

    折御勋道:“十五妙龄、及笄之年时不切实际的想法,和二十岁时的老姑娘能比么?家中长辈给她说了多少门亲事,都被她拒绝了,还不是仍然惦念着你?你已经娶了四房妻妾,连娃儿都生了好几茬了,还能休妻不成,她既然仍是放不下你,就算心里有些不开心,可是只要你上门提亲,她还能拒绝不成?

    她平时如何的闷闷不乐,我可是都看在眼里,我还能不了解她的心思嘛,她那几个侄儿每天被她训得三孙子似的,这无名之火哪儿来的,还不是因为你嘛。我已让她交出了折家的一切职司,这就有点待嫁的意思了。这次到夏州,又特意要她同来,她若不想见你,以她的性情,你想她肯来么?结果还不是痛痛快快地来了,都二十岁啦,成了老姑娘啦,你以为她自己心里不急?可你这榆木疙瘩,总不能要她主动以身相许吧?”

    杨浩听的两眼发亮,连声道:“果真如此?果真如此吗?对啊,她刚刚那似有所指的话……她若不是动了嫁人的心思,怎么会来到我的府邸呢……”

    杨浩一拍脑门,喜不自胜地道:“大哥说的对,我这真是当事者迷,旁观者清。”

    “子瑜……子渝真的肯放开心结,愿意与我双宿双栖,白头携老了么?”杨浩心花怒放,搓了搓手,才忐忑地问道:“大哥,那……那我现在应该怎么办?马上向你提亲吗?”

    折御勋抚着胡须沉吟道:“女孩子脸皮子嫩,你若现在提亲,倒像是她自己送上门似的,子渝一定会感到羞涩。依我之见,不如……”

    他刚说到这儿,雪儿骑在小白狼的背上,抱着它的脖子,笑逐颜开地闯进了大厅,小源和杏儿慌慌张张地追了来,一见自家老爷和折大将军正在厅上,不虞无人照料雪儿,这才施礼退下。

    雪儿喜孜孜地叫道:“爹爹,爹爹,二娘娘和穿黑衣的姨姨玩的游戏好有趣,我也要爹爹教我。”

    杨浩俯身将她抱了起来,在她颊上亲了一下,问道:“玩什么游戏?”

    雪儿手舞足蹈地比划道:“二娘娘和黑衣服的姨姨在花厅玩游戏,她们跳来跳去,跳来跳去,你劈我一剑,我打你一拳,好玩极了,然后二娘娘扭住了黑衣服的姨姨的手,夺了她的剑,黑衣服的姨姨就羞羞了,二娘娘就说这是爹爹教给她的功夫,然后黑衣服的姨姨就像一只蝴蝶,咻地一下,飞出窗口不见了……”

    折御勋抚着胡须,笑眯眯地道:“雪儿小丫头年纪不大,已经会学话了啊,呵呵呵,你的二娘娘是焰夫人吧?那穿黑衣服的姨姨是谁啊?”

    杨浩瞧了折御勋一眼,突然抱着雪儿咻地一下,就飞出门口不见了。

    门外传出雪儿大惊小怪的叫声:“哇!爹爹咻地一下,比黑衣服的姨姨飞得还快啊……”

    折御勋怔了一怔,突然也反应过来,一个箭步便抢向门口,那小白狼一见主人离开,忙也追了上来,折御勋毫不客气,把它一脚踢开,便甩开大步,追着杨浩去了……

    ※ ※ ※

    绥州,刺史府。

    李丕禄的九姨太花飞蝶的闺房中。

    花飞蝶自帐中起来,顺手抓起一件衣服,披在身上,懒洋洋地坐到了梳妆台前,抓起玉蓖轻梳秀发,可是只梳了几下,便停了手,幽幽地叹了口气。

    她仍然风华正茂,胴体丰腴匀称,容貌娇美冶艳,散发着成熟妩媚的魅惑力,就是那丝袍半掩的巍巍||乳|峰,娇雪腻玉间一道深深的||乳|沟,也足以令人沉醉。

    刺史府这两年又纳进了几房侍妾,她们服侍的那个男人虽然换了一个,而她九姨太却依旧是所有女人中最受宠的那个,可是,她一点也不快乐。

    纤毫可鉴的上品铜镜中,那如花美人一头秀发披散肩头,脸上还带着两抹酡红,和云雨之欢后的满足与慵懒,可是她的眉宇之间却是寂寥的。

    她只是一个弱女子,一个依赖美色,倚仗男人生存的女人。她一直怀疑大哥的死,与刚刚在她身上满足了兽欲,正躺在榻上的李继筠有关,可是她不敢露出一点疑色,还得尽心竭力地服侍他、取悦他,只为生存。

    然而,绥州这座孤城,几乎已成了一座死城,她不知道李继筠会不会在榨尽绥州最后一点民脂民膏之后一走了之,也不知道这座城池会不会一夜之间就被杨继业或者折御勋攻陷。到那时候,她一个弱女子,又将成为谁手中的玩物呢?

    轻轻地盘起秀发,玉簪轻轻插到一半,她幽幽地叹了口气,又放下了手,让那一头青丝又复披下,黛眉笼烟,满是忧愁。

    一只大手忽然按上了她的香肩,花飞蝶娇躯一颤,赶紧扮出一副娇媚的笑容,回眸娇声道:“大人……”

    李继筠赤着黑熊似的胸口嘿嘿一笑,问道:“在想甚么,我看你好像很多心事?”

    “我……”花飞蝶欲言又止,终于轻轻叹了口气,壮着胆子幽幽地道:“大人,妾身……是为大人担忧,为我绥州担忧,这两年,绥州既无百姓税赋,又无商贾往来,四城紧闭,犹如一座死城,街上,每天都有人饿死,还能……撑多久呢?”

    李继筠被她的柔情打动了,探向她胸口的大手居然没有如以往一般粗暴地揉捏,只是轻轻地握住那一部玉峰,柔声道:“你不用担心,你是我李继筠最宠爱的女人,不管到哪儿去,我都会带着你的。”

    花飞蝶神色一动,脱口道:“大人要走?”

    随即自醒失言,忙道:“啊,妾身不敢胡乱动问大人公事的。”

    李继筠道:“告诉你也无妨。这两年,你以为我一直缩在绥州扮乌龟么?嘿嘿!我只是在等机会。静州完了,宥州也完了,还有一部分残部逃到了瓜州、沙州,我李继筠鞭长莫及,也指挥不动他们了,凭区区一座绥州,我纵有通天的本事,又能与谁为敌?我在等,一直在等啊……”

    李继筠神秘地一笑,说道:“现在,终于不用再等下去了。很快,我的机会就要来了。”

    他眼中露出危险而得意的神色,说道:“有一个比杨浩强大百倍的大人物,已经为我安排好了一条出路,我可以循那条秘密路径,远离绥州,到一个很安全的地方去。”

    他直起身,傲然道:“到了那里,会有人提供给我金钱、粮食、盔甲、兵器……提供我所需要的一切。有了粮,我就能召兵,有了钱,我就能买马。有了盔甲和兵器,我就能马上武装起一支大军,杨浩,就是两年前的我,我,现在就是两年前的杨浩。”

    他狞笑着说道:“我一定会杀回夏州,亲手砍下杨浩的狗头祭奠我父在天之灵,我还要让他的妻妾做我的女人,狠狠地蹂躏她们,让他的子女做我的家奴,让杨浩在九泉之下也不得安生,哈哈哈哈……”

    他仇恨地说着,大手下意识地握紧了花飞蝶的香肩,仿佛那就是杨浩的头颅,花飞蝶一直银牙紧咬,苦苦支撑,直痛得花容失色,到后来实在忍不住了,不由娇呼一声,李继筠这才清醒过来,忙放了手,又复诡祸地一笑:“而这,只是我万一失败后的退路,我如今正在筹谋一件大事,这件事如果成功,这天马上就要变了,我再也不用扮可怜虫,藏头露尾地躲在这儿,也不用像一条丧家大般灰溜溜地逃走,我会堂堂正正地站在这绥州城头,向杨浩挑战!”

    李继筠说罢,仰天发出一阵猖狂、阴险、得意的笑容……

    第十三卷 征玉门 第005章 女人之间的战争

    杨浩一缕风般掠进花厅,就见唐焰焰正好整以暇地坐在那儿品着香茗,旁边侍立着杏儿和小源,一见他赶到,立即娇声沥沥地唤了声老爷。杨浩却不应承,只是眉头微锁,向焰焰问道:“折姑娘呢?可是与你闹了意气?”

    唐焰焰站起身,一脸无辜的表情:“官人,奴家岂会不知待客之道,又怎会无端得罪了折姑娘。折姑娘因何发怒,人家现在也是一头雾水呢。”

    就这功夫,折御勋也追了进来,杨浩的目光在小源和杏儿身上转了一转,向小源问道:“小源,你和老爷说说,折姑娘为何一怒而去?”

    杨家四房夫人各有本领,丫头们也都古灵精怪,且各有出身,各依一人,对自己说话恐怕会有所忌惮,虽不敢说谎,但是避重就轻那是一定难免的了,而小源是比较老实的姑娘,而且是自己在霸州丁家时就认得的人,一直服侍在冬儿身边,谅她也不会搪塞。

    小源瞟了刚刚走进花厅的折御勋一眼,欠身答道:“二娘邀折姑娘入花厅就坐,又奉上今年刚刚购进的泸州新茶‘纳溪梅岭’请折姑娘品尝,接待十分热情。不过……折姑娘似乎心情不好,也不见什么笑颜,二娘与折姑娘就坐谈天,也只说些家长里短,聊着聊着,二娘又说起近两年来随老爷学武,一身技艺大为增进,折姑娘却不甚服气,二娘便与折姑娘切磋起来,结果……折姑娘落败,便一怒而去。”

    这样说来,倒是折子渝气量狭窄了,折御勋字字句句听在耳中,却不相信自己妹子如此不识大体,可是如今他妹子可不是杨夫人,杨家的侍婢们哪有可能背了自己的女主人,说他妹子好话的道理,折御勋便干笑两声,打个圆场道:“老三,你看,我就说吧,舍妹近来脾气有些乖张,呵呵,倒让你们见笑了。女儿家使使小性子,发发小脾气,也没甚么大不了的。没关系,没关系……”

    杨浩勉强笑了笑,说道:“折姑娘外柔内刚,一旦脾气发作,这夏州城,她未必就肯再待了。恐怕……”

    折御勋一拍额头,恍然大悟道:“不错,这丫头,若是独自离开,我还真的放心不下,我这就去找找她。”

    杨浩道:“我与兄长同去吧,不管如何,这总是待客不周。”

    折御勋苦笑道:“还是算了吧,小妹脾气拗起来时,就连我也……她如今正在气头上,我去劝劝她就好。”

    “如此,有劳大哥了。”杨浩忙陪着折御勋步出花厅,走到廊下,略一犹豫,又道:“大哥,我没想到,会弄出这档子事来,子渝和焰焰,简直是一水一火,没有一回碰到一块儿不生出些事端来的,咳!咱们……方才所议?”

    折御勋一口应承道:“自然还是算数的,不管怎么说,我还是折氏家主,再说她的心意我不知道么?这事儿就这么定了。”

    他探头看看,见无人追来,又向杨浩挤挤眼睛,说道:“不过……小妹还很少有在人前失据的时候,如今她也不知怎地,发了这股无名火,恐怕……也只有你才能真正化解她心中的怨尤。”

    杨浩郑重地道:“漫说小弟深爱子渝,就凭她为我付出良多,小弟心中怎不感念?子渝不是个不识大体的姑娘,偶尔性情发作,女人嘛,谁不这样,我知道怎么做的。”

    “那就好,那就好。”折御勋拱了拱手,急急走出门去,雪儿眨眨眼睛问道:“爹爹,黑衣服的姨姨生气了么?”

    杨浩沉着脸转身就往花厅走,雪儿咯咯地笑起来:“雪儿捉迷藏的时候,不管被小白抓到,还是被小源她们抓到,从来都不生气的,雪儿是不是比黑衣服的姨姨要乖?”

    杨浩在她嫩颊上拧了一把,苦笑道:“乖,当然乖,我的小祖宗,你就别跟着添乱了。”

    回到客厅,只见唐焰焰已坐回椅上,端起了那杯茶,见他进来,只是美目微扬,瞟了他一眼,便又赶紧垂下眼帘,盯着自己手中的茶杯,微微露出心虚的模样。

    杨浩哼了一声,在厅中踱了几步,盯着小源道:“我不是叫你请三娘来待客么?怎么你独自在此?”

    小源忙道:“奴婢已把话传到,三娘正处理几桩紧急的公务,说是马上便到。”

    唐焰焰放下茶杯,板起俏脸道:“官人,焰焰不懂得待客之道么?还要叫娃儿来应承客人?”

    杨浩瞪她一眼,怒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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