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步步生莲 全集第189部分阅读

    步步生莲 全集 作者:肉书屋

    口,狗儿向北,那对夫妻却往东南方向去了。此地还在村口,那些剪径的大汉有所顾忌,吊客眉便向狗儿行去的背影一呶嘴儿,吩咐道:“治业,带两个人跟上去,到了僻静处就把她拿下,弄到东南那片坟地去。”

    尖嘴汉子喜不自胜,连连点头,那吊客眉放心不下,又低喝一声道:“治业,别忘了规矩。”

    尖嘴汉子扭过头来,挤眉弄眼地笑道:“大哥放心,这美貌小道姑的封儿自然是要等着大哥您来拔的。”

    吊客眉这才转嗔为喜,颔首道:“快去。”

    在吊客眉眼中看来,一个尚未成年的小丫头,派三个兄弟去掳她,一定是手到擒来,他又看向那对夫妻背影,舔了舔嘴唇,对左右笑道:“这些日子因为打仗,南来北往的客人少了,咱们兄弟的日子实在不好过,难得今天财色兼得,咱们兄弟都可以好生快活快活,走,跟上去,待到了坟地再动手。”

    那对夫妻前方行去,却不知行迹早已落入贼人眼中,这一路行出去足有十多里地,那几个歹徒一直捺着性子跟在后边,直到经过一片靠山坡的坟地时,山前一个河套子,倚山俱是坟堆,新坟套着旧坟,有的坟前纸灰痕迹犹在,旁边还插着招魂幡,有的已是野草丛生,淹没了坟丘,荒凉无比,那几个大汉这才加快了脚步,迅速追上去把他们夫妻围在当中。

    “站住。”

    吊客眉一声大喝,随即不阴不阳地笑道:“呵呵呵呵……两位,我们兄弟已经跟了你们半天了,瞧你们夫妻俩一个书生、一个妇人,这一路行去可真够辛苦的,书生,你肩上那个包袱很重啊,不如让我来替你背着,如何?”

    他这一说,那书生夫妇如何还不晓得他们是一些劫道的强盗,书生赶紧护着紧张的妻子往坟地里靠了靠,又惊又怒地道:“光天化日,朗朗乾坤,你们竟敢拦路抢劫?”

    吊客眉怪笑道:“好教书生得知,阴天下雨、黑灯瞎火的时候,我们兄弟也敢拦路抢劫的,只不过……那时过路的行人实在太少,所以选择这光天化日么……那也是迫不得已,还请这位书生恕罪则个。”

    几个强盗觉得自家大哥说的十分风趣,马上很捧场地大笑起来,那书生哪见过这样无赖,却气得脸皮发紫,吊客眉冷笑一声,唰地笑脸一收,喝道:“书生,识相的话,就把你肩上的包袱留下来,大爷今天心情好,放你夫妻离去。不然的话,嘿嘿……”

    他向自己兄弟横了一眼,几个大汉立即迫近两步,那妇人骇得脸色苍白,急叫道:“种郎。”

    种姓书生护住妻子,沉声道:“窈娘莫怕,有为夫在,这些剪径的强人伤不得你。”

    一个强盗嘿嘿笑道:“书生,你在这里又济得甚么事?要跟大爷斗诗赋对么?”

    种姓书生不答,忽地瞧见旁边一座新坟,坟头还插着一根招魂幡,布条儿颜色已经变了,几条破布孤零零地耷拉在木棒上,立即探身把那棍子拔了出来,双手握着棍子中间一段往胸前一横,几个大汉一见他这样笨拙可笑的姿势,不禁哄堂大笑。

    一个强盗大笑挪揄道:“书生,爷爷教你个乖,这棍儿握住一端,那才势大力沉,似你这般拿着,可是要当门杠子使么?”说着便五指箕张,欺身向前,根本不理会他手中的木棒。

    ※ ※ ※

    “唉,叶家车行停了这条线路的生意,咱们凭着一双腿走路可真是辛苦。”尖嘴汉子自腰间摸出水葫芦,悄悄地扯碎一个纸包,将一包药粉倒了进去,然后拿起水葫芦摇了摇,刚要把水凑到嘴边,忽地像才发现一旁的狗儿似的,将水葫芦递过去,笑道:“小师傅,赶路辛苦,喝点水吧。”

    这条南北走向的道路是主道路,虽说旅人比较少,但是零星的总有人经过,尖嘴汉子不想用强,怀中带的正有蒙汗|药,便想不着痕迹地把她弄走。

    狗儿正赶着路,忽见这同在一家店中就餐的旅伴递过水葫芦来,忙摆摆手,称谢道:“多谢这位大哥,我不渴。”

    “嗨,赶了这么久的路,怎么会不渴。我这水是一早刚灌好的,还没喝过一口,干净得很。小师傅喝一口吧,我爹也是信道的,见了道门弟子,理应尊敬一些。”

    尖嘴汉子笑得更加真诚热切,将水葫芦递到了她的面前,眼见人家如此热诚,狗儿犹豫了一下,道过了谢,接过水葫芦,掀起面纱一角喝水,尖嘴汉子瞧见她那可爱的樱桃小嘴,禁不住一阵心猿意马,咕咚便吞了口口水。

    狗儿喝了两口水,将水葫芦还给他,稽首称谢一声,便继续向前赶去。狗儿的步伐不疾不缓,总是同一频率,可是速度却快的惊人,这三个大汉近乎小跑才追得上,但是却一直竭力追着,不肯拉得太远,这时见狗儿喝了水,三个汉子却不着急追赶了。

    尖嘴汉子望着她的背影阴笑道:“等会儿把她弄到左边那道山梁后面,等咱们爷们快活过了,再送去给老侯。”

    另两人听了有些担心地道:“大哥,咱们现在可是跟了侯老大,侯老大说……”

    尖嘴汉子冷笑一声道:“自打跟了他姓侯的,咱们就是几个马前卒,被他呼来喝去的,就是玩女人,咱们三兄弟哪次不是喝人家的涮锅水?这一回咱们偏要先尝尝鲜,他还敢为此翻脸不成?”

    两个盗众一听连连点头,尖嘴汉子盯着狗儿的背影,滛邪地笑道:“倒也,倒也,倒……他娘的,怎么还不倒?”

    旁边一个强盗奇道:“大哥,这蒙汗|药是不是假的?”

    尖嘴汉子骂道:“假个屁,上一回还用过,不是有效的很?”

    这时另一个强盗急道:“大哥,那小道姑快走得没影儿了。”

    眼见前方那小道童越走越快,已将拐过一个山角,尖嘴汉子也顾不得再研究蒙汗|药失效的问题,赶紧道:“快追,回头把她卖进窑子里,可也是一笔钱呢,别让她跑了。”

    三人拔腿就追,追过山角只见前边一条小路贴着山下蜿蜒前去,道上寂寂无人,尖嘴汉子不禁愕然道:“奇怪,人呢?上天入地了不成?”

    另一个汉子道:“不可能走得那么快,想必她已药性发作,自知中计,藏进了草丛之中?”

    “唔,大有可能,快,左右找……”

    这时他们身后一棵大树上,狗儿像一片树叶似地飘然落了下来,往树下一站,问道:“你们是在找我么?”

    三人霍地回头,见那小道姑俏生生地立在树下,不由得大喜,一个强盗嘿嘿滛笑着逼近过去,说道:“不错,小仙姑好生调皮,可是与哥哥我在捉迷藏么?”

    尖嘴汉子倒底警醒一些,一把拉住那色令智昏的伙伴,警觉地问道:“你……你喝了我的水,怎么一点事儿都没有?”

    “师傅爷爷说,出门在外万事小心,人家给的东西,轻易入不得口。我才不喝你的水呢。”

    尖嘴汉子呲牙咧嘴地笑道:“嘿嘿,看不出你这小丫头倒有几分眼力,围住她。”

    左右两人向前一围,三人呈三角形把狗儿围在中间,狗儿左右看看,好奇地问道:“你们就是拦路打劫的强盗吗?我身上没有几文钱,可不值一抢。”

    其中一人嘿嘿笑道:“小娘子,你身上就算一文钱都没有也没关系,你这小模样儿,就是一棵摇钱树呐。看你一路行来着实辛苦,连住店的钱都没有,不如就此跟了咱们,保你有吃有住,还能每日快活如同神仙……”

    那污言秽语随之而来,可那小道童似乎听的不太明白,她只微微扬起下巴,好奇地看着他们,忽然打断这汉子问道:“我听师傅爷爷说,拦路的强盗也有许多种,有的只是迫于生计,有那伤人害命、还要污辱妇人的,就是十恶不赦之徒了,你们是后一种么?”

    听她说话实在稚嫩的可爱,想知道这恶人到底恶到什么程度,居然还要向恶徒问起,偏那语气娇憨,声音清脆,把个尖嘴汉子逗得心痒痒的,便涎着脸对这雏儿笑道:“不错不错,我们就是恶贯满盈、罪大恶极、罪无可赦的江洋大盗了,杀人放火、欺男霸女,那是无恶不做的,小仙姑若肯乖乖听大爷的话,随了大爷去那还罢了,否则大爷有的是摆布你的手段。”

    “喔……”,狗儿点点头,很认真地道:“那我知道该怎么做了。”

    尖嘴汉子张开双臂,眉开眼笑地迎上前去,嘿嘿滛笑道:“算你聪明,嘿嘿,乖乖陪大爷快活一番,你也可少受些……”

    他“罪”字尚未出口,只见杏黄|色的人影一闪,那小道始已突兀出现在他的面前,尖嘴汉子还未看清她的动作,就被狗儿一记窝心腿踹了出去,一个身子都飞了起来,像一只蛤蟆似的四肢着地,在地上弹跳了两下,口中喷出一股鲜血,然后趴在那儿就只有出气没有进气了。

    “哎呀!这小道姑居然是个会家子。”一个大汉又惊又怒,挥拳就向比他矮了一大头的狗儿头上砸来,狗儿伸手一格一扭,只听“喀嚓”一声,整条臂膀都被她扭断了,痛得这大汉惨呼一声,双眼一翻就晕了过去。

    剩下一个歹徒牙齿格格打战,几乎不敢相信这小小道童居然有这样高强的武功,更不相信她一个小女娃儿出手居然这么狠毒。狗儿一步步向他逼近,幔纱轻动,姣好的五官在幔纱下若隐若现:“师傅爷爷说,除恶务尽,对歹人容不得半点好心,否则那就是纵容歹人,害了好人,是大罪过。”

    她的声音仍是那么稚嫩可爱,可那强盗却吓得牙齿格格打战,连连后退,如见鬼魅地道:“你……你别过来,你是出家人,怎么可以杀生害命,老……老君爷爷也容不得的。”

    狗儿低头看看自己打扮,忽然噗哧一笑,呵呵笑道:“这个却不劳你担心,我虽穿了道袍,却不是出家人的。”

    那大汉怪叫一声,撒腿就跑,刚刚蹿出几步,就见那小道姑妖怪一般出现在他前面两丈开外,嘻嘻笑道:“看不出,你跑的倒是很快。”

    “仙姑饶命!”

    大汉狂奔中立足不住,笔直地奔着她撞过去。他已看出,这女娃娃年纪虽小,却有一身惊人的艺业,而且也不知她是哪个王八蛋师傅教出来的,根本没有一般女童儿胆小软弱的性情,大概是自小被人灌输了一肚子除暴安良、行侠仗义的想法,出手不知轻重不说,而且小小年纪杀人害命竟是眼都不眨。

    这大汉哪里还敢反抗,干脆双膝一曲,就从那草地上滑了过去:“小人上有八十岁的老母,下有未满月的孩儿,都赖小人一人养活,小仙姑杀我一个不要紧,我全家老小都要因此丧命。求小仙姑开恩,饶命,饶命啊……”

    狗儿嘻嘻笑道:“你又来说谎骗小孩子了,你娘若真的已有八十,二十年前怎么可能生得出你来?”

    那强盗一呆,也觉哭笑不得,只把一颗头在地上砰砰地叩着,却不敢再多解释,否则这认真的小孩穷追不舍地问起来,他还真不知道该如何作答了。

    狗儿左右看看,忽然奇怪地问道:“我在店里时,见你们有七个人,如今只有你们三个,那四个坏人去哪里伤天害理了?”

    ※ ※ ※

    那强盗伸手一抓,书生立即退了一步,使手中木棍一架,双手一错,木棍一端便迅捷无比地扫向他的脸颊,他双手握在木棍中央,这样动作起来双手只需以微小的动作,棍子就能挥出最大的角度,而且动作十分快捷,那大汉侧头一避,刚刚闪过棍端,书生手中木棒又竖向一挑,砰地一下便击中了他的下阴,痛得他嗷的一声惨叫,捂着胯下便栽到了地上。

    “咦?”吊客眉为之一诧,实话说,这书生握着木棍的姿势不但拙劣蠢笨,就是方才出手这几击,也是匆匆忙忙,虽然奏效,看来还是笨手笨脚,根本不像一个学过武艺的人,可是刚才被他打倒的这个王宝财在自己手下也算是有几手功夫的人,偏偏就被他这么简单甚至有些蠢笨的动作给打倒了。

    那书生打倒了人,精神不由一振,似乎更有了些信心,抿紧了嘴唇又向他们望来,吊客眉一摆手,两个大汉同时扑了上去,而且自怀中摸出了尖刀,看得那站在坟茔间的妇人惊声尖叫:“种郎,小心,他……他们有刀。”

    那书生仍是横握着棍子,突然抢前一步,未等二人扬刀做出最恰当的攻击动作,便抢先进攻,仍是握着棍子中央,动作仍是有些笨拙,可是棍端两头在他的舞动之下忽上忽下,忽左忽右,就以那棍中为轴,仍是令人防不胜防,两个强盗虽然亮出了刀子,却也不比第一个倒地的强盗好上多少,没一会功夫,两人便一个小腹中棍,一个胫骨被狠狠敲了一记,惨嚎着倒在地上。

    吊客眉越看越惊,他只是一个拦路抢劫的强盗而已,虽然仗着一身勇力做了大哥,论武力也不比那几个手下强太多,一比一他固然有胜算,若是一比二,怕也未必如这书生般胜得爽快,哪里还敢上前动手,他迟疑半晌,抱拳道:“我们兄弟这一票生意瞎了眼睛,没想到书生竟然一身的好武艺。”

    那书生一句诳语也不会说的,老老实实答道:“种某不曾学过武艺。”

    吊客眉怎么肯信,冷笑道:“我们兄弟虽算不得什么高手,手底下也是有几分功夫的,你运书生若是不曾学过武艺,怎么能打倒他们?”

    书生虽然直朴,却不是愚蠢,眼见对方不信,他只微微一笑,却也不多做解释,看在吊客眉眼中,倒是有些莫测高深之感。其实这书生还真的不曾练过武艺,只是他自幼博览群书,年纪虽轻,俨然已是一代大儒。真正的大儒所学可不是后代腐儒,唯以子曰为真理,他们格物致知修身穷理,学的虽是治国平天下的大本领,可天下万物本有共通之理,博学鸿儒修身养气,虽不曾学过内功,却自然而然悟得上乘内功的大有人在。明代大儒王阳明夜半在军营打坐,忽有所感,不由自主纵声长啸,持续一顿饭的时间,三军皆闻,尽皆为之骇然,就是一例。

    这种姓书生也是集儒、道、佛三家学术于一身的一代鸿儒,兵法韬略尽皆通晓,若将兵法中奇正、缓疾、虚实、进退、利害、动静、刚柔、阴阳、有无之道用之于技击之术,虽是仓促为之,却也略具上乘武学雏形,岂是几个剪径的蟊贼能够对付的。

    眼见书生笑而不言,吊客眉愈加相信他有一身功夫,便试探着道:“这位书生,我们兄弟也是迫于生计,才不得已做了这让祖宗蒙羞的剪径行当。可我兄弟向来是劫财不劫色,轻易不伤人命的。如今既败在书生手中,我们兄弟认栽就是,咱们就此各行各路如何?”

    种姓书生想起他方才只向自己索要包裹,确实不曾打过自己妻子念头,也不曾说要害自己夫妻性命,心里便信了八成,再者他也是壮着胆子拼命一搏,并未料到自己触类旁通悟出的技击之术居然真的有效,要他带着弱不禁风的妻子拿这四个贼人去官府确也没有那个本事,便道:“如此甚好,我夫妻只想安然返回洛阳老家,并不欲多生事端,如果你们不备寻我夫妇麻烦,种某自然也不为己甚。”

    吊客眉拱手道:“好,书生,王某承你的情了。那么……我……可以扶我兄弟离开么?”

    见他还讲些兄弟义气,那书生倒有些佩服他盗亦有道,他退了一步,把棍子往地上一柱,慨然道:“尽管扶你兄弟离开便是,我看你们虽干些剪径的强盗行径,却也懂些做人的道理,大好男儿,五尺身躯,寻些甚么事做不能糊口度日,何必做这伤天害理……”

    他这边说着,那吊客眉垂头丧气地走过来扶那下阴挨了一记,半晌喘不上气的贼伙,他搀起那贼伙,眼见这书生竟然真的信他言,举止间毫无戒备之意,忽然凶性又起,猛地大喝一声,便将手中贼伙往种姓书生身上一推,自胸中摸出一柄尖刀,便向他胸口猛地捅去。

    那书生一见有人跌进自己怀里来,下意识地便丢了棍子去扶他,待见那吊客眉一刀刺向自己胸口,书生不由大吃一惊,他这时手中正扶着那强盗,若是用那强盗搪塞,当可解了自己的危险,可是手中扶着的这个强盗已没了害人的力气,他是个方正的君子,如何干得出使人替他挡刀的事来,只略一犹豫,他便松了那强盗,双手去抓吊客眉的手腕。

    吊客眉存心取他性命,这一刀刺得又快又急,种姓书生不曾抓住他手腕,只是压得他手臂向他一沉,这一刀“卟”地一下便刺进了他的小腹。

    “种郎!”那妇人尖叫一声扑了上来,被那一刀得手的吊客眉强盗使劲一甩,将她掀到了一座坟丘上,狞笑着扬起血淋淋的尖刀,又向书生胸口刺去。

    “砰!”的一声,眼看他一刀就要刺进那书生胸口,书生目眦欲裂,却已来不及抵挡,吊客眉突然飞了起来,身子在空中凌空打了两个回旋,脑袋一头撞在一块墓碑上,“噗”的一声红红白白之物便涂满了石碑。书生讶然抬失,就见身前站着个杏黄道袍的小道童儿,身形刚刚站定,头上竹笠的幔纱正自空中缓缓落下,一副眉日如画、宜喜宜嗔的俏模样正映入眼帘。

    “啊,原来是……原来是店中见过的那位道长,多谢道长救命之恩。”

    狗儿蹲下身,童言无忌地道:“其实人家有很要紧的事要做,真的不想绕这么远的路赶过来呢。不过……如果我见死不救的话,大叔一定会生我的气,所以……我就来啦。”

    “呃……”种书生没想到这小道童这么坦率,只好苦笑道:“不管如何,道长是救了我的性命,种某还是应该感谢的。”

    “不用客气。”狗儿甜甜地笑道:“你的伤重不重?要是问题不大,我就走啦,我家大叔现在可能会有危险呢。”

    她低头看看种书生指缝间汩汩流出的鲜血,小脸忽然垮了下来:“看来……好象很有问题……”

    ※ ※ ※

    北行的路上多了一辆驴车,车上躺着一个病人,赶车的却是一个文弱的妇人和一个蒙罩黑纱的小道童。

    狗儿救下种氏夫妇,为种姓书生敷了师门秘制的金疮药,包裹了伤口,一番攀谈下来才知道这书生姓种名放字名逸,乃是河南洛阳人士。此人是个大孝子,曾高中进士,但是父亲说他学业未成,不可轻举妄动,他便举家隐居终南山,不思入仕,只在家中耕读,侍奉老父。

    老父故去后,就葬在终南山上,种放为父守孝三年,然后变卖了全部家产,携妻子返回故里,打算把父亲一生诗词文章集录成辑,编印成书,不想半路上遇到了贼人。如今种放腹部中了一刀,要他妻子一个弱不禁风的妇道人家陪着丈夫回乡那就大过凶险了,而且狗儿虽为他敷了金疮药,毕竟不是肉白骨死过生的灵丹妙药,到了城里还要延医问药,丈夫伤重行不得路,不管是住店还是买辆驴车,所费都不算少,到时候银钱花得七七八八,他想把父亲一生所学印成书卷的心愿怕也就此落空了。

    狗儿既救了他们,总不能弃下他们不管,可她急着去见杨浩大叔,又不能善始善终,把这夫妻二人安全送到洛阳去,听说了这对夫妻的窘境之后,狗儿突然想起杨浩大叔在芦州设译经馆、藏书院、印书馆的事来。她这一路行来,但凡与杨浩有关的事情,可是打听了许多,这些事都是耳闻过的。

    如今听了种放的心愿,登时想到:大叔设印书馆、藏书院,广招博学书生,显然是喜欢读书人的,这个书生既是读过很多书的人,还中过进士,我把他带去见大叔,大叔一定欢喜。于是狗儿便劝说他们夫妇随自己一路北上,去芦州定居。狗儿毫无心机,说话直率,倒是正对种放这种方正君子的胃口。种放听说河西陇右兵马大元帅一介武将,居然如此重视文人,要集天下孤本绝本、诗词文章,印刷成书,广传于天下读书人,不由为之动容。他也是个读书人,这样的大功德,若有自己一份功劳,那可是名传万世的美名,何况又可解决为父亲出书却资金不足的窘境,于是便答应下来。

    狗儿既能好人做到底,又为杨大叔招揽了一个有学问的度书人,心中也自欢喜,买辆驴车代步,比她独自步行也慢不了多少时间,于是便欢欢喜喜地带着种氏夫妇向北而去。她却没有想到,宋朝五大名将世家中唯一由儒而入武道的世家,就这么被她拐上了杨浩的战车……

    ※ ※ ※

    当狗儿带着种放夫妇北上的时候,李光睿的大军也开出了夏州,星夜兼程杀奔银州。

    初春的草原就像一只被如茹的丑陋不堪的绵羊,这里冰雪消融,小草钻出地面,看去嫩绿一片,那里薄薄的一层雪仍顽强地粘在地皮上,雪水已开始融化,踩上去便是一个深深的脚印。

    一只狍子蹿到雪地上,躬着身子在雪里刨了一阵儿,找寻着食物。忽然,它机警地停止了动作,竖起耳朵左右看看,突然使尽全力向前方奔去,很快就消失在初春的草原上。

    草原重又归于寂静,但这寂静只持续了片刻,然后地上嫩绿的小萆舒展的茎叶便瑟瑟地抖动起来,纵目于草原尽头,一条淡淡的黑线蠕动着,渐渐变成了一片起伏的波浪,用同样的频率起伏着,贴着地面奔涌而来。

    在那只狍子刚刚离去的雪地上,洁白的雪已被人践踏成了黑色,一排排骑士马头挨着马头,静静地站在那儿,随着一声吆喝,阵前五排骑士纷纷摘弓、搭箭,斜指长空。

    后面的骑士一手握紧了圆盾,用麻布把圆盾的把手和自己的手臂牢牢地绑在一起,然后纷纷掣出了马刀,亦斜举向空,映日一片鳞光。

    马蹄声急,号角声声催命,随着那战鼓般的马蹄声,每个人的心跳都加快起来,突然间,随着一声叱喝,无数的狼牙箭腾空而起,与对方射来的利箭交错于长空之上,然后那些静止肃立的骑士们也掣出了兵刃,追在箭后向前冲去。两股殷雷般的声音,两股潮水般的洪流迎面撞去。

    对面冲来的是一群黑甲骑士,整齐的皮甲,全部漆成黑色,于是马上健壮魁梧的战士就变成了一具具钢铁般的雕塑,这些雕塑是活的,他们大张着口,发出愤怒的咆哮,整齐的冲锋队形就像一股怒涛,裹挟着粉碎一切不可的气势漫卷而来,这是夏州最精锐的部队,是李光睿的嫡系部队。

    小野可儿不惊反喜,成千上万匹战马齐齐践踏大地,使得整个大地都开始震颤起来,他却一手握紧盾牌,一手高举长刀,大喝一声,双腿控马,率先迎了上去。

    “不计牺牲,务必迫得李光睿尽出全力!”这是杨浩的命令,是这行险一计的关键,也是党项七氏能否扭转乾坤、改变生存环境的一战,所以看到李光睿的直属部队终于出现在石州城关之外时,小野可儿热血也沸腾起来。

    以往,他们的箭矢是自制的猎弓,良莠不齐。他们的武器五花八门,锈迹斑斑。他们连一件简单的皮甲都没有,而现在杨浩尽可能地给他们进行了装备,这装备从两年前就开始陆续提供了,今天却是头一回拿出来使用。铠亮的盔甲、明晃晃的护心铜镜、锋利的钢刀、统一制式的战弓,他相信野离氏的勇士此刻决不逊色于迎面而来的黑色铁骑。

    两年来,芦州源源不断供应给党项七氏的不止是武器,还有信心,与夏州决一死战的信心。党项羌人七氏部落,并不弱于这个外来户的党项鲜卑人的信心。

    以往党项七氏同夏州的战争,不过是迫害至极愤而用鲜血和生命争取一点宽容的谈判资本,而今,他们已鼓起勇气,要彻底推翻压在他们头顶的这个暴力政权。

    “杀!”小野可儿大吼一声,手中钢刀左劈右砍,用臂力紧紧挽住的盾牌嗵嗵嗵地承受着不断劈刺而来的武器,一往无前,直插进去。

    他们必须打得坚决,用尽全力阻挡李光睿前进的马蹄,唯有如此,才能让李光睿坚信银州空虚,才能让他不惜一切地杀向银州,自己冲进为他布好的天罗地网。

    人如虎、马如龙,铁蹄翻飞,滚滚铁流交错而过,就像那漫天交错的箭矢,兵刃磕击声、厮吼声、砍杀声、利器入体声,战马厮鸣声交错在一起,无数的生命在瞬间绽放出了最后的风采,血的风采。

    小野可儿的骑兵在一阵搅杀之后,面对后续源源不断的夏州铁骑,开始主动向两侧闪避,夏州铁骑冲势更猛,小野可儿瞥见眼角一抹寒光,下意识地仰身倒向马股,同时扬起了圆盾,“嗵”的一声,利刃劈中了他的盾,险之又险地挡在了他的身前,阻止了切割入体的危险,然随小野可儿弹身而起,手中利刃匹练一般劈去,一颗人头带着一腔热血冲天而起。

    这一击震得他的胸腹也是一阵难受,小野可儿猛地一提战马,胯下健马“希律律”一声长嘶,两只前蹄凌空踢倒了面前纵跃而过的一匹战马,迅速向侧翼冲去。野离氏的人马如雁翅般掠向两翼,然后逃之夭夭。

    一辆巨大的马车,四周罩着绘以狰狞鬼怪的牛皮障幔,前方的障幔卷起,李光睿正襟危坐,如同出巡的帝王,那张胖大的脸庞不怒自威,入目的人尸、马尸、翻滚如泥浆的草地,在他的眼中就像平整威严的金殿上铺设的修饰花纹。

    “大人,野离氏部已被击溃,现已逃逸而去。”

    一名将领跳下战马,单膝跪在泥浆之中,大声禀报道。

    李光睿沉声道:“继筠现在到了什么地方?”

    那将领道:“少主五路大军齐头并进,撕开野离氏、细封氏、费听氏、往利氏等诸部防线,现已杀至狼道峡。”

    李光睿肥胖的脸上露出一丝狞笑,喝道:“令继筠勿与敌缠斗,一经闯破防线,立即全力前进,直扑银州。本帅所部一字展开,扫荡余孽。”他伸手在宽大的扶手上一拍,沉声道:“我要叫他们知道,谁才是西北草原的主人!”

    “遵命!”那员将领拱手领命,跳上战马飞驰而去。

    夏州城北以沙漠为天堑,即便出了沙漠,至夏州之间尚有黄羊平、安庆泽两处重要的军驿翼护。从夏州往西往南,都在拓拔氏的部落贵族牢牢掌控之中,其中自夏州出来,万井口、三岔口、飞狐口,三大险关如同夏州探出的三张尖牙利爪的虎口,拱卫着夏州城。

    自夏州往东去,便是往银州去的路,中间要经过古长城。古长城一线亦在夏州大军掌握之中,出入必经石州,由于党项七氏不计牺牲的顽强抵抗,李光睿终于确认了杨浩的根基之地确已空虚,也终于出动了他的主要部队。

    夏州险隘重重、雄关幢幢,他根本不虞后方有失。出了古长城口的这座石州城,前方沿横山一线呈南北狭长地带的草原才是党项七氏的地盘,他让次子李继捧坐镇夏州,守住根基之地。长子李继筠为先锋,率五师兵马直扑银州,一路撕破党项七氏的防线绝不停留,而他亲率的大军才是负责彻底清剿,把党项七氏压向横山南北两端的主要力量。

    以李继筠所率的五师兵马为尖刀突破防线,以他亲率的大军拉网式前进,扫荡漏网之余,趁杨浩正出兵伐汉,一举攻克银州,擒下李光岑,利用他的强大兵威把党项七氏重新纳入他的麾下,重新竖起西北王的大旗,这就是李光睿的打算。

    府州,李听风、李庆风、崔大郎坐在一间富丽堂皇的房间里,面色十分的难看。

    “太冒险了,太冒险了。假以时日,他何愁不能力压群雄,成为西北第一豪杰?如此冒险,胜了固然好,可是一旦败了……他如今明明正占据着优势,为什么要取这样的下策?”

    李庆风已经是第五遍说这样的话儿,李听风神色倒还安闲,淡淡一笑,看向面色铁青的崔大郎道:“大郎,我看你还是看错了杨浩啊。杨浩不曾想要成为一方之雄的时候,的确是有些优柔寡断,三心二意。可他一旦确定了目标,却是甚有主张,这件事事前可是连你我都完全蒙在了鼓里啊。这个人,怕也不是那么好控制的。”

    崔大郎冷哼一声,说道:“现在说什么都晚了,既无法阻止他,就只有尽力帮助他。可恨的是,我不知道他的计划详情,不能擅作主张,一旦打草惊蛇,反要坏了他的大计。”

    他的脸颊抽搐了几下,沉声道:“想办法通知咱们在夏州的人,随时注意一切动静,一旦杨浩在夏州发动,立即全力相助,不惜……暴露身份。”

    李庆风吃惊地看着他,说道:“大郎,咱们在唐国的人和汴梁历十数年、数十年安插的人,现在可是有许多已经被迫撤离,夏州的人可也是付出了许多心血的,你……”

    崔大郎厉声道:“所以,如今我更加的输不起。杨浩,是我执掌继嗣堂以来最大的一宗生意,我已经付出太多了,绝对不能让任何人有机会危害到他的前程和利益!”

    第十一卷 会挽雕弓如满月 第019章 误杀

    晋阳城下,杀声震天。

    自那个璀璨之夜后,攻城战就一日也没有停止过,然而汉国虽只剩下一座孤立无援的城池,虽然城中兵马十分有限,可是汉国毕竟是一直处于战争状态的一个国家,这个国家固然穷,可是多年的战火磨砺,使得汉国士兵早已经受过千锤百炼,在这种孤立无援的绝境中,他们迸发出的顽强斗志却也显示出了强大的战斗力。

    尤其是晋阳周围没有什么天险可以凭恃,所以晋阳城就成了汉国的最后一道防线,正因如此,列代汉国皇帝,不管是贤明还是昏庸,对于晋阳城的营建都是不遗余力的,在刘继业等一批名将的精心打造下,晋阳城经过不断的翻修、加固,早已成了一座牢不可摧的战斗堡垒,宋国大军不可谓不英勇,可是十余日苦战,却是寸土未进。

    皇帝行营中,赵光义听着前方战报面沉似水,就在这时,一名侍卫匆匆跑进来禀报:“陛下,刘遇将军求见。”

    “哦?”赵光义双眉一展,连忙道:“快请。”

    刘遇此人乃五代时就已战功卓著的一员老将,这位将军曾经脚底生疮,疮深入肉难以根治,请了郎中来诊治,那郎中也觉棘手的很,对他说痼疾已深,治好了疮治不好肉,治不好肉这疮则难免还要复发,那时刘遇将军正当壮年,听得好大不耐烦,取出利刃来将自己脚板连疮带肉挖去一大块,把那郎中唬得面如土色,他却仍是谈笑风生面不改色,他的骁勇可想而知。

    这位老将军不但身经百战,骁勇无敌,而且极有武将的自觉,从不参预政争之事,所以甚得赵光义器重。一听他来,赵光义忙起身相迎,刘遇老将军大步腾腾进了皇帝的中军宝帐,拱起双手刚呼一声官家,赵光义已抢步上前,笑容可掬地将他扶起:“老将军免礼平身,如今战事正急,老将军来见朕,不知有何要事?”

    刘遇一听,两道白眉便蹙了起来,叫苦道:“官家,臣攻的是北城,这北城外最是开阔,易于调兵,故此城中守军于北城也是防御最严,十余日下来,臣所部人马已折损近半。官家,老臣今日来,是求官家开恩,让臣与李汉琼换一换主攻方向,臣的兵马伤损过重,再这么下去,不但寸功不得建,反要把老本拼光啦。”

    赵光义眉头一皱,不悦道:“老将军这是说的什么话来,四城兵马,俱有所用,若是人人迎难而退,那这晋阳城还如何打得下来?”

    他一瞧刘遇苦瓜似的脸色,又转颜安抚道:“老将军戎马一生,什么阵仗不曾见过?正因如此,朕才把北城交给老将军啊。临阵怯敌,换一支人马上去,我大宋军马颜面何在?老将军一生令誉,岂不也毁于一旦?”

    刘遇还待再说,赵光义已截口道:“这样吧,朕尽快调拨禁军,一定将你的兵马足额补齐。如果连老将军也攻不下这晋阳城,换了旁的将领,又有谁能为朕分忧呢?”

    赵光义好话说尽,刘遇跺了跺脚,说道:“罢了,官家如此看重老臣,老臣岂能不为君效命?老臣这就回去,亲自挥军攻城,大不了我这一路人马全交待在这晋阳城下便是。”说罢拱手告辞,又风风火火地离去。

    刘遇一走,赵光义的脸色就沉了下来。刘遇乃是一位不服输的猛将,可是就连这样的一位猛将居然也生了怯战之意,其他诸将会怎么样?这是他做了皇帝后御驾亲征的第一战,如果这一战无功而返……

    赵光义的脸色越来越阴沉,沉吟半晌,突然高声喝道:“来人,取我盔甲!”

    城上城下箭矢如雨,擂石纷飞,蚁附攻城的士兵如割韭菜般一茬茬倒下,晋阳城却仍是岿然不动,高胤肩上插着一枝雕翎箭,踉踉跄跄奔到赵德昭面前,大叫道:“将军,城头滚木擂石不断,防御十分凶猛,我部损失惨重,实在……实在攻之不下啊。”

    “好一座晋阳城。”

    赵德昭凝神看向厮杀震天、硝烟弥漫的晋阳城头,说道:“我大宋三征汉国而无功,一直以为都是契丹从中作梗的缘故,却没想到汉军竟也英勇一至于斯。高副将,将我所部撤下来暂做休整,午后再攻。另外,还需多请调一些攻城器械……”

    他还没有说完,不远处一个阴沉的声音响起:“城池攻守,拼的是士气、是勇气,总是逢难而退,又怎能攻下这座坚城?”

    赵德昭听那声音十分熟悉,不由瞿然一惊,扭头回顾间,就见一条大汉身披战甲,手执一根镔铁棍,满身雄浑之气,已然大步冲向战场,赵德昭不由失声叫道:“二叔……官家!”

    赵光义亲冒矢石冲上战场,可把随行的一众官员和赵德昭、高胤两人吓坏了,战场上流矢不断,防不胜防,城头上抛射的巨石更是根本没有任何一面盾牌能挡得住,如果皇帝因此有个好歹,谁能承担得起如此责任?赵德昭和高胤立即追了上去。

    “官家,官家,官家使不得呀,官家是万金之躯,岂可亲自冲锋陷阵。”

    赵德昭和众将抢到赵光义前面,“卟嗵”跪倒在地,连连哀求他回去,赵光义似是动了真火,拧眉喝道:“朕就不信,刘继元小儿能挡得住朕的数十万雄师,你们都闪开,朕要亲率儿郎,杀进晋阳城去。”

    赵德昭唬得面无人色,膝行两步,一把抱住他的大腿,骇声道:“使不得,万万使不得,官家请为臣观敌瞭阵,臣亲率所部,誓死攻城,绝不后退半步。”

    左右众将纷纷跪求不止,赵光义的双腿双手都被众将抱住,哪里还能前进一步,他大吼一声,挣开众人,将手中镔铁棍往地上一插,那根沉重的铁棍噗的一声入土一尺,赵光义沉声喝道:“好,朕以此棍为线,凡我三军将士当死命向前,退过此棍一步者,杀无赦!”

    赵德昭蹭地一下站了起来,拔出佩剑道:“众将士,随我攻城!”说罢便向晋阳城下冲去。皇帝做到了这一步,说出了这一番话,不管他是真心还是假意,赵德昭已然没有退路,只能誓死向拼了。

    赵光义盯了他背影一眼,沉声又道:“慕容求醉,朕命你为赵德昭部监军,代朕执行此谕。朕发巡视四城,亲自督战。来啊,把朕的御林军调上来,为北城先锋,与刘遇将军并肩攻城!”

    黄罗伞盖出现在晋阳城下,大宋皇帝亲冒矢石阵前督战,各部将帅见了这般阵仗,哪还有不誓死效力的,四城立即掀起一阵攻城高嘲,箭矢、飞石,暴雨般倾泻出去,各种还算完好的攻城器具被将帅士兵们齐心协力地推向城下,不断有人被箭矢射中,不断有人被抛射下来的巨石砸成了肉泥,可是所有的战士都已打出了真火,有人死掉,就立刻有人补充上去,四面八方,就象突然有狂风卷起,本已汹涌的巨浪更形澎湃,咆哮着一遍遍冲击着晋阳城。

    北城,前筑瓮城,直抵护城河,后面是主城,高约十丈,城楼东西两侧又各筑四座箭楼,箭楼突出一块,比主城墙探出约一丈有半,可以轻易向前方和两侧攻城的士兵射出一片片箭雨。自城下望去,那城墙何止是笔直的,甚至是有些外倾的,很难想象这样陡峭的一座艰城,要如何蚁附登城。

    “杀!杀!杀!”

    壕桥已经铺平了护城河,尽管有一些已经受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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