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步步生莲 全集第161部分阅读

    步步生莲 全集 作者:肉书屋

    臣不敢,臣顽劣粗鄙,不堪大用,先帝却如此器重,臣感激涕零,可如此优遇,臣实实的不敢当,不敢当哇……”

    赵光义气得牙根痒痒,直想一脚把他踢出去,他要是不跑出来,赵光义还有蒙混过关的心思,他跑出来这么一说,赵光义想装着没听明白都不成了。

    他的眼皮突突地跳了几下,咬着牙根儿冲杨浩笑:“先帝慧眼识人,不会看错的。杨卿出身朕的潜邸,能得先帝如此赏识器重,朕也与有荣焉。先皇既有遗命,朕又岂敢违逆,说起来,平唐国、伐汉国,开疆拓土,杨卿往复奔波,虽不曾统兵,所立功勋实不弱于十万大军之力,如此国之干才,理应重用。朕……便依先帝遗命,加封杨卿为横山军节度使、检校太尉、开府仪同三司,判芦州府事,待朕登基大典事了,杨卿便赴芦州任事吧。”

    杨浩刚刚还臣惶恐、臣不敢呢,赵光义这句话还没落地,他就马上接过来道:“陛下如此器重,臣一定肝脑涂地,以报君恩之万一!”

    他俯拜在赵光义脚下,赵光义看着他的后颈,眸中寒光一闪:“就封你个王又能怎样?你能活着回到芦州吗?”

    杨浩诚惶诚恐跪在地上,嘴角也悄然逸出一丝冷笑:“我就是相信母猪能上树,也不会相信你赵老二,但是这个名份让我拿到手,看你狗咬刺猥,还如何对我下手!”

    第九卷 吴中白藕洛中栽 第040章 离京

    杨浩离京了。他以封疆大吏的身份先去觐见了皇帝,聆听了官家一番教诲,然后便去先帝灵前做最后的拜祭。来到灵堂,趋礼参拜,仍在灵前守候的宋皇后、永庆公主和刚刚得授节度使的赵德芳并不方便与他说话,杨浩也是目不斜视,行礼如仪,直至拜别先帝,起身告辞的时候,才抽暇瞥了她们母子三人一眼。

    该说的早已悄悄说过了,杨浩只是望了她们一眼,似在无声中向她们做出了最后一次承诺,然后便神情自若,不生一点波澜地转身离去。灵堂一角,王继恩阴鹫的目光一直追随着他的身影,直到他完全消失在灵堂门口。

    赵光义安排护送杨浩的宣旨使一文一武,共有两人。

    武的是大宋禁军日本直将虞候王宝财。

    直,是大宋禁军的一个武装单位,大宋禁军中有几支特别的队伍,是由一些投靠大宋的少数民族士兵组成的,规模比较庞大的有“归明渤海直”、“吐浑直”、“契丹直”等。

    渤海直是由被契丹消灭后散逃中原的渤海国士兵组成,吐浑直则是由鲜卑人和羌人为主,契丹直自然就是契丹族人了,由于契丹族人相对较多,还分为契丹一直、契丹二直等。这些以少数民族为主组成的部队大多是马军,骑she精湛,骁勇善战,甚受朝廷倚重。

    而日本直则不太有名,因为日本直的构成主要是一些日本浪人和高丽武士,他们飘洋过海来到中原后落魄不名,最后只有凭仗一身武艺投入军队吃饷当兵,他们人数相对较少,也不擅长配合作战,所以一向名声不显,不过这一直的人马擅长个人技击,也算是一个长处。

    护送杨浩西行的武将是日本直的统领,官职是将虞候。这位将虞候是个日本人,本名叫佐佐木则夫,是一个破落武士,流落中原后本打算弃武经商的,所以取了个讨彩的名字王宝财。不料他到中原的时候,中原也正处于战乱之中,佐佐木经商无着,最后还是加入了军队。

    常言道人不可貌相,自然更不该以名相,这位将虞候虽然名字俗气些,但是刚刚四旬左右年纪,正是体力、智力达至巅峰的时候,身材不高却很结实。披挂起来威风凛凛,腰间挎着一柄太刀,一脸的杀气。

    文的是礼部员外郎公孙庆,公孙庆也是四旬左右,身材颀长,白面微须,一看就是个文质彬彬的书生,不过言谈举止间倒也没有多少酸腐之气,答对行止十分洒落。

    除了他们携带的人马,就是杨浩的家人了。当日程德玄去杨浩府上时,杨浩府上只剩下几个看家护院的家仆,主人全都不见了。次日杨浩秘密见过永庆公主后,立即变更了自己的计划,于是继嗣堂马上动了手脚,神不知鬼不觉地撤换了他府中的人,做好了第二手准备。

    这一手果然用上了,杨浩如今以封疆大吏的身份赶回芦州,自然不能再按继嗣堂最初安排好的逃亡方式和逃亡路线离开,于是这些刚刚上任的丫环使女、院子门子,一窝蜂地便都跟着他上路了。

    对于这些细微处的举动,赵光义全无察觉,他注意的只是杨浩和他的家眷,怎会注意杨家有多少下人,门子是谁、厨子是谁、使唤丫头姓甚名谁呢。他只想要杨浩死,杨浩必须得死,其他的并不重要。

    对于将死的人,赵光义一向是很客气的,他亲自把杨浩送到了宣德楼前,又由三位宰相将这位使相送到了御街尽头,可谓风风光光,极尽荣耀,然后便由其同僚和下属接手,将杨浩送出城去。

    把杨浩送到宣德楼后,赵光义便折返到了一处偏殿,此处正有十几位将军在此恭候。这些人是赵光义点名召见的,曹彬、李汉琼、田钦祚、丁德裕……俱都是昔日随赵光义伐唐的有功之臣。

    因为先帝居丧期间不能歌舞、不能有大型饮宴,所以赵光义只简单地准备了些菜肴、美酒,宴请这些将领。这些将领都是伐唐的有功之臣,都是在他赵光义统率之下立过军功的将领,犒赏他们,既是对他们的认可,也是对自己的肯定,同时也可以使这些和自己关系比较亲近的禁军将领们与他关系再密切一些。

    出征在外的吴王赵德昭是否肯乖乖回京,随之出征的将领们虽然被他加官晋爵,又控制了他们的家人,但是他们会不会再来一出黄袍加身,赵光义现在还没有十分的把握,所以当务之急就是要抓军权,稳住留守东京的禁军,虽说他安插了许多人,控制了留守禁军的许多要害职位,但是对这些军中重要将领,必须要大力倚重。

    所以赵光义没有丝毫皇帝架子,他换了便服,撤去首席,与众将坐在一起把酒叙话。酒过三巡,菜过五味,重温了与诸将一同南征的那段战争岁月之后,赵光义忽然眼含泪光,感伤地说道:“当日朕与诸位将军跨天堑,战江南,有袍泽之情。今日虽份属君臣,朕与诸位将军同座,依稀却是往日场面,只是……朕与众位爱卿把酒言欢,席上独缺一人,想起来不免令人唏嘘啊。”

    众将面面相觑,不知道他说的是差了哪个,莫非还有谁敢奉诏不来?可是左右看看,主要将领济济一堂,似乎并未缺了什么重要人物,众人不禁四顾茫然。

    赵光义说道:“缺席的这位,就是曹翰曹大将军。曹大将军战功赫赫,本可为朝廷继续效力,再创丰功,可惜……却为j人所害,英年早逝。今日见到诸位将军,朕不免想起曹将军来,岂不感伤?”

    他抚膝嗟叹一番,扬眉道:“王继恩,传旨,自内库中拨三十万钱赏赐曹家。曹翰遗孀封为诏命,曹翰的儿子今已十二岁了,便加封他为迪功郎,给他一个出身前程,以慰曹将军在天之灵。”

    王继恩连忙接旨,在座诸将听了皆不禁动容。曹翰遇刺后,赵匡胤已经把曹翰官升一级,隆重安葬,并对其家眷进行了妥善安置。而赵光义再次加恩,对这位遇刺的将军如此恩遇,众将感同身受,谁不感激?

    赵光义此举,就连一直宠辱不惊、神情平淡的枢密使曹彬也不禁大为感激,新帝登基,多少大事要做,这个关头还能记着这些追随他伐唐的将领,单独赐宴接见,已是无上荣光。而曹翰遇刺已经有了一些时日了,赵光义不但仍记得他,而且加恩赏赐,不忘旧情,这对他们这些戎马生涯的将军们来说,正是最大的安慰。

    曹翰本是曹彬的直属部下,官家如此关爱,曹彬身为曹翰的老上司,此时自然要出头为他拜谢。曹彬眼含泪光,斟满一杯酒,走到赵光义面前肃然跪下,以大礼参拜,代曹翰向官家谢恩。

    赵光义加恩于曹翰,固然有示惠于众将的意思,可是这个时候他特意提到朝廷大员遇刺身亡,实也另有一番用意,只是其中缘由,却不足为外人道了。如今见一直有些若即若离的曹彬终于被他打动,屈膝席前敬酒,赵光义不禁大悦。

    他赶紧起身,扶起曹彬,举杯道:“诸位爱卿皆是朝中栋梁,朕继承大统,今后还须依赖诸位将军辅佐。今因国丧,暂休战事,来日讨伐汉国、出兵幽燕,朕必御驾亲征,与诸位将军如往日征江南一般,并肩作战。诸位将军,请满饮此杯!”

    众将纷纷应诺,举杯与之共饮……

    ※ ※ ※

    劝君更尽一杯酒,西出阳关无故人。

    在城门口为杨浩送行的,是原本出身南衙的一众属官,宋琪、贾琰、程羽、慕容求醉等共事过的同僚,还有鸿胪寺的全部官员。已然致仕的前任大鸿胪章台柳因老迈年高,没有亲至,却也让他的长子前来相送。

    不但鸿胪寺典客丞焦海涛、司仪丞曹逸霆、主簿宁天色以及一干属员都到了,就连那位很少与杨浩谋面的鸿胪右卿高翔,今天也满面春风地出现了,熬来熬去,他终于熬出了头,杨浩一滚蛋,这个大鸿胪就是他的囊中之物了,往日些许恩怨,自然大风吹去,得有些肚量才是。

    鸿胪寺的属官们看着自家这位离任的大人,都是一脸的羡慕。做官,谁能做得像杨大人一般如此畅快?就算杨大人此后这一辈子再无任何建树,就凭他弱冠之年便成为使相的速度,也足以成为大宋政史上的一个传奇,或许……也是再也无人能够企及的一个传奇了。

    南衙的一众官员看着杨浩,眼中却既没有羡慕、也没有嫉妒,而是一种深深的、却不易被人察觉的同情,哪怕杨浩再惹人厌,此时他们也毫不吝啬自己的同情。就算不需要杨浩承他们的情,也得让其他同僚看看,自己不乏同情心。

    他们看杨浩的眼光,分明就是在看一个死人。

    劝君更尽一杯酒,此去黄泉无故人!

    杨浩就在两衙官员们复杂的神情中出了城门,走出一箭之地,他回头一看,那些官儿们还站在原地,杨浩便向他们遥遥招手示意,他的手在空中刚刚挥动了两下,忽地发现城头上站着一个女子,一袭白裳,衣带飘飘,独自伫立,似乎正凝视着他。

    杨浩站稳了身子,定睛再往城头看去,那人却已悄然消失,天空湛蓝,白云朵朵,城头上只有宋字大旗迎风猎猎,方才所见竟似南柯一梦,寻迹无踪。

    “大人,请登车上路。”

    将虞候王宝财在马上弯了弯腰,向他大声说道。

    杨浩点了点头,向后面随行的家仆们望了一眼,杨浩的家仆比他的家眷在京城时还要齐备一些,管家、奴仆、丫环一应齐有,但是……他一个也不认识,这些人都是他变更逃跑计划之后,继嗣堂的人突击找来的。

    杨浩只知道他的管家叫李庆风,杨浩看他年纪、听他名字,非常怀疑他和自己在唐国救下的李听风家族有些什么瓜葛,不过直到目前为止,他还没和这位管家详细交谈过。

    杨浩登上车子,放下轿帘,整个队伍便加快了速度。

    过了瓦坡集,前方路口忽然出现一个彩棚,说是彩棚,因为皇帝大行,正居国丧,所以没有披红挂彩,只缀了些松枝柏枝充门面,未免名不符实。彩棚下面也没有鼓乐迎接,只有着黑白两色衣衫的一群百姓站在那儿,老远便高声叫道:“这位军爷,敢问前方来的可是杨太尉么?”

    一个日本直的士兵用很生硬的中国话答应了一声,那些百姓们立即欢喜起来,也不知从哪儿变出一把万民伞来,也不撑开,便迎了上来。

    一见是欢送杨大人离京的,公孙庆、王宝财二人也不便拦阻,二人对视一眼,便命人向后传报,通知杨浩,片刻功夫,杨浩便迎上前来。

    那群百姓为首者是一个体态圆满的员外,只见他毕恭毕敬抢前作揖道:“杨太尉,小民于圆,忝为乡保。大人在京时,德政惠民,令无数百姓得益,今太尉要离京赴西北上任,百姓们感恩戴德,不舍大人离去,特意委托小民,向太尉敬献万民伞一把、美酒十坛,万望太尉笑纳。”

    远远的,日本武士王宝财先生听得很是纳闷儿,转头向公孙庆问道:“公孙大人,末将是武官,对杨太尉的事情了解的不多,他的,做过这里的地方官?”

    此时,杨浩正逊谢不已,众百姓则阿谀如潮,马屁连天,听得礼部员外郎公孙庆都快吐了,他冷笑一声,见周围没有杨浩的人,这才说道:“王将军,这不过是官场中习气罢了。自古以来,爱民如子的好官离任时百姓割舍不下,送万民伞以示敬意是有的,可是后来的官儿,不管是不是清官、是不是爱民如子,都喜欢在离任时玩上这么一套把戏。

    官声好的,有绅民主动送伞,官声不好的,他也不愿灰溜溜地离开,于是变着法儿的也得让人送。比如说前朝时候,康远县令是一个大大的贪官,百姓恨之入骨,他离任时也想要百姓们送万民伞,可是百姓们谁肯送他?

    你不送?你不送他就赖在县衙里不走,新官没办法接任,于是那位新任县太爷还得带头去劝当地士绅们送伞,士绅们实在不肯答应,那位新任县太爷没法儿,自己做了一把,又让家人扮成当地百姓,才把那位前任风风光光地打发走。你明白了?”

    “喔……”王宝财作恍然大悟状,连连点头道:“我的明白,我的明白。”再看向杨浩时,王宝财便露出了鄙夷的神色。

    公孙庆笑道:“后来的官儿总想比原来的官儿离任时更加隆重,于是花样翻新,不只送万民伞、立德政碑,还有那恬不知耻的,提前雇几个泼皮闲汉,在他离任的轿子前边泥地上躺下,满地的打滚,就是不起来,意思是挡住道路,不让他们的好官离开。在官场上,这种事称为‘卧辙’,嘿嘿,如此官场丑态,传扬开去,却是百姓无限爱戴了。”

    两个人说着不禁仰天大笑。

    前方,杨浩推辞不下,最后半推半就地收下了当地乡绅于圆代表当地绅民恭送的万民伞,由于万民伞是用不同颜色的布做成的,国丧期间不便张开来,所以用素绫裹了放在车上,杨浩又接过十坛美酒,一并放在车上继续赶路,于圆等人做依依不舍状又追了好久这才渐渐散去。

    见那些做戏的乡绅们走了,公孙庆这才松了口气,吩咐道:“加快行程。”

    他们离开京城的时候已经是午后了,当天行不了多远的路程,傍晚时候,他们到了板桥镇附近,此时夕阳西下,红日渐沉,为了赶在日落前进镇,车队的速度不断加快,眼看到了前方一座木桥,前行的武士忽然放慢了速度,公孙庆心中有事,察觉前行速度放缓,立即抬头问道:“出了什么事?”

    “大人,你看!”

    一个武士向前一指,公孙庆一看,只见桥头又搭着一座彩棚,棚下的人倒是不多,也就那么五六个人,两个站着,剩下几个横七竖八地躺在桥上。

    王宝财一见先是一愣,随即叫道:“卧辙?”

    看了看公孙庆,两个人忍俊不住,一起大笑起来。

    “前方来的可是杨太尉,本地士子于一舟率士林同好请见太尉。”

    杨浩得报,又满脸笑容地上前接见,于是乎,问名,寒喧,接见,感恩,辞让,两下里又是好一通折腾。

    王宝财急躁起来,对公孙庆低声道:“公孙大人,像他这般走走停停,几时才能走得出去。咱们在板桥镇里安排的……”

    “噤声!”

    公孙庆立即打断他的话,看着前方一脸笑意的杨浩,冷笑道:“王大人,便让他再风光一时半夜又算得了什么,对死人……咱们得有点耐心,你说是么?”

    王宝财苦笑道:“公孙大人教训的是,呃……嗯?那几个人在干什么?”

    公孙庆一抬头,就见杨浩已被推坐在桥上,旁边正有人为他脱靴,另有人捧着一双新靴站在一旁,公孙庆不禁两眼发直,半晌才喃喃地道:“太不要脸了,太不要脸了,太……不要脸了?”

    “嗯?”王宝财捏着下巴,诧异地问道:“出了什么事情?”

    公孙庆咬着牙根嘿嘿地笑:“这位杨太尉也不知道从哪儿打听来的,居然把遗爱靴的把戏都用上了。”

    “遗爱靴?”

    “嗯,万民伞、德政碑,卧辙,这都是送行官员的场面功夫,还有一样,那就是遗爱靴了。”

    公孙庆长长地吸了口气,说道:“有些地方士绅,捧臭脚拍马屁,于是别出心裁,官员离任时就请他留下脚下穿旧了的靴子,把靴子挂在牌楼上,任由风吹雨打直至腐烂。嘿嘿,王将军,以后你到了什么地方,要是看到当地牌楼上挂着几只奇形怪状、腐烂不堪的臭靴子,估计就是当地出过不少‘好官’了,哈哈哈哈……”

    王宝财听了却很严肃地连连顿首:“末将明白,多谢指教。”

    就在这时,只听“啊”地一声怪叫,就见杨浩光着两只脚丫子一瘸一拐地逃了回来,那个叫于一舟的士子,手中持着一柄明晃晃的匕首在后面紧追不舍,王宝财看得直了眼睛,惊奇地道:“我国风俗实在奇怪,公孙大人,请指教,他们……还想留下点什么吗?”

    “还想……还想……”

    公孙庆忽然怪叫一声,惊讶地道:“刺客?”

    这时就见杨浩一蹿一伏,气极败坏地叫道:“有刺客,有刺客,救命,救命啊!”

    说着他已抢到了王宝财身边,蹿到了他的马屁股后面,王宝财巴不得他让人一刀杀了,就省得自己煞费苦心地安排手段了,可是他已逃到自己身边,自己身为护送的武将,无论如何不好装聋作哑,于是嗨的一声拔出了太刀,恶狠狠地骂道:“何方鼠辈,胆敢刺杀朝廷命官?”

    在中原混了近二十年,他的汉语已经说的相当好了,倒没喊出“八嘎牙路,什么地干活”的话来,王宝财一动,他麾下士兵立即纷纷拔刀出鞘,呼喝着扑了上去……

    月朗星稀,杨浩一行人风尘仆仆地出现在造化镇,造化镇在板桥镇更北方,距板桥镇三十多里。

    那几个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刺客没能杀了杨浩,反而打草惊蛇,他们见事不可为,纷纷跳水逃生了,紧跟着探路的士兵一上桥,那桥就轰然倒坍了,原来那桥早已被人动了手脚,惊魂未定的杨太尉打死也不去板桥镇了,自作主张改了线路,绕道来了造化镇。王宝财火冒三丈,却也无可奈何,好在这一路行去机会多多,板桥镇的布置就算白费了,前路也有的是机会。

    杨浩后背的衣衫被那个于一舟划破了长长一道口子,吓得他一进造化镇,就钻进一间屋子不出来了,当地乡绅听说来了个这么大的官儿,忙不迭地跑来拜见,他也压根不肯露面。公孙庆和王宝财哭笑不得,随意打发了那些乡绅离去,刚刚回到征用的小客栈,外边便又闯进一个人来,大模大样地问道:“敢问,杨太尉是借宿于此吗?”

    公孙庆一口茶都还没来得及喝,他没好气地问道:“你是哪个?”

    那中年人微微一笑,拱手道:“鄙姓余,是……”

    公孙庆手里一杯热茶哐啷一声,就全撒到了前襟上:“又是姓于的?”

    一旁王宝财已呛啷一声拔出太刀,恶狠狠地扑了上去,大叫道:“把他拿下!”

    第九卷 吴中白藕洛中栽 第041章 造化镇

    光听王宝财这个名字,你绝对想不到他是一个武士,可是谁也没有规定只有叫西门吹雪、燕南天这种威风霸道的名字,才可以成为一个武功卓绝的武士。

    王宝财只一出手,一个漂亮的十字刀花便在那中年人面前炸开,竖劈横卷干净俐落、一气呵成,刀术当真了得。他的刀法没有一点花哨,劈、刺、砍、卷都是最直接的动作,但是出刀稳而有力、快捷如风,足以破除一切花哨的招法,以最快最简单的手法杀人。

    佐佐木的家传刀法虽然凌厉,可那中年人竟也有一身好功夫,只是突出意料,根本来不及应对,亏得他身手矫健,当下仰身一纵便跃出门去,锋利的刀尖堪堪贴着他的身子划过,一截衣带无声地飘下。

    “你做什么?”那中年人这才来得及吼出一声。

    王宝财如猛兽般低声咆哮一声,紧追着便冲了出去,后边一群尚未来得及入住房间的扶桑浪人、高丽武士叱叱咤咤地跟了出去。

    公孙庆扬声叫道:“不要杀他,拿活的,问明他的身……”

    他话音未落,那些武士呼啦一下又涌回了院子,公孙庆愕然望去,就见将虞候王宝财一步一步地向院落中退来,在他身前,上下左右十几把锋利的长枪紧紧地逼着他的身子,封锁了他周身上下所有要害,看样子只要他稍有反抗动作,就能一个攒刺在他身上搠出十几个透明窟窿来,把他迫进来的竟是十几个禁军打扮的大汉。

    哪怕是吕洞宾那种修至地行仙境界的高手,在战场上也起不了什么决定性的作用,当日陈抟若非借助山谷的扩音和回声效果,用高声频的长啸刺激马匹,单凭武力,他也休想挡得住一个千人队的契丹武士。

    训练有素的士兵作战动作整齐划一,除非你有金刚不坏之身,否则像这样十几把大枪同时刺向你周身要害,就算你有三头六臂也招架不过来,一个人苦练二十年的武艺在只练过两年合击之术的大头兵面前就是个碴儿,个人武艺在两军阵前作用有限就源于此了,

    公孙庆看清对方也是禁军服装,不禁又惊又怒,跳起身喝道:“你们要作反不成,本钦差奉召出京,宣抚西北,尔等是哪位将军的部下,竟敢如此无礼?”

    被他一提醒,王宝财也醒起了自己的身份,腰杆儿微微一挺,亢声说道:“我们是殿前司的,你们是什么人?”

    那个便装中年人被士兵们护拥着又走了回来,冷笑道:“我们是侍卫司的,殿前司的人就可以肆无忌惮出手杀人么?”

    王宝财喝道:“本官殿前司日本直将虞候王宝财,你们挟制上官。该当何罪……”

    “啪!”

    那中年人抡圆了胳膊给了他一个大嘴巴,脾气比他还大,声音就像打雷:“本官是侍卫司步军都虞候余谦,你刺杀上官,该当何罪?”

    王宝财一听,刚挺起的胸脯儿又塌了下去,人比人、气死人,虽说两个人都是虞候,可这官儿差着可有十万八千里。都候有都虞候、虞候、将虞候、院虞候等详细的分类,地位天差地远,眼前这位步军都虞候就相当于陆军少将,军级干部,而他呢,只是个中尉连长。

    “这个……纯属误会,末将奉命护送杨太尉赴芦州,途中遇刺,刺客也姓于,所以一听大人自报名姓,误以为……”

    “啪!”

    他另一边脸也挨了个大嘴巴:“误以为?放你娘的罗圈拐子屁!”

    余谦火冒三丈地道:“老子方才退得若是慢一些,现在已被你一刀斩成四块了,你他娘的到时候冲着哪一块说误以为?”

    公孙庆一见忙换了副笑脸上前打圆场:“哎呀呀,误会,纯属误会,这真是大水冲了龙王庙,一家人不认一家人。这位将军请勿着恼,卑职们重任在身,不敢大意呀,有些得罪之处,还望将军海涵……”

    余将军横了他一眼,没好气地道:“好生晦气,你遇到个姓余的刺客,见了姓余的就都要杀了么?嗯……?”

    他神色一动,赶紧问道:“刺客?那……杨太尉可曾受伤?”

    公孙庆苦笑道:“杨太尉……好象脚上受了点伤,倒是没有什么大碍。”

    余将军诧异地道:“既遇刺客,怎么脚上受伤?”

    公孙庆摸着鼻子,吱吱唔唔地道:“这个……脱靴……跑得仓促……脚心……石头……硌得……”

    “嗯?”

    余将军听得云山雾罩,满脸狐疑地看向公孙庆,公孙庆正不知该怎么解释,杨浩已得了消息,蹦啊蹦啊地从房间里蹦了出来,一个金鸡独立站在廊下,笑容可掬地道:“这位将军,本官就是杨浩,可是步军司罗兄要见我么?”

    余将军一听连忙上前叉手称喏:“末将见过太尉,正是我家步帅要见太尉大人。”

    ※ ※ ※

    村外一片青纱帐,月色如水,虫儿唧唧,尤显静谧。

    罗克敌的人就驻扎在村子北头儿,赵匡胤猝然驾崩后,新皇帝下了严令,所有军队驻扎原地听候消息,不得擅动一兵一卒,违者以谋反论处,立斩,以致正在军营中巡视的罗克敌也动弹不得,只得原地驻扎,每日从朝廷邸报和枢密院往来的公文了解朝中发生的事情。

    直到新帝正式登基,禁令解除,罗克敌这才匆匆赶回汴梁。他随身带了百余名亲兵随从,行经造化村时天色已晚,便在这里驻扎下来,却仍按行伍中规矩散布有游哨巡弋,杨浩一行人刚到就被他们发现了,得知是杨浩到来,罗克敌才命部将去迎。

    两个人缓缓走在乡间小路上,前边一道缓坡,杨浩慢慢走上去,笑道:“罗兄有什么机密话儿要和我说,还得避开手下?”

    罗克敌脚步越来越慢,沉沉说道:“那日得太尉大人书信一封,罗某一直随身携带,须臾不离,方才得知太尉大人已然到了造化村,末将便取出书信,已然……看过了。”

    杨浩微微一惊,缓缓转过身来,罗克敌凝视着他,眼眸中满是痛苦挣扎的神色,他深深吸了口气,低声问道:“太尉大人不是计划辞官致仕之后,悄然潜出汴梁么?何以风风光光,以朝廷使相、封疆大吏的身份前往芦州?”

    “这个……”

    罗克敌的手轻轻探向腰间长剑,森然道:“先帝……到底是怎么死的?还望太尉大人告诉在下!”

    杨浩一呆,脱口道:“罗兄不会以为……先帝驾崩,与杨某有关吧?”

    罗克敌缓缓地道:“本来,我也绝对不会想到你的身上,可是获悉你的另一个身份之后,我却不能不做此想。先帝春秋鼎盛,极康健的身子,怎会突然暴病而卒?如果先帝是为人所杀,那么……还有人比你更加可疑么?”

    杨浩苦笑不已,赵匡胤最忌惮臣下背叛,这从他宁可舍弃极大的好处,也不与契丹的乱臣贼子庆王合作上看出他的坚决态度,自己已在汴梁做了这么久的官,一旦回到芦州,以党项七氏共主的身份重新出现,赵匡胤很难容忍的。

    从罗克敌的角度看,自己确实有相当充份的理由谋杀赵匡胤,不过他一个人既办不成这件事,办成了此事也不可能从中得到什么公开的好处,赵匡胤遇刺,他则得到高升,如果确是凶手之一,那么今上和他必然也是同谋,罗克敌不会想不到这一点,聪明一点的话,他应该装糊涂,可是他却直接向自己提了出来,此人……和他那滑头老爹大不相同,还真的是一副忠肝义胆。

    罗克敌见他不语,手指一按剑簧,呛的一声宝剑便出鞘半尺,罗克敌徐徐拔剑,沉痛地道:“我与太尉,自承帝命,从汉国而度荒漠、过子午谷、离别于逐浪川,同生共死,有过命的交情。此番能从契丹安然返回,重归故土,罗某更承太尉之情。可是,私谊是私谊,弑君之臣,人人得而诛之,杨太尉,罗某得罪了。”

    “且慢,杨某还有一言。”这片刻间,杨浩便有了决定,伸手就向腰间探去,罗克敌却道他要拔剑反抗,立即沉喝一声,挺剑刺来。

    杨浩措手不及,闪身疾退,这时旁边一声清叱,从青纱帐中陡地闪出一个人影,奇快无比地迎向罗克敌,“铿”的一声,二人交击一剑,火花四溅,那人已飞身跳落,护在了杨浩身前。

    罗克敌一见这人,不禁惊呼道:“玉落。”

    眼前这人一身青衣,亭亭玉立,正是丁大小姐。

    杨浩也是大吃一惊:“玉落,你怎么来了?”

    罗克敌又惊又怒,喝道:“玉落,你可知道你二哥他……”

    丁玉落打断他的话道:“我什么都不知道,也不需要知道,只要二哥没做伤天害理的事,我就要帮他,我不是朝廷命官,也不是以天下为己任的大英雄,我只是一个小女子,只想守护自己的家,天下大义,与我何干?”

    “你……”罗克敌为之一窒,气恼之下闪身又要扑向杨浩,丁玉落却已挺剑迎上,幽幽说道:“现在,你知道我为什么避着你,冷落你了?”

    罗克敌怒道:“你要依附叛逆么?”

    丁玉落斩钉截铁地道:“我只认得他是我的二哥!”

    “好!好!”

    罗克敌气极,沉声喝道:“乱臣贼子,人人得而诛之!既然如此,罗某男儿丈夫,岂惜儿女私情?得罪了!”说罢挺剑冲了上去。

    丁玉落不甘示弱,举剑相迎,二人又战在了一起。杨浩凝神观察了片刻,发现罗克敌虽然恨极,对玉落却仍留着三分情意,看来他是想击倒玉落,再来取自己性命,丁玉落剑法虽逊色于他,在他有心相让之下却暂时打了个平手,没有性命之虞,杨浩这才放下心来。

    他从怀里摸出一样东西,慢悠悠地走过去,趁着两人错身而过,挺剑再战的当口,飞身迎上,攸地站到了两人中间,手中举起一样东西,喝道:“不要打了,罗兄,你看这是什么?”

    罗克敌见杨浩手中四四方方一件东西,并不像是武器,不由奇道:“这是什么?”

    杨浩一字字道:“免死金牌。”

    民间所称的“免死金牌”,在古代确有这种东西,官方正式的名称叫“金书铁券”,或者叫“丹书铁券”,比如前朝后周世祖的儿子,就得到了赵匡胤所赐的“丹书铁券”,非有谋反大罪,不得杀戳。

    罗克敌一惊,失声道:“他赐了你丹书铁券?”

    随即冷笑一声,说道:“如此说来,你们果然是沆瀣一气了。罗某是先帝所封的官儿,今日为先帝除j,恕不接受今上的诏命,你这丹书铁券,保不了你的性命。”

    “蠢材!你见过这样的丹书铁券么?你何不……打开看看呢?”

    ※ ※ ※

    罗克敌颓然坐在土坡上,望着轻伏如浪的青纱帐久久不语。

    杨浩向玉落打了个手势,一瘸一拐地向他走去。

    罗克敌冷冷地瞥了他一眼,淡淡地道:“别装了成么?”

    杨浩哈哈一笑,挨着他坐下,亲亲热热地便去揽他肩头:“不好意思,装习惯了,不装的话有点不自在。”

    罗克敌没好气地挣开来,冷冷地问道:“如今你打算怎么办?奉密诏辅佐魏王,还是回芦州做你的草头王?”

    杨浩也望向月色下起伏如浪的青纱帐,悠悠说道:“罗兄,凭心而论,我做七氏共主,是在入朝之前。西北之地,名义上说是大宋的江山,实际上就是杂胡聚居的藩镇,朝廷左右得了么?麟州杨家,府州折家,夏州李家,再加上回纥和吐蕃,他们才是西北真正的主人。如果我到了那个地方,能够占有一席之地,对大宋来说难道会更糟?”

    罗克敌冷笑道:“这么说你是要回西北了?娘娘的血诏怎么办?娘娘以国事相托,你便就此袖手不理了?”

    杨浩轻轻吁了口气,叹道:“罗兄,忠义……固然是好的,可是凭白送死于事无补的忠义,却是蠢的。”

    罗克敌反诘道:“这话是什么意思?如果魏王挥师返京,难道不可一战?”

    杨浩截口道:“娘娘和公主、二殿下处于深宫之中,想的难免简单,罗兄却不该犯这个错误,你应该很清楚,这还是魏王头一回领兵,那些骁将之所以对他俯首听命,是因为他代表着皇帝。可是如今朝中已经换了新皇帝,魏王怎么想并不重要,重要的是那些武将肯不肯跟着他反。

    罗兄,你现在刚刚做了半个月的步军都指挥使,在军中尚未树立足够的威望,也没有培植对你一意追随的部将,你现在若下一道军令,士兵们决不敢不从,哪怕前面是刀山火海,为什么?因为你有无上的权威,可以任意处置他们。但是这权威来自朝廷,如果现在的你要指挥所部向汴梁城发起进攻,试问有几个人还肯听你的命令?”

    “我……”

    “罗兄,求仁得仁,换个心安理得,就算是尽到了责任?那不是自欺欺人么,如果魏王能起兵,我可号召芦州军民响应,正好明正言顺地立军,可是如果魏王调动不了三军,你要我怎么办?你又能怎么办?带剑面君,刺杀今上,换个满门抄斩?何况,你既不可能把剑带进宫去,以今上的武功,你也未必杀得了他。”

    罗克敌仰天长叹道:“罢了,罗某在京中等候魏王消息便是,若是魏王起兵便罢,若是不然,罗克敌便辞官不做,不在其位、不谋其政,当一个平民百姓,也不在今上麾下为臣。”

    杨浩叹道:“你又错了,这样的死脑筋,我忽然觉得……我的妹妹喜欢了你,应该是一个错误。”

    丁玉落本来正专注地听着他们说话,一听杨浩说起自己,不由脸上一热,连忙扭过头去,耳朵却仍仔细倾听着他们的谈话。

    罗克敌硬梆梆地道:“我怎么死脑筋了?顺天应命,做今上的忠臣,才是聪明人么?”

    杨浩问道:“罗兄,你被契丹人掳作奴隶时,可以做契丹的大将军,现在做今上的大将军,又有什么不可以?”

    罗克敌冷冷地道:“那不同,当初顺水推舟,做了契丹人的官儿,只是为了争取更多逃回中原的机会,你道罗某甘为敌国犬马?”

    杨浩微微一笑:“如今……又有何不可?”

    罗克敌忽地若有所悟,迟疑道:“你是说……”

    杨浩道:“杀父之仇,不共戴天,魏王若不知情也罢了,一旦知道真相,你想他岂肯善罢甘休?如果三军不能为其所用,为报大仇,魏王就只能暂且隐忍以待时机,罗兄不肯以身事贼,就此求去,来日魏王若想对付这弑兄篡位的贰臣时,还有何人可用?”

    罗克敌目光一闪,杨浩微笑着道:“你不觉得……你在朝中官做得越大,手中掌握的兵马越多,对魏王的助益就越大么?如此一来,虽受一时之辱,方才对得起官家一番栽培,罗兄以为然否?”

    罗克敌低头思忖良久,瞿然道:“杨兄一语惊醒梦中人,我明白了。”

    杨浩微笑道:“你我曾同生共死、并肩作战,来日如能一同除此国贼,岂非也是人生一大乐事?”

    “好!”罗克敌双眉一扬,沉声道:“我回汴梁伺机而动,希望你能记得你我今日所言。”

    “那是自然,你我本有交情,路上相逢,相见叙谈一番也是人之常情,只是罗兄既存了这份心思,还须处处谨慎,与我交往不可过密,你还是早些回去吧,杨某也尽快赶回客栈。”

    罗克敌想到就做,绝不拖泥带水,向他抱一抱拳,说道:“杨兄说的是,罗某这就回去了。”

    他一挺腰杆儿站起身来,大踏步地下了土坡,忽地想起了什么,猛地又停住了脚步,回首望向丁玉落,期期地问道:“玉落,你……你怪我向你动剑么?”

    玉落道:“我是女人,家人最重。你是男人,君父在前,我不怪你要做个光明磊落的大英雄,你也莫要怪我是个只重家人、不重大义的小女子。”

    罗克敌释然一笑:“那是自然,你……要随令兄往芦州去么?”

    丁玉落回头瞟了杨浩一眼,轻声道:“是,我要回芦州,我的家人都在那里。”

    罗克敌沉默片刻,鼓足勇气,单刀直入地道:“我说过,今生至爱,唯你一人,如今……我知道你的苦衷了,可是我却不改初衷,为了你,耽搁一份前程又算得了什么,只不知玉落姑娘对我罗克敌是一份什么心意?”

    丁玉落幽幽地道:“将军年轻有为,玉落此去,天长地远,相见遥遥无期……”

    罗克敌大声道:“我等得。”

    丁玉落叹道:“你……能等得多久?”

    罗克敌指天说道:“一天星月为证,等到海枯石栏,地老天荒,绝不后悔!”

    丁玉落目光一亮,半晌,晕着脸儿道:“好,你若能一世不娶,我便一世不嫁,也只待做你的人!”

    罗克敌大喜道:“一言为定。”

    杨浩懒洋洋地打个哈欠,叹道:“二位卿卿我我的,当我不存在吗?”

    两人脸上顿时一热,杨浩道:“我不会让自己唯一的妹妹青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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