步步生莲 全集 作者:肉书屋
袭白裳,头戴一顶白色的风帽,仿佛一位持戒修行的比丘。清风明月之下,她一手持着火把,一手捻着念珠,唱的缥缈空灵,走得云淡风清。
半瓶醋导演杨浩原本能把这首歌从头到尾唱下来,可是来到这个世界这么久,歌词他已经记不全了,中间缺失的一部分只好由柳朵儿按着前后文的风格和意境自己写了两段,最后再绕回原来的词。
“我问佛:如果遇到了可以爱的人,却又怕不能把握怎么办?
佛曰:留人间多少爱,迎浮世千重变;和有情人,做快乐事,别问是劫是缘。”
柳朵儿用的词比较白话,但是谁也不会怀疑她做不出词,尤其是她背后还有一个惊才艳艳,写得出《明月几时有》这样旷世好词的大才子支持,尤其是用这样的曲调唱出来,细细品味,只会令人觉得更加不俗。
“和有情人,做快乐事,别问是劫是缘。”许多人默念着,已是神颠之,魂倒之,情绪不能自己了。
柳朵儿一袭白衣,简洁庄重中透出一股飘渺出尘的意味,脚下赤雪足,穿芒鞋,别有一番翩然行者的潇洒气度,其白胜雪的脸庞清雅出尘,与方才的艳媚狂野判若两人。从爱欲,到空灵,强烈的反差,使得所有人鸦雀无声。
“我问佛:如何才能如你般睿智?
佛曰:佛是过来人,人是未来佛,我也曾如你般天真……”
如玄音禅唱,醍醐贯顶,举子们定身引颈,如痴如醉,柳朵儿的妙丽清音再一次震慑全场。文惜君看看那些被狐狸精迷住的举子们,忧心忡忡地道:“娃娃姐,若不能把那杨浩争到咱们手里,东京汴梁就再无你我姐妹的立足之地了!”
舞也有了,歌也有了,接下来是什么?杨浩已剽窃过一次前人诗词了,他肚中虽还有几首存货,却不敢再用了。他能记得住的,都是经历过时间考验,传诵千年极富生命力的绝妙好词,再吟出几首来必然引得整个汴京城如痴如醉,就算不会穿梆,他也淘弄不出新词来满足这些人的需求了。
苏学士的那首词,只是他的敲门砖,他真正想做的,是试试这个时代人物的接受力,如果可能,就把他掌握的一些从宋元以来不断完善直到现代终至大成的表演方式拿出来,那才是他真正掌握的见识,如今看来,唐宋人物对新奇事物很有接受力,这样他就放心了。
他今晚要做的最后一件事,就是推销自己,要让开封士子都记得自己,在他们之间拥有极大的知名度,那就像是得到了无数信徒念力形成的金光罩,就有了一件护身的法宝。
吕祖的“泡妞剑法”再度登场,开封府的杨院长与如雪坊的柳行首俱是一身箭袖,月下舞剑。柳朵儿本有极高深的舞蹈功底,这飘逸清奇的剑法学得极是出色,只不过经她再一改良,两人今晚所舞的剑法完全成了花拳绣腿,不具一点真正的攻击力。
但是牺牲攻击力换来的是强大的视觉效果,外行看热闹,两人这趟剑法可是看得台前围观的举子们如痴如醉,在他们眼中,台上的两个人真应是天上才该有的神仙人物了。
沈娆双拳紧握,不错眼珠地看着一身白衣,剑光轻飒的杨浩,待他们捏着剑诀收剑当胸的时候,沈娆忽然抓住吴娃儿的手忘形地说道:“姐姐,若是你不情愿去勾引他,那就让妹子我来代劳吧!”
沈娆的大义之举,换来的是吴娃儿和文惜君一个大大的白眼:“花痴!”
第六卷 软红十丈,烟火人间 第033章 夜行
汴梁城夜不闭市,城门不锁,是一座没有夜晚的光明之城。
此时,直通城内的汴河水道上就有一条灯火通明的大船乘风破浪而来,两岸,还有许多乘马的、坐轿的,步行的人,俱都手执灯笼,灯笼的式样五花八门,色采缤纷,但是每个灯笼上都有“如雪坊”三个清晰可辨的大字。
这是杨浩从现代一些企业为了营销客户,向客户提供带有自己企业标志的雨伞、纸袋等创意而想出来的,花钱不多,效果却极好。
汴梁的夜市本来就极为繁华,突然有这样一条火龙入城而来,登时吸引了无数人的目光,幸好杨浩早已知会了开封府的衙差,俱都知道今夜有这样一番举动,否则难保不会有人赶回府衙击鼓示警。
大船上处处灯火,亮如白昼,船首一枝高杆,上边一串红灯,悬挂的也是“如雪坊”的大字,船头,以柳朵儿为首,无数妙龄少女头戴杏花、梨花的花冠,在灯下扶栏而望,笑语莺声。两侧汴河堤岸上,却有无数提着灯笼的举子高歌而行。
宝马雕车香满路的汴梁街头登时又添一道风景,灯火通明,宛如人间天堂的画楼闹市上,许多人都拥出来,看那在两条火龙拱卫下入城的华丽画舫。青楼妓坊中丝竹管弦不绝,觚筹交措不止的客人们都闻声拥着妙龄少女的腰肢登上小楼,惊讶地看那汴河两岸的欢声笑语在朦胧的夜色中响彻全城。瓦舍勾栏里也有许多携儿掣女的百姓兴冲冲地向汴河两岸跑了过来。
往日汴河上船来船来十分稠密,今夜似乎有了约定一般,许多船只不见了踪影,俱都为那画舫让路,宽宏澎湃的汴河上,只有那一条大船踏着滚滚流水,带一船灯火雅乐,携两岸无数星光般的灯笼,浩浩荡荡而来。倒影入水,光影交辉,画意诗情,赏心悦目……
清爽的夜风、迷离的灯光,算命先生也丢下自己的摊子,右手提着金纸糊成的太阿宝剑,左手撑着“斩天下无学同声”的幡子,挤到人群里看起了热闹。适时的,船上突然放起了焰火,顿时千树万树梨花开,尽开在高高的夜空之中,把百姓们的欢乐推向了一个新高嘲。
宋朝重商,但宋朝的商业气氛与文化品味十分融合,富裕而不粗俗,豪放而不小气,水||乳|交融相得益彰,凭添许多情调,难怪有人说:“忆得少年多乐事,夜深灯火上樊楼。”对汴梁的繁华景像念念不忘……
举子们尽量欢乐,并不怕有人会告他一个荒诞无行耽搁了前程,过于愚腐的的礼教大防在如今的大宋是没有市场的,从官家到百姓,提倡的就是一个乐,官乐民乐,天下共乐,不让百姓过的快活,要你何用?
“拆,给我继续拆!”无边无际的欢歌笑语声中突然传出一个不合时宜的声音。程德玄灰头土脸地从一条小巷子里钻出来,方才也不知是谁把一包灶灰从暗处掷到了他的脸上,他怒气冲冲地跑出来,听到汴河上喧笑之声,忙站到巷口拆了一半的矮墙上向那里张望。
他也知道杨浩今夜邀了“如雪坊”的柳行首踏青野游,知道他今晚回城的安排,眼见汴河上驶来的画舫,两侧络绎不绝形成两条火龙,便晓得是他回来了。远远的,他似乎能够看到站在船头,众香环绕,满面春风的杨浩,一股无名怒火不由直上心头。
他站在那儿咬牙切齿,一句国骂刚要出口,“哗!”也不知从哪儿冲出来一个百姓,端了一盆水,登时全泼到了他的身上,“呃……呸呸呸,谁拿洗脚水泼本官,来人,把那个刁民给我抓住!”
程德玄吐着脏水,勃然大怒,那个因为被拆了他家柴棚伺机报复的小老百姓丢了瓦盆,一溜烟儿地逃开去,钻进了熙熙攘攘在汴河边上看热闹的人群不见了。
“气杀我也!”程德玄像月圆之夜即将变身的人狼,仰天望月嗥叫一声,扭过头气极败坏地命令道:“拆拆拆,继续拆!片瓦……不留!”
※ ※ ※
同样的夜晚,一艘大船悄然驶进了石头城。石头城就是后世的南京,如今的金陵,南唐的都城。
船上只悬几盏灯火,照着一杆大旗上隐约的一行大字:“镇海节度”,船舷两侧有许多衣甲整齐的士兵静静峙立。船到码头,悄然停靠,码头守军勘验了来人的身份,立即将跳板搭上船去,一个甲胄鲜明、深红披风的将军便登上岸来。体魄雄健,龙腾虎步,睥睨之间,威风极盛。
船头暗处,一双明媚的眼睛看着这位大将军迎风猎猎的大红披风像一只蝙蝠似的消失在夜色当中,喃喃低语道:“但愿林虎子此行,能说服李煜,则我大计售矣!”
石头城此刻已进入沉睡当中,满城寂寂,唯有急驰的一行车马直趋皇宫,马蹄声敲碎了一巷的宁静。
皇宫里,唐帝李煜尚未入睡,罢了朝政,换了僧衣礼罢了佛,念过了经,李煜又沐浴更衣,换了一套宽松适体的道服,与皇后正在后宫下棋。
他如今的皇后,被宫外的人称为小周后,因为这位皇后的姐姐周娥皇原本是李煜的正妻皇后,周娥皇死后,李煜续弦,纳的便是她的妹妹周嘉敏。
这位皇帝与小周后的结合,其实唐国官绅士子颇为不满。因为先皇后周娥皇端庄贤淑,在国中是极孚人望的,但是皇后生病期间,小妹嘉敏入宫探望,却与姐夫李煜有了私情,李煜为此还写了一首两人偷情寻欢的词,并把那首香艳狎昵的《菩萨蛮》制成乐府,毫不在乎地传扬了出去,国中上下也只瞒着皇后一人而已。
皇后最终还是知道了实情,皇后是病死的,但是许多人认为要不是皇帝如此风流,在她病重期间与她的妹妹寻欢作乐,使得皇后郁郁寡欢,未必就会病情加重,溘然长逝,因此对李煜再纳小周后多有不满。
唐国例代君主都是未做皇帝前娶的正妻,此前还没有一个皇帝是在位时娶的皇后,因此皇帝如何纳后,在唐国史无前例,无法遵循旧礼,为了泄愤,在商量纳后之礼时,朝中大臣们便藉故不谙纳后之礼扯皮推诿起来。
李煜的生活怎么能离得了歌舞丝竹,美人环绕?皇后病逝,他循古礼已过了三年冷冷清清的宫廷生活,眼见大臣们扯皮推诿,成亲之日遥遥无期,这时再也顾不得装矜持了,便亲自出面过问,急三火四地定下了吉期。
因为时辰选的不对,大雁早已南飞,李煜干脆就用白鹅顶替大雁纳采,至于礼乐则连本不适宜的钟鼓都用上了,迫不及待地在冬雪飘起的时候迎了小周后入宫。
皇帝大婚之夜,朝中重臣韩熙载、许铉则聚友饮宴,当众写诗嘲讽他,其中有“四海未知春色至,今宵先入九重城”等尖酸刻薄的诗句,他也满不在乎。不过他对小周后倒真是迷恋的很,两人已成亲两年有余,诸妃之中他最为宠爱的,始终还是这位小皇后,两人一起礼佛、一起下棋,他还帮着皇后研制染衣的色料、敷面的粉饼,真是恩爱的很。
此时,李煜正与小周后在后宫“锦洞天”里下棋。李煜与小周后都是一身的浪漫因子,春天百花盛开,他们夫妻俩把宫殿的屋梁、窗台、墙壁、台阶等各个地方都插满鲜花,连宫女们都鬓插插花,又在花丛中搭建许多装修精美的小巧亭子,四面用轻薄半透的红色丝罗一围,里面很是狭窄,只能容下两下,兴致一来,他们就躲进这二人世界喝酒吟诗、下棋对奕,恩爱缠绵起来,也不避宫人。
镇海节度使林仁肇风尘仆仆夜入皇宫,听说皇帝还没有歇息,不禁大喜,连忙道:“烦请都知禀奏官家,林仁肇有十万火急的大事求见,请官家马上接见。”
内廷都知知道林仁肇手握重兵,乃唐国第一武将,他深夜赶来必有要事,倒也不敢怠慢,立即入后宫去见李煜,到了一处小亭,只见薄薄一层丝罗围成一个小帐,帐中掌着灯火,两个人影儿清晰地透了出来。
丝罗后有一抹纤细窈窕的朦胧俪影,他也不敢多看,忙垂首道:“官家,镇海节度林仁肇将军有要事求见。”
丝罗锦帐中传出格格一声娇笑,如黄鹂般悦耳:“官家,这一步棋,你无路可走了吧?”
李煜的棋面正被小周后困住,正苦思冥想如何解围,听了内廷都知的禀告,随口应道:“林仁肇来了?他不好好守在自己的地方,这么晚跑到都城来做什么?”
内廷都知陪笑道:“奴婢不知,林将军风尘仆仆,似有极重要大事,奴婢不敢问起。”
李煜轻笑一声道:“能有甚么要紧事?”他摆了摆手,内廷都知不敢再言,苦思半晌,李煜双眼一亮,拈起一枚棋子“啪”地一放,哈哈大笑道:“皇后,这一来不就解了围吗?”
林仁肇一身戎装,在一座偏殿里急急往复行走,带得银烛台上呈梅花状的五支红烛也随着他的身影来回摆动。不时他会冲到殿口,向后宫翘首张望一番,急得连连搓手,又复回来踱步。
时间一点一点过去,烛泪滚滚,蜡烛已燃过半,可是还不见那内侍都知返回,林仁肇双眉一挑,怒气勃发,心中暗忖:“这些猪狗不如的阉人,好利贪鄙,不知厉害,莫非因为没有许他好处,有意拖延于我?”
林仁肇骁勇善战,乃南唐第一武将,素有“虎子”之称,军中则敬称“虎帅”,性情刚烈,几时受过这样的腌臜气,可是这里毕竟是皇宫,他纵然一肚子火,也只能忍耐,唯有时时驻足,仰天长叹而已……
这盘棋终于下完了,李煜赢了娇妻,哈哈大笑,外边久候的内廷都知长长松了口气,连忙又唤一声:“官家。”
“哈哈哈,皇后棋力长进真快,现在要赢你一子半子大不容易了。唔?什么事?”
“官家,镇海节度林仁肇将军有要事求见,已等候多时了?”
“哦!”李煜这才想起来,一拍额头,满怀歉意地对小周后道:“如今夜深,林虎子还来扰人,真是个煞风景的,皇后且回殿歇着,朕去去就来。”
偏殿中,林仁肇已急得满身大汗,那内侍都知急匆匆走来,喜道:“教林将军久等了,官家在澄心堂见你。”
“哼!”林仁肇脸色铁青,拂袖而去,把个莫名其妙的内侍都知丢在了那儿。
澄心堂内,李煜屏退了左右,听林仁肇的密奏。待听到林仁肇的惊人打算,正捏着眉心闭目养神的李煜大吃一惊,一下子站了起来,失声道:“怎可如此,这不是引火烧身吗?”
李煜隆额骈齿,右目双瞳,按照相学,是天生圣人之像。隆额就是额头宽广,骈齿就是比较整齐的龅牙,双瞳按照后世的医学解释,是瞳孔发生了粘连畸变,俗称对子眼。但是在古书上,却认为这是天生异像,贵不可言。
李煜虽生具异相,但是这些细微处不仔细观察却也看不出来,他如今才三十四岁,体态丰满,相貌堂堂,身着一袭道服,尽显雍容之气,但是此时惊愕不已,两髭翘起,美髯凛然,真的是被林仁肇吓住了。
林仁肇向他提了一个惊人的计划:江北宋军,如今正伐南汉国。在灭南荆、后蜀等国之后,宋国兵马劳顿,粮草不多,如今又抽调大军长途奔袭去赴南汉,这正是唐国天大的机会,林仁肇请旨要带兵伐宋宋,收复失地,扭转局面。李煜如何不惊?
林仁肇解释道:“官家,机不可失,失不再来啊,这是难得的好机会,如果我们能一举收复失地,就不必倚大江为唯一凭仗。如果能顺利北伐,直取汴梁,整个天下唾手可得,即便不成,远伐南汉国的宋军闻讯也必惊惶回援,往来奔波,疲惫不堪,我们可以联络南汉国,使其追杀,而我则设伏,宋国必大伤元气,我唐国之危可解。”
“不成不成,”李煜把手连摆,连连摇头:“宋人不来南侵,我们却要贻人把柄,主动去攻么?这样不智之举,断不可行。”
“官家!”林仁肇一急,当即跪了下来:“官家,赵匡胤野心甚大,他不是不伐唐国,如今只是力有不逮而已,一旦让他灭了南汉腾出手来,下一个就是我唐国了。官家若是担心宋人报复,臣愿一力承担,只求官家允臣虎符令箭,让臣率兵出征,供给军需粮草,如果成功,自不待言,如果失败,请官家治臣一个谋反之罪,杀掉我全家向赵匡胤谢罪便是,如此,可保我唐国无虞。”
“岂有此理,这么做断不可行!”李煜唬起脸道:“去去去,自回你的营寨,安份一些,切勿给朕招惹是非,否则,朕决不轻饶。”
李煜说罢抬腿便走,林仁肇一把拉住他的衣袖,膝行两步,虎目含泪道:“官家,天纵良机,事关我唐国国运,还请官家三思啊。”
李煜恼怒地道:“朕早就三思过了,若宋人敢来伐我唐国,朕披甲执锐,亲临大江,率我唐国虎贲之士,断教他们有来无归。但是宋国未与我唐国交恶,却趁机兴兵,无端为自己招惹事端,岂是智者所为?休要再说,朕不想听!”
李煜将衣袖奋力抽回,拂然而去,林仁肇缓缓站起,仰天长叹……
李煜恼怒不已,汴梁城那头大老虎,他是真的不想去招惹,林仁肇竟出这样的蠢计,真是愚不可及。他急急而行,那内侍都知不知林仁肇何事惹得皇帝恼怒,也不敢多言,只是亦步亦趋地随在他的身后。
李煜走了片刻,忽地脸色一变,仰起脸来看着天下的明月,捋须沉思片刻,说道:“宣旨,令皇子仲寓……唔,不成,他年纪尚幼,担不得重任,令吉王从谦任镇海军监军,立即赶赴镇海,监控三军,不得有误。”
“遵旨!”内侍都知惶恐地看了他一眼,急急转身而去。
李煜有两子,次子四岁时早夭,长子李仲寓如今已十四岁,李煜虽有心培养,但是监军之职责任重大,他还不敢交给这尚未成年的儿子,斟酌一番,还是选择了自己的九弟吉王李从谦。
林仁肇连夜返回码头,只见自己的大船就像一头伺伏于地的猛兽,正随着水浪一起一伏,似乎时刻等待着他的命令,张牙舞爪择人而噬。他脚步沉重地走上踏步,行至一半,回首望向黑压压庄严峙立的石头城,不禁潸然泪下。
船头暗处,那双明媚的眼睛看到林仁肇沮丧的神情,不觉为之一黯……
当此时也,汴河中大艘画舫已驶到了“如雪坊”后,兴犹未尽的举子们提着写有“如雪坊”三字的灯笼,散向汴河两岸,像一群群流萤一般把“如雪坊”的名字散向整个东京城,待明日,今夜的烈火艳舞、白衣圣歌,还有天外飞仙般的璧人剑舞,就会通过他们的口、他们的笔传诵开来。
崔大郎笑望杨浩,问道:“今日大获成功,明日君待如何?”
杨浩微笑道:“明日么,明日你就晓得了。”
崔大郎目光一闪,笑道:“若是银钱方面有些匮乏,呵呵,我便入伙如何?”
杨浩哈哈笑道:“今日之事,全赖大郎,就算银钱方面并不匮缺,我也愿意拉你入伙,有钱……大家赚。”
崔大郎也哈哈笑道:“大家一起快活!”
第六卷 软红十丈,烟火人间 第034章 宜将剩勇
“古吹台”踏青一行,“如雪坊”的名声轰动东京,虽然吴娃儿仗着多年积累的广泛人脉还能勉强支撑,但是柳朵儿凭这一仗已正式确定了与吴娃儿分庭抗礼的地位。
借此东风,又有家里似乎有一座金山的崔大郎参与投资,杨浩开始在杀猪巷大兴土木,临河一面待建工地上还树起了旗帜:“千金一笑楼。”五座庞大的建筑正以飞快的速度凭地而起,并以稍作改建的“如雪坊”为核心,在半空中连接为一体,大有与樊楼一争高下的意思,每日在汴河上往来的行商坐贾、赴京离京的官员全都看得到,临河甚至还专门建了一个泊船的码头。
即便在这样热火朝天的建设期间,往来与“如雪坊”宴饮的达官贵人也是络绎不绝,当时的社会风气,就是无论官私筵会、富户宴乐,都要弄一些粉头歌伎来陪伴。上档次的、有地位的,想要聘请当红的名妓,又因僧多粥少,最最简捷的方式,莫过于和这种行业幕后真正的大老板有交情、有联系,杨浩藉此开始结识了越来越多的官绅名流。
崔大郎聘请了足够多的匠人,码头上有臊猪儿在。那些行船、运货的工人,一旦闲来无事,也都赶来工地做力士,计时付薪,所以人力十分充裕,五座高楼虽然是同时建起,进度却没有丝毫影响。
有关“如雪坊”的新闻每日在汴梁城传扬,“如雪坊”发明了新的关扑方式,听说有甚么麻将、纸牌、台球、轮盘,这对关扑之风深入社会各个阶层的汴梁人来说,可是一件稀罕事儿,但是现在学会了这种赌博方式的人,只有去过如雪坊的客人,无形中这就提高了他们的身份,许多嗜好关扑赌钱,却苦于赌搏方式单一的人,要么去向他们熟识的人学习这些关扑方式,要么干脆亲自赶到“如雪坊”来尝试这些新鲜玩意儿。很快,他们就被这些精彩纷呈的新关扑方法给迷住了。
但是这一来,“如雪坊”门庭若市,款待的人手却大感不足,于是“如雪坊”又使人满城张贴广告,招聘仆役、小厮、厨娘和姑娘。一时几个临时设置的招聘处人满为患,沸沸扬扬。
呈梅花状将“如雪坊”这个花蕊围在中间的五座高楼各有功用,其中东楼将来就是专门的赌场,杨浩先把许多新的娱乐方法传授与如雪坊的人,再由她们传授给客人,就是为了提前培养这些嗜好关扑的人掌握新的赌搏方式,为东楼的开张做准备。
杨浩与崔大郎来到一处招聘处,只见这里男女老少许多人排成了一条长龙,这些人都是餐饮行业前来应聘就业的。这个时候的酒楼,还没有外菜莫入一说,实际上很多大酒楼的老板都只是房东,比如后来的施恩,蒋门神,经营酒店都是这种模式,而经营酒水、饮食的人都是他们招商来的客户。
这种方式对未来的“千金一笑楼”来说,也是一种行之有效的方式,要想培养、建立自己专属的餐饮队伍太难了,所以他们只招聘那些有独门手艺、口味独特、在民间享有盛誉的饭馆经营者,一旦确定了人选,他们自己就可以招来许多用熟了的厨师、酒保、茶博士、小经纪和引客的小二帮闲,最是省事。
到了另一处招聘处,却见莺莺燕燕,群雌粥粥,仿佛整个汴梁城的美女都集中到这儿来了。那长长的人龙中,有彩衣玉饰的妖娆女子,也有布衣钗裙的清纯姑娘,俱都是来应聘的。这个招聘处就比招聘餐饮老板复杂多了,足足设了三道关口,最后一道还是在围得密密实实的布幔中进行,所以速度慢了许多。
杨浩和崔大郎纳罕地赶过去,负责选人的几位妈妈之一见自家大老板赶来,连忙迎了上来,杨浩一时记不清她的名姓,崔大郎倒有过目不忘的本事,便笑道:“刘妈妈,这里招收的太慢了吧,怎么还有这么多人?”
刘妈妈陪笑解释道:“两位大官人,这你们就不晓得了,这些人一旦招进来,可就是咱们‘千金一笑楼’的姑娘了,那可是直接侍候客人的,怎能不慎重呢。”
杨浩看看通过了第一关,走向第二道、第三道关口的女子们,好奇地问道:“那刘妈妈都察验些什么呢?”
刘妈妈道:“其实也没有特别之处,都是其他有品流的院子招聘姑娘的惯例,只是咱们这儿一下子拥来了太多的人,所以显得忙碌了一些。这第一关,主要是察验一些事情,应聘的女子不能超过十七岁,不能与官场有任何纠葛,不能有过作j犯科的事情,诸如此类。
这第二关,是相品貌,要眉清目秀、唇红齿白,体态俏丽。眉清呢就是眉毛清晰,眉尾不能向下,免得天生一副哭相,客人见了不喜。目秀倒也不一定要她们的眼睛如何大而妩媚,只要细而顺,招人耐看也没关系,唇色发紫发黑的是绝不能要的,那样的女子是‘索命相’,客人很忌讳的。”
杨浩和崔大郎都不懂其中学问,更没想到青楼招个姑娘也有这许多讲究,难怪一进了院子,俱是宜喜宜嗔的俏丽娇娃,难得见一个难看的。二人面面相觑一番,又问道:“那第三关还验些甚么?”
刘妈妈呵呵笑道:“那些妇人们的事,两位大官人真要与闻吗,老身怕两位大官人是不喜欢听的。”
崔大郎的好奇心也被勾了起来,忙道:“没关系,你尽管说,我们建的楼院,总该对这些事有些了解。”
刘妈妈道:“是,这第三关呢,主要是确定入选的姑娘的档次。两位大官人请往那看,那不是以布幔遮起来了嘛。经过了前两关的姑娘,还要宽衣检验,首先要看身材是否胖瘦适中,比如说,肩宽一尺六寸、屁股比肩宽少三寸。从肩到手指,各长为二尺七寸,指离掌四寸,越细小的越着人喜欢。
此外还要观察毛发,细软而不能稀少,不能呈红色或黄褐色,那样的女子。客人认为是‘损阳伤身’甚至会招来横祸的,这样的姑娘如果强要留下,也只能干些端茶递水、席旁侍应的事儿,是不能让她们接待客人的。全通过的,才能教她们琴棋书画、歌舞诗赋,谈吐举止……”
杨浩大汗道:“刘妈妈,不用这么慎重吧,你这一处……好象是招的东楼发牌小妹吧,只要心灵手巧,长相俏美也就是了。”
刘妈妈笑道:“不止不止,咱们这楼建起来,还得招许多姑娘进来,柳姑娘吩咐老身,趁着应聘的人多,一并筛选出来,早早培养,以后咱们这儿清场、荤场都要有的,需要的人手多,就是那些懂得诗词歌赋、琴棋书画,有些底子的姑娘,也要重新教教的。”
杨浩看看那队伍中有些布衣钗裙的姑娘,想起电影《鹿鼎记》中韦小宝到皇宫应招杂役却因不识字站到了招太监的队伍里,险些被割鸡割鸡的事情,不禁蹙起眉头,郑重地道:“刘妈妈,那你一定要向她们说个清楚,我看应聘者中有些该是出自良家,受聘之后做些甚么,总要她们自愿才好,万万不可干出为非作歹的事来。”
刘妈妈陪笑道:“大官人放心,老身自然省得,不情不愿的姑娘,老身是不会强迫的,这些都会和她们说个明白。就是那些并非来自其他院子姑娘,其实也是很希望被选中的,不会有人哭哭啼啼,不情不愿。”
刘妈妈说的是实情,倒是杨浩的印象是错误的。在他原本的印象里,但凡地主,都是南霸天、周扒皮一类人物,但是等他到了这个时代,才发现许多小地主,与佃户、长工一样节俭勤劳,有势力的大地主,也大多是修桥铺路、维护地方的士绅,穷凶极恶、盘剥到无所不用其极的短视之人还是少的,这种观念当然改变了。
但是对于青楼妓院,因为实际接触的少,多是受后世的宣传,他仍存着许多不好的印象,以为这个行当地位卑微,执此贱业的女子要么是非滛即乱,要么是好逸恶劳,再不然就一定是被拐卖、推入火坑,饱受摧残的女子。其实不然,在古代青楼业的女子收入比较稳定,并且能与上流社会紧密接触,除了可以很快扭转家庭的贫困状况,很多女子还有机会攀上高枝,彻底改变人生,所以自愿从业的仍占大多数。
杨浩还不放心,又赶上前去再三告诫,几位妈妈唯唯喏喏,连声称声。那些站排的姑娘们不晓得他身份,见他在那儿墨墨矶矶耽误自己时间,便不耐烦地催促起来,数十上百只莺燕一齐张口,杨浩哪里见过这样的场面,当即和崔大郎抱头鼠窜。
“这些姑娘实在厉害,”逃出老远,杨浩才摇头苦笑道:“我还要回衙门一趟,看看拆迁的进度,着手设建各条巷弄的消防铺子,这里的事就交给你了,‘千金一笑楼’建成之日,要在汴梁‘选花魁’的风声,你待楼体建的差不多时就宣扬出去。至于那个会员卡,待‘选花魁’尘埃落定再开始执行。”
崔大郎眨眨眼,纳罕地问道:“为什么?现在有身份的客人来的就极多,何不适时推出呢?你想出来的那个金卡银卡,是身份地位的象征,得赠此卡的人必然觉得大有面子,咱们的声势藉此可以更上层楼啊。”
杨浩笑道:“不急不急,噱头得一个一个来,时刻保持有新闻,才有观注,此乃一直红下去的不二法门。”
※ ※ ※
杨浩也不带侍卫,便独自一人向开封府行走。
拐出杀猪巷,便上了州桥。
州桥是汴梁百姓的俗称,官名叫天汉桥,正对着大内的御街,其柱皆青石,石梁石榫楯栏,桥身两侧雕镌着海牙、水兽、飞云。桥下汴水奔流,桥上人来人往,两岸店铺酒楼繁荣,站在桥头南望朱雀门,北望宣德楼,中间就是一条宽敞的御街。
这座桥是汴河上十三座桥中最壮观的一座。每当月明之夜,两岸夹歌楼,笙歌不断绝,银月波泛泛,皎月沉底落,乃是汴梁一景,称为“州桥明月”。杨浩刚到汴梁城时,有一次夜游州桥明月,一时后代人的恶趣味发作,还在北桥头一侧不起眼处,用石头在桥上划了“杨浩到此一游”几个字,其实潜意识里未尝没有希望把自己生存的痕迹一直流传到自己原本那个时代的心思。
但是见惯了,最初那种清风明月、诗情画意的感觉也就没了,匆匆行于桥头,杨浩不曾旁望一眼。
他走到桥中的时候,一叶平船刚刚隐入桥下。天汉桥与相国寺桥都是比较低的桥,下边难通大型舟船,但是平船却无妨。此时平船船头正抱膝坐着一个玄衫少女,当桥身阴影映上船头,那抱膝而坐的少女下意识地仰起脸来向桥上一望时,杨浩正步履匆匆,大步走在州桥中央。
小船儿隐入桥下,船头的玄衫少女将白嫩俏巧的下巴搭在了膝上,轻轻地叹了口气。她没想到,南唐皇帝李煜竟是这样一个鼠目寸光、毫无大志的一国之主。擅诗词、精歌舞又能如何,于一国之主,身系万民的皇帝来说,那不过是小节。尔食尔禄,民脂民膏,身为一个君王,难道只知在那一个小天地里享用自己的富贵?
她苦思冥想,又费尽周折,才联系到了林虎子,取得了他的信任,说服他接受了自己的计划。宋对唐的野心,早已昭然若揭,这个计划对唐国有百利而无一害,就算不能彻底解决大宋,至少也要让它大伤元气,至少十年之内再也无力对外发动大的战争,可谁知李煜畏宋一至于斯。
宋国一旦解决了南汉,下一个必取唐国,唐国一灭,陈洪进、吴越钱氏,唯有乖乖向大宋臣服,到那时西北折藩何去何从?如果哥哥的志向只是做一个富家翁,那就好办了,可是哥哥显然不愿将祖宗苦心经营近两百年的基业拱手于人,做为折家的女儿,她能眼睁睁看着家门破灭?
她不是男儿身,没有争霸天下的野心,她只想自保,只想保护自己的家人,可是现在该如何是好呢?
船儿驶出了桥下,一天阳光又撒在她的身上,但她的心中却是一片黯淡。
情郎已然诀别,家门危机重重,她只是一个女儿身呐,为什么要让她承担这么多的重负?她真想找个人大哭一场,诉诉自己的疲惫和委曲,却找不到那个可以依靠的温暖怀抱……
一股岔流涌来,小船儿颠簸了一下,抬头望去,只见岔流上驶来一艘大船,船身很重,吃水很深,这是往城中运粮的船。江、淮、湖、浙数百万石米,及至东南物产,百物重金,东京的粮食和使用的各种物资,都是靠这水道源源不绝运进东京……
折子渝无意地扫过,却霍然回头,双眼陡地一亮!
※ ※ ※
“媚狐窟”,吴娃儿的香闺。
吴娃儿、沈娆、文惜君三人席间跪坐。
文惜君轻叹道:“姐姐这里,往日里白天也是宾客如云,如今人也少了许多。”
吴娃儿苦笑道:“我还是低估了她踏青春游之举造成的影响,那些士子们一支支妙笔生花,把她柳朵儿吹嘘的天上少有世间无,姐姐这里许多相熟的客人都闻风而去了。每日这么大的开销,再这么下去,唉……”
沈娆恨恨地道:“ ‘媚狐窟’是可以宿客的,有些姐妹的恩客尚还留恋不去,姐姐还能撑得住门面,你也知道妹妹那里只以曲乐娱人,‘如雪坊’一鸣惊人,妹妹那里现在已是门可罗雀了,我再养不起那许多院子门子,车夫小厮,侍酒的奴婢,再这样下去,只好关门大吉了。那个柳朵儿忒不知羞耻,她勾搭了那杨浩为她效力,却把他看得好紧,根本不容人染指。”
“嗯?”吴娃儿和文惜君一齐向她望去,文惜君按捺不住,脱口问道:“娆姐姐私下里去找过杨浩了?”
沈娆白净的面皮登时臊的通红,轻啐一口道:“说的甚么胡话,我怎会做出那样跳槽的事来?”
跳槽一语本源自青楼,是说妓女琵琶别抱,犹如马之就食,移至别槽。后来则又可指嫖客厌倦旧爱,另寻新欢。如今延伸的意思就更广了些,沈娆本与吴娃儿、文惜君交好,若是与杨浩私通款曲,背弃了她们,那也就是跳槽了。
文惜君还不甘休,又追问道:“那你怎知这些事情?”
沈娆道:“柳朵儿一诗一歌一舞,一举红透东京城。有人花重金买通了‘如雪坊’的婢仆,打听到‘如雪坊’揽来一位诗才出众,既歌能舞的西域诗僧,而这人却是杨浩找来的。她们为求一曲成名,都想找到这位奇僧,唯有在杨浩身上动念头,可是柳朵儿把杨浩看得甚紧,直把她做了自己的禁脔。
‘妙月楼’的湘妃姑娘就曾打过杨浩的主意,可是柳朵儿刻意买好杨浩身边的护卫和侍婢,不管是杨浩府上还是‘如雪坊’中,根本近不得他身,我是听湘妃抱怨,这才知晓。我怎会瞒了你们,去做那样令人不耻的事情。娃儿姐姐说要把他争过来,可如何下手?难不成去大街上抢人?”
“抢人就抢人,有甚么打紧的。”吴娃儿妩媚的眉儿一挑,说道:“再这样下去,咱们就得关门大吉了,我就去大街上……把他抢过来!”
第六卷 软红十丈,烟火人间 第035章 另筹谋
李家香铺,仍然弥漫着一股浓郁的香气。
折子渝沐浴之后,只着一件宽松柔软的白袍,犹如一朵冉冉出水的白莲,自屏风后面缓步走了出来,她走到临窗的席上翩然坐下,皓腕轻抬,在横置的古筝上轻轻一拂,传出“叮咚”如水的一串铮音,她的黛眉微微地蹙了起来。
侧首沉思半晌,她才轻轻地吁了口气,振腕一抖大袖,纤纤十指抚上了铮弦,幽幽雅雅的铮音在这闹市喧哗之中响了起来。楼外人来人往,行色匆匆,谁又知这楼阁之上抚铮人别有怀抱?
折子渝奏的是“清心普善咒”,也就是南北朝时普庵禅师所作的“普庵咒”,《普庵咒》是由许多单音参差组合而成,自然的旋律,时而如清泉泻地,时而如白云在天,瞑目静听,就会天人交融,进入清净空灵的境界。
一个衣着普通的帮闲汉子闪进了香铺,轻快地自房侧狭窄的楼梯拾阶而上,直趋折子渝的房间,闪进房门,铮铮声韵似落花流水,那帮闲汉子肃容而立,拱手如仪,屏息不敢作声。
折子渝双手曼妙轻扬,在铮上一按,袅袅弦音顿时戛然而止,折子渝一展衣袖,便盈盈站了起来,一转身,一双秋水似的明眸便投注在那个帮闲汉子身上。
那汉子又躬了躬身,低声说道:“小姐回来了,大事可成?”
折子渝不置可否,缓缓走到案几前盘膝而坐,一袭白衣,五官明媚,宛如出水的幽莲,她瞟了那汉子一眼,拾起一盏茶水,轻轻抿了一口,又弯又翘的浓睫垂下去,淡淡问道:“这些时日,汴梁有甚么大事发生?”
那帮闲汉子拱手道:“回小姐,并不曾发生什么大事,朝廷发兵伐汉,为求安定,近来一切事宜均围绕此事进行,并无其他殊异的举动。哦,对了,倒是南衙火情院杨浩院长独立特行,到处巡察酒肆茶楼、住宅民居,对不合规矩的火灶勒令限期整改,火情功曹程德玄不管不顾,在汴梁城大肆拆除违建棚舍,清理巷弄,疏通道路,惹得民怨沸腾,骂声一片。”
“杨浩……他到了哪里,不是弄得鸡飞狗跳?”折子渝想着,唇角不禁浮现出一丝笑意,随即却被一抹幽怨和落寞而取代,她轻轻叹息一声,问道:“旁的没甚么事了?”
“还有……”那帮闲汉子小心地看了她一眼,刚刚沐浴之后的折子渝一袭素净白袍,衣衫轻软,胸前衣袍褶皱中隐隐现出胸前娇美的峰壑,秀发收成一束,柔
步步生莲 全集第93部分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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