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步步生莲 全集第89部分阅读

    步步生莲 全集 作者:肉书屋

    想打个榜唯一的渠道就是青楼传唱,她们就属于那个时代的传媒人士,歌妓都有相当的才华,不是什么人的诗作她们都会不计良莠地传唱的,不入她们法眼的诗作,你求她们她们也懒得去唱。所以很大程度上,诗人还要有求于优伎。

    这些优伎出入豪门,接触权贵,她要是唱了你的诗词,再对达官贵人介绍两句:“这是某某公子佳作,这位公子才学出众,文思敏捷,乃是一等一的人才。”于是你的名气就传开了,“论文”发作了,资历、名望都具备了,然后评职称啊、加官晋爵啊,就是顺理成章的事了。

    但是今日不同,柳朵儿手上正缺绝妙好词,这位泉州第一名妓就不得不放下身架,亲自研墨豢抄,其中大有讨好之意。这些欢场中的优伶,不是只靠一副身子、一张嘴巴讨好人的,待客应答时,种种乖巧润物无声,不知不觉就叫你如沐春风,只可惜她眼前这一俗一僧是两个棒槌,这番乖巧可是媚眼抛给瞎子看,白费功夫了。

    妙妙取来笔墨纸砚,柳朵儿走到矮几旁展袖坐了,低头研墨,暗自思忖:“想不到这和尚竟是个诗僧,但愿他不要说出一首不沾人间烟火气的佛偈来,唔……应该不会,那日妙妙吟的几句词,就不像是个出家人所作,难怪他是个酒肉和尚。”

    壁宿与杨浩傍肩坐着,也在打量柳朵儿,只见这少女低头研墨,神态娴雅,那一头青丝下俏脸如玉,美丽的睫毛低垂着,笔直的鼻尖,花一般的唇瓣,好似美玉雕琢一番明丽照人。

    壁宿便以袖掩口,对杨浩轻轻道:“大人,你说她是青楼名妓?可我瞧她眸清神正,容貌清纯,好象还是处子之身呀。”

    杨浩嗤之以鼻:“处不处的,这玩意儿真能看出来?我可不信。”看看眉毛眼睛,神态举止,就知道她是不是处子?我那个时代有多少玉女明星,哪个瞅着不是清纯如水呀,可要说是处子……善了个哉的,她们全身上下大概就只剩下肚脐眼还是处子啦……”

    壁宿道:“要不要打个赌呀,大人?”

    “赌就赌,问题是……你如何证明呢?”

    “这个简单,大人想办法让朵儿姑娘喜欢了你,待你做了她入幕之宾,是不是处子,一试云雨便知。”

    “嘿嘿嘿……”两人把男人的恶趣味发挥的淋漓尽致,正在那儿不怀好意地笑着,柳朵儿已研好了墨,抬头说道:“大师,请讲吧。”

    她久在风月场中打混,两人脸上的笑容一落眼底,就晓得说的不是什么好话,十有八九还与她有关联,被人议论她早就习惯了,可今天的两个男人中有一个是和尚,她就觉得有点不好意思了,那白净如玉的粉腮上便不禁浮起一抹淡淡的嫣红来。

    壁宿连忙正襟危坐,说道:“如此,贫僧便口拈一首《洞仙歌》。”

    杨浩能记全的这首《洞仙歌》是苏东坡所做。杨浩知道洞仙歌是词牌名,却不知道这个时候有没有这个词牌,反正他已推到壁宿身上,这花和尚打西域来的,一旦出错就说是他那里独有的词牌,杨浩让他背下了另一首,就是准备应付这局面的。

    幸好,这时已有这个词牌,柳朵儿听了神色平静,已然提笔写下三字。随即提笔起首,凝眸听他继续吟来。洞仙歌全词双片八十三字,前后片各三仄韵。前片第二句多用上一、下四句法,也有用上二、下三句法者。后片结尾八言句,是以一去声字领以下七言,其后再以一去声字领四言两句。全阙也可另增一、二衬字。这些都是有固定格式的,外行人只看个热闹,不懂那些规矩,假如按照同样的词牌字数吟出一首词来,严格一比照也是漏洞百出。柳朵儿对各种词牌却很熟悉,她不但自己会写,而且会唱,一听词牌名,整首词在纸上的间疏排布,她已是心中有数了。

    壁宿又吟道:“冰肌玉骨,自清凉无汗。水殿风来暗香满。绣帘开,一点明月窥人;人未寝,倚枕钗横鬓乱。起来携素手,庭户无声,时见疏星度河汉。试问夜如何?夜已三更,金波淡,玉绳低转。但屈指西风几时来,又不道流年暗中偷换……”

    其实杨浩是很想吟出那首秦观的《鹊桥仙》的,辛弃疾、陆游等人都写过《鹊桥仙》,但是真正脍炙人口,达至巅峰的自然是秦观那一首,简直是神来之笔啊。不过杨浩一时还舍不得用,他能记全的有限,好东西当然得留到关键时刻来一鸣惊人。料来以苏轼苏大学士之才,这首《洞仙歌》做敲门砖已经足够了。

    果然,柳朵儿听在耳中,脸上已露出又惊又喜不克自持的神态,她笔下如走龙蛇,壁宿一句句吟来,她如行云流水,速度一点不慢,一首词写完,望着那墨迹淋漓的一纸佳句,连连叫好:“妙,妙……”

    妙妙连忙应声道:“婢子在。”

    柳朵儿接着说道:“果然是绝妙好词。”

    妙妙一听不是唤她,不禁啼笑皆非,杨浩心道:“苏东坡的词,那还能差得了?现在这时候,除了李煜又有几人敢称词中大家?我肚子里还有好几首呢,说不出怕不砸死你,只是我一共也就记得这几首,用一首少一首,该省得省呀”。

    柳朵儿捧着那词爱不释手,端详半晌才醒觉自己失态,连忙起身说道:“大师胸怀锦绣,若能得大师相助,那是柳朵儿的运气,不知大师出价几何,小女子愿将大师的诗作买下来。”

    宋朝时候全民皆商,出家人也不例外,并不讳言谈钱,所以柳朵儿开门见山,杨浩便笑道:“无花大师是吾好友,这件事可以由我来与姑娘谈,姑娘,可以另辟一间静室么?”

    柳朵儿微微有些诧异,忙道:“自然是有的,公子,请随我来。”

    二人一前一后向外走去,行至门口,壁宿咳嗽一声,忽然扬声说道:“莫忘了你我的赌约。”

    杨浩顿时一窒,柳朵儿诧异回头道:“甚么赌约?”

    杨浩干笑道:“无花大师常出惊人之语,没头没脑,不知所谓,姑娘不必理会。”

    柳朵儿嫣然一笑,转身离去。

    房中,妙妙瞟了壁宿一眼,笑道:“小和尚,我家小姐很喜欢你的词呢。不过你一个出家人,不念阿弥陀佛,却整天想着什么冰肌玉骨,倚枕钗横鬓乱,怕不是个花和尚?”

    壁宿见了那柳朵儿的神彩丽色,总觉有些放不开,她如今出去,房中余下这娇俏可爱的小丫头,就轻松多了,便轻浮笑道:“妙妙姑娘可别忘了,贫僧本就是个离经叛道的番和尚,妙妙姑娘,你生的丽色可人,我看这冰肌玉骨四字,送给你最是合适”。

    妙妙姑娘半大不小,风月场上也是被人调笑、调笑过旁人的,并不似寻常人家女儿拘谨,她虽尚是处子之身,却不怕男人嘴上风月,言语挑逗,闻言似笑非笑地睨他一眼,眼波流转,竟然带出几分妩媚:“那你是不是还想要人家倚枕钗横鬓乱呢?”

    这小姑娘一发媚功,壁宿反倒有些吃不住劲儿,脸上顿时一红,稽首说道:“罪过,罪过……”

    妙妙轻啐一声:“假正经”,便掩口轻笑起来……

    第六卷 软红十丈,烟火人间 第021章 娱乐大亨

    柳姑娘的书房,几案一盆兰花,临墙一架书柜,那时一卷书价格不菲,小室中满满一墙书册,俱都装帧精美,所费自然不少。满室书香,淡雅不俗,柳姑娘坐在这书房中,也带上了几分书卷气,颇具一种知性的美。但是两人此刻谈的却是生意经,未免有些煞风景。

    “公子请说,不知无花大师这诗作,要价几何?”一俟坐定,柳朵儿便迫不及待地问道,她的手中还紧紧抓着那纸《洞仙歌》。

    杨浩脸上露出神秘的笑容,微微俯身道:“呵呵,姑娘,杨某此来并不是向你兜售诗词的,只要你答应杨某一件事,无花和尚做的这首词,我可以作主分文不取奉送与姑娘,此外还有一些其他诗作,也可以一并奉送与姑娘,帮助姑娘打败吴娃儿……”

    柳朵儿正自雀跃的芳心顿时一沉,再看杨浩时,他脸上神秘的笑容似也带上了几分滛邪之意。分文不取送与我,那他想要什么?无事献殷勤,非j即盗,自己一个女儿家,有什么值得让他打主意的?他所图的,原来也和陆仁嘉一般无二。

    不怪柳姑娘会这样想,她久在这个圈子,见多了打她主意的人。当初她在泉州时,就有不少权贵名流打她的主意,想把她纳入自己的私房,全赖她巧妙周旋,利用诸多官吏都对她抱有幻想,利用这些官吏相互牵制,这才保持了超然的身份和清白的身子。

    如今这个杨浩也想落井下石?较之鸡皮鹤发、老态龙钟的陆仁嘉,这个杨浩明显要耐看的多,可是,为了生存,自己终究要把最后一点坚持也付出去吗?男人,怎么都这样啊……

    柳朵儿心中闪过一抹悲哀,强自笑道:“不知公子……想要朵儿答允你甚么?”

    杨浩坐直了身子,笑道:“杨某前一次来,曾听妙妙说起姑娘你的诸多事情。听说姑娘乃是市妓,身份自由,此间的赵管事、庞妈妈,与姑娘你只是合作关系。可有此事?”

    柳朵儿听他所询,似乎与自己所想大有出入,不禁悄悄松了口气,忙道:“正是,不知公子询问此事,是想怎样?”

    杨浩说道:“是这样,姑娘所在的这条杀猪巷,整条街都是勾栏瓦肆,但品流高些的也只有姑娘这座‘如雪坊’,余者不值一提,在杨某想来,若是好生经营一番,倚托此地临近汴河的好地势,要如樊楼一般成为东京城不可或缺的一道风景,绝不为难。”

    “一道风景?这个比喻端妙,公子莫非……莫非想要……”

    “不错,杨某想要姑娘与赵管事、庞妈妈拆伙儿,与我合作。我要将这附近许多破败的宅子都买下来,包括这处如雪坊,重新盖一幢占地宽广的大宅院。那几首诗词,不过是挫败吴娃儿的小小手段,仅凭这个,是难以保证姑娘的地位的。杨某心中,还有一些奇思妙想,若是能一一实现,我有把握,让人们只要到了汴梁城,不管是饮酒、歌舞、关扑、杂剧、餐饮、娱乐、洗浴等等,都要想起这里,那时,姑娘还怕不能稳居汴梁花魁之位么?”

    “花魁?”这时候宋人还不曾有人想出“选花魁”这一招来,柳朵儿听了这新鲜词儿眼前又是一亮,不过杨浩是什么人,有什么能力,她还一无所知,自然不会被杨浩这番激动人心的话所蛊惑。

    杨浩又道:“我知道这般说话,姑娘未必信我,总要叫姑娘看看我的手段,你才能够信服。所以,我愿帮你先击败吴娃儿,确立你的无上地位,但是一旦证明了我的能力,那时姑娘你可愿答应与我合作?”

    柳朵儿得几首妙词,也不过是在吴娃儿最得意的方面击败她,要说就此奠定不败地位,塑就金身,那是办不到的,所以听杨浩说的如此笃定,便知他还有许多后计,只是如今尚未确立合作关系,许多想法他不会同自己谈起。

    她咬着嘴唇仔细想了一阵儿,庞夫人只是房东,赵管事显然是靠不住的,就算没有杨浩在,她以后也得找个妥贴可靠的合作人,她一个女儿家,是无法支撑这么大的局面的。如果这个杨浩有这种能力,对她有益无害,便顺手推舟道:“好,若公子果然做得到,朵儿今后愿鞍前马后,听凭公子驱策。”

    “呵呵,那好,我虽不怕姑娘反悔,但……空口无凭,还请立字为据,免得以后咱们伤了和气。”

    杨浩立即提出签下契约,二人就一旦帮柳朵儿打败吴娃儿之后如何合作、如何分成等具体事项仔细商议了半天,由杨浩口述、朵儿执笔,写下了一式两份的契约,双方签字画押,各自揣入怀中。

    大宋重商,随商业而兴的,就是令人津津乐道的娱乐业。做大宋的娱乐大亨,商界闻人,知名度一高,这就是一层极好的保护色,而且可以获得实实在在的巨大利益。经商本身就是一层极好的保护色,谁会相信一个整日锦衣玉食、混迹美人窝里的市侩商贾怀有志在天下的野心?

    既然不能低调,保持适当的曝光率就是一种自保的手段。再者,他在开封既没有耳目,也没有官场同僚的朋友。在赵相公和赵府尹的把持之下,整个朝廷的势力分为府尹派,相公派,官家派,中立派,四大派久已成形,维持着一种微妙的平衡局势,水泼不进,针插不入,他需要一个渠道与这些官吏产生一定的联系。

    妙妙前次向他介绍时,曾说过这第一流的优伎赚钱的方法,那就是与公卿权贵仕绅名流们往来,为他们合纵连横、暗中合作牵线搭桥。这件事启发了杨浩,既然他不能通过正常途径渗透进去,那么通过这种手段,不独可以做到耳目灵通,朝廷上下、市井之间,再无什么消息瞒得过他,而且还可以在不知不觉中建立广泛的人脉和庞大的根基。罗公明曾提点他,要他曲直并用、外圆内方,以图自保。这道理他懂了,却一直想不出合适的法子,如今这条路,未尝不可以一试。

    这些日子沉闷久了,他也很想试试,凭自己所知的后世诸多娱乐方式,对现在的娱乐场加以改进,能不能一举奠定他在开封的特殊地位。对这种挑战,他颇有些期待的感觉。

    杨浩的性格就是这样,随波逐流,但不随遇而安。命运安排他到了芦岭州,他没有因为没钱没兵,险恶重重,就找个机会当逃兵,藉着已有的功劳到安全的地方去享用回报,而是努力把那片荒山僻岭改造成美好的家园。

    命运安排他到了开封,他也不会怨天尤人,一蹶不振,或者妄想有能力摆脱皇帝给他划定的道路,找个机会逃回芦州,为芦州带去漫天腥风血雨。他像一条河,顺势而为,但不管流到了哪里,总要澎湃出属于他的一簇浪花,活出他的人生精彩。

    古来圣贤皆寂寞,唯有饮者留其名。不见五陵豪杰墓,无花无酒锄作田。这是那些胸怀大志、腹有才学者自我安慰的话么?或许是,但又何尝不是他们终于看破红尘的豁达。人生当执着,人生亦当变通,执着如山,变通似水,山水相映,自有精彩。

    二人签罢契约,杨浩又将在吴娃儿最得意的诗词方面将她挫败的主意说与柳朵儿,凭此一战当然不能完胜,再说声势是需要一步步造起来的,慢慢的来,才能吸引越来越多的权贵名流关注到二人这一战上,那时再将吴娃儿彻底击败,就能获得更大的成功。

    二人商量已毕,杨浩便起身告辞,柳朵儿本来自忖再难与吴娃儿相抗,正是满腹绝望、茫然不知归路的时候,突然冒出杨浩这么一个帮手来,不但要帮她挽回颓势,还要帮她打败吴娃儿,这个反差反而弄得她患得患失起来,她见杨浩自信满满的模样,忍不住担心地道:“公子,你可有十足把握么,你可要知道,吴娃儿交游满天下,在她背后可是有许多公卿权贵为她站脚助威啊。”

    杨浩笑道:“十足的把握自然没有,做什么事都要有风险的,朵儿姑娘不是初出道的雏儿,不会连这样的道理都不懂。”

    柳朵儿愕然道:“那若失败了呢?”

    杨浩从容道:“败就败了,得之我幸,失之我命,如果不成功,咱们的契约自然作罢,你只当杨某不曾来过就是了。”

    柳朵儿听得气结,纤纤玉指一点胸口:“那我呢?”

    “你?”杨浩上下看她两眼,微笑道:“姑娘这般人品相貌,有什么好担心的,实在不成,你施展手段,去骗一张长期饭票来就是了。”

    柳朵儿奇道:“什么票?做甚么用的?”

    杨浩忍着笑道:“长期饭票啊,就是婚书,有了它,就会有个肯一直管你饭吃的冤大头,这个冤大头呢,学名叫官人。”

    柳朵儿听得又好气又好笑,见他拱一拱手转身欲走,忽又想起件事来,忙道:“公子请留步,还有一件事,那赵管事一向负责保家护院,接答应酬,与官府、地方上的泼皮们都有交情的,妾身要与他一拍两散容易,就怕他心有不甘,会来找我的麻烦。”

    杨浩嘴角微微翘起:“他不过就是地沟里的一条小泥鳅罢了,柳姑娘以为他能搅起什么风浪来?”

    柳朵儿埋怨道:“人家好心提醒,你的口气倒是不小,他那种人唤些泼皮无赖来,使些下三滥的手段马蚤扰,也要叫人头痛的,你有什么凭恃可以对付他?”

    杨浩眨眨眼笑道:“杨某忝为和州防御使、右武大夫,堂堂的朝廷大员,你说本官还对付不了他一个甚么鸟管事么?呵呵,姑娘尽管宽心便是,本官告辞了。”

    “和州防御,右武大夫?”望着杨浩的背影,柳朵儿两只漂亮的大眼睛都直了:“这怎么可能,这么年轻,就能官至拜和州防御,右武大夫?嘁,骗人也不打草稿儿,你要是能做那么大的官,本姑娘就把你做了那张长期饭票,呵呵……”

    她的双眼刚刚弯起,突然又霍地张大,惊叫道:“啊!我想起来了,杨浩,和州防御、右武大夫杨浩,果然有这么个人,原来罗三公子说的那只大棒槌,就是你呀!”

    ※ ※ ※

    朝廷的旨意果然下来了,旨意着令开府封设一火情院,地位与左右军巡院相当。又任杨浩为火情院使,即刻到任,由南衙赵光义直接管辖。杨浩因为事先得了不知名的人通报消息,对此早有准备,一接了旨意,立即便去开封府报道。

    所谓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这位顶头上司既然早晚要见,还不如乖觉一些。

    杨浩以前几次从开封府前经过,对这座皇宫般的宏大建筑早就很熟悉了,但是熟悉的只是城门口儿,这一次却是登堂入室。南衙的户曹周挚苍笑容满面地把他迎进衙门,陪着他经过百余名的甬道,过仪门,绕向后院的清心楼。

    周户曹如今已五十出头,后汉朝时就在开封做小吏,历经后汉、后周,再到如今的宋国,城头变幻大王旗,已换了三朝天子,但是这种政局变动对他这种小吏却没有什么影响,因为他熟悉开封民情、做事也勤勉,如今已累功升迁为户曹。

    汴梁乃大宋都城,这里的知府与其他地方的知府无论权柄地位都不可同日而语,开封府若已承旨断案,就是刑部、御史台也无权再做纠察。当今天下判处死刑而不必官家复审的,只有一个开封府而已,由此可见它的超然地位。在南衙为官,就是一个小吏,在外面也是威风八面的很。

    到了清心楼下坐定,周擎苍便道:“府尹大人正在处理公务,杨大人请稍候片刻,周某这就去禀知府尹大人。”

    “有劳周户曹了。”杨浩微笑着还施一礼,看着周擎苍匆匆离去,便正襟危坐,在心里仔细地斟酌着说词,他正想得入神,就听门口咳嗽一声,一个浑厚的男子声音说道:“杨院长已经到了么?”

    第六卷 软红十丈,烟火人间 第022章 阴差阳错

    杨浩立起身来向门口望去,就见一位官员缓步迈进厅中,也正向他打量。这人身穿黑色金线蟒袍,脚蹬粉底朝靴,头戴一对帽翅极长的乌纱帽,那张脸庞与官家有六七分相似,方面大耳,目光炯炯,有种不怒自威的感觉。

    杨浩连忙侧身施礼,长揖到地:“下官杨浩,见过府尹大人。”

    “呵呵呵,杨院长不必客气,请坐,请坐。”

    赵光义嘴角牵动了一下,随便哈哈两声,就算是笑过了。杨浩候他在主位坐定,这才在椅上重又坐下。

    杨浩对对这个时代所知有限,他真正熟记并且看过的,是评书《杨家将》、《岳飞传》一类的故事,但是他也知道,那里边十成故事倒有九成九是假,潘美那样功勋卓著、忠正刚毅的开国名将都能被塑造成一无是处的大j臣,其可信性可想而知。

    但是对赵二,他的确没有什么好印象,不提他与程德玄的私人恩怨,“斧影摇红”的千古疑案,将从中御的恶劣先例,都始于赵二。好大喜功、急功近利也就罢了,伐辽时竟然屁股上中了两箭,丢下几十万互不统属、直接听令于他的大军在失去指挥之后任由辽人屠杀,自己却趴在驴车上逃走,从此一改国策为“守内虚外”的是他,阻止赵大迁都,硬把京城定在一马平川无险可守的开封府的还是他。

    要不是他这些失策,历史上的宋朝应该会更加辉煌多彩吧,尤其是他还一箭射死了川妹子花蕊夫人,占有了“划袜步香阶,手提金缕鞋”的江南最佳情人偶像小周后……真是一个人渣啊……可就是这个人渣,目前却是他的顶头上司。

    杨浩瞟了赵光义一眼,见他虽故作从容,双眉之间却似乎隐蕴怒气,心中不免奇怪:“难不成他是因为见了我而心生怒气?以赵光义的地位、身份,为了芦州之事就算对我心存芥蒂,也不该这么沉不住气,他若只有这般城府,倒不必惧他了。”

    杨浩心中想着,却是不敢露出丝毫不恭的神情。

    赵光义此刻的确心中大为不悦,但却不是因为杨浩,而是因为给御史中丞刘温叟和禁军殿前司控鹤指挥使田重进送礼的事。照理说,他贵为开封府尹,又是当今皇弟,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只有别人来巴结他的份儿,他没有必要去讨好别人。

    可是赵光义素怀大志,他的目标可不只是一个开封尹,将来再加封一个王爵终老此生,所以他一直在有意识地扩充自己的势力,并且买好一些掌握着重要权力的朝中大臣。御史中丞就相当于中纪委,权柄极重,他除了查典刑事诉讼,监查地方诸吏、朝庭百官,还能弹劾任何不称职官员,正是赵光义迫切想要笼络的对象。

    去年赵光义就开始给刘温叟送厚礼,刘温叟当时收下了,赵光义为此大喜,以为已经掌握了一支重要力量。可是今年再次送礼,刘温叟再度收下后,赵光义才打听到这老狐狸对他送的厚礼既不拒绝、也不动用,礼物收到立即加了封条放入仓库,自始至终都不看一眼。

    赵光义得知这个消息如坐针毡,刚刚派人去把礼物都收了回来。这件事让他非常不痛快,而田重进那里,更是让他不痛快。田重进是禁军殿前司控鹤指挥使,那是什么人?那是赵匡胤晚上睡觉时给他守宫门的!

    赵光义的手一直伸不进去的就是禁军,党进那里不需要说了,这个家伙虽然大字不识,但是机警非常,为人油滑,赵光义未必便摆布得了他,斟酌再三,他决定从田重进这里打开缺口。可惜,田重进也是油盐不进,刘温叟好歹还给他个面子,不曾当面拒绝他的礼物,田重进却根本不让他送礼的人进门儿,竟然直言不讳地说:“请谢皇弟,田某心中唯知天子。”

    赵光义在这一文一武两个不识抬举的混蛋面前先碰了一个软钉子,又碰了一个硬钉子,把他气的着实不轻,刚才还在心腹程羽面前发火,这时周户曹来通报第一任火情院长杨浩到了,他正是余怒未息的时候,面色当然不善。

    赵光义抚须瞟他一眼,说道:“自我大宋开国以来,开封人口日渐增多,民居鳞次栉比,火灾亦是频起,此事关乎民生,官家十分重视,奈何朝廷却一直拿不出有效的办法来。这一次,官家下令于开封府下设置火情院,委你为院长,今日赴任,不知杨院长对于防范火情可有什么独到见解?”

    杨浩早已得知消息,在这方面做了大量功课,自然张口就来,当即拱拱手,从容说道:“回禀府尹大人,下官承蒙官家厚爱,惶恐不胜。自接圣旨后,下官马上就开始考虑如何不负圣命,拟订一套行之有效的防火措施,大人既然动问,下官就把自己的想法说一说,若有不到之处,还望大人海涵。”

    赵光义嘴角微微一撇,冷淡地道:“你且说来。”

    杨浩为了显示才学,见驾面君时竟然堂而皇之地篡改了《出师表》,还大言不惭地念出来,那天他并不在朝堂上,但事后也是听人说起过这个笑话的。不过他倒不会因为这件事就把杨浩当成蠢不可及的一件俗物。因为书读得少,搞出这样的笑话来并不稀奇,但并不代表这个人就没有心机智商,他能让程德玄连连吃瘪,就必有他的独到之处。

    不过赵光义今日见他只是例行公事,并没指望他真能拿出什么好办法来,也不在乎他于防火救灾方面有甚么见解,杨浩侃侃而谈,赵光义心思还在刘温叟和田重进两个人身上打转:“刘温叟老谋深算,他封了礼物,既不动用,也不回绝,显然是不想得罪我,我把礼物收回也就是了,谅他也不会到处乱讲。可是田重进……会不会把这件事告诉皇兄?”

    杨浩见赵光义捻须沉思,只道他正听的入神,于是解说的更加详细:“……下官以为,这必要的道路疏理,是必须要做的。下官听说前几日皇家匠人局几名工匠斗殴,一个跑几个追,竟然在大门口儿全都卡在那里动弹不得,试想朝廷的匠人局衙门口儿都这般狭窄,寻常巷子是如何曲折狭窄可想而知了,再有许多商贩随处摆摊,一旦火起,如何进入救火?所以,大人一定要上奏官家,求得这个权力,有些改建扩建、将道路几乎全部占去的房舍势必要予以拆除。

    再者就是火禁,用火须有严格限制,举凡酒楼茶肆、妓馆瓦子,乃至百姓人家,炉灶灯火,必须要有章可循,炉灶不得近于木壁,须以砖石为墙;火烛不得插于木壁,以防烘烤起火。还有道观、寺庙,进香礼佛处也要特别予以看管,可立严法,不循者治罪。同时大力提倡使用砖石建筑,当然,这个就不是一时一日之功了……”

    赵光义仍在想着自己心事:“唔……田重进应该有这点自知之明,皇兄与我情深意重,断不致因为臣子们几句谗言兄弟失和,他若告我的黑状却扳不倒我,对他并无半点好处,他虽然耿直,却不是一介莽夫,这样的蠢事他是不会做的。不过以后我该有所收敛才是,皇兄纵然不会因此动我,一旦因此生了猜忌,逐步削我的权柄却是轻而易举。唉,可是禁军中若伸不进手去……”

    “大人?”

    “喔?你说,你说,本府正在听着。”

    “是,方才所说,都是防。接下来就是救了。下官以为,火情院下应设置‘消防队’,这消防队,应于每条巷间设立一处,配备水车、水桶、钩锯、斧杈、梯子、绳索等物。着令他们白日登堂入室,检查各处房屋用火是否符合规定,不符者当限期改建,夜晚则巡弋市井之间,以防深夜火起。

    再于城中各处建几座高塔,专门用来瞭望火情,下配百余军士,同时要配几匹快马,一旦火起,立即出动。同时飞骑传报开封府,再由开封府通报城中禁军,调禁军出动,唯有如此,方可避免一旦火起,顷刻间千万家民居尽成废墟的结局……”

    赵光义似听非听,但是“禁军”二字一入耳,他突然清醒过来,连忙说道:“等等,你方才说甚么?再说一遍。”

    杨浩诧异地看了他一眼,又把话重复了一遍,赵光义脸上登时露出了笑容,神情也热切起来:“好,很好,杨院长深思熟虑,所言句句切中时弊,本府十分赞同。这样吧,你今日回去便拟一份详细的章程,尽快给本府送来。”

    “下官遵命。”杨浩连忙起身揖礼。

    赵光义满面春风,离开座位,哈哈笑道:“本府治理开封,诸事繁杂,于防火救灾事又不甚了了,今日听杨院长一席话,真是茅塞顿开啊,哈哈哈……你说的这些事,有些已逾越了我南衙现在职权,待你的章程递上来,本府会持之去见官家,征得官家的允准,到时候,本府必全力支持你。”

    赵光义前倨而后恭,竟然笑吟吟地陪着杨浩走出来,亲自向外礼送。

    程德玄早在二门外候着,当初在芦岭州,那是杨浩的地盘,所有人都看杨浩的脸色行事,他忍气吞声也没落个好儿,最后竟被木岑、林朋羽一般人排挤出来,仕途梦断,还是回了开封府,做一个押衙官。如今杨浩官儿虽然升了,却是到了他的地盘,程德玄满腹恨意,正想看看杨浩寄人篱下的惶恐样儿,出出心头一股恶气,却见自家府尹大人一反常态,居然亲自把杨浩送了出来,那一脸笑意绝非作假,对杨浩十分的礼遇,登时看的目瞪口呆。

    与他素来交好的公事干当、令佐、训练、征榷、监临、巡警等七八个赶来起哄助威的官儿更是心生怯意,双脚不知不觉便向后挪去……

    ※ ※ ※

    杨浩回去把他的想法仔细梳笼一遍写了下来,他的字写的丑也罢了,因为字大小不均,所写的内容又多,竟然写了厚厚一摞,送到开封府时,赵光义只匆匆一翻便放声大笑,杨浩的脸皮虽然够厚,站在一旁也讪讪的有意不好意思起来。

    赵光义见了连忙忍笑夸奖一番,又令人重新豢抄,还告诉杨浩写给官家的奏章也不必一定要自己去写,可以令幕僚代笔,杨浩见他对自己并无刁难之意,为人还算好相处,不禁暗暗松了口气。

    不过他也不知赵光义这算不算是笑里藏刀。记得赵二对后蜀孟昶、南唐李煜也很好,两个人过生日时,赵二还请他们吃酒,结果吃完了酒这两位落难皇帝就暴毙而死,好歹他还没请自己吃酒,当然,自己如今的身份也不配吃他的酒,杨浩未敢大意,反而更加提高了警惕。

    自开封府辞拜出来,杨浩便径奔“如雪坊”去了。

    如今坊市间传言,有一位大人物贪慕“如雪坊”柳姑娘的美色,意欲将她纳入私房,为柳朵儿所拒,恼羞成怒,便暗中支持“媚狐窟”的吴娃儿与她作对,风声越传越广,已经充份调动起了士仕名流、公卿百姓的好奇心,他们最关注的当然是那个大人物的身份。

    这个谣言是杨浩使人传出去的,他的目的其实很简单,第一就是为了炒作。从他后世的经验来看,八卦永远是人们乐此不疲的追求,尤其是花边新闻,那可是娱乐圈里扬名立万的不二之选。让人们对柳朵儿有越多的关注,就越容易为她造势,这也算是包装柳朵儿的一个手段。

    另一个目的,他是有意的搅混水,谁也不晓得这个“大人物”到底是谁,但是很快人们就会知道他杨浩就是支持柳朵儿的后台老板,如果赵光义这时寻个由头对他不利,那这黑锅赵光义就背定了,赵光义向来爱惜羽毛,不怕他不生忌惮。

    杨浩却未料到,他的老冤家陆仁嘉陆大名士也在汴梁城,这位狂士一直认为自己就是个大人物,谣言传开,他马上就对号入座,误以为说的是他了。

    “如雪坊”赵管事登门相求时,他还拿矫作势,故意回绝,恐吓他说要去为吴娃儿站脚助威,目的就是希望柳朵儿亲自来求他,那才得趣,谁知这柳朵儿不识时务,居然向人透露了他的丑事,传得满城风雨。

    陆老头儿恼羞成怒,当下便咬牙切齿地去联系一众士林好友,他要利用自己在士林的声望为吴娃站脚助威,把那不识抬举的柳朵儿逼得走投无路,跪在他胯下唱“征服”……

    第六卷 软红十丈,烟火人间 第023章 白乐天的超级粉丝

    杨浩离开府衙,带着穆羽向“如雪坊”走,途经贡院,就见贡院门前三步一岗、五步一哨,戒备十分森严,贡院门前则有许多小买卖人正在吆喝叫卖。

    杨浩诧异地道:“贡院里出了什么事,怎么戒备如此森严?”

    穆羽刚要找人询问一下,旁边就有一个大嗓门嘿然道:“看你穿着打扮,也像个读书的,不晓得今日是春闱之期,天下学子都来科考的吗?”

    杨浩扭头一看,却是一条铁塔般的大汉,头戴一顶金线棱盘的蕉叶形幞头巾子,身穿一袭圆领紫袍,脚下一双紫色的平底靴。杨浩在北方军中见多了高大强壮的汉子,比较起来,眼前这人并不比自己高多少,只是身材雄壮的很,浓眉阔目,神完气足。

    杨浩笑道:“多谢壮士指点,在下虽然穿着斯文,可是论学识么,这贡院的大门儿都不配进的,算不得正经读书人。”

    那大汉一听哈哈笑道:“你这人倒是性情直率,看来是俺以貌取人了。不过你也不必称我壮士,俺虽比你长得雄壮,却是一个正儿八经的读书人。”

    “读书人?”

    杨浩大吃一惊,就凭这大汉的模样,若不是他自己说,恐怕真没有一个人想得到他居然是个读书人。杨浩上下一打量,见这人襟上沾着些泥土,奇道:“这位公子,方才莫非跌了一跤?”

    那人嘿嘿笑道:“这泥土不是跌的,是方才被人抛出贡院,在地上蹭的。”

    杨浩忍不住想笑,强忍着道:“公子进贡院,自然是要参加科考的,怎么却被人给扔出来了。”

    “嗨,说来晦气。”那大汉与他傍肩走着,身后跟着一个小厮,年岁与小羽有些相当。

    那人笑道:“俺是山东齐州(济南府)人氏,姓崔名大郎。不瞒你说,其实俺现在就是有功名在身的,三年前俺便中了,不过那一次俺考的是‘贴经’,‘贴经’无甚鸟用,只须把《周易》、《尚书》、《毛诗》、《礼记》和《春秋左传》四十多万字倒背如流便可。

    所以俺虽中了,今春仍来重考,要考自然是考进士科,这才是出将入相之道。今天考的是律赋,题目叫《未冠》。律赋是讲究压韵的,考官择定了八个字的声韵定出八类韵脚,要求写篇不超过四百字的律赋。

    只是俺着实晦气,快写完时才发现用错了韵,用韵不合规定,文章再好也是枉然,心中焦灼之下,急出俺一头汗来,便解了衣衫乘凉,不想那考官见俺身上有字便说俺抄袭,直娘贼,也不听某家解释,就将俺赶了出来”。

    杨浩诧异道:“身上有字,有什么字?”

    那大汉愤愤然道:“我这身上只有一个人的诗句而已,怎么用来抄袭?那狗官,直直地长了一颗驴脑袋!”

    他说的性起,顺手扒开袍子,指指赤裸的前胸:“兄台,你可看到了么?”

    杨浩定睛一看,这大汉胸口果然纹的有字,不止有字,还有画。

    那纹身是一幅田院风光、群鸟飞翔的图案,旁边还有两句诗。那大汉抖了抖袍子正欲穿上,忽地乜了杨浩一眼,说道:“看你模样就算不读书,也该是个识字的,你可知道某家胸口这‘累累绕场稼,啧啧群飞雀’的诗句是谁写的么?”

    杨浩还真不知道,不禁汗颜道:“说来惭愧,在下着实不知”。

    那大汉一听赫赫笑道:“无妨无妨,不知者不怪,白乐天你可听说过?”

    白乐天?

    杨浩脑子里转了一个弯儿,才想起白乐天就是白居易。白居易他当然是知道的,忙笑道:“知道,原来……这是白居易的诗么?”

    那大汉喜道:“正是,我这周身上下,刺的都是白乐天的诗句和应景的画儿。”

    他把袍袖一撸,露出左臂,卖弄道:“你瞧这里,纹的是‘东海一片白,列岳五点青’。”

    杨浩定睛一看,果然是一首诗句和大海青山的图画。

    大汉把右边膀子一横,又道:“这里纹的是‘古剑寒黯黯,铸来几千秋’。”

    杨浩笑道:“啊,正是正是,果然果然……”

    大汉一抓腰带,笑道:“我胯下刺的是‘一株青玉立,千叶绿云委’……”

    杨浩被他吓了一跳,急忙阻止道:“兄台,这里……不看也罢。”

    那大汉哈哈一笑,便不再解裤子,要不是杨浩阻止,他倒真会让杨浩鉴赏一番的。此时天下风气开放,常有狂士做惊人之态,南唐的大学士韩熙载大宴宾客时就经常喜欢当着众多侍妾的面用尺子去量客人那话儿的大小,大家品评笑谈一番,和韩大学士的恶趣味比起来,这位仁兄的作为实在算不得什么惊人之举了。

    那话儿露不得,别的地方却没甚么关系。这位白居易的超级粉丝说的眉飞色舞,便转过身去,稍稍褪开衣袍,露出后背和小半拉屁股蛋子,用手指着那里道:“你瞧这里,这里纹的是‘满园花菊郁金香,中有孤丛色似霜’。”

    杨浩从他宽厚的背上一路望下来,花花绿绿的颜色让人眼花缭乱,再看他手指之处,只见磨盘大的黑屁股蛋子上刺着一幅青瓦白墙的花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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