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步步生莲 全集第7部分阅读

    步步生莲 全集 作者:肉书屋

    说道:“我知道,可是我就是静不下心来。”她怅着望着灰蒙蒙的远方,忽然恨恨地一拍大腿道:“这些蛮夷怎么就不死当了,自古至今,从来就是做强盗,哪怕自己立了国,还是与强盗无异,年年都来‘打草谷’,掳我汉人子民,夺我汉人米粮。”

    丁浩苦笑道:“说起来,若是鞑子从不寇边,丁家也不会有今日的富贵了吧?我听冯大掌鞭说,咱们的军队极缺军马,筑城抗敌容易,可是想追击歼灭敌人,两条腿怎么跑得过四条腿?那这主动自然也就操持在人家手上了,想来就来,想走就走,你奈他何?你也不用总觉得咱们不争气,这世上最繁华、最富庶的土地始终是咱们汉人占着,风景最美好、气候最宜人的山水始终是咱们汉人享用着,谁夺去过了?”

    丁玉落如今已经习惯了丁浩独到的见解,并不诧异,只在一旁听着,丁浩也望向北方茫茫的山岳,轻声说:“我现在明白了一个道理,人有所得,必有所失。老天爷是公平的,他给了你富庶的土地来耕种粮食,给你过安逸的生活,自然便不肯再给你最强大的武力,不然,这普天下只要太阳照得到的地方,还不全都变成咱汉人的了?

    那些游牧人逐水而居,靠天气活、靠水草活、靠牛羊活,日子比咱们苦一百倍,一个经常饿着肚子的人当然比衣食无忧的人残暴。一个没饭吃、没衣穿,为了一口吃的就肯拼命的人当然比三餐不愁的人勇猛。一个从小就骑在马上,没有固定的住处,靠骑射狩猎维生的人当然比一个训练有素的士兵还要熟稔骑射本领。

    除非……有那么一天,打仗再也不是靠着拳脚刀枪弓马骑射的个人功夫,否则总的来说,打架杀人这方面,咱们的确是逊他一筹,所以,每当咱们汉人当家主事的人不争气时,就要吃他们一些大亏,轮到他们鞑子的主事人不争气的时候,就吃咱们的大亏。

    不过咱们汉人家底子殷实,跌得再狠,最后总能重新爬起来,把被败家子们葬送了的祖宗家业夺回来,可他们鞑子行么?不管他是多凶猛的野兽,只要被咱们打倒了,就再也休想爬起来,取而代之的必是另一蛮族的恶狼。”

    丁玉落若有所思地点点头,轻声应和道:“是啊,再了不起的祖宗,碰上个扶不起的子孙时,那气数也就到头了。一国如此,一族如此,一家也是如此……”

    说到这儿,她的心忽地怦然一动:“大哥双腿俱短,若是不能康复如昔,只要不颠不傻,虽仍是长子掌家,终究不便待人接物,出面打理诸多事情,那时势必由承业来做,以他心性品格,那丁家岂不……阿呆说来本该是我的二哥,父亲若能不再拘于他母亲只是低贱小婢的身份,让他认祖归宗的话……可是,爹爹会承认他吗?”

    第一卷 霸州丁家 第027章 普济禅寺

    趟着及膝的大雪步行,还要拉纤曳粮如同牛马,其艰辛可想而知。而丁浩更是所有人中最辛苦的一个,因为雪撬驮载过重,骡马之力不足,他不但要套着绳子拉着雪撬,还要不时的跑前跑后,照顾整个车队的行止,指点民壮捆绑散了架的爬犁。

    如此辛劳,到了第三天头上,丁浩终因体力透支过度病倒了,他只能躺在雪撬上,被人拉着走。他高烧不退,车队所携的药物捡合适的给他煎服了也不见效果,额头烫得有些吓人。

    这地方四野无人,又无处就医诊治,丁玉落又惊又怕,只得以自己丝帕包裹了冰雪放在他额头替他降温,免得烧坏了他的脑子。丁浩这一路昏昏沉沉,清醒的时候少,糊涂的时候多,只知道整支车队还在漫漫无际的雪原上不断地前进,如果再见不到广原城,这支疲惫不堪的队伍恐怕就要彻底崩溃,血肉之躯,毕竟力有极限,是不可能靠着一股劲儿行逆天之举的。

    第五天一早,丁浩的烧退了些,神志也有些清醒,丁玉落大喜过望,她一边拉着纤,一边扭头和丁浩说着话,刚刚向他介绍了这两天的情形,忽地一阵野兽般的怪叫声响了起来。

    丁玉落大惊,急忙扭头一看,只见队伍已转过一片低矮的山坡,苍茫的雪野上出现了一片建筑群,远远看去,便知是一处寺院。前边的冯大掌鞭像扑到雪堆里,再爬起来时便手舞足蹈,大喊大叫,状若疯癫。

    原来这幢寺院叫普济寺,是广原城外最大的一处寺庙,方丈空空大师佛法高深,威望卓著,许多广原城中富绅名流都常来寺里进香,聆听空空大师讲法。这样有名的寺院冯大掌鞭自然认得。

    这一路上因为他们闯进了旷野,走的并非道路,再加上大雪覆盖,没有什么明显的标识,所以冯大掌鞭只能按着大概的方向走,并不知道自己到底到了哪儿。到了这里他才知道,自己已经到了广原城外。此处距广原城只有小半日的路程,当然,那是平常轻车往来的速度,按照他们现在的速度,还要走上足足一天。

    得知已到广原城,整个车队的人欢喜的就像一群疯子,他们鼓足余力拖着粮车,狂呼乱叫着扑向普济寺。

    普济寺门前四个小沙弥拿着大扫把正起劲地扫着积雪,忽见一群人浩浩荡荡而来,带无数骡马,拉着没有车轮的古怪车子,身上衣装狼狈,口中嗬嗬怪叫,还道是什么强盗土匪打劫寺庙,登时骇得魂飞魄散,四个小沙弥丢了扫把,匆匆抢进门去下了门闸,然后便哭哭啼啼地去见空空方丈。

    大雄宝殿里钟磬齐鸣,香烟缭绕,空空方丈和一班大和尚正在做功课,听见小沙弥的传报空空大师手下一紧便敲破了木鱼儿,当下监院和僧值便跑去集合武僧,方丈、首座等一班人则火烧眉毛似的跑到了前院。

    山门外呼喝不已,有嘶哑颠狂者,有谢天谢佛者,有砰砰砸门者,那喜极而泣的声音听来如群魔乱舞,把个得道高僧空空大师唬得面无人色,眼见众僧团团乱转,身为一寺之主,空空责无旁贷,当下叫人扶起一架梯子,他手捻念珠,心里念着阿弥陀佛,战战兢兢地爬上院墙,偷眼向外观看。

    老和尚到底比小沙弥多了几分见识,偷偷看了半晌,觉得外面这些人不像是土匪山贼,当下壮着胆子问起,才晓得竟是往广原输运粮草的霸州丁氏。空空和尚这才命人打开山门,把他们迎了进来。

    方丈面前礼不可废,丁玉落好不容易见到了广原附近的人,本有一肚子话要问,这时也不敢失了礼仪,她捺着性子先随方丈进了大雄宝殿,礼佛敬香已毕,这才急急说道:“空空大师,不知贵寺可有精通医术的师傅,我车队的丁管事受了风寒,高热不退,如今十分危急,若不尽快救治,恐有性命之忧。”

    佛寺之中多有医僧,空空闻言忙道:“老衲师弟空见擅长医术,女施主可将疾患抬进客房,由他诊治。”说罢转身对知客僧道:“空闻,速去唤你空见师兄,到客房为他诊治。”

    空闻应声去了,丁玉落感激地道:“多谢大师慈悲。我丁家车队路遇大雪,十分狼狈,今日能到普济禅寺,真是佛祖显灵。这有千两银票,是信女捐献的香油之资,还请大师笑纳。”

    空空大师果然是大德高僧,大概是平时大户人家捐献香油手笔都不小,已然是曾经沧海难为水,听说丁玉落捐献千两香油钱,还是神色从容,心如止水,他只双手合什,淡淡地谢了一声,有道高僧的风范毕露无异,一旁自有座前弟子上前替他笑纳了。

    眼见银票落进口袋,空空大师的神色便也更加慈祥,微微露出笑容道:“女施主,请至禅房用茶叙话,空智师弟,你去安顿一下丁家车队。”

    因丁玉落出手豪绰,是以方丈亲自接待,又因她是女客,为避嫌疑,方丈请她禅房叙话时,便邀了普济寺首座空性,各带了两个小沙弥同去禅堂坐了。

    一杯热气腾腾的茶水刚刚送到她的案头,丁玉落便迫不及待地问道:“大师,信女此番从霸州运粮来广原,因路遇劫匪,又逢大雪,以致延误了几天才赶到这里,听说今冬北人寇我边境,为祸极烈,不知……广原城如今情形如何?”

    丁玉落问到这里时,一颗心就高高地悬了起来,生怕听到什么不好的消息。普济寺距广原甚近,如果广原失守,普济寺不会是现在这般安详模样,据此揣测,丁玉落料想广原目前的局势不会太糟,可是纵然广原军没有丢了城池,若是吃了几个败仗,难保守将为了推卸责任,不会诿过于丁家,人家是官,他们是民,到那时想上书自辨怕都没有机会,心中怎能不怕。

    不料空空大师听了微微一诧,竟然捻须微笑起来。丁玉落讶然道:“大师?”

    一旁普济寺首座空智呵呵一笑,双手合什道:“女施主这是何时听说的消息?不错,今冬枯寒,北人衣食粮米无助,确曾大举犯边,掳我财帛子民。天幸北人内乱,扰边之寇早在七天前便尽皆退却了。”

    丁玉落听到这里一阵狂喜,随即全身的力气都像被抽走了,坐在那儿竟然半天作声不得,只觉身子疲惫的连一根手指都不想动弹。

    空智见她模样,还以为她是惊诧莫名,便又解释道:“北帝耶律述律缅酒嗜杀,荒滛无道,是以冬狩之时被彼国大臣萧思温、夷离毕、牙里斯等人遣庖人斯奴古暗藏利刃,入帐刺杀。如今为争帝王,彼国各族酋领纷纷集结兵马,谁还有心南下。”

    “多谢……多谢大师相告。”丁玉落一言未毕,热泪已扑簌簌地流了下来,这一回,却是无限欢喜的眼泪。

    功德殿前,一个光辉无限的小光头拖着支大扫把,鬼头鬼脑地看着正匆匆行去的空见和尚,纳罕地向一个僧人问道:“玄照师傅,前边怎么这么热闹啊?”

    那大和尚道:“丁家粮队路经此地而已,没你的事,好好打扫大殿去。壁宿,你若再这般偷懒,纵有空闻师叔怜悯,方丈也不会容你。”

    “是是是……”俊俏得像个小尼姑似的壁宿点头哈腰地送走了玄照和尚,眼珠一转,喃喃自语道:“又是他们,来的倒快,偌大的粮队,又经了这么大的雪,真难为了他们,看来那些痞赖差人没怎么难为他们啊,嘿!要不是此番在普济寺里大爷另有了目标,少不得还要戏弄你们一番。”

    壁宿说完,扛起扫把闪进了大殿……

    第一卷 霸州丁家 第028章 宝刹歇养

    北国的确是出大事了。北国皇帝耶律述律日日饮酒,不理政事,而且嗜好杀人。不但杀朝廷大员,身边的庖人、养鹿人、养狼人、近侍,稍有不悦更是动辄屠杀,以致人心渐丧。

    大臣萧思温见此情景,趁机联络了一班朝中贵族,买通他身边惶惶不可终日的庖人近侍,暗藏利刃潜进他的寝帐,将其毙杀。但是朝中忠于耶律述律的权贵族酋仍大有人在,闻讯大为不满,纷纷集结兵力欲讨伐叛逆,北国内乱,自然无暇南顾。

    北人匆匆撤兵时,广原将军程世雄还道其中有诈,所以丝毫不敢懈怠,他一面严密防范,一面派出探马打听消息,直至两日前,消息才送回来。如今许多广原百姓还不知其中详情,空空大师因与广原权贵交厚,这两日又恰有一户权贵人家入寺进香,这才得知详情。

    丁玉落得到这个喜讯,欢喜不能自禁,热泪簌簌落下,两个大和尚惊讶不已,问明其中原委,便是一番安慰,然后便请丁大小姐暂地客房住下,丁玉落自然不肯,尽管北寇已退,但是他们的粮草已迟了五日,纵是太平时节,这也是违约之举,多拖一日便多一天责罚,粮食自然还是尽快送到的好。

    当下丁玉落说明自己苦衷,大队人马只在普济寺稍做歇息,就要继续赶路。为免大家懈怠,有关北寇已退的消息她对谁也没有透露,只去看望丁浩时,对他详详细细说了一遍,丁浩听了也是大喜。

    因丁浩病情刚见好转,而车队至少还有一天路程好赶,是以丁玉落便把他留在了普济寺静养。车队临行前,丁玉落又找到空空大师,再捐五百两香油钱,请大师好生照顾丁浩。

    空空大师欣然应允,没口子地答应道:“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纵是没有女施主吩咐,老衲也会尽心照料他的。我这寺中,有一桩好处,后寺有一处泉眼,四季喷涌,泉水如沸,以之沐浴可祛风寒。丁施主留驻寺中静养,老衲可安排他住在热泉附近,内施药济,再沐热泉,当可尽快痊愈,女施主尽管放心。”

    见老和尚答应的热诚,丁玉落这才放下心来,又去见了丁浩一面,然后便亲自指挥车队继续向广原城进发。

    普济寺受了人家偌大一笔银两,嘴上不说,心里对这位留治的客人也是十分着紧的。送走了丁大小姐一行人,首座空智便让知客僧玄法带人把丁浩搬到后寺去住。丁浩进了寺院,既挡风又挡寒,两碗糖水姜汤配着祛寒热的药服下,浑身就轻松了许多,这时已颇有精神了。当下便有两个小沙弥陪着他,一路绕过几重巍峨的殿宇,到了清静幽雅、红梅绽开的后寺。

    后院中有亭有塔,红梅处处,一道池水,蜿蜒曲折,水面上还升腾着袅袅雾气,好像仙境一般。丁浩没想到寺庙中也有这样悠雅的所在,不由大为惊奇。

    玄法带着他七拐八绕,到了一处小院儿,打开了房门,令小沙弥铺好被褥,生起炭炉,对他笑吟吟地道:“丁施主,且请在此静养。一日三餐,煎服汤药,贫僧都会使人送来。这后边一间房子,内有暗河,便是热泉贯通之处,若觉得身子好些了,可在其中沐浴。”

    “多谢大师指点关照。”丁浩入乡随俗,双手合什,向他揖了一礼。

    玄法回了一礼,笑道:“少礼,少礼,这寺后风景优雅,正宜静养,只是,出了这门往右,池水莲桥那边,还请施主切勿闯入,那里有本寺一位护法檀越的家眷及其仆从在此暂住,不宜使人打扰。”

    丁浩连忙道:“大师放心,小可只在此处养病,宝刹之内,小可不会胡乱走动。”

    “呵呵,如此,贫僧告辞了。”肥头大耳的贫僧说完,便带着两个小沙弥退了出去。丁浩把炭炉往炕边挪了挪,躺到炕上拉过被子盖在身上,满足地叹了口气。人的需求总是因时因势而变的,在丁家的时候,他盼着改变自己的身份地位,舒心惬意地过一辈子,在大雪苍原中奔波多日,又是大病未食愈的时候,一碗热汤、一只火炉、一床软软的被子就是他最大的满足了。

    空见和尚的药很管用,喝的时候苦的让人想要呕吐,现在身上的热度却在渐渐降下来,丁浩枕着手臂思忖:“北人因内乱退却,这一场恶仗没有打起来,丁家的大难算是过去了。不过,迟了几天才到,险些酿成大患,广原军方难免后怕,受其刁难那是在所再免。丁庭训白手起家打下这片家业,心智非同一般,这些事他不会想不到,应该早对丁玉落有所交待了。我只是丁家的下人,这些迎来送往交结权贵的事轮不到我出头,该做的我已经做了,就好好在这将养一下身子吧。”

    丁浩在房间里想着心事,知客僧带着两个小沙弥往前殿走,经过一个小亭,忽地看见路旁青松林中一角灰色僧衣一闪,不禁站住脚步,定睛再看,就见矮松前边露出一个佛光普照的大光头,清洁溜溜,没有一丝瑕疵。

    玄法不禁没好气地道:“壁宿,你在那里做什么?”

    青松后的人吓了一跳,连忙跳出来道:“原来是玄法师傅,呵呵,小和尚没干什么,刚刚有几只老鼠偷灯油,被我轰了出来,正往远处赶呢。”

    那人正是壁宿,他在洹水坑了丁家车队一把,然后便向广原而去,比丁浩他们早走了近六个时辰。路上,遇到了普济寺的空闻带着两个徒弟,壁宿孤身一人,便想与他们结伴同行。

    这回壁宿学了个乖,他自知对佛学固然是一窍不通,就是对佛家许多规矩也完全不知,所以便自称刚随师父出家,不料路遇劫匪,打死师傅,独自一人流浪江湖云云,说的涕泪横流,凄惨无比,空闻和尚恻隐之心大起,便携他一起上路。他们在路上也遭遇了暴风雪,因为他们是轻身步行,空虚又是走熟了的路,所以比丁家粮队早到了两天。

    壁宿一路花言巧语,只是想有人照料着走出旷野罢了,一到普济寺他便想偷偷离开去广原城中快活,不想在这寺中得知后院住了一位贵人,乃是本寺护法檀越程世雄程将军的女眷,这次入驻普济寺,光香资就捐了足足一万两,顿时贪心大起,想着此人富贵,如能捞他一票,说不定可以就此洗手,做个富家翁。

    因为存了这份心思,他才装出一副出家之心至诚的模样,先在寺中做了一个小沙弥,寻找机会窃那位护法居士的钱财。丁家那桩事,早被他抛诸脑后了,如今听说丁家车队已走,他却不知曾经在清水坏他好事的那个冤家还留在这里。

    玄法翻了个白眼道:“功德殿打扫干净了么,灯油可都添满了。”

    壁宿赔着笑脸道:“都洒扫干净了,灯油也添满了。”

    玄法哼了一声道:“那就回去好生待着,这后寺也是你随便闯的?此处住着贵人,莫要惊扰了人家。”

    “是是是,壁宿这就回去。”

    玄法做为知客僧,最计较寺中的得失,对这个白吃饭的小沙弥他是怎么看怎么不顺眼,可这小沙弥是空闻师叔大发慈悲带回来的,又不好往外赶,便把大袖一拂,扬长而去。

    望着知客僧玄法的背影,壁宿把笑脸一收,狠狠骂道:“奶奶的,想我‘浑身手’壁宿,也是响当当的一条汉子,却被你这狗眼看人低的秃驴呼来唤去。哼,早晚老子要你好看。”

    说完,他贼头贼脑地瞄了一眼池水莲桥对面,黠笑一声,这才哼着小调儿摇回了功德殿去。

    第二卷 小荷初绽 第001章 第二张脸惹的祸

    次日,丁浩的病情更见大好,早上起来时身上已有了力气。吃过了斋饭,丁浩又到了后面那栋小屋,掀开地上铺的木板,便是一道盖在屋下的暗河,温泉水是流动的,热气蒸腾,清澈见底。

    丁浩大喜,试了试水温,泉水流到此处已不是十分烫手,便褪了衣衫下了池子。温滑泉水包裹了整个身子,暖洋洋的热力直透肺腑,令人浑身舒畅。丁浩已经很久没有洗澡了,头发都纠结成一绺绺的,这一个澡洗得彻底,能搓下去二斤老泥,待到从水里出来,整个人像褪了一层皮,皮肤红通通的像只虾子,却有身轻如燕、神清气爽的感觉。

    丁浩把衣服尽用泉水洗了,暂穿了僧人借与他的缁衣,回到炕上坐了,就着火炉喝了碗热水,待到身上汗意尽去,这才起身出了屋子。

    有高大的寺墙挡着,风吹不进院子,再有一眼热泉,后寺中便觉暧融融的,白的是雪,红的是梅,金壁辉煌的房舍建筑……

    丁浩难得置身如此仙境,便在院中游逛起来。那九曲莲池七绕八绕,水温渐降,与另一道河水汇合,两水汇合处有无数小鱼追逐嬉戏,令人不免赞叹造物之奇妙。

    “当……当……当……”悠扬而令人忘俗的钟声响起,丁浩站在一株梅树下面,看着池水游鱼正心旷神怡,听到钟声偶一抬头,忽见一个光头贴着寺墙边上的松树鬼鬼祟祟地向前走去,他偶一回头,丁浩看他眉眼隐约竟有识得的感觉。

    在这世上,丁浩所识之人有限,丁家车队已去了广原,这个“熟人”能是谁?丁浩心中不由怦然一动。因为丁浩站在梅树下,被古梅树粗大的树干遮住了大半身影,壁宿匆匆一瞥时却并未瞧见他。

    壁宿在庙里厮混了几日,已知道这个时辰是全寺僧侣到大雄宝殿听经诵经的时刻,小沙弥们也大多在前殿侍候,后寺最为空虚,此时正是下手的好机会,是以也有些大意,并未过份的警觉。

    丁浩觉得此人十分眼熟,远远看去,又看不清他标志性的桃花眼,再加上他如今一身僧袍,所以不曾认出这人来,好奇之下便跟了上去。壁宿过了九曲莲池后,便提起了十分小心,因为这边夜里有人往来巡游护卫,白天他又被寺僧们管制在功德殿里,所以不曾入内打探过。

    他提着十分的小心观察前边,对后面悄悄靠近的丁浩就更加难以发觉了。丁浩见这人一路掩掩藏藏,探头探头,形止瞧来令人发噱,便知此人要干的事不是什么光明正大的行为,待到发觉自己已经跟过了莲华池桥,前边那个光头已闪进了一处大殿,丁浩把心一横,便跟了进去。

    殿内空空,四大护法伽蓝在壁上横眉立目,那光头却不见了踪影,四下寻索,才发现旁边还有角门儿,丁浩顺着那角门儿出去,恰见一抹僧袍衣角消失在另一幢大殿里,便跟了过去。

    壁宿穿梭往来,寻找着那位普济寺护法居士家眷的住处,可是这后寺建筑并不十分规矩,壁宿还是头一次偷到和尚庙里来,他也不甚得法,没头苍蝇似的转悠了半天,也找不到那富家翁的住处,又怕进入过深,被他府上侍卫发现,正为难间,忽见前方有一道殿门是锁着的,料想应该有些重要东西,忠诚地秉持着“贼不走空”的伟大光荣传统,便想进去摸点值钱的东西先回去。

    他左右看看无人,便蹑手蹑脚走过去,从僧衣下掏出一截铁丝,扯起那只铜锁勾搭几下,“喀嚓”一声打开锁头,便一头钻了进去……

    丁浩等了一阵,不见那光头出来,便壮起胆子走了过去。壁宿到了房中,只见杂物不少,上边都是灰尘,随意翻动两下,不见什么值钱的物什儿,正大失所望,忽听隔壁有人说话,壁宿连忙贴墙站定,屏息静静听着。

    待他站住,才发现这面墙只是一层木板,难怪隔壁说话听得如此清楚,略一打量,发现板缝有光透来,贴着板缝看去,却是两个只穿着小衣的侍婢在里面走动。

    只听一个小婢道:“难怪小姐不在程将军府上住,这里着实的比将军府舒坦,还有这样的地泉,每日以泉水沐浴,我觉得自己肌肤也光滑了许多呢。”

    二个小婢穿花蝴蝶似的走来走去,窄窄缝隙中小衣翩跹,也看不完全,但是听了这声音,壁宿却是大喜:“找到了,那程将军家眷必住在这左近无疑,待我再去打探一番。”

    壁宿闪身就要往外走,刚到门口,忽见一一角僧袍闪动,有人奔着这门来了,不禁大吃一惊,仓惶四顾之下,忽见后窗不严,便急急蹿过去打开后窗轻巧地翻了出去。

    壁宿刚刚把窗子掩好,丁浩便闪进了这间屋子,房中昏暗,只见处处堆些杂物,却没有那个光头和尚的身影,丁浩惊诧不已,这时听到隔壁声音,他也下意识地凑了过去。

    “小姐,水温已经适宜了。”两个小婢恭声道。

    有人轻“嗯”了一声,张开双臂,两个小婢便走过去,帮她穿衣解带。

    丁浩走到墙边,发现隐透亮光的板缝,凑上去闭起一只眼睛一看,顿时把那只独眼睁到了最大。

    贴着板缝他看不见那位小姐模样,只能瞧见她的背影。可这少女略显稚嫩的背影在他眼中已是美的惊心动魄,令人销魂了。贴着板缝隙向隔壁望去,翘挺丰盈的臀儿赫然在目,近在咫尺之间,臀儿宛如用规矩画出来的一般,那叫一个浑圆。

    素约的小腰身下,蛇纹细丝绸的小裤裤兜紧了两瓣臀肉儿,中间一抹浅浅的诱人沟壑,看起来就像一枚刚刚着红的桃儿。

    丁浩不是一个无恶不做的歹人,就算这是荒山僻野,施滛之后拍拍屁股走人也不虞会受律法制裁,他也不会干那丧尽天良之事。丁浩也不是一伸非礼勿视的堂皇君子,见着这样情景便会立时面红耳赤地避开,还要自责不已。他只是一个很平凡很普通的男人,有这样的艳福,又自忖不会被人发现,对对方也不会造成什么实质的伤害,那颗蠢蠢欲动的狼心便咆哮起来。

    “难怪那个秃驴鬼鬼祟祟的,原来是要偷窥人家大姑娘洗澡来着,缺德,真是太缺德了。我……我看两眼就走,看两眼就走……”

    贴身亵裤褪下来了,两条光洁溜溜的粉腻大腿,臀肌白皙如雪、弧线惊人,肉光致致,滑腻光润,就像刚剥了皮儿的蛋清一般可爱。

    丁浩暗自品评道:“常听人说,屁股就是女人的第二张脸,这个姑娘下边这张脸生得如此妖娆,却不知她上边那张脸又是怎生模样?”

    板隙太窄,那女子身子一动,宛宛香臀便离开了丁浩的视线范围,随即隐有水声传来,丁浩下意识地一侧头,“咚”地一声脑袋便磕上了木板,这一声虽不甚大,可是在这静谧处却格外清晰,里边一位姑娘立时惊喝道:“是谁?”

    第二卷 小荷初绽 第002章 兴师问罪

    声音一传出去丁浩便知不妙,他正蹲着身子,便双手一推墙板,要借力退走,不想这殿宇本是一间,用木板隔壁开来,这边储放杂物,那边洗浴,隔断的墙板并不结实,只在两边打了个楔子,他这一推,年久腐烂的楔子支撑不住,“咣当”一声倒了下去,直接砸在地上,丁浩则因使力太大,像一只青蛙似的,结结实实地趴在了木板上。

    丁浩慢慢抬起头,眼前雾气氤氲,一个少女坐在浴桶中,婉约妩媚的容颜和圆滑的肩头、精致性感的锁骨,都隐在水气蒸腾之中,如雾笼芍药一般,脸上满是惊容。两个身着小衣的侍婢姑娘站在桶旁,正又惊又怒地看着他。

    “姑娘……其实……我……”

    丁浩干巴巴地说了几个字,忽然哆嗦了一下,他看到了从来没有见过的一幕奇景,只见坐在水桶里的俏丽少女两道柳眉慢慢地竖了起来。丁浩以前听评书看小说都见过“柳眉倒竖”这个词,可是直到现在才相信这世上真的有人做得到,现在那少女脸上的两道眉毛就在慢慢地竖起来,既妖异又美丽。

    两团火苗在她的眸中燃起,两片火烧云涌上了她白晰的脸颊,丁浩似乎看到那姑娘秀发之上正有一朵火莲冉冉升起,滚滚热浪扑面而来。

    “你好大的狗胆……!”余音袅袅,绕梁三日的声音清亮清扬,这嗓儿,再配着这双倒竖的柳眉,要搁戏台上,那怎么着也是个满堂彩哇。

    “我不是……我不想……我其实……只是……我靠!”丁浩自知解释不清了,干脆爬起来撒腿就跑,后面那姑娘颊酡如桃,用魔音穿脑一般尖利的声音喝道:“臭和尚,姑娘我要把你千刀万剐,挫、骨、扬、灰!”

    “臭和尚?莫非不是说我?”

    空空大师刚刚散了讲经的大课走出大雄宝殿,就见一位姑娘在十几个荷弓侍刀的侍卫陪同下,气势汹汹地迎面走来。空空大师连忙双手合什,口称“阿弥陀佛”迎上前道:“唐施主,怎么到前殿来了。”

    那位姑娘杏眼圆睁,柳眉倒竖,把纤纤玉指向他鼻尖上一点,喝道:“空空和尚,都说你佛法高深,想不到却是徒有虚名。普济寺里藏污纳垢,无恶不为!”

    空空大惊,失色道:“唐施主何出此言?”

    唐姑娘身边小婢冷笑道:“何出此言?你何必明知故问。你这庙里,都是些什么出家人?一个跑去窃取我家小姐珠玉首饰,另一个……”

    “小青住口!”唐姑娘哪敢把自己身子被人看光了的事说出来,而且面前还是一群大和尚。

    空空一听更是惊讶,连声否认道:“怎会如此?怎会如此?老衲寺规森严,谁敢破了戒律,敢问姑娘,是何人偷窃?”

    小青涨红着小脸蛋,愤愤然地道:“你问我,我问谁去?一个个溜得比老鼠还快!”

    空空听了暗暗松了口气:“跑了就好,没有人证,老衲就可以推个干干净净了。这是哪个不守清规的混帐败我普济寺的名声,回头查出来,定然轻饶不得。”

    唐姑娘身旁另一个侍婢说道:“跑得了和尚,却跑不了庙,我们不拿你这贼和尚是问,又找哪个?左右这不守清规的小和尚必是你这寺院里的人,他那模样我认得一清二楚,你集合僧众,我必找出那个秃驴。”

    当着和尚骂秃驴,空空尴尬不已,却也无从争辩,他提心叫胆地向首座空性问道:“师弟,且集合僧众,总有找出这不守清规的害群之马,交予唐姑娘,清理我普济门户。”

    空性茫然道:“方丈,本寺诵经大课,全寺上下尽皆在此,哪里还能有僧侣潜入后寺行窃?”

    唐姑娘听了刚要发作,一旁玄法和尚突然道:“方丈,首座,本寺并非尽皆集中于大雄宝殿啊,那个尚未正式剃度出家的壁宿,此时正在照料功德殿的香火。”

    功德殿是专门捐献大笔香资的信众建的祈福堂,内供香火,终日不断,时刻须有人照应。空空大师听了大喜过望,既未正式出家,犯了戒也不致使他普济寺声威大堕了,空空立即把白眉一耸,正气凛然地喝道:“既如此,你亲自带人去把他带来,让唐姑娘认个清楚。”

    “遵方丈法旨!”首座空性一挥手,带着几个胖大和尚便往功德殿去了。小青不依不饶地道:“还有一个,更加的不能放过,他……他……”

    她看了自家小姐一言,说道:“那个和尚更加的无耻,一定要把他交出来。那和尚更加好认,虽着僧袍,可是头上还有头发的。”

    空空和尚一颗心刚刚提了起来,一听这话又“呱哒”一下摞了回去,赶紧扭头又问:“诸位师兄师弟,哪位门下现在尚有还未剃度的弟子?”

    众和尚双手合什,几十颗锃亮的大光头一齐晃动,真是令人叹为观止,唐姑娘不为所动,冷笑道:“你们说没有便没有?偷东西的那个蟊贼也还罢了,这个长头发的秃驴,本姑娘是断断饶他不得的。”

    空空和尚也不知道这人到底怎么了唐姑娘,想来该是犯了滛戒,这罪若坐实了,恐怕那位广原将军真要率兵来抄了自己这座庙,心中惶恐不已,再转身时白须无风自动,已是盛怒之极:“诸位师弟不可隐瞒,到底谁人座下尚有未剃度的弟子住在庙里?”

    知客僧玄法迟疑道:“方丈,但有非本寺僧侣入住,都要经过弟子之手。本寺之中,的确没有带发修行的信徒,若说有头发的男子,除了唐姑娘所率侍卫,那就只有……只有丁家粮队的那位丁管事了。”

    唐姑娘冷斥道:“什么丁管事,一个俗人怎会穿了僧衣,你说只有此人是长头发的,成!把他带来给我瞧瞧。”

    空空方丈无奈,只得吩咐道:“玄法,你带人去请丁施主来此一见。”

    “是!”玄法欲走,唐姑娘忽道:“来人,你们去两个,陪这和尚去拿人。”

    第二卷 小荷初绽 第003章 溜之大吉

    片刻功夫,空性带着人匆匆赶回,说道:“方丈,空性带人找遍了各处,都不见那壁宿身影,此人竟已不告而别了。”

    红光满面的空闻大和尚闻声心下一阵惋惜,不知怎么的,他对这壁宿特别的投缘,自己身边也着实缺个伶俐的徒弟,本来还想把他度入自己门下,想不到竟是个偷儿。可惜……唉!实在可惜……

    原来那壁宿查知那程将军家眷住处就在左近,便兴冲冲赶去偷窃,哪晓得唐大小姐在房中一喊,因知小姐沐浴已经远远避开的侍卫们迅速赶了回来,结果连他也发现了,幸亏这小子见机的早,早已逃之夭夭,他怎会蠢到赶回功德殿去等着人家指认。

    又过片刻,玄法带着人也赶了回来:“启禀方丈,后院中不见丁施主的身影和包裹,弟子问过守山门的几个师侄,都说丁施主已离开咱们禅寺。”

    空空和尚焦头烂额地转向唐姑娘,无奈道:“唐施主……”

    这唐姑娘就是西北唐家的大小姐,李玉昌曾想撮合给丁承业为妻的唐焰焰,她的姨父就是广原将军程世雄,因为赶到广原之后,距程老太君的生日还有一段时日,大冬天的广原城中又没有什么好处去,闷的无聊,便到了这普济寺小住。

    程老太君是信佛的,由于她的关系,既然这两个蟊贼不是普济寺的和尚,唐焰焰也不想再难为他们,对那偷窃的小贼她也懒得追究,反正不曾真个丢了东西,可那偷窥她身体的滛贼若不整治,心气终是难平,便沉住了气道:“那个姓丁的,叫甚么名字,是什么粮队的管事?”

    空空和尚不敢隐瞒,忙把丁浩的姓名、身份对她解说一遍,唐焰焰听了冷笑一声道:“来人啊,给我备车,本姑娘要马上赶回广原城!”

    ※ ※ ※

    广原城。

    踏进广原城的时候,日头已经西斜。

    丁浩知道,若是在现代,看了人家大姑娘洗澡,逃了也就逃了,大概不会怎么着,可是在这个时代,女人名节之重,可不是后世穿着比基尼在海滩上秀身材,吸引无数色狼尽折腰的年代,看了人家身子这事可大可小,全看人家追不追究。若是含羞忍辱息事宁人的,这事就了了,若是碰上个小辣椒,偏偏还是个很有势力的小辣椒,那就是大麻烦。都怪自己色令智昏,要是当时不偷看,或者偷看了没有撞上墙板,何至如此?

    丁浩出了寺院,一离开那几个守山门的僧人视线,就避到了一旁去,果不其然,片刻功夫一行车马就出了寺院急急离去。丁浩站在那儿思索了一阵儿,觉得无论古今,一个姑娘家都不会大肆张扬这样的尴尬事,回头气消了,想必这事也就不了了之了。又或者她不知道自己的身份,或者知道了自己身份,也不能大张旗鼓的到丁家讨人。只听说这人是普济寺护法檀越的亲眷,应该也是富人家的小姐或者少夫人,一旦回了城,无凭无据的,就算再看到自己,又奈自己何?

    反正如今他除了去广原也没有第二条路,这样自我安慰着,丁浩顺着那车轮雪辄下去,直到下午才进了广原城。

    这广原虽是边城,却十分的繁华。战争带来毁灭和死亡的同时,却也常常带来机会。这里是南北两族接壤之地,也是铁脱与大宋设立的椿场所在,没有战事的时候,也时常互市交易。北方的皮毛、牛羊,从这里源源不绝地运往中原,中原的茶叶、丝绸、瓷器,也从这里运往北国,换取财帛。

    所以尽管是比较萧条的冬季,街市上仍可看到许多高鼻深目络腮胡子的胡商,西域、吐蕃、回鹘,甚至波斯和大食商人,在街头招摇,皮毛犀玉,香料丝绢、应有尽有。

    由于丁家粮食已经运到,民心安定下来,许多这几天闭市不敢交易,只想留着自家活命时用的小吃店也重新开张,熟羊头、扒羊脸、肚肺、腰子,枣砂团子、香糖果子,处处飘散着香气。

    更有许多药铺、酒楼、裁缝店,都有打扮利落的妇人腰系青花布手巾,绾着危髻坐店经营。许多大户人家的小姐、夫人,也大大方方漫步街头,尤喜留连出售脂粉、头面、衣饰、花朵的铺子。

    这里的繁华,同霸州城的繁华不同,多少带着些萧杀的意味,那不是因为天气,而是不管如何,这里都是一座军事重镇的缘故,有一队队持枪佩刀的士卒时而经过街头。

    丁浩向人打听丁家车队的下落,城中几乎人人都知道丁家运粮进城了,但是知道他们住在哪儿的却没有几个百姓,丁浩只得打听了几处大客栈的位置,一路寻去。丁浩走到一条比较繁华热闹的街道,看到前面一排临街的楼阁,涂红画绿,彩灯飘摇,门口高书“迎春阁”三个大字。

    很俗很烂的名字,懂汉字的一看就知道那是妓院所在,丁浩心中一喜,他走得又累又乏,两只靴筒里湿冷一片,脚趾都僵硬了,好想赶快找到丁家车队,坐在暖明和和的屋里打一盆热水泡上双脚好好地休息一下,可是已经走了两家大客栈,都没有丁家人的踪迹,他打听的第三家客栈据说就在“迎春阁”往前不到一里路的地方,丁浩立时加快脚步向前走去。

    刚刚走到“迎春阁”门前,就见对面又一队官兵走了过来,这一队官兵更是威武,甲叶铿锵,杀气腾腾,虽只二十多名士卒持枪走在路上,却给他一种重甲坦克覆带辗来的感觉,那不止是因为这些士兵身材魁梧高大、动作整齐有力、一身伤痕累累的铁甲透着寒意,而是因为这些士兵们的精气神,有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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