偏了偏头,“你一定记得吧,泰宁侯?”
他的问题简直没完没了,但这时所有人已知道他每一句都不是无的放矢。
泰宁侯:“……”
他的表情也真像中了箭的样子, 同时控制不住地露出一点恍悟。
他当然记得, 但他以为他只是失手未成而已,并不知道那时就已暴露了自己,以致遗下今日之祸!
方学士惊道:“王爷的意思是, 那次是泰宁侯在报复王爷?”
朱成钧反对在宁藩之后接连对瓦剌用兵时方学士就在当场,很记得他那句刁钻的话语,此刻便也比别人都更快反应过来。
朱成钧点头:“我总得查一查到底是谁污蔑我。”
“王爷就是那时发现了这个管事仍在泰宁侯府中出入?”
朱成钧又点头:“我手下的人见过他,九月初在马市上相遇时,把他认了出来。”
反应慢的官员们到此也露出了恍然之色——按说马市打开门做生意,只要取得了合法的官府行文,谁都可以来,泰宁侯要派家人暗暗赚一笔,也是人之常情。以朱成钧的身份,本来不必要特别关注。
但谁叫泰宁侯此前坑过他。
有过节在前,朱成钧不论出于什么心态,在发现之后去盯一盯都实在是人之常情,不用过多解释,谁都可以理解。
朱英榕正位御座,沉默着往下看去。
对这个反转,他意外,却又不那么意外。这世间的魑魅百态,物不坚牢,他见识得还少了吗?
本来,就没有什么真的靠得住。
泰宁侯与此案的瓜葛已经毋庸置疑,之前那些叫人摸不着头脑的矛盾之处随之现出了脉络,底下朝官们交头接耳,各种议论一声比一声大。
“泰宁侯居然真的是贼喊捉贼,叫人不敢相信。”
“他这是想干什么,还要报复代王吗?代王坏了他一回事,他就必要也坏一回代王的差事才罢休?”
“我看没这么简单,记得这案子刚闹出来时,泰宁侯就迫不及待地想把瓦剌人全都赶出去,若依他的意思,马市多半也得废止,那瓦剌哪里还安分得下来——”
天子在朝,朝官们终究多了些分寸,议论声渐次低了下去。
朱英榕孤清坐着,缓缓开了口:“泰宁侯,你还有什么话说?”
“……皇上。”
泰宁侯目中闪过不甘而复杂的光芒,继而身躯一颓,微微踉跄着跪下了:“陈三——确实是老臣派出去打探瓦剌情形的。”
听得这一声,犹在窃语的三两个朝官住了口,神色皆耸然。
泰宁侯这是——承认了?
虽然已知他撇不清,但当事人认了,毕竟还是令人瞩目。
展见星微微皱眉,她说不上来有哪里不对,但总觉得以泰宁侯之前那种负隅顽抗,现在就这么松了口,有点过于轻易——不过,朱成钧没有大意吃亏,总是令她松了口气。
“打探?”朱英榕神色未变,重复了这两个字。
泰宁侯低下头去:“是。老臣与瓦剌交过战,最清楚彼等蛮夷素习难改,为此一直放不下心,才想叫人去探一探,但没想到陈三那么冒进……老臣之前一是确实不知,二来,担忧皇上对老臣生出误会——”
他顿了一下,“老臣教导家人不利,皇上要降罪,老臣没有二话。但老臣确实是一心为了朝廷,经此一试,足见老臣的忧心没错!”
说到后面,他的声音居然激昂起来。
展见星的眉头松开又皱起,果然。到了这个地步,泰宁侯还在千方百计寻出借口矫饰自己。
“侯爷,这不是什么试探,而是侯爷为了一己之私,蓄意挑起战衅。”
清冷的声音如芒刺般在背后响起,泰宁侯的眼神紧缩了一下——无它,这一句正切中了他的弊病。
面上并不显露,一方面他实未把展见星放在眼里,失了圣心的近臣危如累卵,又有什么可怕;另一方面,代王穷追猛打,将他逼到这个不得不认的死角,他固然狼狈,但,心底深处最尖锐的那点忧虑反而放了下来。
他还没到绝境,代王虽然厉害,却也不过如此。
“展谕德,你这顶帽子太大了,老夫受不起。”泰宁侯直起身来,目光不经意般向着御座右下首飞快一瞥,而后自然转头,冷道,“老夫已说了,这失察之罪,老夫并不敢推诿不认。”
言下之意,别的就是冤枉他了。
方学士听着这番口舌争论,皱眉沉吟了一下,走到殿门边去。人证正在外面,既有疑问之处,总需审问一下。
名叫陈三的管事被侍卫往前拎了拎,他仍被捆得严实,跪不直,半瘫着靠在朱红门槛上,愣了片刻后,脸上挤出一个似哭非哭的表情来,回道:“——是,侯爷说得没错,是小的自作主张,办坏了差事。”
再问那两个瓦剌人,却问不出什么来,他们以为陈三是真的行商,只管出钱交易,究竟还有什么内幕就不清楚了。
殿里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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