往下看,他的臣子们看上去个个忠心耿耿,他也不想轻动帝王疑心,可是帝王——称孤道寡,万人之上,怎么可能没有疑心。
这么迅速的反应,着眼点却不在案件上,而是要把朱成钧从江西挤出去,为什么?
皇帝这几日心情好,最终只是淡淡道:“展见星在奏本中已请求将审案诸事交由三法司主理,可见贪功之语,也未尽然。至于他放任宗藩,虽非得已,其情可悯,其理确不可恕,如此功过相抵,便不赏不罚罢。”
马御史硬着头皮问道:“那崇仁郡王——”
皇帝一锤定音:“自然一体办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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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朝以后,楚祭酒在回去国子监的路上遇到了等候他已经的许异。
许异正好是挂在都察院里面观政,所以他听到了一点展见星与朱成钧被参的风声,忙迎上来道:“先生,怎么样,见星和九爷没事?”
楚祭酒摇头笑了笑:“皇上圣明烛照,不曾降下处罚,无事。”
许异很是松了一口气:“这就好!可紧张死我了,他们去了没多久,怎么就招惹上了都察院的前辈。还好有先生在,先生一定替他们据理力争了。”
楚祭酒又摇了下头:“没有。”
许异讶道:“啊?”
“九郎的主意,他写了信来,专门请我不要争,由他们去。”楚翰林说着失笑,“他志虽淡泊,一颗心实在少说生了十七八个窍眼,谁都算计不过他。”
说着又有点叹息,“他不能入朝,我有时一想,竟不知道究竟是朝廷的幸事,还是朝廷的损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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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翰林的回信在皇帝同意将案件移交刑部的旨意后抵达。
江西此时已进入八月下旬,金秋时分,朱成钧拎了一包桔子来县衙。
桔子就是他租住的院里树上结的,其实还没大熟,大半都是青的,但是他从前没从树上摘过果子吃,新鲜劲上来不想等了,明明自己吃了一个酸到倒牙,还是又摘了四五个下来,要让展见星也酸一酸。
展见星怕这个味,一看就摇头,朱成钧威胁道:“你不吃,那只好丢掉了。”
“——九爷,哪有你这样的,你知道酸,还非摘这么多下来。”
“我想吃。”
“那你自己吃。”
“你陪我。”
“我不要,太酸了。”
“我对你这么好,你酸一下也不愿意?”
展见星真是奇了:“……你怎么就对我这么好了?”
最近什么也没发生啊,她就在等京城的消息,终于等来,忙忙碌碌把一堆人犯加赃物打发上路,才歇口气,这些事都是她做的,他可没插手。
“我就是对你很好。”朱成钧说着,还歪着头自己感叹了一句,“展见星,你都不知道我对你多好,这辈子我再也不会对谁这样好了。”
……他好像把自己感动得不轻。
展见星既觉莫名其妙,又实在好笑得厉害,但她又敏锐地觉得自己不能在这时候笑出来,敷衍地往嘴里塞了一瓣桔子,把嘴堵住:“嗯嗯,知道了,你对我好——嘶。”
酸得只比陈醋好一点的汁水流出来,她瞬间把整张脸都酸皱了——这就是对她好!
“给你看这个,先生给我回信了。”朱成钧把一封信塞到她手里去。
“回信?你什么时候给先生写了信?”展见星惊讶,一时便顾不上找他算账,忙把剩的桔子丢到一边,展开信来看。
才看个开头她就“哎呀”一声,“九爷,你早就有对策了,不告诉我。”
亏她还为自己想的主意得意呢,闹半天朱成钧根本没闲着,早把自己的活路盘算好了。
他们两个也算不谋而合,她把功夫下在江西这里,让皇帝看见她的迫不得已,朱成钧则直接把脑筋动到了京里,止住唯一会替他们力争的楚翰林的嘴,让这孤立无援显露得更明白。
朱成钧向她漏出一点笑——亏他嘴里塞了那么酸的一瓣桔子,还笑得出来。
展见星又往下看,渐渐地,她倒是笑不出来了。
朱成钧奇怪地探了下头,要看是哪里惹了她。
楚祭酒这信挺长,难得寄封信,他顺便把最近京里的一些形势剖析告诉了学生,其中就包括了皇帝后宫有宫嫔新孕的事。
虽然皇长子一向康健,但万里江山一根苗,毕竟还是太单薄,事隔两三年,后宫终于又闻喜讯,这于皇家于臣民都是件大好事,楚祭酒因此也添了一笔。
朱成钧来回看了展见星与信笺两遍,终于确定她的目光停在“宫嫔钱氏”四个字上,那目光怎么说——非常不善。
“怎么了?”他问。
展见星的回答与眼神一样不善,并且冷漠非常:“男人,都不是好东西。”
朱成钧闻言赞同点头:“对。你总算知道了,只有我好。”
展见星:“……”
她真是奇怪了,他这份自信到底是哪儿来的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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