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功名也一并废去呢?十年寒窗,虚掷在一时意气上,你后悔也晚了。”
展见星语字清晰地道:“回皇上,臣不悔。这些话,总要有人谏与皇上,不是臣,也会是别人。臣以十年,能到皇上面前将这两句话说出来,臣以为值了。”
皇帝面色已恢复了平静,眼神一闪,忽然又问道:“楚修贤教了你五年,就是如此教你的吗?”
展见星不及想他怎么会知道她与楚翰林的关系——多半是已经命人查过她了,立刻道:“先生只教臣忠孝节义,臣学之不精,是臣愚钝不才。”
“你倒是光棍得很,一人做事一人当啊。”皇帝意味不明地轻哼一声,“现在你已经到了朕面前,抬起头来,当面告诉朕,在你这个忠孝节义的臣子心里,朕是不是十分混账?”
“臣没有这个意思。”展见星仰头,她真的也是尽力诚恳地道,“臣只是觉得,皇上万乘之君,泽被四海,为何欺负两个弱女子呢?”
皇帝沉默了。他不是无话可答,只是有点发呆。
这个臣子怎么讲话的?以他殿试里的狂妄,当面滔滔不绝给他安上十大过谏他一个时辰他都不意外,但是居然问他为什么欺负人——这是什么幼稚的问法。小孩子吵架才说欺负不欺负。
而他偏偏无法否定,他就是欺负了钱氏与白氏,扯什么雷霆雨露皆是君恩也改变不了这一点。
这个探花,年纪是太小了,看着大义凛然,里头还是一团稚气。所以热血上头,大臣们都好言相劝劝不了只能罢休的事,他冲到最前头来了。
皇帝的口气不觉缓了下来:“展见星,你不懂,这世上有些事即便是朕也不能顺心遂意——”
他见到展见星一双眼清澈见底,一心把他望着,想起来听到的回报里他还未成亲,恐怕只知道读书,还没空闲考虑婚姻,与他说男女之事,一来他不懂,二来君臣间说这个也是有些过了,便止住,转而道:“朕也没亏待钱氏,你既然见到了她,应当知道。她如今关着,等再过几年,大郎长成了,朕可以放她出来走动走动。她虽不能正名,但一应供给,与宫妃并没有什么差别。”
听着皇帝不像再生气的样子,展见星忙道:“皇上,钱夫人不在乎锦衣玉食,只是母子连心,她焉能不想。她托臣恳求皇上,她什么富贵荣华也不要,只求重进宫来,仍旧做一个小宫女,皇上若存有顾虑,她不见皇长子都使得,只求离皇长子近一些。钱夫人的家人都在京中,她为家人计,绝不会乱来,给皇上添烦恼的。”
皇帝闻言沉吟。
他当然不是丧心病狂之人,否则钱淑兰早留不下命来。他对钱淑兰没有什么感情,但人非草木,愧疚总存着一两分,钱氏出于母子天性,只有此求,他不能不觉得触动。
何况,不触动也不行——皇帝又打量了一眼展见星,这件事已经被外臣知道了,年轻人意气重,眼下还晓得保密,他真不同意,他干出什么又不好说了。
展见星补充道:“臣知道轻重,当然也会守口如瓶。”
皇帝还真不怎么相信,道:“你知道轻重?那你知道钱氏回宫,性命难测吗?”
展见星点头:“臣知道,钱夫人也知道,钱夫人无畏,所以臣帮她。”
“钱氏无畏,那你想过你自己吗?”皇帝问她,“朕点了你的探花,你原该直接入翰林院为编修,但你掺和进了朕的家事,不但翰林院,这京城你都留不下来了。”
展见星对此早有准备,皇上留下她这么一个知道皇家秘密的人在左近的可能性实在太小。不但京城,京城附近她都呆不住,至少把她打发去千里之外。
她道:“臣想过,但是不论臣去哪里,都是向皇上尽忠,为百姓做事,臣也无畏。”
这个探花,说她懂事,她敢接钱氏的求援,敢愤而在殿试答卷里讽他,说她不懂事,她又能说出几句很有分寸的话,难得的是还不存怨望,看上去是真心实意地做如是想。
皇上觉出几分头疼来,最麻烦的就是这种臣子,忠君是忠君,但同时有他自己的一套忠孝坚持,以这样的标准要求自己,也要求君上,自己过不痛快,也不许君上过痛快了。
想治他,不是完全没招,可是非常麻烦——皇帝此时也隐隐明白了,他的大臣们都是四书五经饱读出来的,不可能看不穿展见星文字里的隐喻,能把他的答卷夹在前十里送到他眼皮底下,就是存心的。
戳在他面前的只是一个展见星,可是他背后不知有多少只推手,他不过是适逢其会被推上来了而已。
如果他把茬找得太过分了,一定会有人出来说话。
也说不定,他的臣子们就在等这个机会。
废后是家事,外臣拗不过,那苛虐探花总是朝事了罢,有资格说话的人多了。
皇帝越想越是一脑门官司,最终一挥手:“算了,朕不跟你这个愣头青多说了!你自己去找闻尚书,说朕的话,叫他给你挑个远远的地出去,最好别叫朕再看见你。”
展见星迟疑:“皇上,那钱夫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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