宠妃[元春重生] 作者:青色兔子

    第45第章

    正月十五夜。

    书房里几个幕僚还没离开。

    贾元春在外间,坐在榻上剥松子。

    那天她把话说开之后，同皇太孙便没有深谈过。这几日看着，皇太孙的确也忙。不过可能的是,她提了个不可能达成的要求,让皇太孙不知道该怎么样回绝才能令她不难堪了。

    本来嘛,国皇太孙,如果切顺利的话会成为未来皇帝的人，便是他自己愿意生只娶个,还要问问底下忠君体国的大臣们答不答应,上头祖宗规矩许不许呢。

    真到了这个地步，贾元春反倒没了之前的压抑，颗心落到了实处。

    她漫无边际得想着,剥好的松子渐渐在碟子里堆成了小山。

    内间的门被轻轻推开，几个幕僚倒退着退了出来。

    贾元春出于礼节，下榻了起来。

    周用诚走在最后面，冲她点头笑去了。

    人都出去了，贾元春又坐下来剥松子。

    内间的门没掩好，从贾元春这儿望进去，恰能看到皇太孙坐在书桌前的背影。她捏了粒松子在指间，眼望着书房内，另只手还下意识得去劈松子裂开的小口，没对准蹭了两下，那粒松子便掉到剥好了的那堆里去了。

    她收回目光，将那粒带壳的松子挑出来，看时却是个没裂口的。

    贾元春微微皱眉，将这没开口的松子轻轻丢入烛台，火苗时大盛，隐约有轻微的噼啪声。

    皇太孙却在这时走了出来，他停在元春旁边，有些疑惑得嗅了嗅，“什么味道？”

    贾元春忙起来，笑道：“才烧了个不开口的松子，想来是松油香。”

    皇太孙莞尔，“女史好峻的刑罚，嫌犯不开口，且拿来烧烧。”他目光落在旁碟子上，微微凝。

    贾元春倒是如常笑着，将碟子推到他跟前去，道：“殿下忙了晚，用点醒醒脑吗？”

    皇太孙闻言，慢了半拍才在旁坐下，他中午时随口说了句，没想到元春倒都记下来了。

    他不着痕迹得望向元春，烛光下，女孩眼底有浅浅的青痕。

    这十几日来，她是眼看着瘦下去了。

    “你去安置吧，孤自己在这坐会儿。”皇太孙目光在她面上转，落向旁。

    贾元春愣了下，起身浅浅福，“是，殿下。”也慢慢退出去了。

    小高守在门外，见她独自出来，有些惊讶，无声用口型问她“殿下呢？”

    贾元春笑着摇摇头。

    是觉得两人半夜对坐不合规矩了，还是看她心烦想要自己静静？贾元春猜不到，也没精力去猜。她这几日晚上总睡不好，挨到枕头却睡不着，睡着了也总是梦。

    书房里，皇太孙独自坐在灯影里，将元春剥好的松子粒粒拾到口中，慢慢咀嚼，让那清香在唇齿间弥漫。

    他想到朝中现在的局势，想到推行新稻种可能遇到的阻力，想到……

    那、夜，元春在他面前，哭着颤声道：“若要我嫁，便此后只许有我人。”

    他是堂堂皇太孙。

    这天下，不会有他做不成的事。

    ×××

    出了正月，皇太孙忙了。

    贾元春跟着廖姑姑，时常要代表太孙宫到后宫走动，也隐约嗅出了什么。

    小冯氏温柔地哄着女儿，仿佛是不经意提起来，“上次皇上来我这，又开了去年记档秀女的册子，想来是又要给人指婚。”

    在周贵妃处遇到安玥郡主。

    她对元春抱怨，最近被父母逼婚，然而到底受宠爱，她闹了回郡王夫人也就罢了。

    “听说宫里又有动静，算算，太孙殿下也出了孝期，指婚就在眼下了。”安玥郡主叹了口气，手中捏着条迎春花枝，尾端抵在自己脸颊上，“其实吧，我也不是对皇太孙用情有深。”

    贾元春抬眼看了看她。

    安玥郡主挑眉，“怎么？你不信我？”她扬起手中的迎春花枝条，作势要抽打贾元春，“你倒想想看，我其实也没见过皇太孙几次。从我十四五岁，知道要嫁人开始，我就不愿意。倒不为别的，我就是觉得别的男的都配不上我。”

    贾元春笑了，这倒是典型的安玥郡主的思维方式。

    “我要是公主也就好了，偏偏只是个郡主，不能招驸马，日后夫婿肯定得有通房——想想看，恶心，我倒是能拦，可累呀？满朝上下，想来想去，只有个皇太孙，若是嫁给他，以他的身份地位人品姿容，就是再几个女人，我也不算吃亏。”安玥郡主又叹了口气，“不过看朝上的局势，我是不可能被指婚给皇太孙了的。别的人，你且放眼看去，年纪小的乳臭未干，年纪大有能力的都能跟我爹比老了，嫁过去也是填房——我母亲绝不可能答应的。”

    贾元春认识她这数年，只道她心痴恋皇太孙，倒不知道她心底真正是这样想的。她思考了下，出主意道：“你既不愿意嫁给太年轻的，又要年纪不太大还有真本事的，我这儿倒有个人。”

    安玥郡主不怎么信任得瞅了她眼，“京城这圈的青年才俊都被我母亲筛选过圈了，都被我否了，你那还有什么人？”

    贾元春笑道：“七王爷也被你否了吗？”

    安玥郡主脚步顿，笑道：“这个人还真不在我母亲名单上。”

    贾元春笑着揶揄了声，“是么？”

    安玥郡主白她眼，“这说明安排我嫁给七王爷跟我们东平郡王府的利益不符，我家跟七王爷不是条道上的，根本不可能的事儿。”

    贾元春倒没想到这节。

    安玥郡主歪着头想了想，“便是抛开家里的事不说，单说我自个儿，我也是不愿嫁给七王爷的。”

    “这又是为何？”贾元春奇道：“七王爷身份地位与皇太孙殿下相差无几，年纪也不大，至今未娶，又深得皇上喜爱，生得也不丑，算是未婚王孙里面难得的了。”

    “七王爷这个人……怎么说呢？”安玥郡主拧着眉毛想了想形容词，“太傲，还有点阴阴的，做起事来挺不要脸的。”

    贾元春被她逗乐了，“这话也就你敢说。”

    “其实为官做宰的人都有点这种劲，觉得自己是人上人——傲气；圣贤书读了不好意思明着来——改玩阴的；奔着功名利禄去的——不要脸也是常见的。七王爷还算这里面好点的。”安玥郡主晃着手中的迎春花枝条，寻思着慢慢道：“关键是有个皇太孙比着，不然，七王爷我兴许也能将就下。”

    贾元春笑道：“听你这说，满城的王孙公子都是你家庄子里种的菜样，你想吃哪样就吃哪样。”

    “可不是么！”安玥郡主眉飞色舞了瞬，又叹气道：“只可惜皇太孙没长在我家庄子里。”

    安玥郡主的确是有这个资本去挑选，她上面几个都是嫡亲的哥哥，再加上盘根错节的联姻，整个东平郡王府就像是颗枝繁叶茂的巨树。安玥郡主本身生得美，端着的时候也是明朗大方，真正是百家来求的千金。

    她嫁给皇太孙或七王爷，都算是门当户对的亲事。

    只可惜东平郡王府是靖王爷系的，虽然明面上是跟着皇上的，但私底下……

    而靖亲王府的世子水沥却已经成亲了。

    “哎，总之，我是嫁不成皇太孙了，照我说来，与其便宜了别的女人，还不如就让你得了呢。”安玥郡主在旁感叹。

    贾元春低声道：“我可不是你。”

    “这是什么话？”安玥郡主瞅着她，“你该不会还没放弃那个辈子做女史的念头吧？”

    贾元春犹豫了下，点点头。

    安玥郡主倒吸口长气，指着她连连道：“愚不可及！愚不可及！”

    ×××

    二月二，龙抬头。

    贾元春正在廊下教鹦鹉说话。

    宫里来人，传她去慈安宫。

    来的正是从前与服侍贾元春的宫女处玩耍的如芬。

    “可知是什么事？”贾元春路上问，她也有年未见如芬了，这小姑娘原本面色微黄的，不知用了什么粉，现在看起来白了许。

    “靖王爷世子妃来了，陪太后娘娘说话呢——就说叫传您，兴许是说话说到您了？”如芬笑着回，比前两年了些沉稳。

    又是谢鲤。

    贾元春料定没有好事。

    果然。

    太后笑眯眯得赏了她套头面，笑眯眯扔下来个炸雷，“你服侍皇太孙有功，不几日赐婚的旨意就该下来了。”

    谢鲤在旁，也笑眯眯得，补了句，“还有姜翰林家的姑娘，同你起呢。”

    贾元春能如何？只好也笑眯眯得接了赏赐。

    谢鲤还要陪她同出来，路笑，路说，“那位妹妹我也见过的，字嘉棠，从前府里搭戏台子，她随着母亲来过两次。”她还当是要嫁入靖王府做世子侧妃，没想到竟被指给了皇太孙，“这姜嘉棠生得美，行事大气，与你做姊妹倒也不亏你。”

    姜嘉棠？从前的珍妃啊……

    贾元春心底喟叹，上世的人，又慢慢都出现了。

    “世子妃，您就送到这吧。”贾元春有礼有节地走开两步，对着谢鲤浅浅福。

    谢鲤拉住她，目光在她脸上转来转去，笑着道：“你心里不舒服，倒也不必藏着掖着，我又不会来笑你。”

    贾元春静了静，抬眼问她，“小郡主可还好？”

    谢鲤生了个女孩，是早产儿。听说是正月里，谢鲤雪地里滑了下，当时没如何，回去夜里发动起来，险些尸两命。虽然到底保住了，小郡主却有些弱疾。

    谢鲤噎，神色微微黯淡，眼神里的嫉恨却愈发亮了起来。

    贾元春此刻心气不顺，刺了她句，转身走了。

    二月里的风还有些料峭，贾元春边走，边觉得冷。

    走着想着，贾元春觉出自己的矫情来。

    说什么“若要我嫁，便此后只许有我个”，真是矫情。

    她转过长长的宫墙，不着痕迹得用手帕吸去眼角的泪水。到时候皇上的旨意下，她除了遵循，还能怎样？

    她不过是仗着皇太孙的宠爱，才肆无忌惮到说出那样大逆不道的话。

    上世，她嫁给水沥时，他早已经有了妻子；后来水沥成了皇帝，后宫的是如花美眷，她虽然也不舒服，却还可以忍受。

    这世，她却是只要想到要同别的女子分享皇太孙，便觉得胸、口作呕，痛彻心扉。

    安玥郡主觉得只有皇太孙才能让她愿意与别的女人共事夫，她却觉得天下之大，只有个皇太孙殿下，让她无法与别的女人分享。

    贾元春踉跄了几步，险些跌倒。她手臂撑在宫墙上，额头抵着手臂，在微微的眩晕中，有些甜蜜又有些酸涩得想着，是啦，她被殿下给宠坏了，奢望之上又添奢望，这可怎么得了？

    贾元春回了太孙宫，碧玺与抱琴都关切地上前来，问慈安宫找她为何。

    “只是找我说说话。”贾元春不想说，敷衍过去，依旧立在廊下教鹦鹉说话。

    廖姑姑不知何时走了过来，看她喂鹦鹉，笑问道：“听说靖王府世子妃也在慈安宫？”

    什么时候慈安宫里的事也传得这样快了？

    贾元春平静道：“是呢。”

    廖姑姑看着她，用那种蕴意深刻的眼神。

    贾元春只做不知，上次同皇太孙在书房拌嘴后，她回想起来，该是廖姑姑将她在后宫遇到水沥的事情告诉了皇太孙。此刻，她只是假作看不到廖姑姑的目光，也不主动说话。

    廖姑姑又开口道：“女史日后总是咱们太孙宫的主子，有些事还是避讳二稳妥些。”

    贾元春笑吟吟道：“您可千万别这么说，我是什么牌位上的人。”毕竟是服侍了皇太孙近二十年的人，贾元春不看僧面看佛面，不愿意同廖姑姑计较。

    廖姑姑碰了个软钉子，索性打开天窗说亮话了，“女史您总归是殿下的人了，从前有些没收尾的事情也该收收了，不然闹出来，大家都没脸。”

    贾元春抿着唇，没吱声。

    廖姑姑又道：“这几年，您做的事桩桩件件我也都看在眼里。别的做到十全十美，若这条出了纰漏，再补不回来的。”

    贾元春倒被气乐了，廖姑姑这是认定了她跟水沥还不清不楚着。她笑了笑，还是和和气气道：“姑姑说得是。”

    抱琴推门出来晾帕子，瞧见廖姑姑也在，便过来行礼。

    廖姑姑见状，同抱琴闲话两句，也就走了。

    抱琴瞅着元春看，问道：“您怎么啦？这脸上惨白惨白的。”

    元春不语。

    抱琴又问，“可是廖姑姑方才来说了什么？”

    贾元春微微笑，低声道：“廖姑姑说，有位女子要嫁人了，却还同原来的情郎纠缠不清。她很是看不惯。”她扶着廊柱，缓缓滑坐在低栏杆上。

    抱琴闻言道：“这种事何必巴巴过来同您说。小姐何曾听过这样的话？廖姑姑也真是。”她小心得弯下腰来，扶着贾元春，又问：“可是头晕了？我去给您端盏茶来。”她匆匆小跑着去取茶水。

    元春独自坐在廊下，望着檐角点残雪，耳听鹦鹉念着才学会的诗，“若耶溪畔采莲女，笑隔荷花共人语”，恍恍惚惚中觉得人像是空了，只剩了个壳子。

    ×××

    已经有些日子没来的胡太医又出现在了太孙宫。

    这意味着皇太孙的腿疾又发作了。

    开药，施针，敷药。

    廖姑姑守在旁，心疼得直问，“这是又怎么了？”

    皇太孙只是闭目躺着，不说话。

    廖姑姑也就不敢问了，自个儿出了门，来回转了两圈，又找到元春处来。

    “殿下腿疾又发作了，女史去照看着吧。”不过半日光景，廖姑姑脸上细小的皱纹仿佛都深刻了许。

    下午那场令人不愉快的对话仿佛没有发生过。

    贾元春起身去了太孙寝室。

    皇太孙见是她来，微微愣。

    贾元春有些日子没来他寝室了，这二月都是小高服侍他的。

    “你怎么来了？”皇太孙问。

    贾元春慢慢走过去，看他双颊泛着病态的潮红，嘴唇有些发白，看起来不太好。

    她思考了下，说了实话，“我想见你了。”

    皇太孙没料到她会这么说，心里有些震动，望着她的眼睛里似乎浮着层水光，别样得动人。

    元春说着话，已经在他床边坐了下来，歪头去看他膝盖处敷的药。

    “别看。”皇太孙拉住她双手，不令她回头。

    两人许久未曾牵手了，这下都有些触动。

    元春循着他的话道：“为什么‘别看’？”

    皇太孙笑道：“颜色脏，怕污了你的眼。”

    “胡说，治你腿的良药怎么会脏？”元春笑着嗔他，却也没有定要转头去看了。

    时静默，却还牵着手。

    两人都望着对方，脸上都挂着不自知的笑。

    元春先道：“你笑什么？”

    皇太孙含笑望着她，想了想，柔声道：“有个人还肯让孤亲近，孤很开心。”

    元春略感羞涩，挪开视线，静了会，轻轻道：“今日太后娘娘传我了。”

    “哦？”皇太孙慢慢半坐起来。

    元春低着头，将靠枕垫在他腰下，还是不看他，继续道：“赏我了套头面。”她抿着唇，下面的话不想说了。

    皇太孙握着她的手微微用力，低声道：“别担心，事情已经解决了。”

    元春有些诧异，她抬眼，正撞进太孙的笑容里。

    “这次指婚是皇祖父心血来潮，孤不答应，便也作罢了。”皇太孙说得很轻松，仿佛真的只是句话的事儿。

    元春却知道绝非如此轻易便可做到。小冯氏、安玥郡主都觉出了动向，太后娘娘都亲口同她说了，那必然是皇帝已经拿定了主意；让皇帝改变主意，怎么会是件容易的事情？

    她咬着下唇，还望着太孙，眼中盈盈有泪。

    皇太孙牵着她的手，轻晃两下，和煦道：“真的。孤只说想先做点实事，再谈婚嫁——皇祖父也是乐见的。”

    贾元春含泪听着，忽而问道：“你的腿疾怎么又复发了？”

    皇太孙垂下睫毛，静了秒，口气轻淡道：“兴许是天气不好的缘故。”

    “我来前问过胡太医。”贾元春瞪着太孙。

    胡太医眼就看出新起的肿胀是因为跪久了。

    皇太孙无奈道：“是朝中的事情，孤与皇祖父意见相左，起了争执。”他说完，悄悄看了元春眼。

    却见元春静静地看着他，听他这样说，只“嗯”了声。

    皇太孙稍稍放心了些。

    却听元春又道：“若有下次，你便应了吧。”

    皇太孙望着她。

    元春也望着皇太孙。

    两人的目光都有些复杂。

    元春微微侧头，余光中望见他屈起的膝盖，心里痛，低声泣道：“为着我这点幽微心思，累你受这样的苦楚，算怎么回事呢？”

    皇太孙拍着她的手安慰道：“孤并没有怎么样的，只是看着吓人罢了。”

    元春哭着伏到太孙怀中去。

    皇太孙双臂僵，而后缓缓回落，环住元春腰肢，低声慢慢道：“孤实不愿让你有丝勉强。如今孤还没有十足的把握，故此不敢轻许承诺。”他低下头去，将唇贴在元春耳边，悄悄道；“等孤两年，好不好？”

    元春扬起脸来。

    皇太孙手势轻柔地为她抹去眼角的泪，深深望着她，缓缓道：“等孤两年，孤许你个天下。”

    作者有话要说：　这章是不是很！丰！满！

    兔子想说，“上世元春与太孙相处番外三”，兔子已经写过遍了！！

    还记得当初写得异常艰！难！

    断断续续写了两三天！！

    但是现在找不到存稿了！！

    想到还要重头再来，想到当初那种心血耗尽的郁卒，兔子有种全世界都在狂飘sad这三个黑色大写字母的感觉！！！

    好想有只皇太孙，能帮我解决任何问题！

    t　t　已哭瞎

    第45第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