宠妃[元春重生] 作者:青色兔子

    第4章知机窍太后动念下

    永靖帝却没留意这暗潮汹涌，看了珍妃眼，嘉许道：“你是个有心的，好好照看着贾妃，朕也放心。”珍妃面上笑意刚起，便见永靖帝转过头去，坐在床榻边，握住了贾妃的手，叹气道：“你呀，这个爱甜的毛病总也改不掉……如今风寒绵延，怎么还能依着性子想吃什么吃什么呢？等朕叫太医过来，好好问问忌口的——你可千万得听，身子不是小事……”

    那珍妃面上笑容纹丝不变，只默默后退了步；纯嫔在旁边低笑声，她也只做不闻。

    两位妹妹还在旁，皇帝却对自己这样嘘寒问暖——贾妃如何不知此中不妥？然而，她是久病的人了，前番又听了那桩秘事，有心报仇却只怕天不假年，今日病得糊涂时只觉心灰意冷，自己忍着秉性赚个“贤德”的名声又有什么趣味呢？此刻反倒放了开来，万事不管最为自在了。因存了这段心思，贾妃便不像素日里拿妇德时时规矩着自己，索性反握住了永靖帝的手，虽是病弱却仍噙了丝笑意，“皇上这说反倒勾起嫔妾肚子里的馋虫来了。记得当年未出阁时，最爱隆记和九龙斋的糖葫芦了……”

    贤德妃的目光从永靖帝面上滑过，停在织锦团花的帐顶上，又仿佛是透过那帐子看进了许年前的岁月，“……隆记的糖葫芦色彩配得最好看的，是大山里红嵌豆沙，豆沙馅上用瓜子仁，贴出梅花方胜七星各种不同的花式。要说好吃，去皮的荸荠果，蘸成糖葫芦，甜凉香——就在宁国府的花园子里边吃着边赏花，到了傍晚的时候，晚香玉、栀子、茉莉、芭兰放香……”她仿佛又嗅到了那年少时候的花香，苍白的面上晕染了丝绯红，两颊笑靥浅浅。

    永靖帝凝视着她——他已经有很年没有听她这样子讲过话了，这样的神采，这样的气息，他只在那些最开始的日子里有幸见过。后来，她就缩了起来，那些灵动娇媚统统都收了起来，变得规矩正经而又疏远，像是尊神像，要么被打破摔碎，要么独自寂寂终老。然而总是有那点少年时的心动在，他舍不得打破摔碎她，却也没有办法撕开那层假面——只好远远地看着。

    “……还有沙营葡萄，夹小块金糕，红绿相间，好吃又好看，宝玉总是闹着要吃的，祖母却时时要拦着怕他胀了食……”贤德妃的声音温婉恬静，“不过要是整段山药蘸的葫芦，唯有九龙斋的最得意……”

    听她这样娓娓道来，永靖帝脑海中却盘旋着种不祥的念头，让他几乎忍不住想立马就招太医进来详问病情，却只是加握紧了贤德妃的手，温声道：“好好，朕都知道了……你喜欢什么，喜欢哪家的，朕都给你——九龙斋和隆记的糖葫芦，朕明儿早就派大太监王福去传旨，让他们每式每样都进上来……”

    贤德妃收回目光，笑晲了永靖帝眼。

    这眼，这笑，自有那万种风情。

    “不，现在就让他们进——王福，王福——狗奴才！”永靖帝喊了两声，已是心烦气躁，那王福本来坐在殿外喝着香茶迷迷瞪瞪几欲睡着，不妨皇帝这会子叫他，听了这声气不对，吓得忙溜烟跑了进来，转过屏风就跪倒在地，压着公鸭嗓子叠声道：“是是是，主子爷，奴才是狗奴才！”

    纯嫔在旁边被逗得噗嗤笑，被永靖帝眼刀扫便噤了声。

    “你去传朕旨意，让九龙斋和隆记进他们店的糖葫芦来，各种样式的都要——少了样，朕砍你只手；少了两样，朕就摘了你的脑袋！”

    王福摸不着永靖帝这么大的戾气哪里来的，纵然这道旨意么滑稽莫名也不敢话，唯唯答应着就要退出去。

    贤德妃强撑着坐起身子来，对王福低声道：“你且慢……”又转过脸来，端详着坐在床边的永靖帝，真个目如明星面如满月，因修饰整洁，三十岁的人了，看去还象十八·九岁那样年轻秀气，只是因刚刚动了怒气，白净的脸上带着层薄晕。

    她看了半响，突然觉得心酸，低垂了头给摆弄着他腰间的香囊，见那香囊还是去年她绣的翠竹图样，只是磨损了又补好的，堂堂国之君用缝补过的旧香囊，自然是顾念她的意思，她压下万种情思，轻声道：“为着我随口说，就这样劳民伤财，我心里也不安稳；况且为着我破了宫里的例，那我成了什么样的人了，就是后妃姐妹们没什么话说，太后她老人家……总也是我辜负了太后她老人家的教诲……”

    永靖帝被她亲近体贴的动作弄得心里暖，听着这番耳边细语，心里已是转过味来，只是笑道：“吃几个糖葫芦，算得上什么劳民伤财……只是你尚在病中，朕这么做倒不是爱你反是害你了——你听太医的话，好好吃药早日好了，什么时候好了朕什么时候带你出宫去吃……”

    “真的？”贤德妃听到最后句，眼中光彩跃动，不过瞬又归于寂寥，笑道：“那臣妾便先记在心底了。”

    珍妃见状，插言道：“嫔妾和纯嫔是代太后娘娘来的，既然姐姐身子还好，这便回去复命，也免得她老人家挂心。”

    贤德妃便在床上福身谢了太后惦念，让嫣红送了珍妃、纯嫔二人出去。

    永靖帝便将她抱在怀中，只觉她如今瘦得不成样子，因有着前朝党派争斗，他见了这贤德妃总觉得心里不自在，算起来总有小半年没过来了，想着，他慢慢道：“朕和你少年相伴，有什么说什么。拈花惹草的毛病儿朕有，前朝纷争朕不能同你讲，这是祖宗规矩——论起心来，爱的还是你。但登基之后，总觉得和你隔着层什么，欲爱不得，欲罢不能似的，为什么，朕也说不清楚。”

    贤德妃乖顺得伏在他怀中，闭着眼睛含笑听着，静默片刻，轻轻问：“皇帝，若是嫔妾死了……您会给个什么谥号呢……”

    她话未说完，已是被永靖帝手掩住了嘴。

    “不许胡说！”他凝目望着她苍白的面孔，半响有些挫败得移开视线，温声道：“你且好好休息，朕改日再来看你……”他起身往殿外走去，走到门边却又停了下来，并不转头只问道：“贾府如今可还是初那日替你去清虚观打醮？”

    贤德妃听他这样问，不觉心灰，总是年少时惹下的债，想着两眼已是淌下泪来，偏偏声音却还从容，“回皇上的话，是。”

    得了个“是”字，永靖帝这次便头也不回地走了。

    且不说那边凤藻宫里永靖帝冒雪离开，留贤德妃人无语泪流；单说这慈安宫里，珍妃和纯嫔回来向太后是如何复命。

    只见她二女垂首侍立在两侧，太后冷笑道：“贾元春果真这么说？”

    纯嫔道：“嫔妾不敢欺瞒，贤德妃也实在是太恃宠而骄了——她亲口说的，便是后宫姐妹们没话说，太后娘娘也不会放过她的……这话对着皇上说，可不是挑拨太后娘娘与皇上之间母子关系么？离间天家骨肉之情，也太大胆了些。”她扯了珍妃下，“珍妃姐姐也是亲耳听到的，对吧？”

    珍妃面上微微僵，低声道：“回太后娘娘，嫔妾也听到的；不过贾妃也是为了阻止皇上不妥举动，细论起来，总是皇上对贾妃太过挂心的缘故，才会偶失分寸……”

    太后已是捶床大怒，顺手扯过条束在大迎枕上的黄丝绦带扔给珍妃：“去，给贾元春拿去，就说我的话，她的事我都知道了！”这是要赐死之意了。

    珍妃忙道：“老佛爷！您别生气，姐姐她不是——她是……您听我说——”

    “去，这事我说了算！”太后朝珍妃断喝声，又吩咐纯嫔，“你退下！”

    偌大的慈安宫大殿里便只剩了太后与珍妃二人，夜风卷雪扑打在长窗上，“呜呜”得让人心生惧意，殿角的铜香炉里燃着白檀香，那甜香丝丝缕缕得钻入珍妃鼻中，让她觉得腻味粘稠——就跟面对太后时的感觉样。

    “珍儿，”太后念着她的闺名，拉着她坐在塌边。

    前番当着众人珍妃不敢与太后同坐，此刻只有两人她却是不敢不坐，她顺着太后的力道与之并排坐着，只上身前倾仿佛随时要起来样。

    “珍儿啊，”太后保养得宜的手拉着珍妃的手，凝视着她眉眼，恳切道：“这后宫之中，虽然皇后是哀家的内侄女，你却是哀家最看重的。”

    太后的手明明是暖的，珍妃却觉得股寒气从那里传来，直抵心窝，却还要在面上堆出个笑来。

    “总有五年了吧……”太后眯起眼睛，似乎是在回忆，“当初在王府里，你跟贾元春都有了身孕——前后没错开半个月。其实在皇家宗室，有庶长子也是稀松平常的事。只是那会皇后——哦，宁欣，她那会正与永沥生分了，又见永沥独宠你们二人，生怕你们生下孩子便越发没了她的位置……你不知怎么听到了风声，大厨房送去的饭菜是样不肯动了，小厨房里的人你也信不过——毕竟你那会才入府，根基哪有宁欣深呢，府里的下人都在她手里捏着呢……你怕了，不敢吃东西，不敢点香，不敢走动，饶是这样还是防不住，终于有次在自己房门外摔了跤……”

    随着太后的讲述，珍妃仿佛又回到了那段惶惑不安、度日如年的时期，面色渐渐变得雪白，那假笑却还挂在脸上。

    “……你跌了那跤，哭求到我面前来，把你知道的都说了——你可真是大胆，要害你的人可是我的内侄女，我又怎么会不帮自己人而帮你呢？”太后微微笑，仿佛是对自己那时的贤良很赞许，“只是你们肚子里的到底是永沥的骨血，我也是要顾念二的。我给你药，让你选……你可真狠，前刻与那贾元春贴着脸儿亲亲密密叫着姐姐，转过身就把药下在了汤里……我哪里会把真的药给你呢？还是回头我吩咐下人去做的……”

    珍妃捂着脸低声抽泣起来，“老佛爷，老佛爷，您别说了……您让嫔妾忘了吧，啊，忘了吧……”

    “忘？！”太后冷笑，用力掰开她挡着脸的手，像是在欣赏她面上的泪水，“好。”她轻轻将那黄丝绦带放在珍妃手中，又握着她的十指慢慢合拢了，唇角上挑，眼神却森冷，“你将这桩事情办妥了，咱们就把那件事情给忘了。”

    “老佛爷，您发发慈悲，贾妃如今已是病中残躯，嫔妾便是不去她也熬不了久了……”珍妃说着便要跪下去。

    “等她熬？”太后冷眼看着珍妃跪到冷硬的地砖上，“哀家等不起。贾元春已经知道她当初是怎么流产的了。”

    珍妃惊得双膝软几乎歪在地上，回想方才去凤藻宫见贾妃的情形，明明切如常——难道她心思竟如此深沉，面上纹丝不露？

    太后眉头皱，有些看不上珍妃这幅软弱的模样，“你惊疑什么？那贾元春还不知道你在里面起了什么作用，不过顺藤摸瓜揪出你来也是迟早的事。”又有些恨恨的，“我要你跟着皇帝同去看她，便是不给她吐露此事的机会，偏你要学她做那贤良模样早早离了——幸好还有我的人在旁，否则可真是抓瞎了！”

    贾妃身边还有太后之人？那自己身边呢？这个念头在珍妃脑海中闪而过，自觉可笑，便是皇帝身边只怕也有太后的人，又何况是她们后妃呢。事已至此，已经由不得珍妃不去了，她去了贾元春死；她不去贾元春就当初流产的事追究起来，迟早是她珍妃替太后做替罪羊——人不为己天诛地灭，想着珍妃握紧了手中的黄丝绦带。

    太后见状，知道她拿定了主意，微微笑，俯下身来，盯着她的眼睛，露出口与年龄不符的好牙，锃亮锋利，“你不想知道吗，哀家为何定要置贾元春于死地？”

    珍妃不由自主得打了个寒颤，连连摇头，“嫔妾不想……不，不，是贾元春魅惑皇上，老佛爷您是为了皇上……”

    太后似笑非笑得看着她，点点头道：“很好，你现在不知道，等下去赐死贾元春，最好也不要给她说话的机会让你知道。”她翘起那保养得宜的手，轻轻吹了下小拇指，目光落在跪在身前的珍妃上——珍妃只恨不能缩成小的团，从太后面前消失掉。

    “否则，”太后的声音低了起来，越发显得殿外寒风呼啸之声大作，“后宫虽大，却也容不下你了。”

    第4章知机窍太后动念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