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丽?”
明明是从未接触到的交流方式,明明是是毫无印象的声音。
但不管是自己那该死的天赋,还是灵魂血脉的波动,都在告诉自己,那边那个声音,就是罗丽。
“混蛋死丫头,你在搞什么鬼,那份遗书到底是怎么回事”
还想询问,还想质疑,雨水却莫名的从脸颊流淌。
轻轻触碰,却无法遏制。
仿若心口打开了一扇门,很多往日不敢想的东西都被甩了出去,太多的情绪撞到了一切,搅成了一团。
惊讶?惊喜?愤怒?恐怕都有。
但最后,留下的,是发自心底的后怕和庆幸。
庆幸,喜悦,她,还活着。
少年,你是不是认错了人?吾乃游戏之主
“你当我是傻子”
本应呵责甚至怒吼的言语,还没说到一半已经说不下去。
最后化作呜咽的,堵塞了鼻腔的,依旧是失而复得的喜悦,那是此世最重要的珍宝。
“你,活着,还活着太好了,太好了。”
那边,沉默,良久,狡辩已经变得毫无意义。
抱歉。
言语之中,是浓浓的歉意和疲倦。
“没事,你没事就好。”
抱歉,恐怕我不能算没事,毕竟,我已经死了一次,现在也不在这个世界
“我会为你报仇。”
没问缘由,没问因果,没问目标,没有誓言,没有承诺,没有假设。
那头的罗丽知道,罗夏一定会做到。
半个小时后,当罗夏走出游戏之神的教会,胸口却多出了和大神官一样的徽记。
虽然还是习惯笑着面对一切的罗夏,但不管是他看待这个世界的态度,还是对未来的预期,一切都已经变化。
而门外的林恩和苏娜娜,也等了很久。
“或许,我们该聊聊了。”
“曾经,我们的世界,并不是如此混乱不堪。”
那是一个荒而原始的世界,地上是昏黄的一片,天空中的乌云密集、压缩到近乎实质。
暴雷在轰击云层下的一切,就是迅猛健壮的角龙,被暴雷击中,依旧是倒毙当场的结局。
而只有一片灰色的高崖,却立于雷云之上。
雷暴在其下的云层中流窜,震雷就在耳边响起,而其上的居民,却可以安然入睡。
对于居住在峰顶的西摩人,烧成钢碳的灰树干是最实用的建筑材料,因为族中的老巫婆告诉他们,这样搭起的灰鳞帐篷,才不会被流窜的散雷击穿。
在高崖之上,数百灰黑色的帐篷被支了起来,西摩人的年轻人大胆的在雷云间引火,做饭,即使偶然被雷暴劈中,也就是浑身焦黑被同伴耻笑的下场。
而更高的地方,属于那些还没有长出角的孩子和年老体衰的老人。
在其中最高处的那枚帐篷之中,一个额间断角的独眼老太婆,弯着背,正在和围着篝火的孩子们传授古老的记忆。
“哒。”
细长的灰木棍在半空中搅拌,在不可视的力量的驱使之下,浑浊的烟气汇聚到一起,组成了一个个的图案。
有漂浮的虚无人形,有喷火的巨龙,有手持雷暴的巨人,有林间跳跃的仙子,有长着翅膀的鸟人,最多的却还是伴随着陨星落下的一个个诡异的笑脸。
“在古时候,虽然阵雷季一样会准时来袭,我们的族人并不需要在这指天锋上苦熬,天神赐予我们灰岩部落足够大的地下洞窟,其中不仅有丰美的肉菇,还有甘甜的石露水,那几个在地下的月,即使我们丰收后休息的节庆日,也是少年少女们结亲的好日子。你们中的大部分,大概都是在那之后的七八个月出生的吧。”
黑色枯瘦的手指在随手晃动,昏黄的烟雾构成一个个喜笑颜开的长角年轻男女。
他们彼此靠近,欢笑着歌唱,一起劳作,一起把巨大的昆虫和恐龙一个个拖进洞穴。
突然,其中一个带着头巾的少年,跳离了人群,跳在了老巫婆弯曲的鼻子上,低头轻吻她的眼睛。
“格格,小家伙别逗了。老了,老了,都来了。”
之前和少年手牵手的断角少女的影子,却对老巫婆做了个鬼脸,然后也跳到了她的头上,轻轻触摸着断角的痕迹。
而老巫婆本人,却也难得的露出了陷入回忆的温和笑容。
而发现孩子们都盯着她,她才老脸一红,用灰木杖驱散了烟影,继续往下讲。
“但有一天,邪神们来了。”
烟雾的图景之中,一颗颗陨星落下,浮在其上的鬼脸在狂笑,当其落地时,无数的鬼怪从陨石中蜂拥而出。
年轻男女疯狂的逃窜,却还是被鬼怪追上,撕碎。
眼看,所有人都没有希望了。
在孩子们的眼前,那个带着头巾的少年,推开了断角的少女,和其他的男人挡在了族人的面前,然后变回了粉碎的昏黄雾气。
断角的少女抱着漂来的头巾哭泣,却被族人拖拽着迁徙。
他们到了一个新的平原,重新开垦庄园,饲养猪龙,挖掘洞穴,哭脸重新变回笑脸。
在数个雷季过后,断角的少女也变成了断角的女人,而正当她牵着孩子在果林中欢笑的时候
“他们,又来了。”
这一片陨星,来的比上次更加猛烈,但结果,却没有丝毫区别。
男人们永远的留下了,断角女人的孩子跑的慢了,也留下了
沉默了半响,老巫婆再度挥动木杖,牵引着烟影,画面再度改变。
断角女子和族人在悲伤中继续迁移,但之后发生的事情,和之前并没有什么区别。
陨星落下,邪神们派出了爪牙,族人再度迁移。
只是其中一次,握着旗帜的老族长倒下了,断角的女人接手了旗子,继续指引族人的道路。
已经记不清多少次反复,终于,旅途似乎到了终点。
断角女人指着一个高耸入云的山峰放声大笑,接着,却跪下来大哭。
她的族人还不到最初的十分之一,而在她的身边,有一个破破烂烂的旗帜,有一个孩子佩戴的花环,还有那掉线的头巾。
烟雾构成了两个太阳和三个月亮,时光迁移,笑容再度取代了哭脸,看来,这个故事是大团圆的结局。
沉默的老太婆再度牵引灰木棍,轻轻一嗑,灰黄色的烟雾重新汇聚到一块。
它们,落到了沸腾的石板之上,然后重新化作带着甜甜香味的液体。
一滴,两滴,有的变成了龙状的糖片,有的团成了面条式的硬糖,有的变成了软软的云朵。
“好了,故事讲完了,你们也可以开始吃了。”
若不是为了等着吃雾糖,谁会听老太婆讲古。
终于等到了这一刻,孩子们一拥而上,开始分食糖水。
浑浊的老眼扫视过孩子们,一个,两个今年又多了三个,老巫婆满意的微微点头,最终目光却停在了帐篷角落的木架上。
那里,挂着一个已经枯萎的只剩茎秆的花环。
头巾?已经变成了孩子们彩衣上的补丁和花纹。
旗帜?那弄雾糖的灰木棍,若绑上一块破布,不就是了吗。
而看着吃的喜笑颜开的孩子们,老巫婆的嘴角也微微的露出了笑意,毕竟,还有希望,不是吗。
“不好了,古奶奶,不好了!”
而帐篷外的惊呼,却让老巫婆皱起了眉头。
“吵什么,没看到我在和孩子们讲故事吗”
但拉开帐篷看到的景色,却让老巫婆震惊到落下灰木棍都不自知。
从拿开帐篷的一角看过去,天边那头,一个个银色的陨星正在划破天际,数之不尽。
在迷惘和恐惧之中,断角的巫婆,仿若听到虚空中无数鬼脸的狂笑。
“你们,逃不掉的。”
第十八章 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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