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他贵为皇帝,后宫嫔妃众多,便是年轻貌美的男宠也不知有多少。我已经老了,又出身微贱,若不是为他立有微末功劳,又曾经……与你有过一些瓜葛,对他还有用处,他也不会再将我放在眼里。我即便回去,也不过是闲置,赏我一口饭吃罢了,难道还会有什么更好的安排?觉非,你是不同的,你从来没有看不起自己,也没有看不起我,你跟那些假仁假义的伪君子不同,你是真正把我,把那些楼里的孩子,甚至强哥、一姐他们当成是与你平等的人,始终真诚相待。觉非,我是真的想跟在你身边照顾你。我什么也不图,就是想过过舒心的日子,像个人一样生活。”
宁觉非听他说完,再不犹豫,立刻便道:“好,你就留下吧。”
江从鸾一听,顿时一阵狂喜,心中一时酸楚一时感动,眼泪不绝如缕,到后来怎么也止不住,竟俯到床边,失声痛哭。
宁觉非明白他的心情,一个人一直委委屈屈地生活在泥潭里,从来都要顺从别人的折辱,还得笑脸承受,却永远看不到希望的曙光,那才是最绝望的。他勉力抬手,轻轻地拍着他的肩背,似乎在哄小孩子一般,一下一下的,传达着无言的安慰。
那个家人端着燕窝粥进来时,看见江从鸾伏在床沿哭泣,还以为宁觉非又发生了什么不测,吓得差点把碗打了,三步并作两步地赶到床边,见宁觉非好好地睡在床上,神志很清醒,这才松了口气,却不免瞪了江从鸾一眼,口中却道:“将军,来喝粥吧。”
江从鸾听到这话,连忙坐了起来。他擦去泪水,顺手便从家人的手中接过粥碗,一勺一勺,细心地喂给宁觉非。
那个家人大为诧异,但见将军并未反对,便没敢吭声。
等到宁觉非把粥喝完,江从鸾很自然地起身,将火炉上的热水倒进铜盆,拧了软巾过来,替宁觉非擦了脸和手,然后给他把锦被盖好。他的一举一动都显得特别温婉优雅,神情间带着关切,与一般惯会侍候人的婢仆有着很大不同,倒像是宁觉非的亲人一般。
宁觉非这时已觉得十分疲倦,便对他微微笑了笑,体贴地说:“从鸾,你先去歇一歇吧,我也睡一会儿。”
江从鸾点了点头:“等你睡着了,我就走。”
宁觉非也不再多说,便闭上眼睛,沉沉睡去。
江从鸾静静地坐在床边守着,一直不舍得离开。那个家人见了,知道他会照顾将军,也不便赶他走,就把碗筷和水盆收拾着出去了。
云深在宫里与澹台牧议完事后,仍是直奔神威将军府,听总管说宁觉非醒过来一次,而且吃了东西,顿时放下心来,脚步却未停顿,直奔正房而来。
他一踏进门,便看见了坐在床边的江从鸾,登时停在那里,眼中满是疑惑。
江从鸾本能地站起身来,对他微微躬身施礼,低低地说:“小人见过云大人。”
云深点了点头,客气地道:“江公子不必多礼,您替我照顾觉非,我还要感谢您呢。”
江从鸾自小学习察言观色,是个千伶百俐的人,这时自是听出了他的话中之意,表面上却是茫然不觉,仍是垂头轻声道:“云大人言重了,不过举手之劳,是我应该做的。”
云深仔细打量着他。
自从他来到蓟都后,云深还真没怎么正眼看过他。在这位出身高贵的才子心里,本就看不起出身青楼的人,男娼又比妓女还要低贱,他过去从来不跟这种人打交道的。宁觉非是半途转世而来,又是被强迫着受尽凌辱,在他眼中自是不同于那些小官男宠。想着宁觉非曾经落在这个江从鸾手里,受尽那些禽兽的残忍折磨,他心里就是怒火上冲,虽然涵养到家,一直强自忍耐,待之仍如上宾,不失客气礼貌,却从来不去正视他。
这时细细一打量,只见他身段高挑,眼若秋水,眉含春山,粉色的唇角似乎总带着盈盈笑意,让人看了,心里很是舒服。他的态度总是柔顺温婉,声音低柔缓和,从来不会给人造成任何压迫或者威胁的感觉。无论谁面对着他,都会感到一种平和。抛开身份不论,他确实是个一等一的妙人儿。
云深虽然反感他,却也发不出火来,只是温和地道:“江公子,你也累了,就请先去歇歇吧。”
江从鸾微笑着应道:“是。”便再施一礼,缓步退出。
云深不再去理会他的事情,转身坐到床边,看着沉睡中的宁觉非。
仅仅几天的时间,他脸上的古铜色就已变成了淡褐色,嘴唇更是苍白得没有一丝血色。他本就年少,平时的行事谈吐之间颇有大将风度,瞧着还成熟一点,现在却是消瘦憔悴,下巴尖削,看上去也就是个孩子。此刻,他双眉微皱,全没了过去入睡后的那种安宁平静,似乎在强忍着身体的不适,让人看了十分心疼。
云深忍不住伸出手去,轻轻抚着他的脸。
他的热度已经退了,肌肤隐隐地透出一丝暖意。
云深修长白晰的手缓缓地游走在他的眉间、脸颊、双唇、下颌,眼中满是奇异的光彩。
宁觉非有张让人百看不厌的脸,无论变成什么样子,都是那样的俊美无暇,就是病成了这样,又在沉睡,也仍然给人强烈的诱惑。
他缓缓地倾前去,将自己的唇覆盖上他的双唇,舌尖轻轻滑过他优美的唇线。
宁觉非似是对这种接触极其敏感,即使是在深眠,也挣扎着醒了过来。
一睁开眼,他便看见了云深晶亮的眼睛近在咫尺,随即感觉到了他缠绵的亲吻。
只有瞬间的犹豫,他便侧过头去,避开了与他太过亲密的接触。
云深的脸停在那里,却并未有何气恼之色,只是温和地问道:“怎么了?”
宁觉非淡淡地说:“别把病气过给了你。”
云深便即释然,微笑着抬起身来,坐了回去。
宁觉非略略翻了半个身,看着他说道:“这几日累了你了。”
“你还跟我客气什么?”云深轻笑。“不过,你这次的病可真是来得蹊跷,怎么突然病成这样?还有,你那晚去了哪儿?我到处都找不到你。”他闲闲地问着,语气中满是亲切的关怀。
宁觉非微微笑了笑:“好久没去跑马了,烈火有些躁性。军务也都布置完毕,心里轻松,一时睡不着,就带着烈火跑了出去。结果跑远了,迷了路,在草原上歇了一夜,天亮了才找着路回来。”
云深听了,笑着摇头:“你啊,总是这样鲁莽任性,也是个统兵数十万的大将军了,有时候却还是这么孩子气,看看,冻病了不是?真折腾人啊。”
“是我糊涂。”宁觉非微笑道。“以后不会了。”
“那就好。”云深很是高兴。“你既是醒了,就再吃点东西。”
宁觉非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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