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方小小的天地,如同湮没在漫天红树林外的一颗宝石。
整整齐齐的食物、鱼干、肉干排列有序,而她之前无意中洒下的花种已经在丰沛的雨水中破土而出,两派嫩绿的枝叶仿佛守卫的骑士。
邱小宝正迈着粗粗的小~腿在地上嘻嘻追着体型庞大的居居,他现在走起来很稳,只是有些动作颇有居居的风采,横行甩手,姜鹿尔纠正了好几次,但居居和那只秃尾巴猴王影响太强大,邱小宝又跟着学过来。
阳光正好,静世安稳,姜鹿尔嘴角扬起来。
藤蔓上面挂着不知名的果子,看起来有些像葡萄,又有些像浆果。
她心中柔软,捡了一根树枝坐下来,清亮的阳光透过树叶照下来,将她手中的蜂蜜照出明媚的金色,她伸手摘下一颗浆果,就着蜂蜜蘸着送进口中。
这样的时光,惬意让她想起那些温暖的孩童时光,想起红墙后高高的秋千和阳光下带着露水的花朵。那是埋藏于深深血脉中的牵挂和思念。
这是那些洋人耗费无数心血也无法叫唐人放弃的来自血脉和祖辈的信仰,和他们那华丽教堂中沐浴的圣光而后接受的洗礼净化完全不一样。
蜂蜜的味道在空中飘散,居居和猴王还没有反应,便先响起一阵马嘶般的拍打翅膀声,接着便出现了一只三尺有余的巨鸟。正是那只消失多时的大嘴鸟。
用作警戒巨石没有落进湖水里,但是耳边却传来人声:“小心。”
姜鹿尔比听见鸟鸣还更震惊,差点从树干上落下去,侧头看见一个半身赤~裸、耳戴银环的瘦削少年站在悬崖上,一瞬不瞬看着她。
姜鹿尔死死看着他腰间的长刀,刀锋上还有灰暗不明的颜色,头上有那只胖鸟一般的羽翎,手里拎着一张鳄鱼皮。
她咽了口唾沫,一手去摸自己身后的木棍,一面留心少年身后的动静,并没有其他人的痕迹。
那么,他是孤身一人。
树下的居居听见动静,停下来,警惕看着悬崖上的少年,而邱小宝还没玩够游戏,一推一推想要居居继续向前跑。
“不要怕。”少年察觉到姜鹿尔的紧张,目光在她光洁的脸庞和短发上掠过,生出几分小心翼翼,“我没有恶意。”
姜鹿尔听不懂他的话,她只盘算着怎么能够最快下到树下,如果这个人追下来,以她和居居——如果猴王能助阵的话,能有几分胜算。
而她太紧张以至于忽略了那只胖鸟,就在这失神瞬间,预谋已久的胖鸟冲向了姜鹿尔手里的果壳,成功叼着蜂蜜一瞬间飞出,而姜鹿尔重心不稳,身形一晃竟然后仰出去。
完了。她绝望想到。
而这时眼前突然出现一根嫩绿的藤条,姜鹿尔大喜,不顾一切抓~住,藤条细小的枝丫轻易划破她的手掌,因为要用力稳住身形,在勾勒藤蔓的时候,她腿上的伤再次裂开了。
藤蔓减轻了她下滑的速度,血淋淋的伤口也严重削弱了她的战斗力。
姜鹿尔看见悬崖上的少年灵敏一跃,然后就跳上了旁处的石崖,他比猴群还要敏捷,在她落地的时候他也已经从溪水中走出来。
少年取下了腰间的长刀,姜鹿尔想要站起来却是徒劳,伤口甚至比上一次更加严重。
好吧,还是要死。
姜鹿尔愈发绝望。
居居龇牙咧嘴低吼着,邱小宝跟在旁边有样学样,发出凶猛的奶音。
那少年歪头看了看他们、没有前行,他将手上的帕兰刀取下来,扔在地上,哐当一声,刀和岩石发出清脆的碰撞。似乎以此证明他并没有敌意。
姜鹿尔生出一点希望:“居居。”
少年闻言神色有些异样,松开了去取毒针筒的手。
“你……是唐人?”他换成了华语,带着几分难以置信。
“诶?”姜鹿尔比他还惊奇,她看着这个土著打扮的少年,他虽然衣着和当地人无异,但仔细看长相的确有几分唐人的轮廓。
“我叫林深。”他说。
“我叫姜鹿尔。”她回答,匕首握在背后的手上。
林深时见鹿。海蓝时见鲸。
“幸会。”林深微微欠身,麦色的肌肉匀称而有力,他嘴角露出一丝不易觉察的愉快笑意。
林深是达雅部落收归的幼儿,十二年前,他只有六岁,他的母亲和他被俘虏为奴,后来~经过驯养收归族群,今年他已满十八岁,按照部落的规矩将会进行成~人仪式。
所谓的规矩,就是猎取一颗敌人的头颅作为成年的标志。
有很多姑娘现在等着他的凯旋而归。
可是他现在眼中只看到眼前的少女。
她光洁白~皙的脸庞,柔软的嘴唇,还有纤长的长~腿——她腿上正在流着血。
林深抿了抿嘴唇,他在身上不多的布料间搜寻,找到一瓶药,这是他出门时母亲偷偷塞给他的。
邱小宝一扭一扭已经扭到了姜鹿尔身旁,正在她怀里蹭。
“这是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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