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如其来的暴雨实在下得太大，车前玻璃上的雨刮器运转的速度根本赶不上雨落下来的速度，公路两边灯光昏暗，时缦不敢开得太快，足足花了一个半小时才走了来时四十分钟的路程。

    进了外城之后，车子又多了起来，明明已经快一点了，车流却丝毫不减，甚至还有增多的趋势，喇叭轰鸣声和轮胎摩擦声渐渐喧嚣起来。

    前面一个路口是红灯，时缦踩了刹车，车子慢慢停下在可以直行也可以右转的车道上。

    前一天没睡觉一直在修片，中午又只休息了不到两个小时，时缦没忍住打了几个哈欠，虽然没说话，但祝启宸能感觉到她身上有不耐烦的情绪在扩散，一时竟觉得有些新奇，甚至被传染得也跟着打了一个哈欠。

    他克制住自己的危险念头，拿出手机，想看看新闻清醒一下，却正好刷到了和他们现在状况有关的消息，于是伸手拍了拍时缦的肩膀。

    时缦没转头，问道：“怎么了？”

    “早上我们经过的那个建筑工地塌了，前面几公里堵了好几个小时了，可能到天亮都通不了。”祝启宸道。

    时缦听到一半就猛地转过头来看他，瞪圆了眼睛，一脸不敢相信，等他说完后，才无奈地叹了口气道：“你家在哪？”

    祝启宸报了小区名字，和工作室一样都只能走直行道，而且比工作室距离还要远。

    红灯还剩十秒。

    她看了看前面密密麻麻闪烁着的车尾灯，又从后视镜里看到紧跟在自己车后的光点，下了决定，“直走的话今晚也都不用睡了……去我家吧，右转走另一条路半个多小时就能到了。”

    声音在空气中被慢慢放大，传到祝启宸耳朵里时已经如擂鼓一般巨大地敲击着他整个人，他当然还没来得及也不敢有什么别的念头，但却也没什么心思去想写其他，最后能表现出来的就只有呆呆地点头，吐出一个“好”字。

    时缦自然是没什么其他想法的，只是单纯从现实状况出发，提出一个最优解罢了，以前野外拍摄的时候条件差，也经常男女混宿，因此也没觉得这个提议有太大的问题。

    祝启宸的脸却在慢慢发热，沉默地望着敲打在车窗上的雨滴，眼神却没有聚焦。

    原本被淋的湿透了的t恤衫黏在身上特别难受，此时也无知无觉了。

    当然，到目前为止，到这一刻，在这么短的相处时间内，他还不至于对时缦生出一些超越上司和下属的感情，但好奇、关心、欣赏、心动……这些该有的不该有的危险的情绪却也通通都有了。

    自从面试那天见到她以来，他就经常想起也梦到过一两次初见时缦的场景。

    大学校门口，车辆来往进出，人群熙熙攘攘，对于在李绮雯的管束下苦读了一年多、又还剩一个多学期要进入高三的他，直观感觉简直就是自由奔放的天堂。他兴奋地蹲在校门口的石墩上等祝启寭，手里把玩着跟李绮雯求了好久才被允许带来的拍立得。

    最后一节课铃响，校园广播开始放音乐，是一首粤语老歌。

    下一秒，被人群簇拥着往校门外走，抬手轻抚黑发，嘴角带笑，表情温柔地和身边人说话，身着一袭白裙，却又穿着一双红色高跟鞋的她就这样映入眼帘。

    只一瞬间，他便举起拍立得，原本准备留给祝启寭第一张的念头立刻被抛在了脑后。

    只是又下一秒，他便被不知道从哪个方向奔跑过来的一个人撞了一下，人没从石墩上掉下去，手却不小心松了。

    而等他又是伤心又是懊恼地收拾完拍立得的“遗体”再抬头时，人早已无踪无迹了。

    他后来从祝启寭那里知道了名字，再后来又知道了一些事，可无论如何，对她的初印象却从来没有变过，甚至那些危险的情感，似乎也从没有变过。

    时缦估计得没错，大概过了半小时，就到了她住的小区，小区里没有地下停车场，只能停在楼前划出来的停车位上，两人不得与又淋了会儿雨才跑进大楼，进电梯时脸色都不太好。

    时缦的家是两室一厅，面积不算小，不过其中一件卧室被她改装成了书房加小工作室，卫生间也只有一个。

    她一进门就先跑进了卧室，没一会儿拿了两条新毛巾出来，递给祝启宸：“我洗澡比较慢，你先去洗吧，洗漱用品里面都有。嗯……家里没有别的拖鞋了，只好委屈你赤脚了，不过我天天都打扫的，地上一点也不脏。”

    祝启宸点点头，拿过毛巾，背着包进了卫生间，顾忌着时缦身上还穿着湿的衣服，再加上又是在别人家，飞快地洗了个战斗澡，不到十分钟就走了出来。

    时缦刚好端着两杯东西从厨房出来。

    “咖啡？”祝启宸问道，手上还拿着毛巾在擦头发。

    时缦摇摇头，还莫名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咖啡豆正好也吃完了，就泡了两杯可可。你先坐客厅看会儿电视吧，因为另一间房被我改成工作室了，你今天只好睡沙发了。”

    明明是正常的对话，祝启宸却觉得气氛温暖了起来，忙笑道：“那也肯定比在车里淋雨好。”

    时缦把杯子放在了客厅茶几上，“那我先去洗澡了，待会儿出来之后给你铺个床，今天一天也辛苦你了。”

    时缦在洗澡的时候，祝启宸没开电视，而是盘腿坐在沙发上继续看之前没看完的照片。

    脚步声在身后响起时，已经又过去半个多小时了。

    祝启宸边想着她果真洗澡洗得很慢，边转过头起身想打招呼。

    ……却看见了他绝对不应该看见的。

    一个女人。

    ……一个赤身裸体只披着一条浴巾的女人。

    ……一个赤身裸体只披着一条浴巾的危险的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