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启宸觉得这个声音有些耳熟，但怎么想都想不起来在哪里听过，就见姜莉起身回了话，话音有些吃惊。

    “yanis，你怎么今天就来了，不是休假两周吗？韵姐三天前去国外拍摄了，要后天才回来，你有急事的话打小周电话就行。”

    女人还没回答，祝启宸已经看见了她，愣在了原地。

    她头发剪得很短，紧紧贴着耳边，染了点紫色，有些妖媚。脸上涂了一点淡妆，眉毛画成上挑的形状，下巴处线条明晰，看起来精干又强势。

    上身穿了黑色的吊带背心，胸前那一块的布料是松紧褶皱的，反而突出了胸部的挺立，腰线又兀地收紧，露出一小截肚皮。

    下身穿了大概是雪纺材质的黑色阔腿裤，侧面从膝盖上方开了缝，露出半截小腿。不知道是自然形成还是特意美黑，她的皮肤并不很白，而是淡淡的小麦色，看起来并不夸张，却处处透着健康和性感。

    和她的大学时期相比，真的是变了很多，祝启宸却不知道为什么依然第一眼就认了出来，就像当年在人群中第一眼就看到了她一样。

    他在心里默默感叹世事难料，强忍着没有露出不合时宜的表情。

    她又开了口，眼睛专注地看着姜莉，视线不曾旁落：“也不算什么大事，不过待会儿你记得跟丸子说一声，要是瞿天珅助理打电话过来说有片子要拍，不管他是说我同意还是说楚韵也知道都别理，就说我在休假没空，也别给淇淇排。”

    姜莉边点头边拿手边的黑皮笔记本记录。

    楚钦插嘴：“他找你干嘛啊？”

    “你管那么多，反正没你的活。”她直视着楚钦，言语间很是冷淡，又眨了眨眼，视线在办公室环顾一圈，最后落到祝启宸身上，“今天……是在面试？”

    祝启宸原本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发呆，听到她这话，眼神微微抬起，正好对上她的目光，心下一跳，不过她很快又移开，重新看向姜莉，显然是不认得他。

    姜莉忙道：“对，现在就小周一个摄影助理，忙不过来，就决定再招两个。”说着就要给她介绍，“这是应届生，刚从电影学院……”

    她摆摆手：“你们面吧，我还有事，先走了。”说着转身出去，反手关了门，一点多余的目光都没有，并不在意在面试谁，最后又招了谁。

    姜莉习惯了她这样，也不觉得尴尬，只坐下来笑着对祝启宸说：“那是yanis，也是我们的首席摄影师之一，你应该听说过她的名字吧？”

    祝启宸点头，hitum一月两刊，偶尔还有各类主题不同的特别刊，一年能有至少三四次封面是由署名为yanis的摄影师拍的。他虽然对天韵工作室没多深的了解，但背靠hitum的背景肯定是知道的，但他的关注点完全不在这儿，心里纠结了一会儿，到底理智还是没能战胜情感，忍不住问：“她的中文名是不是叫时缦？”

    不只是姜莉楞了一下，林淇淇和楚钦显然也都没意料到祝启宸会是这个回应。还是姜莉先反应过来，言语轻柔，脸上却没什么特别的表情，“yanis从入行开始就用的这个名字，至于其他就不是我们今天面试的范围了。”

    祝启宸又是笑笑，接着说被打断之前的话：“大学后两年，我主要是跟着曹老师……”

    氛围缓和了一点，面试又进行了大概二十分钟，之后林淇淇又问了他一些专业上的事，还拿出他附在简历里的作品问了他几个问题，姜莉也针对工作安排说了一些话，反而是祝启宸以为会出些很为难人问题的楚钦一句话都没说。

    祝启宸直到出了大楼才舒了一口气，叫了辆车准备回家，上车之前，他又抬头看了一眼，十七层的高度，其实根本看不到什么，他却看了好几秒，等到司机师傅叫他才收回目光，看起来还十分不舍。

    等回到家，他连包都没来得及放下，就冲进书房，开始翻箱倒柜，李绮雯听到声音从厨房出来，看他漫无目的地左开一个柜子，右拉一个抽屉，皱了眉道：“你干嘛呢，翻来翻去的，找什么？”

    祝启宸头也没抬，“妈，你记不记得我高中时候买的那个拍立得，放哪了？”

    李绮雯走进书房，“你不是带去h市找你姐了么，回来就坏了。我都跟你说了别带去，你非跟我犟。后来么……喏，这儿……”她拉出木制长沙发下面的一个箱子，又从里面拿出来一个鞋盒递给祝启宸，转身出去继续烧菜。

    祝启宸放下了包，坐到书桌前，拍了拍鞋盒上并不明显的灰尘，慢慢地打开，里面有碎掉的白色外壳、内部零件、一盒二十张的相纸。

    虽然是有二十张，但其实只有一张是用过的。六年前，他还是高二的时候，去h市找过祝启寭一次，带着这个他刚买没一个礼拜的拍立得，本来是打算给祝启寭照第一张的，只可惜，到的第一天就摔坏了。

    他打开了盒子，把相纸倒了出来，他还清楚地记得用过的那张被他放在了最下面，不过祝启宸还是从第一张开始看起。过去了这么多年，没用过的相纸都已经泛黄，翻至最后一张，祝启宸的心突然开始狠跳起来，脉搏跳动的声音被放大，甚至一下一下敲打着太阳穴。

    相纸上只有一个人，自然不是祝启寭，甚至在拍的时候祝启宸根本就不认识她，她应该也并不知道自己被拍了。

    祝启宸还记得她的皮肤很白，身材高挑，那天穿了一条白色的裙子。这也就导致，现在的拍立得相纸上其实已经褪得不剩什么了，就只有各种色块的混合还有点淡淡的轮廓。

    祝启宸把那张相纸放在了桌上，把其他东西放回了鞋盒，又把鞋盒放回了箱子里推进沙发底下。

    至于那张相纸——他在书桌前坐了好久，最终拿出了钱包，把相纸反着塞了进去，又在上面插了一张卡，之后才装作没事人一样出了书房。

    李绮雯问他今天的面试怎么样，他只淡淡一笑，“希望能进吧。”

    也不说希望的是哪一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