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白曦老远就听见素衣院那边传来的哭声了，一声比一声凄惨，寻常人听了保管夜间做噩梦。她却见怪不怪地径直朝师父所在的碧水院走去，半个眼神都没往那边飘。

    毕竟是听了十几年，再怎么渗人也该习惯了。只是那半捏紧的手还是把主人略带不安的心情暴露了出来。

    一踏进碧水院，就听见师父懒洋洋的声音在屋里响起。

    “把我那孩子带进来，老地方。”

    白曦立马往院内唯一一棵大树上看——那孩子果然在上面。不过数秒，她提着与她胳膊一般粗细的白蛇站到房门前。

    “进来吧。”

    进屋左转，映入眼帘的先是一片白花花的胸膛，往下看便是只掩住重点部位穿跟没穿似的衣袍，再往下是白得发光的大腿。

    白曦寻思这爷肤色那么白，估计自她离开后就没出门晒过太阳。表面上却不动声色，将白蛇递给他后一副正经模样，开始报告这次任务结果。

    “……南五少爷假意受伤回到府中，南老太太心疼他便吩咐几个月内非要事不许来打扰他，估摸五日后便回来。”

    “嗯。”

    “路上偷袭的人身上没有任何表明身份的信息，但从他们一致的剑法上看可以肯定，他们和南五来时遭遇的是同伙。”

    “嗯。”

    “没了。”

    “嗯。——胖了。”

    白曦面无表情，“是我将备用里衣缠在腰上而已。”

    “你的脸也圆了。”

    “……”

    “看来山下的伙食挺好，”师父半眯眼看她，“都吃了些什么，喜欢哪些，改日为师给你做。”

    脑中顿时闪过一连串痛苦的记忆，白曦迅速回答，“白粥咸菜胡萝卜，最喜欢咸菜配白粥。”

    师父挑挑眉，一个“哦”字拉了好长的音，最后笑道，“那明日就吃这个。”

    “谢师父。”

    接着师父就让她滚蛋了。白曦求之不得，一听这话，点头的第二秒双脚已踏出师父屋了。

    后方隐隐传来师父未用内力放大的声音——

    “……阿曦长大了啊。”

    白曦装作什么也没听见，快速离开了碧水院。

    下面便是要去刚刚传来哭声的素衣院。那哭声不知何时已消失，但白曦知道还没完呢。

    她在院门口停住脚步，仔细倾听里头的情况，判断到了哪一阶段。

    “……啊啊……唔啊……嗯嗯唔……”

    带着哭腔的叫声在风中飘散，这估计是快要结束了。白曦松了口气，终于走进去。

    三月不见，素衣院院子比先前要更加凌乱肮脏，杂草虽不高却也茂密得很，被铁链捆在树上的少年衣服凌乱，满身都是剧烈挣扎的伤痕，苍白瘦弱的身子看起来好不可怜，白曦走近他。

    “……哈……哈……你回……来了……”

    白曦专注解开铁链，没有理会他。少年也没有再开口，只是半闭眼大口喘着气。

    “别睡。”稳稳接住倒过来的少年，白曦抱起他走进屋。放到床上时，他已熟睡。

    “师姐，药汤已经准备好了。”先前便在屋内的绿衣少年悄声提醒。

    “这三月辛苦你了，接下来有我就行，你也去休息吧。”白曦点头，望向自己唯一师弟的眼神充满温和。

    少年闻言两眼一弯，露出害羞的表情，“哪有的事，能帮上师姐的忙我特高兴——那我先出去了，有什么再叫我。”

    “好。”

    待师弟合上门出去后，白曦再次抱起少年，扶着他身令他坐着。先是脱去他身上衣物，仔细从他身上伤口中挑出不能融入他血肉的废屑，再将某些细微的伤口扩大，之后便是扛着他到药汤前缓慢放下。

    “嘶——”

    少年蹙眉，不满地睁开眼。

    “让你别睡了。”

    “累。”

    “我知道。”

    拿着布轻柔地替他擦着身子，白曦暗数着他身上已经成疤的伤痕，想着需要多少药才能使它们消失。

    “路上好玩吗？”

    “还行。”

    “南五没回来？”

    “过几天。”

    “为什么回来。”

    “这是他的事。”

    不知怎么少年笑了起来，他眼角上挑笑起来莫名妩媚，虽面色苍白却别有风姿。

    若不是为了她，想必他也不会经历那些折磨变成这样一副虚弱凄惨的模样。

    都是因为她。

    药汤泡半个时辰足矣。白曦捞起少年放到早床上擦干，再用被子将他包住。

    “这回你可以安心睡了。”

    “你不陪我？”

    “等等。”

    白曦走到大屏风后将被水打湿的衣物换下，只穿了层里衣，再去洗洗手洗洗脸，这才返到床边。

    少年已睡去，他的确是累了，眼下的黑色清晰可见。

    白曦看着他好一会儿，拿起另一床被子才他身旁躺下。

    醒来时也不出意外被缠得紧紧的，他拥着她，两人腿脚相叠，她连挣扎都麻烦，虽说他力气不会比她大。

    两床被子只剩一床，另一个可怜躺在地上。

    “不睡了？”

    敏感地察觉到少年睁开了眼，白曦问。

    “你陪我。”

    “好。”

    再次醒来已是中午，少年依然拥着她不放，他慵懒地看着她。

    白曦叹口气，“近期我都不会走，平日就跟你呆着，先起来吃点东西吧。”

    他这才松手。

    给他拿来衣服，帮他换上。之后擦脸梳头准备点心一样不落下。

    等到白曦出门又已经过了半个时辰。

    先是到碧水院陪师父吃饭。师弟晨风已至，正陪师父坐着撸蛇。

    白曦望向桌子，果真是咸菜白粥。

    “宁瑛更黏你了。”

    “与原来无差。”

    “是吗。”

    宁瑛便是那少年名字。

    “宁瑛哥可想师姐了，这三月来日日念着呢。”晨风显然认同师父的话。

    “这样。”白曦只是点点头。

    “话又说回来，师父今日是转性了？平日劝您为了身子吃清淡些，您从来不理会的。”晨风叽叽喳喳，“看来是师姐的功劳，只有您才管得住师父。”

    听听这是什么话，徒弟管师父？师父还有没有尊严了。师父笑眯眯地掐住小徒弟的脸，反复蹂躏。

    虽说事实的确也相差不大。

    白曦看着他们打闹，咳了两声暗示点到为止。等到看着师父将最后一口粥喝完拍拍屁股回去歇着，再和晨风一起去洗碗顺便领过为宁瑛特别准备的药膳。

    回素衣院时准备的点心早就没了，宁瑛坐着书桌前，松散地捧着一本书看。白曦瞟了一眼，发现是本游记。

    “吃东西吧。”她叫唤。

    “你喂我。”

    “嗯。”

    宁瑛吃得不快，甚至一口能吃个五分钟才咽下去。白曦见他这副模样，考虑着是不是该改改这药膳味道了。

    她自然是有试吃过的，虽不算难吃，但那苦药味也不淡，人不爱吃也正常。更何况宁瑛本就不喜苦味，吃这个也算是在勉强他。

    打定主意之后去找师父聊聊改进的味道的方法。白曦重新看向宁瑛，发现不知何时他已将书合上，此时正半撑着脑袋专注地盯着她看。

    “怎么了？”

    “这我吃得下。”

    “知道了。”

    饭后漱口，宁瑛窝回床上。他抱着被子坐在里头，直直看着白曦，等她过来。

    白曦靠近他，揉揉他的后颈，又轻捶捶他的肩，想起一件事。

    “把衣服脱了吧。”

    “干嘛？”

    “上药。”

    昨天那些伤口有药汤已经够了，再上药也是浪费，宁瑛很快明白白曦的想法了。

    结成疤的伤口是没有好好泡药汤导致的，。白曦知道宁瑛的脾气，也不会想要去指责晨风没有好好照顾他。这家伙只在她面前比较乖而已，可没有给他人好脸色的习惯。

    “泡很疼。”

    “我知道。”

    他向她解释，白曦明白。虽说然在她面前他看起来没什么感觉，但她知道泡药汤很疼。她也曾泡过，虽说就两次。

    宁瑛只是喜欢在她面前逞强而已。

    但相同的，他也无比喜欢对她撒娇。就像现在这样。

    伤疤从后背到腰部，从锁骨到大腿内侧处处都有。白曦手摸药膏，每一处都细细擦拭。待到擦至大腿内侧时，宁瑛突然抖了一下，埋怨地望她一眼，将她往怀中带。

    他蹭着她的脖颈，像一只大猫。白曦后知后觉拍拍他的后背。

    “就这样？”

    明显感觉到身下凑近的热源，白曦明白该做什么。她瞅了瞅宁瑛，发现他的脸渐渐涨红。

    她的手往下轻柔地抓住，缓慢地拿捏着上下抚摸揉弄。宁瑛半咬唇看着她。

    白曦没有犹豫将脸凑近，双唇叠合。两人舌尖触碰搅动，他抱她愈发俞紧。

    手中的东西也在变化，她柔和的动作已不能满足他，他开始无意识用力摩擦她的手。

    “……嗯哈……哈……”

    白曦与他唇分开，得到他一个从失神到清醒的哀怨眼神，却只是一笑。

    想当初她第一次帮他解决这个的时候，她的手握上去没几分钟就出来，不想之后一回比一回难。到现在手已经不能让他解决了。

    白曦想了想，抽出手向后退。

    宁瑛注视着她，隐约知道她要怎么做，不由飘逸开眼神。

    她伏在他腿间，只是正常呼吸还没开始，就感到这人抖了抖。白曦有点想笑，但她忍住了。她先是伸出舌头在那顶端舔了舔，无视了宁瑛更加剧烈的抖动，接着向下滑动。

    宁瑛死死咬牙坚决不发声，尽管颤动的身子已经完全暴露了他。他的手情不自禁放在白曦头上，却没有其他动作。

    白曦边含边舔偶尔还会不小心牙嗑上，比较着他与以往的反应来判断他的状态。终于在一阵剧烈的颤抖中，感受到头顶的压力，听着他忍不住的呻吟，解决了这档事。

    她当然没打算咽下口中的东西，当即下床吐到水盆里，又漱漱口。

    回到床上，宁瑛手捂着脸，一副不愿意让她看的模样。

    白曦拿着布擦去滴到他身上的液体，顺便给他清洗一下下体，便哄着他穿上衣服。

    宁瑛一手捂脸一手慢吞吞换上衣服，将拿弄脏的被子踢开，抱起另一床被子，然后钻进去开始睡觉。

    白曦自觉处理那被子。

    两人又开始了岁月静好的生活。

    这期间白曦还是去找师父商量了药膳的事，师父似笑非笑地看她，没反对。

    每个月都会发作的那一天又来了。提前被铁链绑在树上的宁瑛青筋暴起不断挣扎大叫，疼痛逐渐压过他的忍耐程度，埋没他的理性。

    白曦只是在旁边看着，她也只能在旁边看着。

    到正午时，那叫声开始转变为哭声。那声音凄凄惨惨，好不悲凉。

    然而白曦也只能这样看着他。在距离他五米的草地上，凝视着平日不愿意流露大情感波动的他，哭肿双眼哭哑嗓子，毫无形象。

    到最后阶段时，他已经没有力气了，只剩下余痛折磨着让他哼几声。

    结束自然也是白曦抱着他回的屋。像往常一样处理伤口，却莫名地让她动摇起来。

    已经十年了，苍梓树至少在表面上看起来并没能帮到宁瑛。她很少怀疑师父，师父说苍梓树能救宁瑛，她一信就信了十年，现在却突然怀疑起师父。

    帮宁瑛盖好被子，白曦决定去找师父聊聊，却被拉住。

    宁瑛虚弱地牵着她的手，什么也没说，白曦沉默地爬上床陪他休息。

    “别怕……我在这里。”

    “爹娘他们很快就会找到我们的。”

    “——咳咳，我不知道。但、但那一看……咳咳……就知道不是什么好东西……咳咳……”

    “————”

    如果当时吃下的人是她就好了。

    这样他就不会离开他的家人，他的富裕生活，他本该轻松享乐的一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