赫舍里家长房的成衣多卖给宫里、贵族和富商阶层,割最顶尖的那一茬韭菜,非常大方地把其他客群让给了竞品,在圈中口碑极佳。
一个月后,几头生了痘疮的母牛运抵京城,暂时养在赫舍里家长房的田庄。
就在郝如月凑齐所有硬件条件,准备跟皇上说起这事的当口,有人抢先在皇上面前告了赫舍里家长房一状。
告长房私藏天花病毒,包藏祸心。
告状者是一个皇庄的管事。他按程序先告到了内务府,内务府觉得兹事体大,便将此事禀报了皇上。
康熙根本不信,只在闲话的时候问了郝如月一句:“朕听说你母家的田庄养着几头生了痘疮的母牛?”
“皇上怎么知道的?”还知道得这样清楚,郝如月有些吃惊。
康熙蹙眉:“还真有啊?养这些做什么?”
郝如月把自己的想法说了,康熙第一个反应就是胡闹:“人痘是人痘,牛痘是牛痘,畜生身上的痘怎么能给人使!”
郝如月就知道康熙会这样想,便随口编了一个故事,大致内容与一百年后那个英国乡村医生的发现过程差不多。
只不过将主角从外国人换成了赫舍里家长房商队的人,最后道:“皇上,牛痘可比人痘便宜多了,不止小孩儿,大人也能用。”
毕竟是一百多年后的故事,差着一个世纪呢,放在当下确实有些天马行空,难以理解。
见皇上还是将信将疑,郝如月加码:“若牛痘能成,臣妾借给皇上的银子,不收一分利钱!”
康熙:还敢提利钱!
郝如月想了想,继续加码:“臣妾借给皇上的银子,不必还了,算是赫舍里家长房孝敬的。”
康熙:“成交!”
郝如月:“……”不愧是金牛男。
要不怎么说擒贼先擒王呢,只要皇上点了头,之后的事就好办多了。
可办事之前,郝如月还想问问别人给她告状具体告的是什么,康熙哼笑:“告你私藏染了痘疮的母牛,图谋不轨。”
郝如月也气笑了:“那是个什么人啊?怎会知道得这样清楚?”
康熙给她解释:“那人是一个皇庄的管事,那个皇庄紧挨着你家的田庄。听说你家田庄有个养牛人得了痘疮,他就害怕了,直接上报给了内务府。”
听说有人因那几头病牛得了痘疮,郝如月两眼放光:“皇上,这事当真?”
康熙听说根本不信,没派人去查,此时也不确定。郝如月就催他:“皇上,即刻让太医院的人过去看看,好不好?”
万一有人感染了轻微的牛痘病毒,就可以像一百年后那个英国乡村医生那样做实验了。
康熙看了梁九功一眼,梁九功很识趣地带人退了出去,至此屋中只剩下康熙和郝如月两个。
两人隔着榻上的小几分坐两边,康熙倾身过去跟郝如月咬耳朵:“你就不想问问那个告密者为什么要告你?”
对啊,她已经是皇后了,告赫舍里家长房不就等于是告她吗?刚才净顾着想牛痘的事了,竟然忽略了这个。
直觉告诉郝如月,娘家田庄有人长了牛痘多半是真。若没有真凭实据,谁吃饱了撑得敢告皇后娘家的黑状。
要知道赫舍里家长房不仅是皇后的娘家,还是太子,大清未来继承人的外家。
而且传染病这种东西,有就是有,没有就是没有,有了藏不住,没有也很好确认。
可痘牛养在城外的田庄,又是秘密交代下去的差事,赫舍里家长房知道的人都没几个,又怎会让隔壁皇庄的管事知晓。
皇庄归内务府管,有直达天听的渠道,又是痘疮这种不得了的传染病,很快便会传到皇上耳中。
出了事不报官,而是选择告御状,对方要针对的显然不是赫舍里家长房,而是她这个皇后。
家中有人感染痘疮,隐瞒不报,企图自行处置,然后被人直接捅到御前……这套路有点眼熟啊。
除了最后一步略有不同,其他简直不要太像。
“是赫舍里家三房干的?”熟悉的配方,熟悉的味道,还有“只要损人,利不利己不重要”的风格,就很像三福晋的做派,郝如月怎么想就怎么说了。
果然皇上抬手捏了一下她的腮:“你怎么忽然变得这么聪明了?合着朕都白查了!”
郝如月拍开皇上的手,揉腮:“不是臣妾太聪明,是皇上问得太明显了。”
多年斗争经验告诉她,这男人是占便宜没够吃亏难受那一挂的,既要又要还要。他的女人一个个都要聪明伶俐,太蠢了让他嫌弃,可太聪明又会遭他忌惮。
简直左右为难。
所以郝如月就学会了,只要自己能得到实惠,至少利益不受损,虚头巴脑的聪明头衔都留给皇上好了。
“有吗?”果然皇上被取悦到了,含笑看她。
郝如月点头:“皇上爱重臣妾,自然事事以臣妾为先。皇上对臣妾说了这么多,臣妾若再猜不出来,那就是蠢的了。”
聪明得恰到好处即可。
他放在心尖上的女人怎么可能是个蠢的,康熙隔着小几握住了郝如月的手:“这个月还没有动静吗?”
郝如月知道他问的是嫡子之事,便故作失望地摇摇头:“
坐胎药一直在吃,有太医院送来的,有臣妾母家送来的,还有臣妾自己让内务府搜集的民间秘方,都不管用。”
为了隔开太子与皇上,分散康熙皇帝对胤礽爆棚的父爱,以及与之相匹配的控制欲,郝如月并不排斥再生一个嫡子出来。
但郝如月心态放得很平,刚说的坐胎药,她一口没喝,全都浇花用了。
哪怕是为了孩子的健康,她也不会求助药物。
况且太子还小,这事并不着急。
之所以让内务府帮忙寻药,不过是个幌子,用来安皇上的心罢了。
郝如月以为自己所说都是皇上乐见的,却见皇上握紧了自己的手,攥得都有些疼了:“这事不急,咱们尽人事听天命。是药三分毒,你身子骨本就不算强健,又管着宫里的事,切不可强行坐胎。”
“那些药都停了吧。”说到最后才松开了她的手。
第85章 下场
自打她当上皇后,几乎是专房之宠,可见皇上有多盼着再来一个嫡子。
可皇上心里再急,也没有默认她以损伤自己身体为代价怀上龙胎,可见皇上对原主还是有些真情在的。
不过不是很多,否则原主不会死,自己也就不会穿到这里来了。
既然皇上不许她再喝坐胎药,郝如月倒是乐见其成,至少每天不用再费心浇花了。
心里这样想,面上还是要装一装的,郝如月含泪谢恩,然后犹豫道:“那告状之事……”
如果真是三福晋做的,都不必郝如月出手,只需给娘家通个气,佟佳氏和乌雅氏自然会出面料理。
可能都不必佟佳氏出手,只一个厉害的乌雅氏对付三福晋就足够了。
不过三福晋背后站着索额图。不管索额图是否知晓,出了这么大的事,都会替三福晋善后。
长房虽然有钱,到底没什么权力,打打商战还行,玩权谋论手段,远远不是三房的对手。
狡猾的狐狸还是要交给猎手的。
康熙再次握住郝如月的手,这回没用力,只是轻轻覆了上去:“才夸你聪明,又犯傻了。这事朕都替你查清楚了,又怎会不管?”
索额图真是出息了,自家闹出天花,也不许别家好过。
算计来算计去,竟然算计到了皇后身上。
他的女人他疼还疼不够,又怎会让人给欺负了去!
赫舍里家长房田庄里的痘牛另有用处,是皇后命人养的。经过调查,也确实有人因此感染痘疮,可以暂时搁下不理。
但之前利用汉人官员抹黑种痘之事,却要彻底查一查了。
在大阿哥和太子种痘之前闹出这样一件事,本来就很蹊跷,康熙以为又是反清复明势力搞出来的。
可后来先是索额图府上有人出了花,之后又爆出礼部侍郎伊桑阿府上也有人出花,这事就未免太过巧合了。
毕竟两家的亲事已然定下,听说翻过年就要办事了。
再想想最开始出事的那个汉人官员正在礼部供职,康熙心里就挂起了一个大大的问号。
只不过后来查实,整件事果然有反清复明的势力在掺和,康熙的注意力便被吸引到那上头去了。
朝廷正在用人之际,而索额图和伊桑阿确实有些才能。又想着两家这回也是损失惨重,便没有彻查到底,只将涉事的反清复明势力清算之后,就收了网。
哪知道伊桑阿倒是消停了,索额图还敢跑出来蹦跶,这回不给他一巴掌抽疼了,保不齐下回还敢做出多少丧心病狂的事来。
关于上回抹黑种痘的事,郝如月起初也没往索额图身上猜,还是听说三房和三房的准女婿家都有人烧出了花,才将这事跟三房联系在一起。
然后所有逻辑都通顺了。
他们并不是真想抹黑种痘,而是想阻止太子种痘罢了。
从前赫舍里家还没分家的时候,三房照拂长房,一来是因为老太太健在,一直奉养在长房,为了一个孝字,不得不装装样子。二来是仁孝皇后还在,肚里揣着嫡子,是三房未来的倚仗。
后来两房分了家,逐渐视同水火。三房威胁无果,示好无果,想要另辟蹊径送女入宫也无果,很可能就动起了歪心思。
用人朝前不用人朝后,自己用不到也不想留给别人,还怕别人利用太子反制自己,于是索性毁掉。
如果郝如月所猜不错,太子错过这次种痘,便不会再有下一回了。
而三房的底牌远远不止于此,保不齐什么时候宫里会再次闹起天花来。
郝如月是穿来的,知道太子染上天花也不会夭折,但三房的人不知道啊。
此后三房和三房的准女婿家相继有人出花,恰好证明了郝如月的猜想。
大约老天都看不过眼了,故意让对方机关算计,最后却玩脱了线,害人不成反害己。
奈何这事又跟反清复明的势力挂上了勾,一下就分散了皇上的注意力。郝如月有心提醒,可她没有相应的证据。
毕竟查到了反清复明的势力,就算她能说动皇上,索额图和伊桑阿都不是简单的人物,很可能会拿反清复明那些人说事。
狡辩自己也是受害者。
索额图和伊桑阿都是根红苗正的旗人,且都是上三旗的贵族,与朝廷一荣俱荣一损俱损,他们再糊涂也绝不会勾结反清的势力。
所以郝如月猜,这回可能是二人起的头儿,最后却被反清复明的势力给利用了。
然而这些都是郝如月个人的猜测,虽然有动机,逻辑也通顺,却没有真凭实据。
她虽是皇后,在东西六宫有些话语权,可也仅限于东西六宫。
至于长房,告诉他们也是白着急,根本帮不上忙。
第117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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