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元朗就眼看着那个干瘪瘦小的店小二抬起头随意瞥了眼他们,然后一句话没说就打开了柜台后面的暗门,岑青茗跟在他身后,李元朗也随后跟上,暗门被赌场掌柜缓缓关上,赌徒们沸反盈天的叫喊也随之被隔绝其后,虽然外面是日光正好,但内里却是一条蜿蜒地道,地道里油灯碗上散发着微弱的亮光,李元朗跟着他们缓缓下行。
这地道深远且岔路众多,等他们终于到了一个小门前,那小二做了个请的手势,岑青茗推开了后骤然便是灯火通明的热闹景象:望不到边际的墙筑,数不清的门店市集容纳其中,数百盏灯笼悬挂其上,往来商客井然有序,不远处甚至有个小型拍卖会场。
在这离京百里的偏远小县城的地下,居然还有如此大的地下黑市!李元朗少见的怒形于色,这就是下面的人报上来的除了匪贼骚扰一切清明?!
第6章 出价
“你在发什么呆,快跟上。”岑青茗看着立在原地的李元朗喊道。
李元朗深吸了一口气,调整了下情绪,跟了上去。
沿着这被开辟的街道走了一会,李元朗也发现了,这里就是各色无法在市面上正常流通的珍宝交易所,种类千差万别,只要你有钱,不管是江湖流派的秘籍还是朝中权臣的秘宝,你都能在这有所收获,甚至在那个被半包围的拍卖会场,李元朗还看到了从宫中不翼而飞的珍宝。
这背后的人可以说是手可通天了。
岑青茗完全没在意到李元朗内心的波涛汹涌,她一路沿着街边的摊贩挑挑拣拣,不时问下价钱,有时再问下他们金物的购价。
几番往来之后,岑青茗出手了几个小玩意,但一直没把千手佛拿出来。
李元朗冷眼旁观,发现岑青茗都是一副眼高于顶的样子在糊弄人,目的大概就是在估量各个珍宝的价值。
等到从那地下黑、市出来,岑青茗觑了眼还在沉思的李元朗,问道:“什么感想?”
李元朗表现得像个才开眼的愣头青,颇为真诚地说道:“大开眼界!这里的宝物当真是眼花缭乱,如果我有钱我肯定买几样,就是可惜,我们在这出金手佛就有些略亏了。”
一半露蠢一半点明问题关键,让对方既不会对你多有戒心也不会把你当没用的蠢货,对于岑青茗来说,确实十分适用。
“你知道就好。”岑青茗威胁道:“如果你想不出那个原主顾的地址,那这中间的差价,用你下半辈子赔给我。”
俩人今天一天没吃饭,回到客栈,岑青茗要了几碟小菜叫进房间,李元朗趁机说自己要如厕,在岑青茗嫌恶的眼神中退了出去。
李元朗找到个偏僻角落,四下无人时,用暗号又召见了卫风。
“交代李圭过两天就可以现身了,然后宏达赌坊,派个人给我盯住,最后,安排你件事……”李元朗说出自己的计划。
卫风点头记下,却见原本应该立刻转身离开的李元朗面无表情的盯着他。
“大人,还有何事。”
“我饿了,给我买几个包子。”
一向不动声色的卫风难得也有表情崩裂的时候,但一刹那,他便整理好神情,跟数百次执行任务一样转身离去。
李元朗跟在他身后强调:“我要肉的。”
卫风步调乱了乱,点头应是。
在岑青茗解决完最后一盘菜时,李元朗终于回来了。
“你要再不回来,我都要叫小二看看是你不是掉茅坑里了。”岑青茗大发善心道:“你这应该是水土不服,也太娇气了,我还特意给你剩了点菜,你多吃点就好了。”
李元朗看着盘中剩下的白菜梗、带皮的土豆片还有只剩拇指大小的窝窝头不由庆幸自己刚才的决定,他礼貌婉拒了岑青茗的好意。
岑青茗撇了撇嘴也没强求,反正肚子是他自己的,就是他身上的味道,让鼻子长在自己身上的岑青茗分外难受。
“我说,你们读书人也和我们江湖儿女一样不拘小节吗?”岑青茗用手在鼻子前扇了扇风:“你要不要洗洗?”
李元朗真的头一次被气到脸色青白,即使他最落魄的时候,好歹衣食沐浴这种事情从来没有烦扰过他,但他这次出来,先是被龙虎寨的劫盗一身血污再是被捆绑起来做人质的一身邋遢再到后来进寨的潦草打理,竟也有月余没有修整沐浴,他忍了下来,想着以这身邋遢行径混入匪盗群中,结果,就这个不懂礼教的山匪头子居然还说嫌弃他,说他不拘小节,她连成语都不会用!
岑青茗却笑了起来,逗他还挺有意思,嘴角抿起,皮肤嫩白,腮帮子微鼓,在她看来就是一个嫩白的糖心包子馅。
如果让李元朗知道岑青茗是这么想他的,估计他又能被气到内伤,说起来虽然李元朗生起气来会有点包子脸,但是一般情况,他从来都是不动声色,或是笑里藏刀,让下面的人捉摸不透,要是他手下的臣子看到李大人这幅模样可得要拍手称道了。
李元朗拿了岑青茗的两个铜板去让小二烧水洗澡去了。
夜已深,楼下走过的更夫打着哈欠恪尽职守地敲着竹梆,李元朗带着一身沐浴过后的水汽走了上来。
岑青茗正对着烛光擦着刀身,李元朗进来时她走了会神差点没认出眼前这个眉目清秀白里透红做着倜傥风流样的男子居然是之前那个落魄的读书人。
她目光移到他敞开的玉色胸膛,上面覆盖着一层薄肉,清晰而又浅淡的肌肉层次在上面浮现,岑青茗咂摸了一会,突然觉得没有偾张肌肉的男的也挺帅的。
力量与柔弱,同时汇聚在一个人身上。
李元朗穿上这件衣服时就觉得有些不适,二猛的衣服对于他来说还是过于宽大了些,衣襟盖不住胸口,但让他像个女人一样捂着领口上楼又是万万做不到的,所以即使在岑青茗颇有些炽热的视线下,他除了羞恼也只能硬着头皮躺到了脚踏上——他的被窝。
岑青茗清了清嗓,突然道:“这衣服还挺适合你的。”
适合个屁,这女色鬼!李元朗眼里闪过一丝阴鸷,转移话题道:“老大,刚才小二跟我说,我之前描述的那个巷子,有几个符合我形容的,离客栈也不算太远,我们这几天应该能找到买主。”
——
青邱原巷子街,这是他们找的第四个巷子了。
岑青茗靠在墙角晃着腿,轻车驾熟地等着李元朗的消息。
初冬的太阳看着炫眼却没什么温度。
她以手为盖挡住刺在眼前的日光,幽幽叹了口气,这都第四个了,跑了这么两天都超预算了,这钱都可以给二猛买个新的红缨缨穗了,再找不到就把李元朗给卖了!他这样子卖去小馆馆里生意肯定也不错,能卖个大价钱,唉,可惜上次换了二猛的衣服透了点肉以后就又换回了之前的衣服,说什么都不肯脱,这臭脾气去接客也得。。。
岑青茗正互相乱想着呢,去打探情报的李元朗回来兴奋地说终于找对地方了。
可惜,你找不到好归宿了。
“怎么了,老大为什么这么看着我?”李元朗摸了摸自己的脸。
岑青茗挠了挠脑袋左右看了看:“没事,知道地址就行,这买主叫什么,人怎么样?”
“我打听了下,附近对他的口碑都还可以,说是挺有为商之道的。”
“为商之道?”岑青茗嗤之以鼻。
“不过他应该确实不错,不然我掌柜之前也不会打算出售给他了。”李元朗打了一剂强心针。
那倒是,胡金虽然是一个菜鸡,但确实是一个成功的商人,凭这一点,岑青茗信他。
“好,那我们晚上再过来跟他会会。”岑青茗一锤定音。
“老大,为什么是晚上?”李元朗疑惑:“我们现在不就可以跟他谈了这笔生意吗?”
“咳咳。”岑青茗作势清了清嗓:“行,你懂行,你来跟他聊。”
——
岑青茗也不知道是不是做商人的都这么热情,这李元朗直接上门说要谈生意居然就被人请了进去,这如果让她山上那帮手下知道不得兴奋死。
直到李元朗说的那个买主李圭过来,岑青茗才停下心里的腹诽。
“不知这位小兄弟要跟我谈什么买卖?”
李圭身量不长,脸上留着络腮胡,眼如铜铃,鼻像铁钩,看着应该是凶神恶煞的面貌,却是一脸殷勤的笑容和煦地寒暄着。
岑青茗再一次感叹,果然现在这世道看人都不能看脸,就这李掌柜看外貌在寨子里怎么也得当个煞神罗汉,在外面咧着嘴就能当成功商人了,还有这一开始说着要为自己恩人报仇的读书人,结果居然还是个偷鸡摸狗的毛贼。
李元朗站起来作揖道:“李掌柜,我东家是胡金,之前谈过的。”
“哦?可是我怎么听说胡掌柜好像在鸡冠岭遇害了?”
李元朗露出沉痛的表情:“李掌柜您听说的没错,我东家他确实已经没了,但生意还得正常做不是,我们这条路上混的吃了上顿没下顿,也只能这么挺着硬干着。”
李圭了然道:“谁说不是呢,都说我们赚钱容易,但赚的不都是辛苦钱,卖命钱!唉,小兄弟你也别难过,该做的事还得继续做,没准你还能超过你掌柜的成就呢!”
岑青茗就在旁边看着两人互相捧场,简直是叹为观止,原来做生意还得这么吹来捧去呢,这李元朗说的话也真的是不着边际,还什么在世范蠡,新风县繁荣靠李圭这种屁话都出来了。
不过等到了聊价钱的时候,两人又不一样了。
李圭给的价格虽然比黑/市里高出一半,但也没达到岑青茗的预期,岑青茗看着李元朗在李圭面前节节败退,拧眉冲上去怒道:“就这个价,爱要不要!”
“这。。。”李圭还想再砍一下,就看到李元朗在岑青茗身后冷着脸警告,李圭迅速变了下脸,扯起嘴角的笑:“既然如此,我们就这样定了。”
等岑青茗和李元朗出门后,李圭在后面抹了一脑门的汗,叹道:“没想到大人这么能做戏,还好我反应快,不然我就得去塘里了,但这买佛的支出是不是太大了些,这一来一回,用大人的钱去买大人的宝贝,这多亏啊!卫大人,您说是不是!”
卫风没有作声,只是安静地把玩着手上的剑穗。
第7章 抢钱
出了门的岑青茗倒是喜形于色,这笔买卖还是赚的,有了这笔钱寨子里的兵器都能重新换一遍,二猛也可以扔了那把破缨枪了。
岑青茗越想越乐,忍不住道:“我是不是可以把货都拿到他这里出手,要是以后泄露消息,就把他全家给宰了。”
李元朗嘴角不自觉抽搐了一下:“那倒也不必吧。”
这匪贼是真的敢想,还好他今天安排的是李圭,至少不用担心他身家性命。
“为什么?”岑青茗越想越觉得这计划可行,虽然黑市出手也不错,但是毕竟价格压得低,也都是道上混的不安全,但是这小商贩的话,捏搓一下那还不是易如反掌,看他刚才变脸那个样!
“你给我个理由。”
“因为李老板求千手佛是因为母亲年长身体不佳,所以特意高价买来,是为诚心为孝心,但其他的东西,我问过李老板,他手上没什么缺的。”
岑青茗啧了一声:“可惜。”
既然东西都卖了,任务也完成了,岑青茗心里转起了小心思。
李元朗被带到当地最有钱的酒楼时还有些纳闷,他可不认为这个匪贼会这么大方,他拉住岑青茗的衣袖,强调道:“这里贵。”
“看你这没出息的样子。”岑青茗甩开他的手:“不贵我还不来了呢!我今天就带你长长见识,让你看看什么才叫真英雄。”
最后一句话是凑在李元朗耳边说的,温热的呼吸洒在他的耳侧,李元朗皱眉不自然地退后一步,岑青茗没有注意,她现在望着酒楼里人来人往的有钱人,眼里满满都是跃跃欲试的兴奋,衬得她眼里仿若住进了繁星,李元朗突然顿悟:这贼人大概是手痒了。
比起李元朗的冷淡,这贵升楼的小二看见岑青茗两人倒是依旧很热情,只是眼神不住瞟向他们的穿着和包袱:“客官,您看,我们现在桌位有限了都,您二位要吃的话,一桌最低消费二十两银子。”
二十两银子,普通老百姓一年所需用度大概也就这么多钱,在这酒楼居然还只是最低消费。
是挺贵,岑青茗更兴奋了,等下能宰个大肥羊。
“没事,有钱。”岑青茗十足的豪横架势。
小二看了很满意,殷勤地将他们领上了二楼靠窗视野开阔的位置,然后去给他们倒茶水去了。
“你小子好好看看,这辈子也没来一次吧?这里啊,有钱的有权的可都在这了,挑人的眼光可得精着点,你看那桌,看见没。”岑青茗一边感叹着一边用手撞了撞李元朗:“前面靠窗第三桌,你看他那体型,他身上穿的可都是锦缎,有钱啊,不过他身上的玉佩,等会,我看一眼,齐家,啧,当官的啊,不好惹。”
“诶,你看他们那对桌倒也不错,几个酒囊饭袋,人都醉迷糊了,这种最好收拾,就他们四个了。”
李元朗惊讶于她的心细,跟着她的视线看了一遍,对于自己小弟如此上道这件事,岑青茗还挺满意。
恰逢这使小二拿着茶水过来,热情问道,“客官您这边想点什么?”
“我想想,那就佛跳墙,黄焖鱼翅来一盘,哦对了鱼翅一定要从吕宋岛那来的!”岑青茗大言不惭道。
第5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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