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师被她气死:“你哪个班的!你哪个班的!”
“还有你。”谢通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溜了,老师转头,审问李靖飞,“你又是哪个班的,你们都疯了是吧,这学都不想上了是吧!”
聚众打架,还是在校期间,班主任大发雷霆,立刻打电话叫来了各家家长,半小时后,办公室挤满了人,挨个听训话。班主任端着一杯新倒的茶水,从打架违纪讲到日常表现,又从日常表现讲到考试成绩。
江语乔上午课文背不下来,下午的考试也考得不怎么样——这么一会儿功夫,居然都出成绩了。
老师说一句,蒋琬就应一句,是,对,嗯嗯,她是性子野,我和她爸也天天说她,您操心了,我们一定好好管,一定一定......
见家长还是个明理的,老师也帮江语乔解释了几句,说打架的事情不能全怪她,是那几个混小子先找事的,但是,老师话音一转,语调又提上来,无论怎么样,那也不能动手打同学啊,有什么事可以和老师说。
江语乔真想怼她一句:“怎么说,在厕所给你打电话?”
来学校挨骂的是蒋琬,在家里发脾气的却是江正延,江语乔刚进门,鞋还没来得及换,迎面就被江正延砸了一句:“你说说你,啊,都转过来半年了,天天被叫家长,你能不能让我俩省点心?”
这话江语乔熟得很,她若还是个小孩子,定会吓得胆战心惊,低头认错,父亲的威严高于一切大人的训斥,江正延总是缺席,年幼的江语乔却最怕他。
可此刻,她并非只有十二岁,二十岁的江语乔只想反问,我们?哪有我们?你什么时候操心了,去学校的不都是我妈吗?
但还有更重要的事情,江语乔没理他,匆忙穿上拖鞋进了屋,周文红正在厨房炖牛肉,听见动静出来迎:“语乔回来啦。”
江语乔站在距离厨房一米的地方,静静地看着她,如果这里是2010年,就让她留在2010年吧,她冲上去抱紧奶奶,生怕她下一秒就要消失。
江正延被忽视,当然是不肯停的,追着她骂:“一个姑娘家家,跟一帮男生打架,你真是出息了你,你看看别人家闺女,你看看你姐,哪有你这样的。”
学校已经够吵了,家里也不安生,江语乔拼命把脑袋往奶奶怀里埋,巴不得把耳朵堵上,周文红拍拍她的后背,问她:“跟人打架了?怎么回事,和奶奶说说。”
于是江语乔就乖乖说了,那两个男生是怎么欺负肖艺的,她是怎么阻止的,怎么被堵住的,又是怎么杀出重围的。
周文红摸摸她的头:“受伤了吗?”
那么多男生围攻她,江语乔当然不可能全身而退,她的手腕撞到墙青了一块,一碰就钻心地疼,好在被衣服盖着看不出来,听见奶奶问,江语乔摇摇头:“没有。”
江正延冷哼一声:“你还有理了是吧,用得着你出风头!挨欺负了不会找老师?你就非得打架?”
从小到大一直是这样,做事的是蒋琬,动嘴的却是江正延,他要背着手说教,要站在高位管理,要发表看法并且得到认可,因为他是这个家的主宰者,是权威和真理的具象,他可以不问原因、不讲道理、不在乎真相,而你一定要服从他,要认错。
凭什么?
江语乔早就受够了:“他活该!他拉女生进男厕所,欺负人霸凌同学,一个下贱的畜生我凭什么不能打,我还打轻了呢!”
“你还顶嘴是吧你!”江正延暴跳如雷,“一个女孩子家家嘴怎么这么脏!跟谁学的你!你要是不学好,啊,你就给我回去上,省的在附中显眼,咱家丢不起那人!”
“跟谁学的?我一生下来你就把我扔给奶奶了,现在舔着个大脸问我跟谁学的?我告诉你没人教,我跟狗学的!”
全家小心翼翼维护的纸窗户,被江语乔捅了个洞。
周文红神色复杂,紧紧拉着她的手,在房间做作业的江朗悄悄溜出来,躲在门后看戏,江正延“团圆”了许多年,从没想到这件事会摆到明面上,一时愣住了,蒋琬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忙打圆场:“语乔,怎么跟你爸说话呢。”
江语乔还没说完呢:“想送我回去是吧,你配吗,是我奶奶砸钱填你的破烂窟窿,你才把我接过来的,别光顾着发火啊,你有本事把钱吐出来啊。”
蒋琬不知道这件事,看了眼江正延:“什么钱?”
“赌博的钱啊。”他不说,江语乔替他答:“生而不养,你配当爹吗,赌钱败家,你配当人吗。”
江语乔早就想骂了,当年被当做恩赐的上学机会,不过是一场交易,她知道的太晚,一直爱他、尊敬他、顺从他,那么多年也该说清楚了。
因为爸爸的工作,因为姐姐读高中是关键时期,因为弟弟太小离不了人,因为这样那样的原因,江语乔和奶奶在城郊住了十一年,她没有记恨过。
暑假爸爸难得带她来城里玩,他们去新开的公园划船,路过的快艇把船撞翻了,爸爸先去救的弟弟才来救她,她没有记恨过。
听说姐姐要来找她,她攒了好多辣条留给姐姐,妈妈却不准姐姐吃,说姐姐胃不好,犯了病又要去医院,江语乔的胃也不好,可她生病,身边只有奶奶,她也没有记恨过。
村子里也不总是和乐的,老人们嚼舌根,江语乔很小的时候就明白,为什么姐姐叫江晴,弟弟叫江朗,她叫江语乔。这个家,原本就没有她的位置。
第2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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