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依木,你快去和我阿娜禀报这件事。”陆怀卿嘱咐道。
随即,她策马而去,那些刺客果真也从暗处骑马跟上。
作为小公主的陆怀卿可能会面对杀手害怕腿软,但活了两辈子的她却很快就有了决断。
真珠河附近人太多,难免不会伤及妇孺无辜,她得把刺客从那里引开。
这些刺客的主子也当真是无法无天,居然敢在真珠河大开杀戒,也不怕诸神降罪。
入夜的漠北果真寒凉,陆怀卿听到疾风呼啸而过,心中却并不慌张。
她前世最爱到处乱跑,知道许多旁人不知的小路。
现在她跑的这条路就是从王帐到真珠河的小路,只要回了王帐那些刺客当然会退下。
但跑着跑着,陆怀卿突然觉得风越来越急。
不对……她好像是遇上了沙暴!
她想寻沟壑暂避,但却听到耳边又响起了马蹄声。
这些刺客怎的这般不怕死?为了几个铜板,都这样了还不肯放过她!
陆怀卿被大风吹得头泛着痛意,眼睛也睁不开了。
身后的马蹄声却越来越近,就在她正打算奋力一搏时,却被人拦腰抱起。
那人用布裹紧她大半张脸,粗粝的麻布把她脸勒得生疼,陆怀卿忍不住挣扎。
这人要杀就杀,但不能这么折磨她!
“是我,傅葭临。”
少年清越的声线,在狂风里有着格外安抚人心的作用。
陆怀卿来不及思考傅葭临为何会这样突然出现,就感受到到一阵颠簸。
在她失去意识前,始终被人紧紧揽着腰,垫着头。
第十一章
陆怀卿的耳边是风呼啸而过的声音,还有细沙流逝声混着虫儿不知疲倦的嘶鸣,浑身也像是没力气般。
这样的静谧让她有些不想醒过来。
她好像回到年幼时,和阿娜、阿姐还有阿塔一起晚上看星星的日子。
阿塔没有记忆,他的一切是在遇上阿娜后才有的。
因为阿娜,阿塔才有了名字,有了妻子,有了女儿。
从有记忆起,陆怀卿就常常看到阿塔望着长安的方向发呆。
“阿塔一定要回长安吗?”
阿塔是很明显的大燕公子哥的模样,清瘦端正,听到她的疑惑也是还没说话就笑开了。
他将她高高举起,想让她看到千里之外的长安。
“阿塔得回去,阿塔答应了一个很重要的朋友,我得去救她。”
“那我和阿娜阿姐怎么办?”
“阿塔会回来的,到时候来接我们银雀去长安,去看长安的一夜火树银花,繁华不寐。”
……
陆怀卿那时就开始好奇长安。
可是阿塔后来走了,永远都没有再回来。
“不要走!”陆怀卿在睡梦中抓紧那阿塔的衣角,不断喃喃祈求。
这样的梦境她前世做过无数次,却从来没有成功过。
这次依然,那片衣角终于被她拽住。
花灯不灭,琉璃灯的光映着少年的脸,她看到有白衣少年站在眼前。
她试探着走了两步,却在看清那人时,猛地停住脚步。
那是傅葭临,确切来说,是鬓角斑白的傅葭临,时光并没有让他变得和善,反而让他愈加阴鸷可怖。
他看到她眼里满是不可置信,踉跄着向她奔来。
“别过来!”
陆怀卿惊叫一声,从梦中醒来。
她睁开眼茫然地扫视四周,恍惚间想起昨日刺杀的事。
夏夜的虫鸣一声又一声,将她拽回现实。
陆怀卿注意到她身上披着的长袍,是傅葭临今日穿的那件。
那傅葭临他人呢?
陆怀卿很快知道了答案。
离小湖不远的地方有小火堆静静燃烧着,那不算微弱的明光映着少年尚且青涩的脸。
傅葭临的眉目是很凌厉的,前世陆怀卿就很明白这一点。
所以前世这人笑起来都让人觉得憋着一肚子坏水。
但十七岁的傅葭临明显不是。
还没有那么明显的帝王压迫感的他,眼里也没有即使笑着,也遮掩不住的野心与凉薄。
他就像无数这个年纪的少年,那双映着悦动火光的眼里,尽是认真神色。
而他居然是在……认真地烤鱼?
她起身向他走过去,一脚踩在了枯枝上,傅葭临敏锐地向这边看过来。
但在看清是陆怀卿后,他眼里的戒备淡了几分。
傅葭临给她看手中串着烤鱼的红柳枝:“还没好,公主稍等。”
他告知她两人此时的处境:“天晚了,此处我也未曾来过,恐怕有野狼。还是等明日天亮再寻回去的路。”
陆怀卿从善如流,并未反驳,不过她是因为懒得走。
反正只要没有刺客,部落的人迟早能找到她。
“你平日里总是走南闯北吗?”陆怀卿反问。
话一出口,她就察觉到这话不是很合适。
傅葭临却毫不避讳,直接道:“做我们这行,哪有任务都得去。”
“哇——”陆怀卿忍不住感叹,“那你岂不是去过很多地方!”
这下她觉得傅葭临也没那么可怜了。
小小年纪就能走遍天下河山,还是有钱拿的那种,想想就是一桩美事。
不像她,前世就在长安和漠北待过,白活了那么多年了。
傅葭临不理解陆怀卿在高兴什么,却破天荒不觉得聒噪。
或许是因为火光的缘故,陆怀卿的眼里此刻明光闪闪——就像是羡慕他一样。
羡慕?
居然会有人对他露出这样的神情。
少年将目光转回正在滋滋冒油的烤鱼上,但心里不知道为什么还是想着这小公主刚才的眼神。
这个人怎么一点都和其他人不一样。
陆怀卿闻着那飘过来的香味,她的喉头一紧。
她发誓,起初这紧张是因为傅葭临和她记忆里不同。
前世傅葭临虽然疯,但绝对不会纡尊降贵做这种事,更不可能亲自烤鱼。
还是坐在篝火边,如此认真谨慎地烤鱼。
如果不是陆怀卿都要被虫鸣声吵得耳朵疼了,她真的都要怀疑她是不是出了幻觉。
傅葭临用前世批奏折时认真投入的神情,在烤一条应该是刚从湖里捞起来的鱼。
那根现在用来串着鱼在火上烤的红柳枝,从它被削尖的顶端看来,把这鱼从水里弄上来的,应该也是这根不起眼的树枝了。
傅葭临果然不愧多年走南闯北,在荒郊野外都能解决吃饭问题。
陆怀卿发现傅葭临身上穿着不属于他的黑色长袄。
她回忆了许久,终于想起来这好像是今日那些刺客穿的衣裳。
“你这衣服是从何处来的?”陆怀卿问。
他总不可能是把别人衣服扒下来,穿到了自己身上?
傅葭临头也没抬,从袖口里掏出一罐胡椒倒在烤鱼上,漫不经心道:“那些刺客都死了,我去取了一件。”
扒死人衣服,缺德归缺德,但完全是傅葭临能够做得出来的事情。
陆怀卿觉得不对。
她明明记得他们大燕人可比漠北更信这些神神鬼鬼的东西。
傅葭临既然扒死人衣裳,为何不用这衣裳给她盖,反而要自己去穿这不吉利的死人衣服呢?
陆怀卿低头揉捏手中的这身长袍,心头不解,想了想,还是问出了心头的疑惑:“你为何要把这身衣裳给我保暖?”
傅葭临语气平淡,似乎完全不在意这事:“小事罢了。”
他的动作没有因为这话有太多改变,仍就翻烤着烤鱼,还时不时去添上些许胡椒粉。
陆怀卿却从这话里听出几分不对劲儿来。
第15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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