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这分明是关心弟子的眼神，怎么就成看仇人了呢？
    她缓步走到倪霁身边，冲着长孙佑认真点头道：“不错。我与这后辈确实有仇，不知你可能看出是什么仇什么怨？”
    倪霁：“……？”
    她只是反应慢了些，怎么她师叔就忽然蒋瑛上身了？
    “嗯、嗯……”长孙佑一看二人并肩而立，倪霁又是一脸无奈，便知是自己眼神不济，方才看走眼了，此刻支支吾吾了半晌，方打算告饶，就见对面刚刚结束一场缠斗，一身狼狈地剑客忽的侧头含笑道：“可是萤夜捉贼之仇？”
    长孙佑、倪岱：“……！？”
    这回轮到闻世芳不自在了，她小师侄的嘴什么时候这么厉害了！
    她运转灵力，将面上红晕强压下去，轻咳一声，方回避道：“我是她师叔，你二人都好生休息吧，结果差不多要出来了。”
    白玉台废墟边，长老难得愁眉苦脸，手里捏着玉玦不知和谁讨论了半天才慢悠悠地朗声道：“诸位稍安勿躁，经留影壁之收录，方才倪霁多胜一招，继续晋级。而长孙佑参赛之时为照神境，如今幸得突破，名次不去，仍在云州榜中，但是否与白玉京钱大寒一战，则由二人自行商定。我等不加干涉。”
    “明日，倪家倪怀雪对声色阁狄昆。”
    倪震宇点点头，十分满意。他心中默默盘算：这么一来，这届云州榜前十至少有两个姓倪，榜首不是小云儿便是怀雪。那狄昆的乐音虽然恐怖，但怀雪剑心坚定，若狄昆没有后手，定是怀雪胜出。而倪煦虽然与钱大寒不分伯仲，但无论是第七还是第八都在前十以内。至于倪蔚、倪晖和倪阔野，这两人倒是出乎他的意料，居然都在二十七名之内。
    粗略一算，此届金秋会倪家收获已是近三十年来的最佳。
    尤其是这回的琼花台定然是倪家人的！
    倪震宇只觉扬眉吐气，看谁的脸色都好了三分，看得不远处的白云门长老脸色铁青，恨不得拂袖而去。
    闻世芳垂眸：“你的对手不出意外是就是倪怀雪。”
    她这些天也看了几次倪怀雪的比试，她结束得都很快。金秋会的弟子都是照神境，修为方面的差距并不太多。剑修战力一向很高，而高的程度就基本取决于剑道修为。
    倪怀雪是按照世家培养天才的模式培养的，三岁开蒙，六岁学剑，十二岁入知白之境，二十岁入补境，如今不过四十岁便已经照神大圆满。
    倪霁比她多的，就是幻境两年。
    实在太少了。
    “她是柄孤绝的剑，”她停顿半晌，继续道，“别忘了你是谁。”
    倪霁点点头，轻声道：“我与她之间必有一战。”
    场面安静了一会儿，耳畔落花如落雪，闻世芳有些走神，琼花虽好，可却满是仙人气，难免有些不祥，桂子虽香，也过于甜腻了，在云栖的日子呆久了，她倒是有些想念明月观外的芍药了。
    到底是元君的神魂，虽然在游神，却还有些心神放在了倪霁身上。却见剑客的眼神变得有些奇怪，闻世芳顺着她指的方向看去，一个绿衣男子正看着无边琼花林。
    “……狄昆？”
    感到了她们二人的目光，狄昆回首望来，纠结片刻，便向这边走来。
    “晚辈是昔日慈音客岑嘉之徒狄昆，专修四知录，见过远春君，”狄昆看着很是温和有礼，问了好之后便开门见山，“我师傅说，当年您还欠他一个一个人情？”
    闻世芳一怔，“不错。当年他给我两朵佛光莲，要我一个暂时不兑现的承诺。”
    倪霁心中一动，有了几分了悟——那应该是十二年前的事，正值镇魂塔之变。
    狄昆轻叹一声，“原来如此。师傅在告诉我这件事之后，就一直在小灵台境清修，我已经很久没有见过他了。”
    闻世芳沉默不语。
    当初，赵天明曾把岑嘉出家的事情当作逸闻讲给她。其实，她和岑嘉在十二年前见过一面，那是他已经成了慈音。
    她寻不到了尘，只得通过十二阁辗转联系慈音，求一朵佛光莲，这本是试一试，但不知为何，慈音来得异常快，仿佛早有准备，又像是迟了一步。
    “……闻道友不必挂怀，不过了却尘缘而已。”
    之后，她再也没听过他的消息。
    算起来，她和慈音之间也没什么前尘，不过是因为蒋瑛多嘴挑衅了一句而已。
    “你想要我做什么？”闻世芳开口道。
    狄昆慢慢低了头，稳稳执笛的手有几分颤抖，面色几经变换方沉声道：“晚辈有一个不情之请，听闻海国有天渊四合楼，为藏典之所，晚辈只求一观。”
    他停滞照神大圆满久矣，此次来金秋会也是为了一搏上琼花台秘境的机会。但若对手是倪怀雪，他的胜算就会大大降低。
    他是音修，重魂轻体，修为增长更多以心境为准，虽然杀伤力要比普通修士高上不少，但破境却也更难，鲛人天生擅长海歌，天渊四合楼正是个好去处。
    倪霁闻言一顿，抬眼诧异地瞥了眼神色紧张的绿衣修士，又移开眼神，看向闻世芳。
    鲛人鲜少进入四洲，四洲之人要想进入海国也颇为困难，闻世芳也许是为数不多能和海国大供奉有联系的人，他算是找对人了。只是，典籍收藏之所向来是机密，海国又向来排外，狄昆此求却是有些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