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那扇门,沉毅掐了掐眉心。听见她沉闷的哭声从房间里面响起,他抬手想要开门进去,最终还是放弃又回到了沙发处坐下。
他捡起照片,重新装进了信封里,却无论如何都想不明白沉今变得如此执拗的原因。
房间里的声音渐渐变小,沉毅又走到门前,轻轻敲了敲门示意。
意料之中的没有收到回复。
他也没纠缠,直接开门进去。
沉今的房间不算大。放了一个衣柜,一个书桌,一张床和一个小书柜,剩下的位置就很小了。
昏黄的小夜灯下,沉今趴在书桌上,用着和以前一样的孩子气的姿势。
沉毅走到她身后,温声到:“今今,奶奶过世了之后,爸爸只有你了。爸爸希望你能过得好,所以无论你有什么问题,爸爸都会挡在你前面的。”
沉今听着他的话,眼眶一热,眼泪又涌了出来。
他永远也不懂,正是因为这血脉里的禁忌,才让她如此绝望。他高大的身躯挡住风暴的同时,也遮住了她想要的阳光。感情就是一条红线,别人的套在手上是一段金玉良缘,而她的却是融在血脉里,只是一段罪孽禁忌。
昏暗中,沉毅轻轻将她拉起,让她靠在自己的身上,双手环住她的肩膀,一字一句慢慢说到:“是因为爸爸吗?”
沉今呼吸一滞,几乎以为他知道了什么。
“你要是真的喜欢那个大你这么多的男人,爸爸也不会不准,做什么要把自己的一辈子赔进去呢?”他继续说到。
沉今一下子没明白他在说什么,抬起头泪眼朦胧地看着他:“什么……?哪个男人?”
沉毅低头,像是要通过那双灵动的眼睛看到她的心里去:“爸爸都知道了。”
心念急转间,沉今就想到了高中的时候对他撒的那个慌:“爸你误会了,我已经不喜欢他了。”
沉毅明显不相信,可是看她满脸的泪痕,他也不准备揭穿她的谎言,只是用沉默表示了自己的知情。
接下来几天,沉毅都没有再提起这件事。沉今也不知道他是怎么想的,更不会主动去提起。她巴不得沉毅赶紧忘掉这件事,她好找到机会回去西江。不管后面的事如何发展,现在她需要的是一个单独的,没有他的空间去舔舐自己的伤口,安抚自己有一次躁动起来的灵魂。
在沉毅问到是不是因为他的那一瞬间,不可否认地,她心中既有站在悬崖边上的恐惧,也有即将解脱出来的释然。所以,她需要一点自己的时间去平复差点得见天日的欣喜,并重新回到早已习惯的孤独和无望。
可她也知道,沉毅向来关心她。他没有再提不代表这件事已经在他那里过去了。他可能只是在找一个更好的时机,能让父女俩平心静气,开诚布公地再进行一次交流。
沉今以为这个日子不会太远。可她等啊等,等来了沉毅告诉她,自己要去外省出席一个学术研讨会的消息。
“一周?”她无语:“既然爸爸你要去一周,那干什么还硬要我留下来,我还得回去公司一趟呢。”
沉毅一边收拾行礼,一边回到:“一周怎么了?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就想赶紧回去,好摆脱我这个老头子。”
沉今撇撇嘴,刚要反驳,就见沉毅放下手中的衣服,走过来一手搭在她的肩膀上,俯身看着她:“就等爸爸回来,好吗?”
这下沉今无论如何也抵挡不了了,咬着唇装作一副不情不愿地模样点了点头:“知道了,臭老爸。”
沉毅顺手揉了揉她的头发,开着玩笑到:“臭丫头,还嫌弃你老子我臭了?”
然而,他没有告诉她的是,这一次的研讨会本不用他出席的,是他自己向院里申请了参会名额。这个研讨会在西江开,而且也不是开一周,而是只开三天。剩下的两天,他必须要在西江办点事。
一件沉今万万没想到,后面想来却又觉得是意料之中的事。
傍晚的西江仍旧是燥热得不行,蝉和蟋蟀趴在树上“吱吱”叫个不停,仿佛要将夏天热闹的印象刻入人们的脑海当中。
研讨会结束后,沉毅照着私家侦探给他的地址,找到了照片中周源那个同性恋人住的小区。门框两边贴着红色的对联,门上面是一个搞怪的“福得流油”的横批。由此可见房子的主人是一个热爱生活的人。
“笃笃笃”,房门被敲响,不一会里面响起了拖鞋的“啪哒”声:“谁啊?”
门紧接着打开,一个长相温润,身高比沉毅矮了一头的男人从屋内探出身来:“请问找谁啊?”
沉毅知道这样不是很礼貌,可还是忍不住上下打量了眼前的男人一番。只见他染了栗色的头发,右耳带着一个明亮的耳钉,鼻梁上架着一副无边的金属架眼镜。
果然是个长相不错的小伙子。难怪!沉毅暗自想到。
“余先生是吧?我是来找你的,我是沉今的父亲。”他这么自我介绍到。
门里的余郢一愣,然后默默地放开了门:“沉先生你好,请进吧。”
沉毅一进门就看见了玄关鞋柜下面一双比余郢脚上的拖鞋更大一号的男士拖鞋,他的脸色登时变得难看无比,但还是忍着没有说什么,穿上了余郢递来的一次性拖鞋进了客厅。
“沉先生,您先随便坐。我去给您倒杯水。”
“不必了,”沉毅冷硬拒绝到:“我来这里是有事情要和你求证。”
余郢显然知道他要问什么,颇有些尴尬,搓了搓手坐到了沉毅的对面:“您……问吧,我都会诚实地告诉您的。”
接下来两个小时,沉毅事无巨细地问了余郢和周源的事,又问了沉今在其中扮演的角色,以及他们三个人现在的打算。余郢也如他承诺的那样,对沉毅有问必答。
在得知沉今果然如自己了解到的那样,和周源是形婚,且她在和对方结婚前就知道周源是个同的事,沉毅心头叹了一口气:他不能再让沉今这么下去了。
想罢,他长出了一口气:“余先生,恕我直言,你们三个这样的行为是非常不负责任的。我不仅要批评你,我也要批评周源和沉今的荒唐。事到如今,我是不会再让沉今胡闹下去了的。我今天先来找你,也是希望先知会你一声,我知道你并没有坏心,也不是破坏他们夫妻关系的人。所以,我想来跟你说说我的想法。”
接着,沉毅就把接下来两天他要在西江做什么全部告诉了余郢,然后又问到:“至于周源家那里,你可需要我帮你跟他的家人说一声?”
沉毅一脸真诚地说,似乎是真心为这个青年着想。可实际上,他这么说,完全是没安好心。要是让周源那对父母知道他儿子是弯的,还不知道要闹成什么鸡飞狗跳的样子呢?也好叫他们好好教一下自家的儿子,免得他们还都以为是沉今的错,每次见到沉今就挑剔来挑剔去的!
他知道余郢无辜,可他女儿难道不无辜吗?都怪周源那个懦夫!要是他能有胆子告诉他的父母,沉今哪里有机会这么胡闹?
别说他偏心。世人都是偏心的。他千辛万苦养大的女儿,他要是不心疼,还有谁心疼?他可就只有这么一点骨血了。
余郢年轻,阅历少,闻言还以为沉毅真的有心帮他呢。他沉吟半晌,还是摇头拒绝了:“不必了,沉叔叔。他父母年纪都大了,我怕万一他们气出个什么好歹。我们这条路本来就不容易,我也不能要求太多,就先按照您刚刚说的办吧。到时候我会劝他的。”
这边和余郢商量好了,沉毅也就差不多放了心:要不是担心后面耽误太久,有什么变化,他才不想来呢。
第二天,沉毅马不停蹄地去了周源的公司,并约了他在公司楼下的咖啡厅见面。
“爸,您怎么来了?”周源西装革履,一身的斯文气质,引来咖啡馆好几个小姑娘侧目而视。
只可惜是个斯文败类,沉毅暗嗤一声,开口到:“我来这边参加一个研讨会,周六就要回去了。今天来是有点事要跟你说。”
周源解开西装扣子,坐下后回到:“爸您喝点什么吗?我们边喝边聊。”
沉毅摆摆手:“不用了,我说完就走。”他一边说着,一边伸手从随身的包里拿出一个信封递给周源:“你先看看里面的东西有没有什么问题?”
周源一脸疑惑地接过来打开,然后脸色肉眼可见的变白,唇控制不住地轻轻颤抖:“爸,您这是从哪里得来的?”
沉毅不愿意跟他废话,不容反驳地到:“你别管我从哪里得来的,要是没问题的话,我明天就去收拾沉今的东西,下周我会陪她来西江,你们一起去民政局把离婚手续办了吧。”
“不不不,我不能离婚,爸!”周源捏紧了照片,狠狠抹了把脸后还是一脸哀色:“我爸妈年纪大了,要是他们知道这件事,知道我离婚了,肯定会受不了的。”
沉毅脸色一黑,用力拍在桌面,几乎是从牙缝中挤出来的几个字:“那我的今今,我千娇万宠长大的女儿就应该一辈子当个挡箭牌,为你的真爱守一辈子活寡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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