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拜见少主。”
四大堂主为红花楼元老,夜惊堂得叫叔父,关胜兴这礼明显行大了。
夜惊堂抬手搀起关胜兴:“关叔太客气了。我听闻邬州出事儿,顺道过来看看,走进去说话吧。”
近些日子邬州形势一团糟,关胜兴见总舵的少主过来撑场面,心底实在感激,连忙带着夜惊堂来到了关家的香堂,先给玄武堂祖师爷上了柱香,而后屏退左右,在茶厅里坐下。
关胜兴亲自提着茶壶倒茶,见夜惊堂询问建阳城的情况,摇头叹道:
“前两天传来消息,说是邬王世子在京城谋逆,建阳城当晚就出了事儿。邬王看起来是想调集私兵造反,但邬王养的两万私兵,也就能吓唬江湖人,没造反的胆子;听说朝廷调集边军二十万平叛,先锋军三日便到建阳城下,直接跑干净了,就剩几百亲卫守在邬王府;邬王孤立无援,不敢待在城里,前天也带着亲兵跑了……”
夜惊堂接过茶杯询问道:
“跑什么地方去了?”
关胜兴摇了摇头:“邬州被燕州、崖州、江州围着,邬王根本出不去,估计逃进了邬山。少主在京城,可知京城那边什么动静?是不是派了二十万大军过来?”
夜惊堂摇头:“朝廷一个兵没出,就派了钦差过来,带着六部朝臣接管封国,估计过些日子就到。”
关胜兴对此丝毫不意外,摇头叹道:
“也不知邬王怎么想的,好好的王爷不当非要谋逆。就邬王手下那点私兵,连燕王的火头军都不一定打得过,我都想不通他凭什么敢造反……”
“可能被有心人怂恿利用了,邬王没闹出兵祸,也算好事儿。”
关胜兴摇了摇头:“此事对朝廷影响不大,江湖可是会变天。现在十二门当龙头的铁河山庄,和邬王走的近;邬王一倒,京城的钦差过来清算造反之事,免不了查铁河山庄。
“前天铁河山庄派人送了帖子,让十二门的当家,去铁河山庄赴宴商量对策,估计是想让十二门一起扛下此事,让朝廷法不责众……”
夜惊堂就是正儿八经的‘钦差’,正愁不知道查谁,听见这话倒是来了兴趣:
“铁河山庄这种时候下英雄帖,有人敢登门?”
关胜兴摇头一叹:“铁河山庄官玉甲,江湖混号‘小拳魁’,打遍邬州十二门无敌手。朝廷的钦差过来,把他灭了还好,若是没打死,让他把事情扛过去了,今天下帖子我没到场,肯定没法善了。我这些天正发愁该怎么回应……”
夜惊堂含笑道:“此事关叔不用管了,交给我处理即可。”
关胜兴眼前一亮,但还是有些迟疑:
“官玉甲可不简单,而且朝廷那边更棘手。朝廷肯定会借此机会,敲打邬州的江湖门派,一个处理不好,惹来钦差的猜忌,可能就会被朝廷杀鸡儆猴……”
夜惊堂要杀鸡儆猴,也不可能杀自家堂口,随口扯了两句后,转而询问:
“关叔在建阳城附近开码头,消息应当灵通。邬王府近年可曾大量收购药材?”
“大量收药材……”
关胜兴回忆片刻:“邬王府倒是没明目大量收过药材,私底下倒是有可能。我在邬州跑船,一直注意着十二门的情况。
“从前年开始,衔月楼那边经手的药材,进去的数量没变化,但出去的明显比往年少,以至于合作的药商,只能去别家收货。这少的一部分,大概率是被不知名的豪商吃了……”
夜惊堂听到这里,心中大半了然。
邬王要仿制雪湖花之类的药物,还想靠禁药造一大批一次性的高手当精兵,必然需要囤积大量药材,用以试验、制药。
药材是行军打仗的重要物资,藩王大量囤积肯定会引起朝廷警觉。
为此邬王不会走正常渠道,让江湖势力来当白手套,无疑是最好的法子,这个角色十有八九就是衔月楼。
念及此处,夜惊堂不再久留,放下茶杯道:
“我去外面看看情况,关叔这些天派人多注意江湖上的动向,任何风吹草动,都全部记下来。”
“这种小事儿,少主放心即可……”
……
……
稍许后,关家庄外。
夜惊堂告辞后,和骆凝一道离开关家,沿途思考着方才得知的线索。
骆凝方才一直在旁听,此时走在跟前,帮忙分析道:
“衔月楼大概率在暗中帮邬王囤积药材,和邬王关系密切。不过邬王如今已经逃了,衔月楼一个江湖门派,知道具体动向的可能性很小……”
夜惊堂此行过来,目的不是抓邬王,而是给钰虎姑娘找雪湖花替代品的配方治病。
就算没抓到张景林,能知道邬王主要在收购那些药材,王太医指不定也能反推出方子,衔月楼肯定要去查。
不过衔月楼作为邬州四大派之一,直接登门去严刑逼供,难度可能有点大。
夜惊堂思索片刻后,询问道:
“凝儿,你对衔月楼知道多少?”
骆凝回想了下:“衔月楼的掌门黄钰龙,在江湖上地位不低,前年天南的一个江湖老辈过世,我代表平天教到场,和黄钰龙还打过照面,从言谈举止来看,善于交际……”
夜惊堂微微一愣:“你认识衔月楼的掌门。”
“我出门在外都蒙着脸,参与江湖场合也基本不说话,谈不上认识。”
骆凝看向夜惊堂,询问道:
“你想冒充平天教的人,过去套话?”
夜惊堂露出笑容,抬手放在凝儿的大月亮上捏了捏:
“什么叫冒充?我正儿八经的平天教护法,代表平天教过去和邬王谈合作罢了。”
骆凝脸色微冷,用胳膊肘轻轻推了夜惊堂一下:
“以下犯上欺辱教主夫人,你还好意思自称护法?若是让教主知道,你可知是什么下场?”
我对你如何,平天教主就会对我如何……
夜惊堂觉得这玩笑开的有点大,容易被平天教主打死,并未明言,低头又在红艳艳的嘴唇上啵了口。
啵~
骆凝眼神恼火,却也对这越来越肆无忌惮的小贼毫无办法,只能埋头快步跑回了江边……
……
入夜。
邬山山脉深处,伏龙洞。
伏龙洞为天然形成的溶洞,入口高十余丈,内部深达二十里,走向如盘龙,被邬王冠以伏龙之名。
伏龙洞近几年才被邬王秘密开发出来,方圆数十里都是人迹罕至的密林,其间虎豹横行,连入山采药的药农,都极少能涉足此地。
三更半夜,伏龙洞外如往日一样黑灯瞎火悄无声息,但往溶洞深处前行半里,却能看到以山石构筑的城墙,内部有近百身着精良铠甲的王府精兵,靠在墙壁下无声休养。
过了山石墙壁之后,溶洞内部开始出现火光,不时有侍从在弯弯绕绕的道路上奔走。
深处一个地势开阔的溶洞内,墙壁上插着无数火把。
百余个大铁笼,放置在溶洞边角,每个笼子里都关着三两死气沉沉的汉子;有军卒拿着饭桶,敲打铁栅栏往食槽里投喂。
而相隔不远的一个小溶洞里,则要干净整洁许多,内部放着一架可供靠躺的步辇。
身着银色蟒袍的邬王东方恒,在奢华步辇上就坐,虽然年过甲子,但常年养尊处优,容貌看起来依旧年轻富态,打眼望去不过五十出头。
但忽然糟了横祸,手下兵马尽散,三面皆敌连逃遁都是奢望,邬王的心情,显然好不起来,只是孤零零坐在步辇上,望着可能是他埋骨之地的溶洞发呆。
在溶洞内死寂良久后,一道脚步声从外面传来。
邬王抬眼看去,却见进来的是手下幕僚白司命,当即起身道:
“司命,外面情况如何?”
白司命是邬王麾下首席幕僚,也是第一高手,属于八魁之下最顶尖的一波武人。
邬王拥立废帝的计划提前败露,导致兵马尽散、孤立无援,基本上没有再成事的可能。
但邬王在邬州耕耘多年,底蕴并未在短短几天之内丢干净。
邬王谋划营救废帝,怕邬州武人引起朝廷猜疑,用的都是收买的外地武人。
而邬州本地暗中培养的江湖势力和巅峰武夫,并未动用,这是邬王手中目前仅存的力量之一。
虽然江湖势力没法让邬王造反起势,但用好了,让他杀出重围逃往关外并不难。
白司命年纪四十出头,身着文袍,手持一把合拢的折扇,在掌心轻轻敲打,背后还跟着一名头戴斗笠的男子。
白司命来到近前后,便心平气和道:
“王爷无需忧虑,不过丢了两万不堪大用的杂兵,其他谋划一切安好,事态尚在掌握之中。”
邬王见走投无路的情况下,白司命还从容不迫说这话,就知道是说给外人听的。
邬王看向背后的斗笠男子,询问道:
“这位是?”
斗笠男子上前一步,拱手行礼:
“截云宫陆方,拜见王爷。”
邬王听见截云宫三字,眼皮就猛地一跳——截云宫是江湖顶尖豪门,山高皇帝远不受朝廷管束,看起来和大局毫无关联。
但截云宫是燕州的势力,他能在不方便的情况下,暗中让铁河山庄、衔月楼等江湖势力跑腿,燕王要干些可能被朝廷猜忌的事情,又岂会大摇大摆亲自出面。
现在整个天下有实力救邬王一条老命的,只有他同父异母的弟弟燕王。
邬王见燕州来了人,知道是燕王在探口风,连王爷仪态都没计较,上前抬手:
“陆先生不必多礼。邬州最近局势不稳,本王在此地暂做休养,不方便接待,招待不周之处,还望陆先生别介意。”
陆方过来冒着很大风险,也没太啰嗦,开门见山道:
“家兄往年在邬州行事,受王爷厚待,前日得知王爷有难,特派我过来看看能否助王爷一臂之力。不过外面风声太紧,进出邬州的要道被朝廷封锁,官差、兵马陆续抵达,想要让王爷移驾燕州,难度很大……”
邬王明白这是在要筹码,开口道:
“本王在邬州耕耘数十年,人脉遍布邬州各界。只要能在燕州安稳落脚,这些东西有朝一日能派上大用场。”
邬王的意思,是他在邬州影响力很大,如果燕王某天想造反,他可以靠在邬州多年积攒的军政商人脉拥护。
但可惜的是,燕王根本不在意邬王这点屁用没有的人脉,陆方此行过来,只是为了榨干邬王仅存不多的剩余价值。
“这些家兄都知晓。家兄听闻王爷手下有一名药师,技法超群,在研究一种能让人功力大增的秘药,不知此事可否属实?”
邬王眨了眨眼睛:“陆掌门耳目倒是相当灵通……确有此事,陆先生过来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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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侠且慢 第203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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