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只是觉得,”她想了一下措辞,“好像……绝对的明媚与黑暗别无二致。”
“举个例子?”
在她憋气踟蹰的那半分钟里,他仍没有丧失半分耐心。
这种抽象且没有逻辑的东西要她怎么解释?她脑子的构造大概是跟别人不同了。
陆时宜最终生涩且拙劣地开口。
“也许,太阳也讨厌下雨天呢?”
这样跟他聊天,好像是之前想都不敢想的事情。一切巧合归咎于命运,假如她没有因为递出那包纸而耽搁,现在也不会出现在这里。
周亦淮得了这么一个答案,微微挑了眉,最后的情绪竟然是想笑。
她的脉搏如小球掉地霹雳拍啦弹跳个不行,却突然听见他问。
“你看过一幅画吗?”
“什么?”
“《归途》。”
她诚实地说没有。
正为自己狭隘的知识面感到局促时,他缓缓开口,却是要描述给她听。
“少年疲惫地趴在青苔上休憩,不远处海平面即将跃起初升的太阳,可在抵达前,必须穿过荆棘丛。”
“而彼时他浑身血迹斑斑,不难想象已经经过多少跋涉。”
“但还有一条路,鲜花簇拥,只是晚霞过后,迷雾黑夜不止。”
他终于停了停,“你会选择哪条路作为归途?”
她好像一瞬间悟了他为什么要提及这幅画。但又不确定自己悟得对不对。
陆时宜谨慎回复:“第一条吧。”
他暂且没有问她为什么,但她还是补上了原因:“比起明目张胆的疼,我好像更害怕黑。”
周亦淮笑了一声,似有稍纵即逝的电流淌过,却没接着她的话说,反而轻啧了一声:“怕黑还做舞台道具组,谁拉你过来的?”
这种立马被猜透的感觉,着实让她哑口无言。
“老师临时拉的。”
“难怪,我安排的明明是一个男生。”他了然地点头。
陆时宜惊讶:“你安排?”
“我是这个联合节目的导演啊。”他的语气并无强调,就只是陈述。
她下意识滞住,不知道如何接话。
“不信?”他注意到她漫长的沉默,声音里带上笑意,“你手里拿的道具里有片白色羽毛,是我从鸟身上拔的。”
“啊……?”她实在想象不出这幅画面。
男生似乎被她的迟钝逗乐,“骗你来着,是买的,我只不过稍稍diy了一下。”
陆时宜陷入盲目的纠结,好像不想把道具给交出去了。
“好了,严肃点,”他看了眼时间,“待会落幕时会有点黑,你没问题吗?还有两分钟,我想我能找到人代替。”
她拇指一顿,很郑重地说:“我能。”
“好,我知道了。”他并没有产生什么类似,如果你做不好会导致整个节目失败的想法。
他只是相信她。
不止一次了。
而他是第一个无条件肯定她的人。
她的父母很矛盾,觉得孩子不能夸,生怕夸多了会让她飘起来,却意识不到这是一种另类的打压。因此她做任何事情,起初都不会抱有自信。
但他们宁愿自己省吃俭用,也要给她好的生活。他们的爱不会说话,只笨拙地在行动中。
后来她懂了。她的父母没有错,他们是第一次成为家长,爱小孩却不懂表达和教育。她也没有错,她也是第一次当小孩。
相比于很多家庭,虽然不完美,但已经很幸福了不是吗。人总该满足的。
因此她找到了一种平衡的和解,只是内向性格已经形成无法改变,她也时常唾弃自己别扭。
“那你呢?”她仍旧好奇,将话题挑回那幅画,“你会选哪条路?”
她真的应该感谢舞台的昏暗,让勇气盈满她的胸腔。若是他站在面前与她聊天,想必她断断问不出口。
“我?”周亦淮语调松弛,气定神闲地回答,“我不用作选择。”
这让她万万没想到,甚至产生了一种“你耍赖”的愠意。
在她发出质疑之前,他慢条斯理地解释,“我会是海平面跃起的太阳。”
正常人大概都会代入那个满是伤痕的少年,谁会觉得自己是别的什么?
多狂啊这态度。问题在于,他只是用一种轻飘飘的口吻讲出来。
“但你说得对,没有人能一声不响。”他又说。
“所以我会遣散迷雾,越过荆棘,再成为那一颗众人期冀。”
陆时宜当场愣住。
所以说,即使有缺陷,他也要胜利。
看似轻狂,但不得不承认,你就是认为,他本该这样。张扬又夺目。
陆时宜飘远的思绪被观众席爆发的雷霆般掌声唤回,这才反应马上要到她工作了。
趁着最后一点时间,她借机问出了一个困惑许久的问题。
“假如你和我的选择相同,”她抿了抿唇,缓缓站起身,“已经走了很远的路,前方却仍满是荆棘,怎么办?”
他漫不经心地反问了一句。
“那又怎样?”
丁点懒散笑意裹在嘈杂中,嗓音低沉,语气却愈发坚定。
——“可我生当刀锋。”
第9章
在收到他准确的回答后,陆时宜匆匆离开,逐一换好道具,再将台上的两把椅子运回储物间。
第2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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