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良仪听完连连点头,由衷敬佩道:“半年未见,姑娘的医术又精益了不少。”
姜林又与他客套几句,二人才各自离去。
皇帝虽然病重,但知晓内情之人却并不多,对外的说法是陛下沉疴难愈,近日里稍有抱恙,但朝中诸事依然井井有条,未见纷乱,故而大多人心中虽有猜测,但却不是最坏的那种情况。
加上皇后对于朝局的把控力已经逐渐强悍,没有李自晖这样的肱骨大臣与她互相掣肘,朝臣之间的舆论也就没有掀起任何波澜。
就连陆秋白也没有想到老皇帝已经到了油尽灯枯的地步,毕竟自去年开始,陛下就时不时有所抱恙,将朝政之事交予皇后帮忙处理,若非她亲眼见到帝后之间的数次交锋,谁又能想到其实她们已经离心,现在的皇帝既倚赖于皇后的助益,一面又想着防范她窃取他李氏江山。
不过虽然未曾料到皇帝的病情,但陆秋白的动作却也是称得上雷厉风行,说要加开考核,便真的隔日就加开。
监生们不由得唉声一片,不过观其态度便知,有些人对此不以为意,自当是平常就用功刻苦的,有些人如临大敌,便知是往日就不甚用功的。
陆秋白一眼望去,各人神态一目了然。
光是看各个监生的精神面貌和穿着打扮,也能大致判断出各人的家世、性格,尤其是那看起来家境平庸或是清贫的,态度端肃无甚烦闷的,她都暗自留意,将人记在心中。
有昨日的纪博珠玉在前,近日倒是没有人敢当面对她表达不满,不过单是观她出现的时候,这些监生目光中的打量,也知其实不少人心中都对她这个新任祭酒颇有微词。
今日率先考察的科目就是经义,不少人对着试题抓耳挠腮,就连监考的助教和学正瞧了都连连摇头。
“世风日下啊。”
不知是哪个恨铁不成钢的叹了这么一句。
陆秋白循声望去,发现正是昨日见过的一位博士,似乎就是执掌经义方面教学的。
“郭博士何出此言?”
那姓郭的博士并不怵她,闻言继续道:“祭酒也是状元出身,当年为着科考,难道不曾日夜苦读,不敢懈怠吗?”
“可是你看看,这些学生生就有着常人难以企及的绝好家世,却不思进取,只想着混混度日,不思展才报国,只想着自己享乐无度。”
“当年国子监极盛之时,也算是人才辈出,科场之上,占尽半壁江山!可自从……诶!”
说罢又是摇摇头。
陆秋白却没他这般痛心疾首,反而饶有兴致地问道:“郭博士似乎知晓什么内情,不如说与我听听?”
郭霄看上去对她没有太多抵触,欲言又止片刻,方道:“罢了,这些就算我不说,你也迟早会知道的,不过都是些陈芝麻烂谷子的事,监中之人大都对此习以为常,见怪不怪了。”
陆秋白配合着表示出疑惑与好奇:“哦?”
郭霄状作神秘,声音放低道:“自从前任祭酒改制之后,监生大多都出自京中的高门望族,遴选出的监生也大都是官宦子弟,少有寒门出身或是商户之子,若她们想要进来,不仅要通过特定的考试,还要交上高昂的学费,这也是如今在读学生越来越少,而挂名的学生越来越多的缘故。”
陆秋白默默点头,若有所思道:“郭博士的意思是,现今的监生大都没有什么真才实学咯?”
郭霄见状连忙摆手,低声道:“我可没有这样说,一切都是猜测而已,猜测而已。”
陆秋白点点头,表示了然。
这厢考试时间很快结束,监考的助教让学生们将卷子交上去,不少人还企图挣扎,拖延着不肯交。
只有零零散散几个人干脆利落地从座位上站起来,将答卷恭敬地交过去。
陆秋白注意到其中有个面容干净,举止格外儒雅的学子,不由得多看了两眼,心下留意着。
左右现在没有其它要紧事,陆秋白走过去将助教手中收上来的答卷接过,粗略地扫看起来。
这场考试不过是为了略微摸底学生们休息的这段时日有没有将功课全然地抛诸脑后,故而出题并不晦涩偏杂,大多是一些比较常规性的题目,考的也只是十分表层的理解。
然而仅仅只是这样的难度,就有几乎一半的人都答不上来,考卷写得乌漆糟八的,看上去十分闹心,这要是个古板的老学究,只怕要被这些不争气的学生气晕过去。
陆秋白虽然面色凝重,沉的几乎要滴出血来,其实心里十分平静甚至有些冷漠地瞧着一份份答卷。
正因大多卷子答得不如人意,更显得其中那些字迹工整的用心端正起来,尤其是不仅卷面干净,题解也处处到位,甚至可以说看得出答卷人见解不凡,心中别有一番天地。
陆秋白扫了一眼试卷边字迹清秀的名字,在心里默念了两遍。
堂下的学生见状,也不由得心如擂鼓,敲个不停,生怕一不小心惹到这个新来的祭酒,那往后的日子可就不好过了。
不过也有那不怕事的,并不将此当一回事,左右她们的家世足够唬人,谁敢拿她们如何?
陆秋白将手里的卷子粗略看完,抬起头一扫堂下反应各异的监生们,冷然一笑:“这就是我大俞最高学府学生们的水平?真是让我大开眼界。”
第12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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