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我撒谎,我撒谎了,我根本就不重义,先生留下我,其实是因为我是小人,一定会阻碍邬瑾的前程……我、我是小人……但也如了先生的愿。”
他心虚,设法为自己开脱辩解,言语半真半假,摇尾乞怜的大汗淋漓,希望能从莫千澜手下逃脱。
他怕死,越是怕越是要求生。
“大爷饶命,看在赵先生的份上,饶我一命!赵先生真的教导了我,否则我也考不上同进士,我是他的关门弟子啊!”
“这辈子小的给您当牛做马,给将军做牛做马,下辈子、下下辈子都是!”
额头磕在地面,发出清脆响声,莫千澜盯着他看了半晌,冷冷一笑:“看在世恒的面子上,饶你性命。”
祁畅震惊抬头,随后欣喜若狂的拜倒:“谢大爷不杀之恩!谢大爷不杀之恩!”
魏王坐在冰冷地上,看着祁畅涕泪交加,俯首磕头,能够低进尘埃里的姿态,张了张嘴,试图也冒出两句没有尊严的话,但说不出口,同时也认为求饶于事无补。
煞神恶鬼般的莫千澜,不会因为哭哭啼啼就改变主意。
也许他本来就不打算杀祁畅——也许是因为那个什么先生,也许是因为他还有用处。
魏王思绪纷乱,不知是不是轮到自己,紧张的盯着莫千澜。
莫千澜坐了回去,对殷北发号施令:“谭知州送到水里去,留他一个全尸。”
“是,”殷北道,“跑了一个一等护卫。”
莫千澜这才看魏王一眼:“守住东东南城门,不许他逃脱回京,在城中搜捕。”
殷北应声,弯腰拽住谭旋一只脚,将他倒拖出去,扔到门口,叫人前来拖走。
莫千澜道:“倒油吧。”
魏王如梦初醒,两手撑地爬起来:“你要烧死我?”
油泼在地的声音在夜色下格外清晰,生桐油气味刺鼻,压过血腥气,充斥内外。
莫千澜摇头,咳嗽一阵,起身走向他,抓住他胳膊:“知州府衙失火,谭知州避火心急,溺死池中,护卫拼死救出王爷,王爷避至莫府,令各州官到莫府拜见。”
魏王虽是手脚冰凉,身上还带有一丝热气,莫千澜的手抓住他时,他却被这手凉的一个哆嗦。
莫千澜推着他往外走:“届时,还请王爷下令,传信金虏,十五日于横山脚下共商和议。”
魏王一脚踏上谭旋留下的水渍,不由低头看向自己的赤脚,却见莫千澜的影子细长尖锐,如同丝线,栓在他身上。
他成了莫千澜的皮影。
他惊惧至极,仓惶的随着莫千澜往外走,桐油泼的四面都是,尸体躺的四面都是,鲜血在寒夜即将凝固,他一脚踩上去时,粘稠的血争先恐后从他脚趾缝中涌出去,让他几欲呕吐。
“王府护卫”簇拥着他,让他无路可逃。
和谈——他本就要和谈。
莫千澜要借和谈干什么?
祁畅低眉顺眼地跟在后头,鞋子淌过血,他一脚踩过去,心里倒不如魏王害怕——只要不是自己的血,别人的血无关紧要。
一行人走出内衙,殷北掏出火折子,揭开盖,“啪”地扔到地上,火折在地上弹了几下,滚动之时,里面火引子开始冒出火星。
紧随其后,地面着了一小块,能看到里面闪烁的蓝色焰心,眨眼之间,火光迅速蔓延,“轰”的一声,火焰冲天而起,迅速吞噬知州府衙,舔舐掉一切。
一切罪恶都湮灭其中。
魏王在禁锢下登上马车,莫千澜与他同行,只留下一个受伤的“护卫”在此等候闻讯赶来的州官,马车驶向莫府,在正门口停下。
殷北扶莫千澜出马车,魏王连滚带爬下来,大门前挂着四盏灯笼,他看一眼房檐下悬挂的匾额,就见黑漆底,金字,龙飞凤舞,其锋尽出,书着“归德将军第”五个字。
莫千澜回首道:“王爷,请吧。”
魏王跟随他的脚步,拾阶而上,一进莫府,便看到前堂灯火通明,照亮廊下橼栿等物,沉闷古旧。
梁上无尘,地面一尘不染,但死气沉沉,莫千此时澜的松懈就像是死人回到了坟墓中。
一个老妇人领着仆妇立在堂前,他看清楚后,惊的几乎从石阶上滚下去。
那老妇人老的可怖,满头银发,满面疤痕,本该松弛的皮肉又皱又光滑,眼睛陷在大片的疤里。
莫千澜从奶嬷嬷手中拿过玉杖,整个人撑在玉杖上,眼睛里的光涣散开来,脸上的生气也随之消散。
殷北牢牢扶住他臂膀,从奶嬷嬷手里接过药碗,喂到莫千澜嘴边,莫千澜一饮而尽,看向魏王:“王爷就住在此处。”
他还想再多说几句,但力气不继,靠在殷北身上,只说了“书房”二字,便闭上眼睛,没了声音。
殷北打横抱起莫千澜,急奔书房,前堂中便只剩下魏王和祁畅两个外人。
他们看着留在前堂的嬷嬷、护卫、下人,低眉垂眼,如同泥塑木雕,立在各处,而屋宇却像是活了过来,脊兽狰狞,铃铎狂吼,门窗呜咽,仿佛要将他们融进这墓地中。
他们不约而同战栗起来。
原来皇权不断打压下的莫家,已是如此景象。
第335章 黏人
莫千澜再醒来时,已经在书房耳房中,天色发青,卯时更声刚刚响过。
第39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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