邬瑾点头,目光从荷包上扫过,邬意连忙把荷包扯下,塞进袖子里,神色有些不自然。
他拿起一块白饴糖放进嘴里:“阿娘,别人说以后要是开个糖铺,挣的可比现在多,要是去蜀中收糖,挣的更多。”
邬母看他一眼:“谁说的?”
邬意含含糊糊:“就是……认识的朋友,一个卖油枣的。”
邬母目光在他身上转了一圈:“少胡思乱想,把眼前的事干好再说。”
邬意红了面孔:“知道。”
一家人收拾了东西,邬母叫住邬瑾,进正屋说话——屋子越住越大,然而一家人却是越来越少在一起,二进的宅院,反倒不如从前温馨。
邬瑾给邬母拉开椅子,又伸手摸了摸茶壶,见里面有温水,便揭开茶盏,给邬母倒上一盏:“阿娘,喝水。”
邬母接在手里,喝了一口:“老大,莫府有个小厮,是不是进京赶考去了?”
邬瑾点头:“是。”
“你不去?”
“阿娘,”邬瑾坐下来,柔声细语,“儿子今年不去,三年后再去,虽然儿子在莫府,但是从未中断过读书,人的学问,非一日之功,三年之后,儿子一定能够金榜题名,您放心。”
邬母听他三年之后,还会去科举,心中总算有点安慰。
邬瑾又道:“阿娘,老二已经十六,若是有合意的姑娘,就请媒婆去提亲,宅子也给老二,不必死守着规矩。”
“不行,老大不娶老二先娶,瞒着锅台上炕,没有这样的道理!你先成家,老二再成家,再等三年六年,老二也等的起!”
邬瑾沉默半晌,长叹一声,柔声道:“阿娘,我若是终身不娶,老二也等吗?”
邬母听到这里,耳朵里“嗡”的一声,四肢百骸的血全变作了烈火,烧到心口,烧到眼睛,烧到脑顶心,连同神魂都烧的痛不欲生,一颗心不知道落在哪里跳,只是痛,边跳边痛,跳的眼前一片血红。
她张了张嘴,想要问一问他这是什么意思,然而嘴一张,只有一点微弱的气流从喉咙里出来。
眼前还模糊着,灵魂仿佛是出了窍,她喉咙里“咕噜”一声,往旁边一倒,
“阿娘!”邬瑾迅速起身,走到邬母身边,将他扶了起来。
他一手把邬母扶起来,扭头冲外面大喊:“老二,快去请大夫!”
邬意在外面吃糖,听了邬瑾的疾呼,一口糖险些卡住,来不及进去看,拔腿就跑。
邬父坐在小轮车里,动弹不得,急的大喊:“老大,怎么了?出什么事了?”
邬瑾抱着邬母出来,走至自己厢房门前,抬脚踢开房门,将邬母放到床上,又飞奔出来,拦腰将邬父抱起,送进屋中,放在椅子里。
“老大,你娘……”邬父急切地探出脑袋,往床上看。
“我先去取药。”邬瑾急急去了二院,从爹娘屋中取来万应膏,用食指挑出一块,抹在邬母太阳穴、人中、虎口之上。
片刻后,邬母缓缓睁开双眼,看着眼前满面忧心的邬瑾,眼泪“唰”地淌了下来。
第208章 心思
唐百贴急急赶来,邬母急忙擦了眼泪,不给外人看笑话,唐百贴搭脉一探,知是急火攻心,又有亏虚之症,开了方子,取了诊金,便带着邬意回去抓药。
邬母渐渐有了力气,强行起身,要回自己屋子去。
邬瑾只得先送邬母回屋,又推着邬父过去,关上房门,自己站在院子里,仰头望着天幕。
玉兔东升,以至中天,月色如银,落了他满身,他站的久了,浑身凉透,连心也跟着凉了下去。
终是大不孝之罪。
邬母对着邬父,还未开口,眼泪先落了下来:“老大为了莫府的姑娘,失心疯了,方才和我说,这辈子都不成亲。”
邬父瞠目结舌,两人如同年迈离群之兽,怔怔望着对方,全都感到了衰老和虚弱。
“他年轻,”邬父思量片刻,低声道,“宽州城也只有这么大,他见识的少,一时让个姑娘迷了眼睛,我们越是不许,他就越是入迷,先顺着他,等他去京都考试,若是榜上有名,咱们举家搬离宽州,他的心思自然就淡了。”
邬母沉默不语,邬父又道:“京都是天子脚下,好姑娘也必定多,到时候咱们寻个好姑娘,他自然就肯成婚了。”
“老大说要再等三年,才进京,我就怕,这三年……”
邬父叹了口气,满面愁容,只盼着这三年不要节外生枝才好。
邬母看着屋子里的东西——每一个角落,都有邬瑾的痕迹。
邬瑾给父亲打的独轮车,从李一贴药铺买来的万应膏,昨日归家时在果子行买的梨,还没上身的新夹袄,林林总总,全都是邬瑾对父母的一片孝心。
他太好了,从小到大都不犯错,事事以父母为先,处处体谅,时时记挂,不曾给父母添过一丁点麻烦。
然而他又太聪明了,聪明人的忤逆起来,总是惊世骇俗,而且令父母无计可施。
两人再次沉默起来。
邬意拿了药回来,又去烧火,邬瑾进厨房洗了瓦罐,用小炉子煎药,半个时辰后,邬意将药端去给邬母喝下。
一家人一夜无话。
到了翌日清晨,邬瑾将药煎好,送到屋中,嘱咐邬母喝下,又做好蒸饼,熬好米粥,让邬意送去给二老吃。
第24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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