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前听说,生孩子就是一脚踏入了死亡之境。现在看来,确然是极有道理的。
感受着身下止不住的血崩,生命流逝的感觉也愈加清晰,同样更为清醒的还有意识。
大概是到了回光返照的阶段了吧,兰黛尔想。
“阿黛,你要看看他吗?”埃尔维斯竭力抑制自己的哭腔,但是满溢的痛苦已然让他控制不住自己的泪意。
“不了、还是不见了吧。我与维拉约定好了的,若是我坚持不下去了,她会代我抚养我的安琪的。你寻人帮我将安琪送过去吧。若是、若是洛伊哥哥问起来的话,就说我们母子都没有保住。他大概会问起吧,我,哎,我现在什么都不大确定了呢。”兰黛尔歪了歪头,努力想掩去眼中的泪光。
“阿黛,你不要这样想,未来——”
“未来么?”兰黛尔柔柔地打断了埃尔维斯的话,“唉,许久以前,我就不再幻想未来了。这世间,已经没有什么值得我眷恋的了,我傻了这么久,终究是悟到了这一点。你不要难过啊,死亡对我来说,真的是一种解脱啊。”兰黛尔抬起手,想要安抚一下埃尔维斯。
“阿黛、阿黛,你不要放弃好不好。你看看我啊。我们去找那个女巫医好不好,让她想办法救你。她一定有办法的。无论付出什么样的代价我都愿意,你不要离开好不好?”将兰黛尔的手放在自己的脸颊上,埃尔维斯带着哭腔说道。
“维斯,逆天改命的事,我已不想再经历一次了。从前天真,以为凡是努力了,就一定有收获。现在想想,为了和洛伊哥哥在一起,我那般努力过啊,最后换来的却不过是痛苦。不如顺其自然。就此告别吧。只怜惜我的安琪,如此不被盼望地出生,若是可以,我真愿他,我真愿他——能平安长大,再者,情之一字,能看的开些,不必像我——”身下的痛一阵似一阵,兰黛尔的声音也越来越虚无。
“阿黛,你不要这样想,是洛伊他没眼光,若是我……”
“维斯、我有一点疼。”仿佛没有听到埃尔维斯的话,兰黛尔呻吟出声。
“哪里疼,阿黛,我帮你揉揉好不好?”看着兰黛尔身下愈加浓重的红色,埃尔维斯心中的痛意与恨意更深。
“我去帮你找洛伊好不好,我去求他,让他来看你。”埃尔维斯猛地站了起来。
“维斯、不要。”兰黛尔牵上埃尔维斯紧握成拳头的手。
缓了一下,埃尔维斯用双手将兰黛尔的手包裹其中,重新坐了下来。
“我不要他了。”从此之后,不再想他,不再爱他,不再执着于他的那种不要他。
“好,我们不要他了。”埃尔维斯努力想把她冰凉的手捂热一点,仿佛那样做能减缓死神来临的速度。
还记得上次她这副样子时,也是因为洛伊,那时想着,她救了布兰达,却要遭受这些折磨。布兰达的命是命,她的便不是了吗?她那么好,却总是被辜负。自己一定要守护好她。如今,好不容易才留住了的美好,这么快,便要放手吗?她不过是爱错了人,居然就要受到如此的惩罚。看着她身下的红色愈加浓重,他却什么都做不了。
“小哥哥,你能不能抱抱我。”像是坠入了什么美梦里,兰黛尔脸上的哀伤褪去,蓦然露出了一个娇俏的笑,像只可爱的小狐狸。依稀可见她更年少时的模样,那也是他初遇她时的模样。
“喂,小哥哥,你做噩梦了吗?那我抱抱你好了。洛伊说,害怕的时候,有一个抱抱就会好很多的啦。”赤着脚丫的女孩的笑脸与声音像是隔着时空同现在重叠了。他现在依旧记得那个拥抱的温度。她那时穿的比现在单薄,却比现在温暖许多。
“好,当然可以。”埃尔维斯尽力做到不牵动她身体,轻轻地揽住了她。像是要留住她的温度。
“阿黛,我娶你好不好?!你不是一直想嫁人吗?我娶你好不好?我们把安琪抱回来,带他去一个新的地方,我会视他如我亲生,未来,你再给我生一个女儿,这样我们便是儿女双全。还有,你不是喜欢毛茸茸的小动物吗?到时候我们养一只,养什么都行,只要你喜欢。你说,好不好?”温热的泪大滴大滴地落了下来,埃尔维斯使劲擦了一下自己的眼睛,看着怀里的人,却发现,她早已没了声息。
她长长的睫毛上欲落未落的泪珠在她合上眼睛时便慢慢滑落下来。
一滴泪,正好落到他的手上,与他的泪融合。
埃尔维斯亲亲她的额头,泪又涌了出来。这一次,他没出声。
原来,太痛的时候,哭都是无声的了。
我一直都在等你啊,我一直喜欢你啊,我的兰黛尔,我心上的姑娘。
该怪相遇太晚吗?若是重来一次,你爱我好不好?
若这世间真有神明,能否将你还给我。
——我在写我做过的梦,你们能否给我些回应?
相遇太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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