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业斐拨弄手上的眼镜,并不说话。
“你想清楚了,别说鸣锣街的那块地了,就是赵炎的自由,赵家的项目,我能给得起的,是你,是彰骏挤破头都得不到东西。”
“赵炎的自由。”林业斐疯笑起来:“一个人的自由,什么时候需要别人来给了?你能允诺我什么,关押囚禁他的自由吗?赵家的项目,呵呵.......哈哈哈哈哈......赵翊君,你是不是特权享太久了,真以为自己可以只手遮天了。”
“我不可以吗?”赵翊君看起来比他更疯狂,“你要和我斗是吗?我会让彰骏在这座城市没有任何的.....立足之地。”
林业斐把松掉的领带重新束紧,语气淡淡地说:“立足之地,我一个外贸跑船的,需要什么立足之地?”
赵翊君被噎了几秒,怄气似地点了根雪茄,浓烈的烟圈萦绕着林业斐,气雾把他的眼睛呛得通红,他只是捏了捏喉咙,咳嗽几声后便坐着不动休息。
赵翊君被他亡命之徒的狂妄刺激到,他重重地躺回椅子,吐了口烟后残忍地威慑:
“想玩是吗,好啊,我就看你玩不玩得起。”
半小时后,林业斐被赵翊君扔在了一个废弃加油站,他觉得这人有点幼稚,无可奈何地叫了代驾,让人把车给他送过来。
赵炎吃过午饭一直在院子里坐着,每隔几分钟便要探头张望一阵,直到下午章亭彦过来给他送点心,并为他带来林业斐晚归的消息。
晚饭赵炎吃得更少了,今夜天黑得较晚,他便和林优一起躺在后院,看着日落发了很久的呆。
趁赵炎抬头数星星的功夫,林优突然给他讲了许多林业斐小时候的趣事。
“小斐三岁以前在美国,由于他父母忙,他被保姆带着一句中文也不会说,回国以后他父母要奔赴各地考察项目,就把小斐交给了我爸妈抚养。那么个小不点啊,跟着我把家里搅了个天翻地覆,我那时候才上高一,不想读书非要去学厨师,我爸不同意,我就把地里的冬瓜萝卜全拿去雕花练手,小斐也跟着我皮,把西瓜掏空了瓜瓤塞满沙子,我爸一拿就倒了一身,还整天跟在我屁股后面uncle,uncle地叫啊......”
林优吃了口酥饼,回忆起那些趣事时会觉得遥远。
“三岁的孩子正是顽皮的时候,我从小顽劣,大概是这种长不大的心性才能和小斐玩到一起。每天早上我都带着小斐去鸡窝里掏鸡蛋,偷蛋也被我偷成一门学问,什么声东击西,借着邻居的小狗把母鸡赶出鸡窝,让小斐配合着去偷蛋,又是无中生有,小斐不爱吃鸡蛋,却肯把每天从鸡窝里辛苦掏来的蛋吃了,所以母鸡没下蛋的时候,我就会趁着小斐没发现,把外面买的鸡蛋偷偷塞到鸡窝里.......”
说完他哈哈大笑起来,笑着笑着又笑不动了。
“我和小斐的爸爸不一样,我哥从小跟着我爸妈吃苦,家里饭都吃不上的时候都要紧着他读书,自然是对他寄予厚望的。后面家里条件好了,我出生时,我爸妈简直宠溺过了头,完全没了当初对大儿子的严苛。我从小被人夸是个天才,脑子里永远都是奇思妙想。喜欢画画,不肯专攻却只把它当成乐趣,我爸索性让我去学建筑,学了两年没意思了,又跑去学了戏剧。由于从小跟我妈学雕刻,所有人都夸我天赋异禀,转头我就说想去学厨子,天马行空,随心所欲,永远想到什么就要去做什么......”
赵炎既不解又羡慕,原来真的有人可以活得如此随心所欲。
他用纸条问:“他去剑桥读书,是因为你吗?”
林优眼尾狭长,头松弛又倦怠地倒向一侧。
“他追求的不是剑桥,而是自由。”林优指着他手上的戒指说:“赵炎,无论是父母,子女,还是爱人之间的牵绊,都不是简单的情感捆绑,小斐追求自由却不是了无牵挂,没有人应该成为他人手中的风筝,用线紧紧抓牢就不会飞走,而应是天空中散漫的云,能让云靠近的,只有更豁达更自由的风。”
赵炎抬头看见一轮月,仿佛明白了那些触及不到又无所不在的事物的意义,原来感情不是裹挟着要得到,而是用广阔的胸怀去给予它们自由的尊重。
“赵炎……”林优眼睛里藏着玄机,像一些参透过去未来的玄学大师,过了很久他才说:“小斐他为你抄过很多经书。”
他总喜欢话说半句,便站起身离开,留下看不破也不苦恼,乐得一人吃半份西瓜的赵炎。
赵炎擦干净手,眼神突然瞥见林优遗落的背包里,一直放着的那幅卷轴,用黑色的画筒包着,没有人知道那是什么。
也许是夜色静谧,赵炎的好奇心变得有些重。
他伸出苍白的,骨骼清晰的手指,慢慢伸向了那个神秘的画筒。
林优先他一步拿了起来。
“我没有。”赵炎把双手举在胸前,不停晃动,像个被抓包的小偷不停认错。
林优把卷轴取出来,神色温柔地摸了摸。
“你不用害怕,这里面是......”他解开绑着卷轴的画绳,双手捧着对赵炎说:“敬慈的最后一幅建筑设计稿,你想看看吗?”
赵炎连忙摇头。
“赵炎。”林优把画收好,他手串上的佛珠拨得快了,看上去便有了一缕凡俗的恼色,他问:“你会理解他的……对吗?”
“理解……什么?”赵炎指着脑袋,不解地答。
第9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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