斯诺克室的灯光愈加昏暗,少年少女相拥的身影,逐渐模糊。
年鹤声却骤然清醒。
房间内充盈的冷气,亦浇熄不了他此刻浑身的燥热。
他从床上坐起来,曲起长腿,而后拉开盖在身上的毯子,看了一眼自己的下|身。
他微垂眼帘,长睫盖住了他眸中的所有情绪,维持着这样的姿势静坐了数秒后,他走下了床,进到淋浴间。
脱下衣服,将花洒开到最大,冷水如瀑,迎头浇下。
就像是要把他身体的每一个角落都用冷水冲刷一遍,拂去那些热气,让大脑重归冷静。
哗啦啦的水声不知持续了多久,才被他关上。
走出淋浴间时,他余光无意中撇过洗手台前的镜子,惨白的灯光下,映出镜中少年的全貌。
黑发湿漉的贴着头皮,俊美的脸庞泛着厚重的水汽,水珠蜂拥一般从他身上落下,砸在地面上发出啪嗒啪嗒的声响。
——和她哭泣时,眼泪落地的声响如出一辙。
年鹤声走近镜子,一手撑在洗手台上,一手撩起额前湿透的黑发,露出完整的眉眼。
漆黑如夜的眼眸,不知何时开始,已经血丝遍布。
他呼吸一瞬间变得急促起来,却不肯把视线从自己眼底的血色之中移开。
仿佛自虐一般,要藉着这股痛苦,压下心底的悸动。
过了许久之后他才缓过来,扶着门槛缓步走回卧室,拿起手机,发了一条短信。
【这学期之后,安排转校】
第19章 gentleman
升旗仪式,是象征着学校每隔七日循环的开始。
国歌声中,五星红旗缓缓上升,庄严肃穆,在太阳底下迎风招展。
颜以沐仰着头一本正经的向国旗行完注目礼,站她旁边的赵娜忍不住拉了拉她的衣服,小声说:“以沐,你看升旗仪式也看的太认真的吧。”
颜以沐严肃的对她说:“这是对革命先烈们最基本的尊重。”
赵娜忍不住对她竖了个大拇指,“选党员我一定投你一票,你太红了真的!”
颜以沐把碎发勾到耳后,被夸的有点不好意思,“因为我爸爸是党员啊。”
“那你果然是叔叔的好女儿,一脉相承,根正苗红……”
升旗仪式结束,操场上的学生们有序的回到教室,路过公告栏的时候,赵娜拉着颜以沐要去看十月月考的排名。
颜以沐内心很排斥,上个月的520名让她受到了不少同学的调侃,但架不住赵娜强拉硬拽,牵着她一路冲进人群最里面,看到了月考排名。
“卧槽,夏大佬第二名?”
“呢个年鹤声也太牛逼了吧,竟然能把夏即昀从万年第一嘅神坛上拉下嚟!”
“他呢才转嚟几个月啊?唔行,我得去六班拜拜他,呢种天选学神我一定要好好蹭蹭他身上嘅气运,下次考试也一飞冲天……”
“以沐以沐,你考了499啊这次,进步了!”
“真的吗?”
颜以沐顺着赵娜手指的位置果然在499名找到了自己的名字,虽然进步不多只有21名,但总算回到4字开头的名次了,她还是很开心。
赵娜的名次也有所前进,两个女同学手拉着手高高兴兴的回到教室。
途中,赵娜忽然说:“刚才我看最后一名,竟然离谱的不是张潮,他这次是直接没考吗?”
张潮二中闹事第一,考试万年倒数第一,雷打不动。
颜以沐很久都没有看到过张潮了,虽然在同一个学校,但张潮就好像从她的世界里消失了一样。
不再像以前一样缠着她,她觉得挺好的。
回到位置坐下后,颜以沐笑着跟年鹤声道喜:“年鹤声你好厉害啊,这次又考了第一名!”
年鹤声耳朵里的降噪耳机没摘,没有回应她。
她又像以前一样,指了指年鹤声的耳朵,想要和他说话的意思表现的很明显。
可她等了好几秒钟,对方仍然没有摘下耳机,反而拿起笔低头在写试题。
可能正在做题思考要集中,所以才没空理她吧。
颜以沐把身体转了回去,安安静静的抽出马上要用的课本,没发出一点声音,怕打扰到正在做题的同桌。
一上午的课程结束的很快,尤其是数学课的时候,颜以沐第一次感觉到什么叫做光阴似箭。
因为数学老师在课上夸她了,说她这次的数学分数虽然没有进步多少,但至少敢踊跃尝试后面的答题,而且写的步骤思路都是对的,只是缺少时间去检查答案,不然分数还能更高一点。
数学老师教了她一年多,她还是头一次受到表扬,心里特别的开心。
但她知道这次的功劳都要归功于年鹤声,年鹤声真的很会教她,而且对她也很有耐心,就算是一模一样的题,他也会不厌其烦的给她讲第二遍。
她很想亲口感谢年鹤声,可这一上午,年鹤声除了上课外其余时间都戴着耳机,或做题或看书。
那样的场景,看上去就好像是拒绝和任何人交流一样。
“小学妹!”
第四节 课一下,同学们都往教室外走,而余弋站在教室门口逆着人流冲颜以沐笑着招手,“出来,学长请你吃饭去!”
颜以沐笑着从位置上站起来,边走过去边问:“为什么突然要请我吃饭啊?”
余弋揉了揉她的头发,“当然是因为上次运动会你随机应变,解决了小小学妹的突发事故!”
“那都过去很久了。”
“你这是在抱怨学长这顿饭请的太晚了?”余弋哀怨,“你学长我不也是没办法啊,高三忙成狗啊……”
“学长你不用请我也没关系的,还是学习比较重要。”
“那可不行,你可是我带出来最得意的小学妹,走。”
余弋说着就要带颜以沐去吃饭,离开时无意间瞥到教室靠窗位置坐着的少年人,转头问颜以沐:“刚刚那个,就是你上次和我说被你牵连挨训的男同学?”
颜以沐点了点头,还说了些什么,却因为和同行人越走越远,声音也慢慢消失了。
年鹤声侧目,余光在颜以沐和和余弋短暂交谈的地方扫了一眼,而后面无表情的抬手,将耳机里的音乐开到了最大。
结果这一周,也不知道是不是巧合,颜以沐能和年鹤声说上话的次数屈指可数。
而让他们可以交谈起来的由头,还是因为年鹤声帮她讲题。
他讲,她就只能安静听,或者开始写。等一道题讲解完,年鹤声又重新戴起耳机,她想和他说话的机会又错失了。
年鹤声平时虽然话少,但之前他们明明也能聊上几句除学习之外的事情,可是这几天竟然一句也没有。
这让颜以沐有一种和好朋友之间距离变远的感觉,心里挺失落的。
不过她没这么容易气馁,年鹤声在她心目中是很要好的男同学,她说什么下周也要和年鹤声说上话,亲口感谢他帮扶自己。
从这周末开始,因为夏蔚帮她重新续上了clear老师的拉丁舞课,她现在每周都需要去clear老师那里学习拉丁舞。
clear是位四十出头的英国女性,曾经是位职业拉丁舞选手,获得过无数奖杯,在欧洲拉丁舞界享有盛誉。退役之后因为爱上了一位中国广东籍的男性,便移民到中国,在羊城定居,一生活就是数十年。
clear开设的拉丁舞课程不像外面的那些培训机构,她有自己的舞蹈工作室,收费高出市场价很多。但她名声在外,想当她学生的人仍旧数不胜数。
可她很挑,开设舞蹈工作室多年,收的学生也屈指可数。
就像现下,她手底下的学生,除了一个颜以沐外,便只剩下另外一个,预备考英国圣三一拉邦音乐舞蹈学院的女孩子。
四个小时的不间断练习之后,两个女生都有些筋疲力尽。另外一个女孩名叫许诺言,因为要忙着去上考雅思的辅导班,先一步走了。
颜以沐还在后面慢悠悠的脱自己的拉丁舞鞋,舞鞋虽然是软皮底,但鞋跟却有六厘米。加上她很久没跳了,一下子还有点吃不消。
clear笑着走过来问她:“沐沐,你就没想过考圣三一拉邦音乐舞蹈学院?”
她中文已经很好了,但个别字音语调还是有些奇怪,不过颜以沐能听懂。
“老师,我不行的。”
圣三一拉邦音乐舞蹈学院,那是国际殿堂级的学院,每年想考进这所学校的人都如过江之鲗,但能被录取的却是寥寥无几。
“许诺言都在备考了,你为什么觉得自己不行?”
颜以沐想了想,老实的跟她说:“许诺言从小读的就是艺术学校,我上的只是普通学校。而且考圣三一拉邦音乐舞蹈学院,要花很多钱。”
许诺言家里是从小把她当艺体生在培养,从小学到高中都读的艺术相关的学校。
这一点上,颜以沐已经被拉开了很多距离,而且夏蔚能帮她付clear的课程费她已经很满足了,如果考圣三一拉邦音乐舞蹈学院这种很烧钱的学校,她开不了那个口。
所以,她只打算以后考一所国内普通的民办本科大学,不和舞蹈类挂钩,费用也会便宜很多。
clear清楚她的家庭境况,有些怜爱的摸了摸她的脸,“我觉得你应该相信老师的眼光,你不比诺言差,如果只是因为钱的问题放弃这条路……老师会觉得很可惜。”
“你再好好想想吧,如果有必要,老师愿意帮你和夏女士谈一谈。”
这个话题让颜以沐觉得有些沉重,clear感觉到她的不安,指了指窗外,笑着对她说:“快看,你的brother来接你下课了!”
颜以沐歪头往外一看,夏即昀正站在窗边,还是那副不耐烦的模样,拿起手机指了指上面的时间,意思是她怎么这么慢。
颜以沐不敢耽误,和老师说了再见,拿起自己的小包就小跑了出去。
“怎么这么慢?”夏即昀语气不满,“和你一起的女孩早出来了。”
颜以沐背好包,“我又不知道你在外面等我……你来找我有什么急事吗?”
夏即昀眉心又蹙了蹙,“家里停电了,阿姨做不了饭。”
“哦,然后呢?”
夏即昀忍不住在她额头上弹了一下,“晚饭在外面吃!”
他没怎么收力,颜以沐被弹的泪花都快冒出来了,“你告诉我就行了嘛,干嘛弹我……”
夏即昀看她白皙的额头瞬间红了一片,表情又委屈的不行,他脸色也有点不好看,“行了别哭哭啼啼的,晚饭我请客总成了吧?”
第25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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