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如果这两个人真有什么问题,首先他们就不可能在试验田边降落,早就被防空系统打下来了。
所以他们应该是真的便衣警察,因为一些紧急调查来到这里,而纽曼中队长还来得及通知到他们俩——或者说他认为其实没必要通知,正常人确实不会看到证件之后还不放行。
按常规逻辑,现在应该想的并不是这两个便衣是否危险,而是办公室里的那位先生究竟做了些什么,能招来秘密警察的盘问。
秘密警察看起来有些急躁:“你认为我们的证件是造假?”
阿尔文还是那样看着他们,显得格外不通情理:“我不在乎你们的证件是真的还是假的,我只是在完成我的任务,无调令不放行。”
其中一个助手模样的人忍不住了:“你的编号是多少?你知道我们奉的是谁的命?要是耽误了你负得了责任吗?”
阿尔文只回答了他的第一个问题:“编号5650。”
“老天,你真是……”助手说着上前两步,看样子是想拍拍他的肩膀跟他好商量。
但是阿尔文判断他已经超出了安全距离——如果对方训练有素,那么按现在这个距离来看有一定概率能夺走他的枪。
于是阿尔文立刻做出反应,一把将助手的手腕反扭在了后背上,这个过程中对方做了个标准的反制动作试图脱身,只可惜他遇上的也不是什么普通士兵。
另一个便衣警察看起来有些惊讶,似乎没想到自己的助手会被轻易控制住,但既然碰上了这样的人那也没办法。
他很快妥协道:“好吧,我去联系纽曼,但你先放开他。要是被人看见军方和警方在这里起冲突,那未免太难看……”
话音未落,背后那间办公室的门总算是开了。
一位身形瘦削,发色白金的先生走了出来:“不用那么麻烦了,想问什么就问吧。快一点,我还有工作要忙。”
这是位长相十分惹眼的先生,第一天报到时阿尔文就远远地盯着他看了好一会儿。
当时纽曼曾调侃说:“怎么?即便是你也会羡慕别人的长相吗?”
阿尔文反应了一下才知道纽曼这是在夸他,只是他当时实在是开心不起来。
说是羡慕倒也不至于,按阿尔文从小到大的生活环境,他不可避免地更欣赏体魄健美的力量型男性,而这位研究员显然不属于这一挂。
他给人的感觉就是斯文且优雅,或者,说句不好听的,有些羸弱。
从他的资历来看,年纪一定是不小了,但是因为天生的白金发色,以及时髦的小辫子造型,所以乍一看其实看不大出真实年龄。
阿尔文说不清那个感觉,但这个人总给人一种性格很鲜明的印象,就好像一个不小心就会惹到他,所以不得不小心些——这样的气质和他柔和优雅的形象又融合得极为和谐,这就是为什么人会不自主地盯住他,挪不开眼睛。
显然,那两个秘密警察也是这样想的。
他们似乎也是第一次见到这位先生,怔愣了几秒后才略一交换视线,决定如他所言,立刻开始盘问。
所以这场盘问,是在两个不识相的士兵的持枪威慑下进行的。
阿尔文和布比只管保护目标人物的安全,不管其他,枪口齐齐对准两个秘密警察,然后就像两个没有感情的摆设一样静在一旁。
按照平时的训练,做守卫工作时遇到这种情况,应当遵循“只能看,不能听,不能说”的原则。
但是现在真让阿尔文“不听”可就太难了——结合东半球刚发布的那条新闻,他对这两个秘密警察的来意其实有个大致的猜测。
然后果不其然,秘密警察张口便是:“您好沃尔夫先生,我们查到您长期资助一名叫做莫尼卡·沃尔夫的孤儿,请问是这样吗?”
沃尔夫脸面上看起来没有什么波澜:“是的。”
“那孩子是个变异人?”
“是新人类。”
“为什么不选择资助一个正常孩子呢?”
沃尔夫皱起眉头,说的话印证了阿尔文对他的第一印象:“你到底是谁派来的秘密警察,是西约姆吗?为首脑做事的人问问题就只有这个水平吗?要问什么赶紧问,不要浪费我的时间。”
于是盘问进程不得不加快:“好吧,您知道莫尼卡·沃尔夫现在在哪里吗?”
沃尔夫说:“我看了新闻,他在东半球。他看起来和以往很不一样,我还在想他是怎么变成那副样子的。或许你们会知道?”
秘密警察顿了顿,挑明道:“他不该在东半球,他本该在这无辐区内。s盟曾动用大量飞行器寻找他,之前将研究员召回巨蛋也是因为他。”
沃尔夫不咸不淡地应道:“是吗。”
助手记录着他的神态和言论,主审则继续道:“s盟给您配备的飞行器去哪里了?”
沃尔夫继续敷衍:“那天收到返回巨蛋的消息后,我是跟着试验田的大型飞行器一起回去的,再回到试验田时我的飞行器就已经不在这里了。”
“您回试验田也有一周了,您就没有找过吗?”
“从没找过,我很忙。”
“5月7日那天,您的飞行器曾被监测到驶离试验田,驾驶员不是您吗?”
“我已经说了,我是跟随大型飞行器返回巨蛋的。”
“所以您的意思是,您资助过的变异人,在您不知道的情况下,逃窜到试验田后偷走了您的卡钥,然后驾驶您的飞行器去了东半球?”
“这我不清楚,但是该告诉你的我都已经告诉你了。”
“好吧,最后一个问题。”主审伸出手去,“我们需要调查您的通话记录。”
沃尔夫利索地把手机递了过去。
主审略一翻找后便轻笑一声,问道:“5月7日晚上7点,您有一通拨往东半球的通话记录,这是打给谁的?”
“托马斯·米勒,我以前在国联化研所的旧友。”
“所以他就是那孩子在东半球的接头人了?”
沃尔夫回了一声轻笑:“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主审将手机归还,丝毫不掩饰脸面上的痛惜,就像沃尔夫从未打算遮掩自己内心的反叛:“我很抱歉,沃尔夫先生。像您这样的人本该全心全意醉心科研与学术,插手政治只会毁了您现有的一切,真遗憾您还是走了皮克西西的老路。”
“毁了我现有的一切?你知道我现有的是什么吗?”沃尔夫说着回头看了一眼自己的办公室,“我掌握世界上最丰富的试验田资料,关于下一步实验的计划就算是普里克在这里也不会考虑得比我周详,谁敢毁了我现有的一切?西约姆吗?”
见他竟没有丝毫悔意,助手忍不住斥责道:“您知道自己做了什么吗?您以为自己是什么人?天主吗?神父吗?您有身为s盟公民的坚定立场吗?您知不知道您的所作所为会让s盟陷入怎样的境地?您考虑过前线的战士,大后方的女人和孩子吗?如果您怜悯那个畸形的怪物,那倘若s盟战败,谁来怜悯您的妻儿?”
但沃尔夫还是那副不咸不淡的样子:“我说了,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不过我在国联化研所时就拒绝参与鐖武研发,现在同样不会做违背良心的事情。”
然后他转身回到自己的办公室里,关门前留了一句话:“如果你们实在怀疑我,就去向西约姆要抓捕令吧。不过我很怀疑你们要不要得来,恕我直言,只要我还能让这片沙漠长出东西来,就没人能动我哪怕一根手指头。”
然后办公室的门关了起来,留下田垄边四人面面相觑。
第52章 软禁,水豚,不入流
那之后,阿尔文和布比之间并没有对这件事进行过多交谈,他们都十分专业地装作什么都没听见。
布比应该是没太听明白,但是既然谈话中频繁出现“西约姆”的名字,他便觉得事情不小,看起来稍稍有些紧张。
相比之下阿尔文显得格外镇定,就好像他能从这只言片语中完全搞清楚发生了什么。
虽然那位先生对上秘密警察时的气势是很到位,但事实证明这件事对他的影响也并不像他说的那么不值一提。
当天下午,阿尔文和布比的工作性质就发生了本质上的变化——从保护变成了软禁。
他们接到的任务要求是,不仅要对沃尔夫先生的一言一行进行监视,就连他的每一次通话都要进行严格的审查和录音,确保内容仅仅与科研或家人相关。
所以在沃尔夫的手机铃声第一次响起时,阿尔文刻意向后稍了稍,由布比上前盘问并要求录音,果不其然被痛骂一通。
但最后,可能是不想为难区区两个奉命行事的士兵,他还是依言开了免提。
对面是女士的声音,语速比较快,开口就是东半球人打电话才会用的奇怪音节:“喂,沃尔夫先生,你看新闻了吗?新闻里那个孩子的照片,他确实不像是自然变异啊。我有个小鼠样品和他的变异情况十分相似,那应该是先受了鐖辐射伤再照射礷辐射光线的结果……”
沃尔夫立刻打断她:“你先等下,这件事你还告诉别人了吗?”
对面很快应道:“没有啊,我刚看到新闻就打给你了。”
沃尔夫刚想松口气,但对面又接了一句:“啊,不过我是在实验室给你打的电话,大家都在呢。”
阿尔文眼睁睁看着沃尔夫先生一阵猛咳,是快要把肺咳出来的那种咳法,他险些忍不住要上前扶一把。
但这位先生很快缓了过来,冲着手机交代道:“你不要再起提这件事。之后高层可能会派人向你索要那只小鼠,你交出去就是了——交出小鼠之后也不要留任何存档,直接销毁,这件事跟你没有关系。”
“额,可是那样样品列表会断片的。”只听声音就能知道对面的眉头皱成了什么模样,“而且真的要把它交给别人保管吗?活体样品转移途中最容易丢失,万一它跑出去和其他野老鼠生下子孙后代,那我可就是世界的罪人。”
沃尔夫扶住额头,似乎也意识到了自己考虑不周,但是他一时半会也想不到一个能让对方完全脱身的办法,只好放手道:“那你就自己看着办。反正你是肯定要被找上了,具体怎么处理那只小鼠你自己去和他们谈,但是千万不要在媒体面前提起这事儿,千万不要。”
对方似乎完全没有接收到他的紧张,语气轻快地答道:“知道啦,我又不是第一天在研究所上班。”
然后沃尔夫静了一会儿,问了句:“对了米娅,汉克姆回去上班了吗?”
对方回道:“你说罗丝吗?还没呢,她这次外派确实有些久。”
“那希斯特生化所的研讨会你最近还参加吗?”
“参加啊,除了我又没人愿意去。”对面说完又缀了一句,“不过确实很长时间没见到希斯特本人了,不知道最近都在忙些什么呢。”
当时阿尔文心里想的是,再等上三个月,希斯特的一周年忌日都要到了。
这通电话对沃尔夫先生的心情影响非常大,如果说打电话之前还体谅阿尔文他们是奉命行事,那么挂上电话之后连这点体谅也消失殆尽。见阿尔文和布比还愣在办公室内,沃尔夫脾气噌得上来:“录完了吗?录完就滚出去,然后把这条录音层层上报吧,让每一层都好好听听伟大的西约姆首脑都做了些什么!”
阿尔文和布比是小跑着离开办公室的。
布比显然对这样的待遇很不满,出来后便撇嘴吐槽:“跟秘密警察对着干时硬气得很,牵扯上自己老婆了倒是慌起来了,我还真以为他不怕呢。”
阿尔文看了他一眼:“那个叫米娅的人,如果和我听说过的是同一个人的话,那应该是皮克西西研究所的研究员,和他应该只是同行关系。”
“嚯,你知道得还不少嘛。”布比挑了下眉毛,“他们确实是同行,但也是夫妻关系。”
“那为什么还用姓氏称呼他?”
“你管人家呢,那是人家夫妻间的小情趣。”
阿尔文被噎了一下,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就习惯性地把头撇向一边。
布比看他害羞,反而觉得很好玩,就接着向他输出这些科研界八卦:“他老婆可挺有意思的呢,经常被人说成是‘科研界小水豚’。他们这些做研究的好像还分流派,要是遇上了意见相左的一起开研讨会容易吵起来,但这个米娅好像对任何流派的任何想法都能兼容。就像他们刚刚提到的希斯特,在科研界就很不招人待见,出了名的人品有问题,与同等级的研究员相比学历也不算高,一般没人愿意参加他的研讨会,所以皮克西西研究所每次都把这只水豚派过去。”
阿尔文斜眼看他:“你怎么知道这么多事?”
布比摊手:“我自从毕业就在这儿干了,学术上的事儿我听不懂,难道八卦我还听不懂吗?你还想知道什么?普里克的那些艳事儿你想听吗?”
“不想。”阿尔文干脆利落地拒绝了他。
布比耸耸肩——距离交班时间还差几分钟,按现在的气氛他也不敢太早离岗,便调整了一下站姿立在原处。
这时阿尔文在一旁问了句:“你听说过奥汀吗?”
“那是谁,从没听这里的研究员提起过。”布比说着打了个哈欠,“大概是个比希斯特还要不入流的人吧。”
2524年6月15日,东半球媒体报刊以图片、视频、口述录音等形式发布相关证据,谴责s盟对新人类群体进行长期迫害和人体实验。
6月17日,s盟高层对各项指控进行逐一反驳,并斥责东半球在证据不足的情况下公然诋毁。
第39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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