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都快要不讨厌小屁孩了。
    这个想法刚刚过脑，聒噪的人群中突然传来一道响亮的声音。
    有个小屁孩十分自觉地当起了一群小屁孩的“领头羊”，趾高气昂非常骄傲地说要带他们去一个当地非常有名的饭馆。
    ——能耐的他。
    小哥嗤笑一声。
    觉得他果然还是讨厌小屁孩。
    路兮兮除外。
    他拍拍大喇叭，开始维持秩序：“好了好了，都安静，吵什么吵！再吵把你们丢进去喂金鱼！”
    大概是到了目的地，不再担心被半路丢下，一群小屁孩的胆子也跟着大了起来。
    有人当场放声顶嘴：“你扔一个试试啊！”
    小屁孩说话吊儿郎当的，瞬间引起一阵哄笑。
    小哥脸色一黑，骂人的话还没酝酿好，路兮兮已经从人群里拎了个小孩出来。
    说是小孩，其实比路兮兮还高上小半头，被路兮兮拎着衣领揪出来，整个人几乎要蜷缩成虾米，看上去狼狈尴尬又好笑。
    小镇中间是一条蜿蜒的河，清澈的河水在正中央流淌，从东到西，将小镇分成了南北两个部分，中间驾着一座小木桥。
    他被路兮兮甩到桥边上，踉踉跄跄停下脚步，险些真的下去喂金鱼。
    男生整理衣领，气急败坏地扭头看过来，质问：“你干嘛？！”
    一听声音，俨然就是刚才吊儿郎当插嘴那位。
    再低头一看。
    哟呵。
    是那只熟悉的沾水aj。
    路兮兮被蠢笑了：“你还敢挑事儿？”
    男生表情一瞬间变得非常不自然，他装模做样拍了拍衣服，梗着脖子嘴硬：“谁挑事儿了？”
    路兮兮暗示意味十足地往河里看了一眼，朝他伸出手。
    男生秒怂，不再开口，灰溜溜地躲回人群里。
    这会，大家彻底安静下来。
    小哥心满意足地朝路兮兮道了声谢，抓紧带着大家往吃饭的地方去。
    节目组给他们安排的吃饭的地方，不是小镇上的某家饭店，而是一户人家。
    老奶奶已经快九十的年纪，跟孙子孙媳一起住。
    小镇上没什么可以营生的活，小两口白天去附近城里工作，晚上回来跟奶奶一块吃饭。
    仨人住的是镇子上最大的一套房子，小两口自己建的，规规矩矩的两层小楼，但装饰的很温馨。
    他们这两车人今天晚上，就是要尝一下祖孙三人的手艺。
    祖孙仨收到消息之后一个比一个开心，早早就开始做起准备，一群人到的时候，晚饭已经准备就绪。
    三位主人特意穿了新衣服来迎接他们，孙媳还化了淡妆，看上去俨然一个从诗画中走出来的温婉江南女子。
    路兮兮见到姐姐第一眼就喜欢上了，张口就是一顿夸。
    姐姐被夸得开心，面对这一堆小孩，也多生出了几分亲切感。
    露天院子里架起来了几张大桌子，算算位子，刚巧够这一群人坐下。这种体验，对在场大多数人来说都是很新鲜的。
    一群人凑在一起开开心心吃了顿晚饭，头顶映着皎洁月光，耳边响着潺潺流水。
    一瞬间就让人喜欢上了这种慢节奏的生活。
    路兮兮捧着小玻璃杯，和路漫一起走到外面。
    房子的大门正对着厅堂，俩人坐在门槛上，看着房子对面的小桥流水。
    月光影影绰绰落在河里，在身后的吵闹中显出几分闲适的寂静。
    杯子里是奶奶准备的“小镇特产”蜂蜜水，甜度刚刚好。
    路兮兮抿了口水，伸直腿，感慨：“其实一直在这里生活，真的挺不错的。”
    路漫赞同地点点头，眼睛微微眯起来一点。
    在月光之下，他眉角的那道疤都显得有些不真切，整个人被拢上了一层柔和感。
    路漫望着河面，视线虚落在一点，像是在盯着某处看，又像是哪儿没看。
    过了一会儿，他才突然开口：“一直这样就很好。”
    保持着这种没什么人的、几乎独立于世外的状态。
    仿佛他们真的来到了某个桃花源。
    可惜，清闲的时光才享受了没一会儿，就被人给打断了。
    少年们的吵嚷声从屋后挪到屋里，几个吃饱喝足的大少爷开始参观人家的住家，并对这儿的东西评头论足。
    其中有位少爷，好像对这些东西还颇有点了解。
    一会儿说这张桌子有年头了，一会儿又说那把纯手工的椅子是什么名贵的木材。
    路兮兮晃晃蜂蜜水，和路漫对视一眼，无奈摊手。
    路漫维持着现在的坐姿，手撑在后面仰头看过去。
    少爷们在视野中颠倒过来。
    他们正围着角落里一张小桌子，不知道在讨论些什么。
    那位一直在点评的大少爷安静了一小会儿之后，又摆出了一副“懂王”的姿态。
    “这东西我知道，很多家里都会摆这些，其实没什么用……”
    路漫听着，逐渐觉得有点不对，眯起眼睛从少爷们的缝隙中看过去。
    桌子上的东西隐隐约约显出来一个长条形状，直愣愣地插在那儿，看上去有点突兀。
    “懂王”少爷这会儿已经伸出手，想要去把那东西抽出来。
    路漫“啧”了一声，立刻开口：“诶，干嘛呢？把手拿开。别人家的东西不要乱动，多大了还这么不懂事？”
    烦人程度简直跟那aj少年不相上下。
    不过这少爷没穿aj，只是身上套了个路易威登的夹克衫。
    说来也巧，那aj少年就在路易威登少爷旁边，闻言先不耐烦地瞅过来，没好气道：“你俩又开始了，管那么多闲事干嘛啊？”
    路漫扬眉，手臂一撑坐起来，悠哉游哉走到一群少爷旁边。
    其他少爷们被他这架势吓了一跳，一个个都不自觉地往后缩了缩。
    于是路易威登少爷和aj少爷并排站在最前面，首当其冲面对路漫。
    路漫今天被烦了太多次，表情里难免带上一些压抑着的不耐烦，配上屋子里偏暗的灯光和眉角的疤痕，看上去多少有些唬人。
    这两位被迫站在最前面，也都有点被吓到，但苦于无路可退，且不想丢人，还是一个个梗着脖子，跟小鸡仔一样仰着脑袋看他。
    路易威登少爷之前没受过兄妹俩的“正面攻击”，比aj少年更有胆量一些，他按住桌子，挺胸质问：“干嘛？！”
    “不干嘛。”
    路漫在离一群人一米多点的位置站定。
    路兮兮这会儿也跟了过来。
    她还不清楚刚才发生了什么，歪头往一群小孩身后看，隐隐约约看到了立在桌子上那东西。
    是个类似于牌位的黄色木头牌子，只是上面没有刻字，看上去也有些年头了。
    她挑了下眉，目光落在aj少年身上，像是在看一只白痴。
    “这东西你们也敢乱碰？”
    “怎么就不能碰了！”路易威登少爷不屑地冷哼一声，先开腔嘲讽，“你们这群人就是没文化，都什么年代了还迷信这些，跟我姥姥一个样。”
    路漫嗤笑一声：“这种东西摆在家里，一般都是祖上传下来驱邪避鬼镇宅的，你们是想被驱了，还是想被避了？”
    路易威登少爷更不屑了：“所以我就说你们这群孤儿院长大的孩子没文化不顶用，信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
    “我就碰了，能怎么着？啊？我就看看能怎么着。切，迷信。”
    他一边说着，一边回身去抽那木牌。
    后面院子里传来慢吞吞的脚步声。
    像是有人注意到这边出了事，正打算过来一探究竟。
    脚步声听上去有点拖拉，是那位老奶奶。
    路兮兮垂眸往地上扫了一眼，捡起不知道什么时候被人掉在地上的一根筷子，抬手往少爷那边扔过去。
    路易威登少爷伸出去一半的手被筷子戳了个正着，他吃痛地收回手，低声咒骂一句，捏起落在桌上的筷子回身准备跟路兮兮理论。
    一句脏话没来得及出口，厅堂的门先被人推开了。
    老奶奶身上裹着厚厚的棉袄，背有点驮，一只手里还攥着拐杖，但看上去精神不错。
    她一进来就看见那小孩手里捏跟筷子正准备骂人，紧接着又看到被小孩们半遮在身后的桌子。
    老奶奶年纪虽大，脑子却依旧清醒，没过多久就猜出刚才发生了什么，立刻一瞪眼朝一堆少爷们走过去。
    她招待客人的时候看上去是挺和善，但真遇到事，也不是什么好惹的主。
    奶奶直接把一堆小孩扒拉开，确认那木牌没被人碰过，小心翼翼地抬手拜了拜，这才回过身来，重新审视一堆少爷们，脸上多了些怒气。
    “你们这些小孩怎么乱动东西啊？家里人平时怎么教育你们的啊？何况，这东西你们动了，要是真出了什么事，我找谁说去啊！
    她说着，已经举起拐杖，在少爷们小腿上挨个打了一下。
    “幸亏有人家俩帮我盯着你们这群不省心的小兔崽子——
    路易威登少爷下意识往旁边躲，紧接着就被拐杖追上来打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