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忽然想起许莼提前一步知道封禁阿芙蓉的消息,难道……是要打仗了?
他心里谋算着,看了眼许莼满脸正气不知又在和徐廷杰说什么,带了自己的人手,却也去了崖关。
这边许莼进了衙门内,又去拿账来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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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一边刘斌打开青钱派丫鬟退回来的账册,里头自己写的那张帖子原封不动仍然夹着。
他心中仿佛释然,将那帖子拿在手里反复揉了揉,犹豫了一会儿心一狠,将整封信放入一旁的铜盆水中,看着水渐渐浸透了那封信,墨迹染出来。
他盯着那盆清水渐渐变浑浊,心中生起了一股愤懑无奈。
“刘大人为什么看都不看就毁掉帖呢?”
刘斌吓了一跳,转头看到青钱正站在门口,她有一张鹅蛋脸,眉目细长,哪怕是笑也无端带着些凛然。
他心里微微一颤:“我不知道姑娘在说什么。”
青钱笑道:“这张帖里头是我写的今晚的菜单。这些日子大家辛劳了,许大人打算犒劳大家,命我们在小厨房整治菜肴送给各位大人,请各位大人选菜式,大人只要打开便就知道了。但大人开都不开,是不是告发的勇气只在那一刹那,之后每一天都在后悔呢?”
刘斌脸色都变了。青钱含笑:“这样的帖子我给市舶司每一位大人都放在桌面了,所有大人无一例外都打开看了菜单,然后勾选了菜单送给我们,唯有大人根本不打开,直接毁掉。”
刘斌硬着头皮道:“不知道姑娘在说什么,我只是不小心罢了。”
青钱转头,几个带刀护卫站在后头,青钱道:“大人请吧,许大人有事问你。”
刘斌脸色微变,但看那两位护卫都手上按着刀柄,知道不去已不能善了,只能硬着头皮过去。
许莼仍然已回到了自己书房,正拿着扇子把玩着,心想着九哥不是说要给我做玉佩吗?怎么还没有送来呢。
定海却已过来报道:“刘大人到了。”
许莼漫不经心道:“请他进来吧。”
刘斌进来,看到许莼仍然是那副年轻满不在乎的神色,心里又带了些怨愤,拱手硬邦邦道:“许大人传我来有何事?”
许莼看他神色,有些意外,心念数转笑道:“刘大人做账一把好手,算学上极精,市舶司数年帐都做得完美无缺,我是极佩服的。”
刘斌冷冰冰道:“属下职责所在,不敢敷衍塞责。”
许莼却道:“刘大人原本家贫,因着算学精通,老丈人这边替你疏通,谋到了市舶司的吏目。刘大人家里小舅子原本游手好闲,最近这几年,却陆续置办宅子庄子铺子,产业蒸蒸日上。刘大人膝下一子一女,儿女双全,儿子入了乡学读着书,听说读书十分聪明,很有天赋。女儿秀美,已有许多人上门议亲。”
“这样幸福的家庭,不想破坏也是情有可原的。”
刘斌沉默。
许莼又道:“刘大人的小舅子之前开了个烟馆,生意还不错,可惜禁烟诏令下了以后,不得不关掉了。然而小舅子已染上了烟瘾,听说刘大人替他找了个大夫想让他戒了瘾头,结果小舅子似乎不太领情?”
刘斌:“……”
许莼道:“阿芙蓉是害人的东西,刘大人心里想必是清楚的。霍都统查抄令舅弟的烟馆的时候,我请他特意将那烟馆铺的账册都扣了下来,花了点时间查了查,你猜怎么着?你这内弟的账册做得可没有你做的完美啊。这所谓进货的渠道全都查无此人,好一个无本生意啊,难怪如此发达。”
“你良心未泯,也知道不对,想来当初被裹挟,也是有人刻意引诱,等你知道时,老丈人全家已被拉下水,娇妻儿女在畔,你不做也得做。你心里不甘,却也知道不可能把全家给毁了。”
“嗳,连我都要替你心疼啊,要么索性做个坏人,要么做个好人,两头不到岸,委实难过。”
他唰的一下打开扇子,上面“凤池皎鳞”熠熠生辉:“所以一点墨都不能沾上,只要被拉下水,就万劫不复了。刘大人,你说是不是?”
刘斌一直沉默,许莼却道:“你心里肯定不屑,我这纨绔,生在高门勋爵家庭,可以不为五斗米折腰。你不过是普通百姓,又是被逼的,凭什么道德审判你,是不是?”
刘斌漠然道:“大人能言善辩,属下无话可说。”
许莼嘻嘻一笑:“嗳刘大人啊,我还是很爱才的,看在你还想着提醒我的份上,这路我给你留一条。所有分红,全部退出,所有走私账册交出来,如实供述这些年的所作所为。朝廷九品官职肯定保不住了,但给你保命还是行的。只要退赃,不罪及你家人,你在我身边做幕僚,待来日戴罪立功,总给你个机会重头再来,你说好不好?”
刘斌冷笑了一声:“大人眼里几千上万两随手可得,草民手里却连明日购米的钱都没了。大人还是将我们全家流放吧,要钱没有,要命赔了便是了。”
许莼含笑:“你老丈人小舅子那边的产业全部折卖,剩下多少,本少爷可以先替你填着,从你幕僚月银里头慢慢扣。这是最后一条路了,若是真执迷不悟,那明日来审你的,可就不是本少爷了。”
“当然,我还可以帮你一把,把你家小舅子抓去大牢关上几个月,任他什么烟瘾都能戒了。”
刘斌:“……”
许莼谆谆善诱:“刘大人,市舶司官员带头走私,此为大案,定然上至天听。不怕和你说,董提举此次进京,有去无回,只联合商户污蔑上官一条就已能扣留他了,至于接下来还有什么罪,那可就慢慢审了。”
刘斌脸色微变。
许莼慢慢道:“你如今从了我,尚且还有出首的功劳。来日若是从那两位大人口里供出你来,三木之下,你也还是得招。但那时候斩首抄家,流放满门,可怜两个年幼孩儿无依无靠……”
刘斌上前深深一揖:“刘某愿出首。”
许莼露出了微笑,吩咐定海:“带刘吏目去取账册,注意避开徐提举。“
定海应了,刚带着刘斌离开,许莼洋洋得意,只觉得万事顺意,却也不知道剿匪如何,只拿了本书来翻着随手看着,却满心只想着万寿节回京该如何见九哥。
前面春溪却忽然小跑着过来:“大人,方子兴大人和贺状元都来了!说带了圣旨!已到了前衙,请您赶紧换了官服,领着去接旨!”
第142章 朱谕
许莼换了官服匆匆带着市舶司在官衙的官员都出来, 果然看贺知秋和方子兴都在官衙大堂前,一身官服焕然,看着摆了香案, 三跪九叩后。
贺知秋才拿了旨意宣道:“上谕:靖国公世子、津港市舶司提举许莼到任以来, 忠诚勤慎, 清廉公明,兴利除弊, 剿办盗寇,于海防缉私上功劳著甚,政声卓著, 士民爱戴, 擢一级为正四品, 加扬威将军衔, 将此通谕知之。钦此。”
许莼接了旨,满脸茫然,贺知秋将圣旨交到他手里, 笑道:“恭喜元鳞兄,此为皇帝亲笔朱谕,格外之恩, 非常之荣啊。”
许莼:“……”他先正义凛然道:“皇恩浩荡,定当尽忠图报!”又笑着对贺知秋和方子兴道:“贺大哥和方大哥怎么有空过来?”
贺知秋笑了声:“办差呢, 差使还没办完。”他继续道:“现有一走私案需查办,我奉命在知州衙门这里审问清楚了便回京了, 到时候少不得也要传市舶司的有关官员去问话, 还请市舶司诸位同僚多多配合。”他一双眼已看到许莼后面几位官员面白若纸, 大汗淋漓。
许莼却仿佛懵然不觉, 仍然笑道:“缉私查案本为市舶司职责, 自然是要配合的,是哪一桩走私案?”
贺知秋笑道:“还不是你与秦提督捉的那几船私盐?知州衙门那边审了那些匪寇,发现后头似有勾连朝中大臣,知州那边也不敢审了,直接奏了刑部。皇上命大理寺详加查案,命禁卫队派人协助。我想着你正好在这里,便领了这差使,结果内阁这边又传了上谕出来,便命我一并传旨了。”
看着许莼身后那几个官员又仿佛长松了一口气的样子,贺知秋笑得意味深长。
方子兴这才道:“奉上命协助贺大人调查勾结匪寇走私案,正好来看看你。”
许莼喜气漾颊:“还请后边请,我让人治宴,给两位大哥接风。”
贺知秋道:“身上还有差使,我且得去知州衙门接收案子,恐怕一时半会还过不来,再说好了。你先和方大人一叙吧。”
许莼忙笑道:“那自然是公事为先。”
一时送走了贺知秋等人,打发了市舶司列位回去歇息许莼亲亲热热携了方子兴的手往后宅走去,一边炫耀道:“我新修的宅子,还行吧?方大哥过来要待几日?”
方子兴好奇东张西望了一会儿,皱了眉头:“也太小了,这能住得开吗?”
许莼笑嘻嘻:“可以了,你这是还没见到来之前的样子,那才叫破旧寒碜呢。现在修得还行了,麻雀虽小五脏俱全,咱们上楼去,我收拾得可舒服了。”
许莼和方子兴一路走上去,看到春溪守在楼下头,见到许莼和方子兴,恭敬行礼。
许莼笑道:“你看,春溪平日在我跟前可没这么拘谨,你一来就这么紧张,如临大敌一样的。”他自己先行走了上去,没看到春溪面上那欲言又止的神情。
方子兴跟在许莼后边,一边走着一边道:“听说你订了两条大船?”
许莼道:“是啊,我一会儿就让人安排,带你和贺兄出海去玩玩!咱们海钓去!还能在甲板上烤鱼!咱们还可以在海上过夜……”
他一路介绍着一路走到二楼书房前,一眼却看到苏槐带着五福六顺侍立在门口,看到他上来对他微微一笑。他一怔,一颗心仿佛忽然雀跃起来,看着苏槐张了张嘴,又惊又喜,却又不知问什么。苏槐指了指门,示意他进去。
许莼一颗心砰砰跳着三步变成两步走,抢进了书房里,果然看到谢翊正坐在书桌前拿了他写的东西看,身上穿着玉色长袍,神容专注,睫毛垂下,仍然俊美端肃一如神祗。
听到声音,谢翊抬眼看过来,唇角露出了一丝有些促狭的笑容,仿佛把许莼吓到,他很有成就感。
许莼已经扑了过去:“九哥!”
谢翊猝不及防结结实实给许莼上来抱了个满怀,哭笑不得:“这还穿着官服,才说有了长进,又这么像个孩子似的没规矩。”
许莼已跨坐在他腿上,双臂揽着他肩膀,热情地吻了上去。
谢翊本来是先发制人,先看看爱人惊喜又惊吓的表情,然后等行了礼叙了别情,再好好问一问他这些时间不好吃饭睡觉的罪过,没想到年轻热情的爱人不讲规矩,上来就先抱了吻了再说。
这一把久别重逢的烈火很快便也引得谢翊呼吸急促,一番深吻后,两人都情难自已,许莼被谢翊抱着坐在了那宽大的黑檀木书桌上,搂着他的腰细细吻着。
天青色官服揉得不成样子,官帽早就落在了地毯上,许莼面热似火,低声呢喃道:“九哥,我是不是在做梦。”
谢翊原本才将他下巴放开,欣赏他酡红如醉的面容和被吻得熟透的唇,此刻笑着问他:“元鳞时时梦见朕?在书房?”
许莼坐在宽大桌面上,双腿悬空,将靴子踢了去,抬眼去看谢翊,笑得十分大胆和得意:“更过分的都梦见过,九哥,书房算什么?”
窗外日落如醉,那身严谨的官服终究还是和玉带一起被解开扔在了厚厚的地毯上。
谢翊原本想称赞他穿着官服如风竹,修身直立,遒劲挺秀,清逸非常。
此刻他觉得还是官服剥下后那削薄结实的腰身更好看,竹枝在清风中飘举摇曳,枝叶簌簌在风中振动,情状越发令人喜爱。
第143章 风月
书房的榻上许莼趴在谢翊怀中, 眼睛尚且还含着泪痕,却仍然紧紧抱着谢翊,低声和谢翊说话:“九哥为什么升我官?”
谢翊半靠着大迎枕, 一腿曲起, 一臂展开搂着许莼, 姿态闲散,闭着眼睛含笑:“升你官还不好?一个虚衔罢了, 省得你在秦提督跟前低人家一头。”
许莼偷偷睁眼看谢翊,刚刚平静下来的成熟身躯被长窗透进来的余晖勾出迷人的暗金轮廓,他不由又吞了吞口水, 顺手从扶手上拉下薄毯盖在谢翊腰间, 悄声道:“方大哥他们会不会久等了。”
谢翊道:“怎可能等外边, 肯定去船上安排驻跸关防去了, 他把你接进来就已完成任务了,还真当你是主人,要招待他么?”
许莼依偎在谢翊胸口:“一会儿真的出海哇?”
谢翊道:“是你从前邀朕把臂同游的, 再说了,那船不是送朕的寿礼吗?万岁千秋,朕难道不该亲眼看看你送的礼?”
许莼有些得意笑了, 抱着谢翊手臂:“九哥什么时候回?”
谢翊道:“船上和你过一夜,明儿就得回了, 朝中事多呢,不能张扬, 省得御史们要参我。”
许莼这下十分难舍, 又黏上了谢翊:“这么快就回去, 那我再服侍九哥一回。”
谢翊睁了眼握了他的手忍不住笑:“别闹了, 静静说一会儿话不好吗?”
许莼跪坐在谢翊身上义正辞严:“也不耽搁九哥说话, 九哥有什么教我的只管说,我侍奉君主,那必定是竭尽全力的。”
谢翊忍俊不禁,刚想说还是起身去海边不然太迟了黑乎乎的什么风景都看不了了。但抬眼看许莼低着头双眸晶亮热情地注视着他,热情的肌肤透着红晕,眉眼角仿似抹了胭脂,莹莹生光,不由伸手握住了他劲瘦的腰,指腹微微蹭了蹭他侧腰,顺着那美好的侧腰线条往下抚摸,带了些怜惜:“你表哥说你饭都没好好吃,天天只忙着公务?”
许莼跪着皱着眉,肌肉紧绷着,含糊着敷衍他:“并没有,表哥瞎说,一直都有好好吃饭,还胖了些……表哥怎么和您说上话了?”
谢翊责备道:“侍奉君上回话,如此不精心,合该惩戒一二。”
许莼咬着唇坐稳了,紧紧蹙着地眉头才松开,腰身克制不住的微微战栗着,思维有些迟钝,只含糊道:“任凭主上惩罚。”双眸带了水汽,只看着他又有些讨好地笑:“容臣将功补过,将身所有侍奉陛下。”
他说到一半,声音都颤起来,漂亮的腰腹绷得紧紧的,摆出了优美的线条,谢翊有些受不住年轻爱人这般热情黏人,但还是耐心教导他:“虽说是为君分忧,但还该顾惜身体,不可仗着年轻,就不好好保养。”
幸臣 第89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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