邱诺退出论坛，畅快地笑了笑。他看向臣晨，急切开口，“快跟我说说具体情况！我老大是怎么杀的千面鬼？千面鬼真有论坛里说的那么厉害，一个人抵得上一只军团？”
    臣晨的脑海中浮现出一幅血色画面。
    千面鬼的确很厉害。他的身体已经不是身体，而是套叠的层层皮囊。薄如蝉翼的皮囊一张贴着一张，数量多到惊人。然而，在那片血海里，这么多的皮囊也只是梅雨轩刀俎之下的鱼肉而已。
    最后那些黑血是什么？黑血散发的恐怖气息竟然与系统如出一辙。
    系统是此间天道，所以梅雨轩已触摸到天道的门槛了吗？
    面对天威，千面鬼又如何能敌？
    臣晨敛去眼底的忌惮，开始讲述那场战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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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刚离开3905，梅雨轩就把手中的补血丸捏成了粉末。
    长长的走廊里，一名任务者与他擦肩，不小心瞥见他的双眼，竟吓得魂飞魄散。
    “绞绞绞，你你你！”那人连一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
    梅雨轩翻过栏杆，从三十九楼一跃而下。数分钟后，他来到科学家的实验室。
    看见他的双眼，科学家眉头紧皱，面色凝重。
    “过来，我给你抽血。”
    两人穿行于巨大的实验室。每一个路过他们的研究员都会睁大双眼，张开嘴巴，露出或恐惧，或惊愕，或呆愣的表情。
    科学家把梅雨轩引入一间密闭的实验室，关上厚厚的金属门，亲手把针头扎入梅雨轩的手臂，抽出一管血液。
    正常人的血液都是鲜红色泽，但梅雨轩的血却已经变成浓稠的黑色，与深渊中翻滚挣扎，嘶吼咆哮的黏液非常相似。但更可怕的还是他的眼睛。
    两个漩涡已取代瞳仁，在梅雨轩的眼眶里旋转，淡淡阴气缓缓逸散。
    被他凝视的人能感觉到一股强大的吸力，这吸力直接作用于灵魂。与之对望，头脑会眩晕，意识会模糊，精神会崩溃。
    那是来自于地狱的凝视。如果被吸入这双眼睛，就能直达恐怖的最深处。
    纵使是科学家也不敢多看梅雨轩一眼。他低着头，晃了晃试管里的黑血。
    玻璃管发出滋滋的声音，很快就会被黑血腐蚀溶解。科学家从道具箱里拿出一个名为“神之囚徒”的s级玻璃瓶，用来装载这些黑血。
    滋滋声还在持续。内壁沾着一滴黑血的玻璃试管很快就溶解成一团烟气，消失得无影无踪。
    梅雨轩闭上眼，静静坐在椅子上。
    “谁能杀了我？”他声音低沉缓慢，紧锁的眉宇间是锋利的冷酷。
    科学家：“……这是一个好问题。我原本的打算是跟千面鬼和引路人联手把你送走。”
    但计划赶不上变化。不等他们送走绞肉机，绞肉机就先把他们送走了。
    “我的时间不多了。”梅雨轩睁开眼，语气里带着一丝隐忧，“你这里有没有锁定副本的道具？我要把梅希望的本体找回来。一旦我失控，你、引路人、还有梅希望，你们三个联手应该能杀了我。”
    科学家不敢看这双漩涡般的眼睛，垂眸说道，“我这里有一个锁定副本的道具，你拿去用吧。”
    梅雨轩从科学家手里接过一支手电筒。
    “心里想着某个副本的场景，打开手电筒照射天空，副本所在的漩涡就会主动靠过来。”科学家解释用法。
    梅雨轩把玩着手电筒，漩涡般的双眼里没有悲喜忧怒等情绪。漩涡是通往深渊和地狱的通道，身体与深渊和地狱相连，此刻的梅雨轩已不再是梅雨轩。
    科学家不敢多看，不敢深想，将黑血放置在仪器里进行分析。
    不知过了多久，分析结果出来了。
    听见滴滴声，梅雨轩抬头看去。
    科学家警告道：“不要看我。”
    梅雨轩愣了愣，然后缓缓闭眼。他的手背，额角，颈侧，全都布满粗壮鼓跳的血管，这让他更像一只狰狞的野兽。
    外面那些穷凶极恶的任务者，包括几个s级的顶尖高手，在这只野兽面前都是羔羊。一旦野兽失控，等待羊群的只有血腥屠戮。
    科学家看完分析报告，神色凝重地说道：“你的污染度已经达到99%。你的血液和深渊内的黏液成分相同。别人是在异变，但你不是。你好像在跟这个世界同化。深渊是恐怖之源，你可能会变成另一个恐怖之源。”
    科学家飞快瞥了梅雨轩一眼，摇头苦笑，“我真的很想现在就杀了你。”
    梅雨轩闭着眼睛说道，“我的血液已经不受我控制。你要杀我，它们会自动攻击你。我的身体里住着一只怪物。”
    科学家的眼瞳里也浮现两个漩涡，夜空一般漆黑深邃。他连忙闭眼，揉捏鼻骨，再睁眼时漩涡已隐匿不见。
    “谁的身体里没有怪物？”他用微妙的语气呢喃自语。
    梅雨轩把头偏向科学家，没有睁眼，徐徐问道，“你不是一直在研究消除污染度的方法吗？最近有没有突破？”
    科学家拉开椅子坐下，颔首，“有。”
    梅雨轩猛地睁眼，瞳仁里漩涡急转。科学家汗毛倒竖，如临大敌。
    梅雨轩立刻闭眼，声音沙哑，“什么办法？”
    科学家摇摇头，语气里带着几分戏谑，“把纳米机器人注入你的血管。纳米机器人是纳米级的，比你的血细胞还小，它们可以吸附你血液中的毒素，然后再以排汗的方式，带着这些毒素从你的毛细孔里钻出来。你流一场臭汗就能变成污染度为零的正常人。”
    梅雨轩，“……你在讲科幻故事？”
    科学家慵懒开口，“或许我在讲玄幻故事？你不觉得这种机器人的功效很像洗髓丹吗？”
    两人陷入沉默。
    不知过了多久，梅雨轩怀着万分之一的希望问道，“这种纳米机器人你发明出来了吗？”
    科学家点头，“发明出来了。”
    梅雨轩睁开眼，面露喜色。
    科学家将白大褂脱掉，扔在梅雨轩脸上，幽幽开口：“刚才我拿你的血试了试。那些纳米机器人已经被你的血溶解成液体了。”
    梅雨轩：“……”
    科学家：“方法是可行的，但在材料上还需要突破。科学技术的发展就是如此，有时候不是技术不过关，是材料学上无法有进展。你的血液是这个世界的本源，能不被本源摧毁的材料，你想想它会存在吗？”
    梅雨轩闭着眼睛缓缓摇头，“不会。”
    实验室里死一般寂静。这是第几次的探索，又是第几次的绝望？两人都记不清了。
    “我去找梅希望。”梅雨轩掀开白大褂，匆匆离开实验室。
    科学家看着他的背影，无奈摇头，轻声长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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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獒犬在天台上徘徊几圈，对着渐渐亮起晨曦的天空发出悲戚长啸。
    最后看了一眼吕亦涵和毛子琪消失的地方，它朝电梯口走去。
    不等獒犬人立而起，用爪子拍打按键，电梯门却先行打开，一个胖乎乎圆滚滚，蓄着两撇尖翘胡须的老头踩着两只尺码过大的皮鞋呱呱唧唧地走出来。
    “小黑子，你果然在这里。”
    老头抛出狗绳，将獒犬的脖子套住，从腰间抽出一根皮鞭对着獒犬狠狠抽打。
    天台上霎时响起一阵凄惨的狗吠，凌乱狗毛到处飞舞。
    打得累了，老头踩着呱唧作响的皮鞋在天台上四处查看。
    他蹲下身研究千面鬼化成的两团灰烬，兴奋呢喃：“厉害厉害！”
    他捡起一缕蛛丝嗅闻，脸颊涨红，“厉害厉害！”
    他爬上高台，跨入水塔，看着鬼面蛛融化成的一滩血水，用力鼓掌，“精彩精彩！小黑子，你参与了非常精彩的一场表演！真是遗憾啊，我来得太晚了！”
    胖老头在水塔里左看看，右看看，这里摸摸，那里碰碰。他总觉得自己忽略了什么，却始终没有抬头。
    一个白色卵囊静静悬挂在罐子顶部，散发出生人勿扰的气味。
    老头走出水塔，将遍体鳞伤奄奄一息的獒犬扛起来，走进电梯。
    电梯门合拢，沉重轿厢轰隆隆下行，片刻后却又重新升上来。
    叮咚一声响，老头扛着獒犬走出敞开的电梯门，盯着那个水塔，眸光晦暗。
    “我遗忘了什么。”他呢喃自语。
    “让我的木偶人帮我看看。”
    他从衣兜里摸出一个木偶人，扔进水塔。小小的木偶人凌空翻滚，稳稳落地，咔哒咔哒来回走动，然后慢慢抬头。
    “团长，这里有一个大宝贝！”尖利的声音带着高亢的惊喜。
    老头红光满面地走过去，搓着双手哈哈大笑。獒犬在他肩头悲鸣，流下两行愤怒又无助的泪水。
    第138章 里世界
    臣晨坐在3905的客厅里, 用十分平静的语气说完了梅雨轩和千面鬼的战斗。
    邱诺忧心忡忡地问道：“……所以大哥的身体变成很多小肉球飞走了？他只剩下这颗眼珠？”
    臣晨面色阴郁地点头，“是的。”
    大眼珠拍拍小翅膀，奶声奶气地骂：“梅雨轩大傻呗！”
    邱诺盯着大眼珠看了一会儿, 忽然走进杂物间, 拿出来一个卷尺, 兴匆匆地说道：“原来的大哥身高是一米一，来来来, 我们来量一量现在的大哥有多高。”
    臣晨：“……”
    大眼珠气呼呼地喊，“就算现在的大哥只有十厘米，也是顶天立地的汉子！”
    邱诺哈哈大笑。
    大眼珠用两只翅膀盖住自己, 谁都不愿搭理。臣晨温柔地笑了笑, 修长手指有一下没一下地揉着这团小小的东西。
    他的私心无法对任何人述说。他其实非常喜欢大哥现在的状态。脆弱, 幼小, 没有能力自保。大哥只能依附他，信赖他，乖乖待在他身边。
    云子石沉吟半晌, 忽然开口，“你们难道就没想过队长为什么一定要让大哥飞走吗？”
    “因为千面鬼太难对付，大哥又被切成很多小块, 老大保护不过来呗。”邱诺想当然地说道。
    云子石摇头，“不只是这个原因。你们别忘了, 千面鬼说过，大哥对怪物来说是大补之物。”
    云子石环视两个同伴, 一字一顿地说道, “战斗到最后, 队长流出的血已经是黑色, 我猜队长的污染度已经达到90%以上, 他也已经是半个异变的怪物。千面鬼能察觉到大哥的异常，队长肯定也可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