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晚上回到药肆,恰好上次缺的那些小工具以及试烧的云霞饮瓷杯都送过来了。
为了拿下这笔单子,瓷窑那边特意设计了几种款式,直身的,六棱的,甚至还有一种荷叶杯,直接把杯子做成荷叶围拢的造型,荷叶的叶茎从杯底直通杯口,既可以当把手也能当吸管,整个设计浑然天成。
顾念跟顾忠提过以后打算再配个吸管的事情,后来也跟孙昭提过,不过因为比起杯子来这东西过于简单,所以暂时大家都没把精力放在这上面。顾忠也只是跟瓷窑的人提过一嘴,没想到对方还专门做了个‘吸管直置’款。
桌上的那排杯子,胖瘦不一,造型各异,颜色却出奇一致,杯壁泛着微微的青蓝色,釉光流离,颇有几分汝窑青瓷‘雨过天青云破处’的神韵,美得出乎顾念意料。
杯身上也都有年深那三个潇洒俊逸的题字,云霞饮,旁边围绕着几条形似云霞的曲线,风流婉转,相得益彰。
简洁流畅的款式可以突出它们的招牌,而且也能突出云霞饮本身,不会喧宾夺主;设计复杂的漂亮新颖,一下子就能抓住人眼球,让人印象深刻有记忆度,还兼具个吸管的特殊功能,顾念左看看右看看,哪个都喜欢,最后纠结症犯了,只好把自己的各种喜好理由全都说了,然后将选择杯子款式的最终决定权交给顾夫人和秦染。
最终顾夫人想了个完美的解决方案,瓷杯暂时用简洁款的,性价比更高,而且制作方便容易更好的把控时间。再给瓷窑那边点‘设计’费,把‘镇店’的金杯打造成荷叶杯,摆在店里,同样可以吸引眼球,留给大家谈论的空间,至于瓷杯款的荷叶杯,完全可以等以后顾念说的那个什么‘周年纪念’之类的节日再弄。
按照药肆的药锅容量,每锅熬出来的饮子可以卖三十五杯,根据这些日子售卖的数据来看,除去开头两天,每天最差可以卖个十八九杯,好的情况可以全部卖光。
因为价格的原因,云霞饮的销量肯定要远远低于这个数字,尤其是初期。
正式烧制的话,瓷杯的制作和烧制大约需要一个月。但瓷窑这边因为是顾家的佃户,可以在年底直接用佃租来抵,不用先付费,对顾家来说,没有付现的压力,合作起来非常舒服。
顾念跟顾夫人、秦染和顾忠商量了一下,决定按照最经济的做法,让瓷窑那边按照下批烧窑剩下的位置做,能放多少个就做多少个。
而孙昭那边的纸杯,暂时还没有什么消息。
顾念当晚特意临时取消了课程,跟顾夫人秦染顾忠核对了下所有事情的进度。
药肆门面是三开间的格局,以前只打开一半的门板就够了,这些日子为了售卖饮子,便把最东边那个开间也打开了,专门摆放桌案卖饮子。与药肆的门隔着一个开间的门板,也算有个‘区隔’感。
云霞饮的售卖位置以后就固定在这里,背后是中药柜改的材料柜,专门用来放调制云霞饮的各种配料,前面是拼成门字型的桌案,一面对着路边,一面对着药肆墙壁,分出接待和制作的区域。靠外的一面立上云霞饮的屏风,摆上时,里面的区域自成一体,打开时仍旧与药肆大堂连通。
屏风、招牌以及井生和春梅的衣服都还在制作当中,大概还需要两天才能做好。
云霞饮目前选用的七款茶底以及需要的牛奶、酥、酪都已经分别确认了购买原料的店铺,并洽谈好了价格,成本全在他们事先商定的可控范围内,只等他们通知就能每天按时送货。
作为招牌的那支金杯,也在金锣密鼓的打制之中,原本预计还要两天,现在改造型的话,估计又得加个两三天才能完工。因为今天刚听说金器容易被克扣的事情,顾念特意又拜托了遍顾忠记得检查金子的质量和重量。
被骗的话损失钱财事小,万一走运遇到个叶九思那样‘只买贵的’的客户卖出去一杯,被人发现问题,云霞饮的口碑受影响就亏大了。
中间唯一出的纰漏是做蛋糕的锅,铁匠那边最近太忙,那个锅又不是做熟的东西,需要边研究边弄,所以一拖再拖,还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开始打。
提纯的砂糖他们前两天打开两罐看过,只有上面大约四分之一的部分称得上洁白,底下的颜色还差得远,估计至少还得一个月的时间。但顾念算了算,把几个罐子最上层的挖出来救急也就够用了。毕竟云霞饮是走高毛利路线的,销量也不会大。
几人方方面面的确认了一遍,除了雪花糖和杯子,其它部分应该都准备得差不多了。至于蛋糕,完全可以后续等锅到位再加进来。
秦染身为医者,习惯性的以求稳妥为主,希望等全部东西到位再开张,顾念、顾夫人和顾忠却觉得,反正糖的用量不大,杯子也可以先用墨家匠坊的竹杯,不如先开张试营业,不求销量,先试试市场反应也好,有些问题,不开业是永远看不到的。
顾夫人和顾忠没有明说,但其实还是很担心顾念那个‘高端’定价的策略是否能奏效的。两人想着卖几天试试如果真的有问题,还有时间及时劝顾念改变想法。
最终秦染拗不过他们,只得同意明天找人看个离得最近的黄道吉日,把开张日期定下来。
议定之后,顾念便赶回房间去画最后两样工具的图纸,打算趁着明天二十七的时候送到春浅楼去。
第二天负责在揽月楼那边蹲守余沉的是萧云铠和杜泠,散衙后,顾念便抱着自己赶工画好的那套图纸去了春浅楼。
问过楼梯口的博士,墨家的管事果然在芙蓉间。
顾念敲门之后,推开一看,意外地发现墨青居然也在。
“我来送工具的图纸和需要刻在竹杯上的图样。”顾念笑意灿烂地扬了扬手上的竹筒。
给墨青按摩的那两个小厮熟练的结束手头工作,帮他套上了那幅特质手套。
管事则从顾念手里接走竹筒,抽出那卷图纸递到墨青手上。
顾念也不着急,自顾自地在旁边坐了下来,一个小厮急忙端了壶饮子和两盘点心放到他面前。
墨青随手接过那卷图纸展开,初时还眸色平淡,带着几分懒散之意,待看到那个放大镜时,倏然坐直了身体,“放大细小之物,纤毫毕现?”
“嗯,举例来说,比如你现在看这个杯子上卷草纹,只有芝麻大小,”顾念拿高自己手上的那个鎏金花鸟纹杯,比着上面的花纹解释,“但透过此物来看的话,可能就变成了‘箸头’大小。其实具体能放大多少倍还是看打磨出来的效果,但可以简单理解为同样尺寸的情况下,中间越厚,两边磨得越薄,放大的倍数就越大。”
考虑到自己画的大多应该都是这个时代的匠人没见过的工具,他不但贴心在图纸上标注了工具的名字,还配上了建议材质和功能说明,墨青现在问的放大镜,在暂时没有玻璃的情况下,他就建议选用最通透没有杂质的水晶,至于如何打磨,就得看那些有丰富磨制玉石和宝石经验的工匠们的技术了。
墨青眸色闪了闪,“也就是说,如果配上此物,雕琢那些细微花纹时会事半功倍?”
“我画的这种是手持式的,方便随手拿着观看视物,如果想要用来雕刻,可以设计成固定式。”
墨青是行家,顾念稍微解释几句,他就明白了固定式架子的意思,他又试探地问道,“那此物对那些视物模糊的人可有用处?”
视物模糊?那不就是近视或者老花?顾念点头,“有用的,不过与我画的有些不同。可以做成戴在眼前的样子。”
他顺手从笔袋里掏出了炭笔和纸,几笔就在纸上勾画出了眼镜的模样,“镜片可以分为两种,这种中间厚两边薄的叫凸透镜。
人视物模糊的原因不大相同,有些人年纪大了,就会眼花,把东西放远些才能看清楚,这样的情况镜片应该配凸透镜,不过需要的倍数肯定没有放大镜大,具体磨的厚薄差距可以边磨边试,找到使用者视觉最清晰舒服的那个厚度为止。
还有些年纪比较轻的人,可能不是花眼,而是近视,东西拿得越近看得越清楚,这时就要把镜片磨成中间薄两边厚的凹透镜……”
顾念把近视镜和老花镜的不同尽可能清楚的给墨青解释了一遍,初期无法测试近视度数的情况下,只能边磨边试,如果需求量大,就完全可以搞一套度数固定的标准镜片,那样可以更快试出对方的近视度数。
墨青神色专注,听得分外认真,频频点头,让顾念忍不住猜想,难道墨家有谁眼睛不太好?
顾念边画边解释,画完之后顺手就把炭笔收回了笔袋,正要抽紧口袋,突然摸到临时放到里面的那根珍珠扁簪。
他心思一动,赵卜跟万良因为造假杀害楚娘灭口这件事情,也算是跟墨家有些关系,便跟墨青提起了楚娘被杀案子的后续。
“赵卜?他倒真是贼性不改。”墨青无奈地摇了摇头,“难怪你们上次要过来找我问簪子的事情。”
“上次说的那支珍珠扁簪正好在我这儿,你要看看么?”顾念边说边飞快地打开锦袋把那支漂亮的珍珠扁簪拿了出来,嘴上虽然在询问,却完全没给墨青反对的时间。
不知道为什么,他总觉得这支簪子上的那个所谓徽记有点奇怪,实在是太浅了,就像不小心磕到的。
机会难得,不管他怎么纠结也都只是个外行,无法确定,既然墨青正好在这儿,为什么不请他直接看看呢?是徽记还是磕的,墨青应该能给他个确切的答案吧?
“这就是赵卜卖给他们的假货?”墨青眉峰微扬,似乎看穿了顾念用‘白工’的心思,不过也没有拒绝,只是懒洋洋地伸手把那根簪子接了过去。
半秒之后,墨青凤眼微眯,似笑非笑地看向顾念,“你刚才说,这是赵卜做的假货?”
“嗯,据说楚娘那些日子跟他们买了不少件首饰,这是其中一件送给她的手帕交的。”
“但是,”墨青拖长了‘是’字的尾音,轻描淡写地将手上那根簪子在指间转了一圈,抛出一个出人意料的答案,“这不是假货,是真的。”
真的???
顾念怔了怔,“确定么?”
问出口之后,他也觉得自己有些唐突了,墨青是什么人?怎么可能会认错?
你当我这长安第一工匠的名头是白混的?墨青把玩着那支扁簪,斜睨了顾念一眼,“如假包换。这么说吧,如果这支珍珠扁簪是假的,那我墨家匠坊里那些正在出售的珍珠簪也都是假的。”
顾念:………………
难道那堆金饰其实都是真的?
不太可能。除非柔娘跟赵卜也是串通的,不然赵卜根本不可能在那些没经手过的首饰上准确找出那些隐藏又一致的徽记。
可是,那现在又是什么状况?
“墨家的金器上除了墨家徽记之外可会刻什么隐藏的工匠徽记?比如刻个类似‘卜’的痕迹之类的。”顾念追问。
墨青轻轻摇头,“赵卜是带艺投奔的墨家,以前的确有这样的习惯,但在墨家的时候,我是不允许他这样做的。
墨家的东西,对外有一个徽记就够了。
金器匠头会根据安排打造不同的东西,凭款式就可以确定是谁做的,不需要再留其它的记号。
而且事实上,每个工匠的力量大小、使用工具的习惯都有自己的特点,反应到最后的成品上也不一样,只要熟悉一点,根本不需要徽记,看一眼就能认出来。”
顾念:…………
所以,那些有卜字标记的确实是假货。只有琉璃这根簪子上的痕迹才是磕痕,只是因为她在堂上听赵卜说了徽记的事情,自己回来再找,就把那相似的痕迹当真了。
假作真时真亦假。
毕竟她也根本不会想到,楚娘自己买了一堆假货,却送了她一根真的。
这么想来,楚娘当初告诉她墨家的东西手工费特别贵,叮嘱她好好保管的话,恐怕也是意味深长了。
但是没有理由啊,楚娘明明买了一堆假金饰,为什么偏偏给琉璃买了支真的?
难道是为了辨别真假?但没必要买吧,只要去墨家匠坊里对比看看不就知道了?
不对劲儿,肯定有哪里不对。顾念眉心紧皱,死死盯着墨青手上的那根金簪。簪头的三颗珍珠在斜阳的余晖里犹如镀了层金,泛起温柔的光辉。
那光华映到顾念眸子里,让他灵光一闪,突然想起半个月前叶九思展示那支牡丹金蝶簪时的画面,那根簪子精巧的机关设置,当时可是让所有人都叹为观止,墨家既然以机关术著称……他试探性地看向墨青,“这支珍珠扁簪可有什么机关?”
墨青眉峰微扬,唇边浮起淡淡地笑意,也不答话,直接伸手从腰带上不知什么地方变魔术似的摸出根大约十公分长的手锥。
他用锥尖一扎簪子顶部的那个方块区域,簪头发出声轻响,第一颗珍珠的位置就像个迷你方盖似的向上弹出了大约半公分。
居然真的有机关!顾念的心脏剧烈地跳动了一下。
“墨家的东西大多都藏有些机关巧门,购买时也会详细告知购买的人使用方法。当然,你买的那个竹杯除外。”墨青半开玩笑半是认真地解释道。
顾念:…………
墨青用锥尖儿轻轻拨开盖子,簪身里面赫然露出了一截黄色的纸卷。
“依在下所见,这东西或许对你说的那桩案子有些帮助。”墨青打量了那个纸卷一眼,并没有碰,而是把纸卷连同簪子一起递还给顾念。
顾念接过簪子,连忙抽出那个小小的纸卷,只见上面用蝇头小楷写着一行字,字迹与当初他搜查线索时在楚娘房间看到的那些诗笺极其相似,可以确定是同一个人所写,内容触目惊心:
【三月二十八,徐卯欲在清凉观斋醮现场刺杀镇东侯。】
徐卯,正是新任徐宰相的名字。
看到那行字的瞬间,顾念整个后背都在发冷,思路却犹如红炉点雪,瞬间清晰起来。
是这个!
原来那个价值五千缗的消息是这个!!!
作者有话说:
墨青[骄傲脸]:墨家出品,必属精品,括号,除了你的竹杯。
顾念:………………
备注:1、荷叶吸杯是唐代是有实物的,著名的何家村窖藏就有出土,不过最初被误认为【唐鎏金莲花形银灯头】。徐珂《清稗类钞》“物品类”中解释甚详:“吸杯,做莲蓬、莲叶交互相连状,别有莲茎,茎之中有孔,可吸饮。”这种酒杯在结构上最为特别之处,是由酒杯中引出一条长管,管内中空,饮酒人将嘴唇吮住长管的端头,由此把杯中酒吸入口内。用今天的话说,就是自带固定吸管的酒杯。
段成式《酉阳杂俎》所叙:“历城北有使君林,魏正始中,郑公悫三伏之际,每率宾僚避暑于此。取大莲叶置砚格上,盛酒三斗,以簪刺叶,令与柄通,屈茎上轮菌如象鼻,传吸之,名为碧筒杯。历下敩之,言酒味杂莲气,香冷胜于水。”
据说早在三国时代,风雅人士中就曾兴起以荷叶当作大酒杯的做法这种带梗鲜叶制成的一次性酒杯还被命名为“碧筒杯”,其妙处在于能令酒水染上荷叶的香气,予人胜冰赛雪的清凉感。
但从已知的文献来看,“吸杯”或者至少相关记载、传说正是在中晚唐时期开始出现。唐人戴叔伦《南野》一诗云“茶烹松火红,酒吸荷叶绿”,唐人曹邺《从天平节度使游平流园》也咏到“乘兴挈一壶,折荷以为盏”。
我在乱世搞基建[穿书] 第55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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