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口袋是密封的,只在袋子上写了一个“郗”字。
姚珹拿着袋子好一会儿,终于还是起身,将合同和袋子一起带上楼。
他去了姚仲春的房间,外面那间起居室有投影仪。
对于林新那母女三人的情况,姚珹已经淡忘许多,而在他印象中,郗荞靠卖身为生,生意还算不错,起码家里能吃饱穿暖。
而今过了两年,也不知怎么样了。
不,正确来说,是两年零三个月,这些资料是三个月前的记录。
姚珹带着一点好奇,一点不知从何而生的不好预感,以及一点自己都说不清是什么的因素,将装满照片和视频的储存卡插入投影仪。
接下来便是长时间的看图说话。
郗荞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老去,她身边的男人也变少了。
她当街被一个有夫之妇打了一巴掌,她又打回去,周围很多人在看热闹。
照片里还抓到人群中站着一个女学生,仔细一看,那正是郗荞的女儿,那个样貌标致的女孩,即便站在人群里仍是最醒目的那个。
女孩没有上前劝架,镜头拍到她站了一会儿就转身离开。
再往后,是女孩出入警局的抓拍。
郗荞的另一个女儿,叫郗望的那个失踪了。
郗荞只去了警局一两次。
不难看出来,这个女孩——哦,她叫郗晨。
她对郗荞越来越失望,也越来越沉默。
她总会低着头,却不是因为自卑,即便不低头,也会垂着眼往下看,她有很多心事。
她不笑,是因为不喜欢笑,不想笑,生活里没有什么事是值得笑的。
隔着小半个地球的距离,隔着相隔几个月的时空,姚珹忽然明白了照片里女孩的想法。
照片很多,记录很细碎,以图片的方式讲述一个流水账般的故事。
姚珹就这样一张张看着,颇有耐心,而最初那毫无由来的不好预感,也随之转淡,甚至就要消失了。
然而就在这个时候,一段女孩正在脱衣服的视频,猝不及防地映入眼帘。
姚珹怔在沙发里,先是惊讶,进而心慌,随之而来的是紧张。
可他的视线始终没有挪开。
视频的背景是在一间简陋的浴室里,镜头里的女孩侧着身,一件件将衣服脱下。
需要洗的衣服扔进塑料筐里,还打算继续穿的就挂在门后的挂钩上。
内裤她单独放着,随即用手去试水温。
水压不稳,她一会儿觉得冷,一会儿觉得烫,洗澡的同时还会搓洗内裤。
她仔仔细细揉着头皮,手指陷在泡沫里,泡面顺着水流流下,令头发服帖在后脑、后颈,一直到肩膀。
然后她又将头发在后面系好,开始冲洗自己的身体,同样的仔细,同样的爱惜,每一个地方,包括重点部位。
姚珹看完了整段视频,心脏还在扑通跳,脑子运转缓慢,所有情绪仍被看过的内容牵动着,就连血液都跟着沸腾。
再往后,他看到了一些照片的抓拍,都是女孩正在洗澡中的画面。
而刚才的视频与这些照片不只一份,后面还有许多,却不是复制出来的。
女孩穿着不同的衣服,做着同样的事,毫不知情地被人记录下来一切。
不用任何解说,姚珹沉淀下来之后便已经想到事情的整个过程和最坏的结果。
两年多以前姚仲春的“预言”也在耳边回荡着。
安装摄像头的人不用问,只可能是郗荞。
她需要钱,而郗晨就是家里明摆着的提款机。
姚珹一动不动地坐着,视线仍停留在幕布上。
时间已经过去三个月了,该发生的大概已经发生了——他想到这里,心情又一次复杂起来。
就在这时,门板被人从外面推开,正是刚送走靳清誉的姚仲春。
姚仲春进来看到幕布,先挑了下眉,随即拿走遥控,前后翻了翻,这才看向一言不发的姚珹。
“可怜她?”姚仲春坐下问。
姚珹没有接话,也没有流露出任何态度。
他知道自己任何表达,都会引起姚仲春的下一个动作。
姚仲春又问:“对她有兴趣么?”
姚珹一顿,终于看向姚仲春,虽然慢了一秒但还是摇头。
若他说有,事情只会更糟。
虽然他也不知道刚才那几分钟,自己胸腔里跳动的频率意味着什么。或许那只是一个性取向正常的男生,对一个年轻漂亮的女生应有的反应。
“有也没关系,我说过了,你要什么都可以满足,这是你从出生就拥有的权力,你要去运用它,才能体现它的价值。”
可这话听在姚珹耳中,只品到“陷阱”二字。
姚仲春走到另外一张沙发上坐下,关掉了视频,说:“刚才张律师来过电话,说她已经郗荞卖了。靳家不是在和林新政府谈度假村的合作么,参与项目的老板们都是她的客人。”
而后她又看向姚珹,二度试探:“你真没什么要说的?”
姚珹垂着眼睛,隔了几秒才道:“我回房了。”
只是姚珹才起身,姚仲春便又甩过来一句:“没有最好,谁都可以,就她不行。我一直没有告诉你,那个害咱们的已经遭到报应的人是谁。你这么聪明,是不是早就猜到了?”
姚珹背对着姚仲春,没有回应。
可他这种反应恰恰说明了答案。
姚仲春轻声道:“你记得,她是你妹妹,但你们不是亲人。过几天你就要回去了,她的事你不要干涉。”
……
这一夜,姚珹失眠了。
他脑海中一直回荡着那些照片和视频,同时存在的还有脑补出来的,郗晨被卖掉,去陪客的种种画面。
他很少失眠,第一次体会到从天黑看到天亮的焦灼感,可他无法命令自己入睡。
这种感觉很糟糕。
最糟糕之处就在于,他已经想好回国后该怎么做,细到每一个步骤。
但与此同时,他也清楚地知道这些想法就只能是想法,绝不能付诸行动。
他的每一个动作,都会引起整个姚家的关注。
姚仲春的手段他亲眼见过,她会让那个女孩遭遇比卖身陪客更惨的后续。
反倒是像现在这样远远看着,才是最“好”的选择。
至于她的未来……
姚珹这样对自己说,那是她的命,能否挣脱要看自己的机运,而不是等着旁人天降神力。
他就只是一个隔着时空和时间的看客,就像网友看到网上的悲惨故事,在毫无办法的情况下最多品评两句。
姚珹长长地吐出一口气。
时间一晃,来到现在。
窗外夜色正浓,姚珹坐在幕布对面其中一个单人沙发里,看着视频里的女孩。
他时而走神,时而想起过往。
如果说将近十三年以前,他不知道这种情绪叫什么,现在已经无法再自欺欺人。
一个人关注另一个人时间长了,就会产生感情,哪怕只是监听、监视。
人类的感情是需要熟悉度为基础的。一对陌生的男女开始关系,进而就会希望更了解对方。
他也是个人,这样常年看着一个女孩,旁观她的生活,不自觉地记住许多细节,同时又保持着距离和神秘感。
他对她既熟悉又陌生,这种复杂却又融合的感觉,时不时就会跳出来勾动他的情绪。
据说有血缘关系的陌生男女,会更容易生出性吸引。
而他也遵守着伦理道德规范,吸引力他无法抵抗,幸而底线和理智仍在。
他相信会这样一直相安无事下去,他习惯了将真实想法放在心里,不轻易提出要求,只满足亲人、家人的需求,自己有什么喜好并不重要。
是的,他相信。
作者有话说:
提示一下,本文没有骨科,没有骨科,没有骨科,重要的事说三遍。
红包继续~
第150章
绝望的优雅
翌日中午, 晚睡晚起的靳疏到隔壁找人,谁知却被王姨拦在门口,说先生和小姐一起出门了。
靳疏问他们去了哪儿, 王姨没有回答, 直接将门关上。
靳疏给黎湘打电话,得到一个答案:“去诺曼底,后天就回。”
黎湘回完消息就将手机设置成静音, 后面靳疏发来一串文字她都没有看到。
她知道他没耐心, 但她现在满脑子想的都是怎么对付靳清誉, 以及国内那些麻烦。
早上出门前辛念来了消息,说是案件调查有了新进展, 警方特意问过周淮知不知道他父亲生前, 曾为一个高中女生租过房子。
听到这里,黎湘就知道指的是她。
夜阳鸟 第195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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