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湘:“可能一直关在房子里。”
姚珹:“是有这个可能。你的意思我明白了,我会跟姑姑沟通,但要找到那个孩子也需要时间。万一不在他的住处里,我贸然让人过去,就会打草惊蛇。”
黎湘:“我明白。”
无论如何,姚珹出手她会更放心。
这天晚上黎湘休息得很早,但睡眠质量很差,多次疼醒,即便入睡也只是浅眠,无论是吞咽还是翻身都觉得疼,没有一个姿势是舒服的。
第二天一早,一位私立医院的医生从春城急忙赶到剧组。
黎湘伤口的肿痛果然比前一天更加严重,医生看过伤口,留下几种药,和跟组医护人员仔细沟通过后才离开。
黎湘吃了止疼药,正准备给靳寻回个消息,但“医生到了,谢谢”这句话却迟迟没有发出。
她又琢磨一下,先问杨隽,昨天的事秦简州有没有说过什么?
杨隽说,秦简州发来一张单子,让他多跑几家药房照着买,但那单子他和医护人员对照过了,剧组基本都有。
秦简州代表靳寻,就近买药的确最省事最便捷,这也是靳寻的风格。
那么送医生过来的是……
黎湘又将对话框里的字删掉,随即点开姚珹的窗口。
黎湘:“?”
片刻后,姚珹回道:“??”
接着姚珹问:“人到了?”
果然是他。
黎湘:“嗯,谢谢。”
姚珹:“好,那我再睡会儿。”
再看时间,刚过八点。
作者有话说:
红包继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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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0章
消失的妹妹
黎湘艰难熬过伤口恢复的前三天, 深刻体会着这种时时刻刻的痛处,没有一秒钟是不疼的,或许只要当她太过入戏的时候, 会暂时性的忽略一点痛感。
戚晚改出来的几场虐待戏, 经过黎湘的诠释,就连周围的工作人员都不禁露出痛苦表情。
他们看到的不只是现场演出,也是在“回顾”那天在休息室里发生的事。
男演员本人并没有家暴经验, 他一开始不知道该怎么下手, 黎湘和导演还进行指导工作。
导演指导是天经地义, 但黎湘的指导却有鼻子有眼,不是因为亲身经历又是什么?
私下里, 越来越多的人向黎湘表示关心, 稍微含蓄一点的会通过杨隽,大家都很担心黎湘的精神状况。
杨隽更是如此,每天都在小心翼翼地试探, 将她当个玻璃人对待。
如果他没记错的话, 在第一次拍这种强|奸戏时, 黎湘事后是强自镇定的, 尽管她尽量拿出专业的一面,手却在发抖。
这才几天,黎湘已经有了质的飞跃,入戏快, 出戏快,入戏时痛苦得让人心疼, 出戏时冷静得仿佛那个人不是她。
杨隽觉得不太妙, 因他知道演员都是“体验派”, 情绪培养很重要, 除非是那种演了大半辈子的老戏骨才能做到这样收放自如,一秒入戏,并不需要多长时间酝酿。
黎湘没有这样收放自如的功力,难免就会让人往精神方面去想,何况黎湘还有过抑郁的历史。
杨隽的担心或多或少流露出来一些,直到第四天黎湘的声带好一些了,那几场戏也不需要再打磨,她这才对杨隽说:“放心吧,我不是抑郁症复发。”
杨隽虽然被一语戳破,却不觉得尴:“要真是这样,我就真放心了。”
随即又补充道:“但我觉得,姐,今儿个回春城,我还是多跟导演请一天假,咱找个靠谱的大夫看看……呃,就当做是创伤后心理辅导?”
黎湘说:“如果是心理辅导,外力缓解的力量是很微弱的,还是需要当事人自己想开。行了,如果我真的需要外力干预,会告诉你的。”
黎湘很难去和杨隽解释她的精神上真的没事,该做的都做足了,现在就是等一个结果。
如果真是抑郁,最显著的特征就是兴趣丧失,而她没有。她不止没有,还有点兴奋、期待,甚至是跃跃欲试。
她会将现在的情感、情绪全都投入到戏里面,说是发泄也好释放也罢,根本不用旁人夸奖,她就知道自己在这部戏里的演技是出道以来最好的一次。
她要抓住这个机会,不为拿奖,不为票房,只是为了抓住这一刻的体会。
或者说,这是一种开挂的感觉。
当一个演员遇到一个好本子,自己又刚好占据好本子里的好角色,那种急于二度创作的生命力,恨不得把所有人生经验都投入其中的迫切感,会令人有一种五感皆通,第六感被点亮的“爽”。
尤其是那几场被虐待的戏,她每一次走进镜头,表演和展现的欲望就无比膨胀,身体里持续积攒着一股力量,等“江蓠”要置那个男人于死地时,这股力量就会一股脑的释放。
她很期待,无比期待。
她将那个人想象成刘峰鸣,想象自己是另外一个人,不是江蓠,也不是黎湘或郗望,而是所有受害人的结合体,要借着这部电影全都发泄出来。
如果她是女性观众,看到这样的虐待强|奸戏,一定会很难受。
女性对暴力的畏惧、逃避、愤怒,不只是人性本能,还有性别和社会带来的精神伤痛。这种伤痛也是持续累积的,满到一定程度就会沸腾爆发。
反过来,如果她是女性观众,看到最后的反杀,一定会很爽。
而这种爽同样带有伤痛,伤害越深,爽感就越强烈。
即便没有亲身经历过类似的伤害,只要在这个社会里生活,只要尝到过因性别被压榨的痛苦,都能隔空共鸣。
……
准备启程回春城之前,黎湘还特意抽出点时间和戚晚沟通寓意。
戚晚的思维很发散,往往不需要给她具体的剧情设计,只需要去点思想上的启发,她自己就能勾勒出更有意思的桥段。
这次她们讨论的就是心理变态的特点和多样性。
黎湘:“从最基础的说,我觉得这个人首先是极度自私的,没有同情心,感受不到别人的痛苦。”
戚晚:“同意,如果真能感同身受,为什么还要做残忍的事?伤害别人同时也伤害自己,就很不合理。比如那种伤在你身痛在我心的说法就很可笑,你要真喜欢自虐就抽自己啊。”
黎湘:“第二点么,我觉得是旺盛、扭曲的控制欲,尤其针对小动物和女性,就是比他弱的人。而控制的手段,很容易就变成威胁、暴力这样的行为。”
戚晚:“没错,如果只是为了展现力量,证明自己很强,怎么不去跟男人打一架?”
说到这里,两人都停住了。
对视一眼,黎湘又道:“那性格缺陷算不算呢?这点我不太肯定。”
戚晚:“不能全算。其实每个人都有性格缺陷,只是有的自己不知道,有的不承认,而且现在影视剧里的主角都很完美,观众代入其中会觉得自己也很完美……”
“那么觉得自己很完美,这算不算是一种缺陷呢?”黎湘问。
戚晚:“算吧。自我为中心,自我感觉良好,现在很多人都是这样的。只接受自己认知里的东西,被人指出问题就会恼凶成怒,死不承认。但这种事只要不过分,不要融入到习惯里,就不至于变成性格的一部分。”
黎湘跟着戚晚的意思琢磨片刻,说:“但你说的比较笼统,这是分情况的。如果是善意的提醒,带着‘我希望你好’的心态,这就没有问题。反过来,如果我指出你的问题是一种恶意的表现,比如是为了显示我比你厉害,为了压你一头,抓住你的小辫子不放,证明你很无能,一无是处,这么低级的错误你都犯了,那么以小看大,别的方面肯定更差劲儿——这种指出就是一种人格贬低,将一件小事放大覆盖你人生的全部,将自己的成就感建立在践踏他人的基础上。我反而觉得这个‘指出问题’的人有更明显的缺陷,而被指出的人因此感受到不快,是绝对正常的反应。总不能感受到恶意还要嬉皮笑脸的接受吧?”
戚晚渐渐听了进去,忍不住说:“咦,你很懂哦,而且说得很明白!我觉得刚才说的这三点,咱们本子里都有。”
戚晚边写边说:“自私、控制欲、性格缺陷……还要加上一条,反社会性。”
随即戚晚又感叹道:“哎其实网上遇到最多的就是这种挑剔的人了,总抓着别人一点错误不放,好像曾经犯了点错就十恶不赦一样。难道他自己能做到不犯错吗?人是会成长的呀,十年前的错,十年后还要拿出来说,这种人恰恰反向证明自己有多自恋,用苛刻的标准衡量别人。难道记住一个陌生人的过错,对自己能起到什么正向鼓励的作用?还不都是心态扭曲的表现,露怯了都不知道,还自鸣得意。”
等到话音落地,戚晚才注意到黎湘正瞅着自己笑。
戚晚为自己的犀利解释:“嗨,其实也没什么,就是昨晚跟网友吵架了,后来想想自己也挺较真儿的,跟一个不认识的人都能吵得不亦乐乎,真是浪费光阴,浪费脑细胞。我的脑细胞可是很珍贵的,每一颗都要投入到剧本里,我还要靠这个吃饭呢!这么一算,他还占我便宜了!”
黎湘笑出声,看了眼时间,说:“对你来说,为了陌生人费神的确没必要。但你要知道,有些人就是在这样浪费光阴的生活里寻求安全感的。愤怒、焦躁,不和人发生冲突就憋得慌,一身的怨气连自己都不知道是怎么来的,心理扭曲却无法自控。咱们要抓住的就是这样的‘人物’,至于怎么融入到剧情里,就是你的工作啦。”
黎湘话落便站起身,正准备走,戚晚却好像被她那句话点醒一样,一把抓住她的胳膊。
就听她说:“等等……靠发泄负面情绪来寻找安全感,来达到心理平衡,维护扭曲的心理秩序。听上去有点像是暴君在实施暴|政吧。”
戚晚的举例很有意思,黎湘笑道:“扭曲的秩序也是秩序,也需要找到平衡。安全感不一定是正向的东西,或者你想象一下,一个心理变态的人寻求的安全感,会和一个正常人的寻求一样吗?一定是按照变态的思考方式进行的。”
戚晚松开手,还有些恍惚:“哦,是这样么。”
黎湘见她好像在思考,还在快速眨眼,便说:“你慢慢想吧,有什么路上说。”
戚晚没有应,直到黎湘走远了,她才如梦初醒。
……
黎湘和陈熹一起往酒店外面走,沿途还不忘嘱咐,这几天一定要看好郗望。那两名保镖就留在剧组里,有事找他们解决。最重要的是,绝对不要离开剧组和酒店,不要让郗望单独行动。
陈熹一一答应了,直到两人走出酒店,却不见保姆车。
门口停了一辆深色的七座suv,后车门开着,杨隽就坐在靠近车门的位子上。
见到黎湘,杨隽立刻下车迎上。
杨隽:“姐,姚家那边来人了,车和司机都给配齐了,你看……”
正说着,司机也来到跟前。
黎湘正起疑,想着会不会是刘峰鸣搞鬼,就将面前这人认了出来——姚珹的司机。
黎湘心里松了,但还是问:“谁让你来的?”
司机说:“是姚先生,他就在度假村,等会儿回程再把姚先生接上。”
“哦。”黎湘抬脚上车,透过落下的车窗又跟陈熹说:“记住我的话,我最晚后天回来。”
陈熹:“湘姐你就放心吧。”
直到车子驶离酒店,黎湘才在手机里发现一条姚珹的信息。
夜阳鸟 第126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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