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是因为受不了这份刻骨的相思，霍彪才拒绝了福城刑警队的挽留，选择回到舒城。
    不好的事情已经发生，霍彪在努力的想要忘记过去，重新开始。奈何忘记的过程太痛苦了，她暂时还做不到。道理再明白，轮到她自己摊上事时，霍彪一样有心无力。
    没有了报仇作为念想，霍彪心里想的都是伤心事，她看着状态就非常的差。
    在幸芳的追问下，霍彪把她和霍广的故事，假装轻描淡写的说了出来。
    “放心吧，我就是一时没缓过来。你等我缓过来，就不会这样了。”霍彪说着，又对幸芳笑了一下。满脸都是强颜欢笑的味道。
    幸芳听完后，特别同情霍彪，唏嘘的只想掉眼泪。既然霍彪一个人走不出情伤，幸芳决定帮帮她。
    放任霍彪沉浸在悲伤的情绪里，她早晚得抑郁。早点带她走出来，霍彪也能早点开始新生活。
    不想霍彪总是沉浸在悲伤的情绪里，幸芳开始给霍彪安排事情。
    幸芳：“霍队，既然你不准备回福城，那咱们舒城的地界，你就得花时间好好熟悉熟悉。这样，从明天开始，你就跟着我们去下片吧。我们正好也把春柳这片的刺头们，都好好的跟你说说。”
    幸芳这话说的非常有道理，霍彪精力不济，也点头答应了下来。然后，幸芳就专把霍彪往麻烦地方带。
    “这家您看见了吧。他们两口子是我们这有名的暗门子，要钱不要命的那种。每次扫黄打非，我们都会来他们家。可他们两口子就是屡教不改。每次我们要抓人，他们就给我们玩已死明志那一套。您也看到了，这家的小孩有五个。偶尔女的怀孕会变成六个。我们怕把人逼死，小孩没人养，只能睁一眼闭一眼选择放过他们。他们的邻居，有看不惯他们做派的，去革委会举报过。只是，这家人看着就穷，革委会敷衍的来过一回，发现没有油水可捞，就不管他们家的破事了。”
    “霍队，你要格外注意这一家。这家人我总觉得好像有哪里不对，却怎么也找不出问题。”
    之前抓间谍那会，幸芳她们把这死要钱一家，查了一个底掉，她们也没找出他们除靠暗门子赚钱之外，其他不合法的地方。
    他们的身份很干净。做的事情，也没有其他不对劲的地方。幸芳她们只好放下对他们的怀疑，继续不远不近的盯着他们。
    霍彪是专业干刑警的。幸芳刚把这家人的情况，跟她介绍完，她就发现了不对劲儿的地方。
    这家人的小孩，都太安静、太懂事了。
    小孩子爱闹腾，喜欢闯祸是天性。再懂事，她们也不至于独自在家的时候，还这么的老实。看着那一排安静的坐着糊纸盒的小孩，霍彪下意识的眯眼睛。
    “确实不对劲儿，你们之前查过她家的小孩吗？”霍彪问幸芳。
    “查过。”幸芳点头。“之前我们这出过人贩子，那时候我们局查过所有的可疑人物。她们家的孩子老实的，看着就不像是亲生的，我们就特意调查过。”
    调查结果当然是没问题。这家的小孩，就是不爱说话，乐意干活。她们都是在邻居们见证下出生的，不存在被拐卖的情况。
    “可能这就是烂竹出好笋吧，这几个好孩子，确实是那对不靠谱的夫妻生的。”幸芳郁闷的回答。
    霍彪听完不置可否。谁说亲生的就不能有问题？虎毒不食子的前提，是做父母的人还有良心。万一他们的良心被狗吃了，那这些小孩子摊上他们这样的无良父母，真不一定是好事。
    “等过几天，他们再搞黄，你们就把这两口子给我抓回来。不用怕他们的寻死觅活，对于死要钱的人来说，人死了钱没花了，足够他们留恋人世间。”
    幸芳虽然不懂霍彪为什么要抓人，但破案霍彪是专业的。在第二天这死要钱两口子，又拉人进屋后，幸芳她们就破门而入，把这两口子和嫖客一起抓了回来。
    把人抓回警局后，幸芳她们照例把人收押，派人去给她们上思想政治课，对她们再教育。并没有做别的事情打草惊蛇。
    贺小美与叶大贵这夫妻俩，也就以为这次还和以前一样，不会有事。他们一面假装态度很好的跟老师上课，反省自己，并保证他们出去以后一定改过自新，不会再犯错。一面熟练的跟警队的卖惨，说她们家是多么多么的穷，日子过得是多么多么的苦。
    听她们说话，好像她们做什么都是逼不得已一样。
    幸芳她们对此不置可否。普通人都过的不容易，但像这夫妻俩如此明着不要脸的，那真不多。
    一般人的道德底线没那么低。
    讲课的警员不想跟这种顽固分子浪费口舌，就天天让他们干重活。既然思想上教育不好，那就体罚吧。总不能他们犯错的，还过的比谁都舒服吧。
    死要钱两口子也知道这劳动赖不掉，但只要警局不把他们上报，愿意内部解决，那他们就可以配合警局去干点活。
    反正一切有家里的孩子呢。只要过几天她们家的孩子们，穿的破破烂烂，可怜巴巴的来警局求一求，他们就可以回家了。
    正在做梦出狱的贺小美夫妻俩，丝毫不知道，这次她们被抓，警局可不打算再跟她们闹着玩。
    有霍彪在，她是不会允许有人这样藐视律法，挑衅警察的。
    在贺小美夫妻被抓后，霍彪领着幸芳她们，迅速的去了叶家，把叶家的几个孩子，也都带回了警局。
    第115章
    ◎死爱钱的暗门子◎
    叶家的五个孩子, 全是女孩。她们最大的一个十岁，最小那个两岁。被带回警局后，她们脸上都是茫然与不知所措。
    但她们的眼里没有害怕, 因为之前为了给父母求情, 她们也经常来警局卖惨。所以她们不怕警察。她们只是不懂，不懂警察好好的，为什么要抓她们？
    她们很乖呀, 大门都没出过。警察为什么抓她们？她们是小孩子，警察又能找她们问什么？最大的叶春忐忑的拉着妹妹们, 不让她们开口说话。她们家有秘密，她们想好好的生活, 叶春小小年纪就学会装傻充愣。
    只是, 小姑娘的演技到底稚嫩, 以前幸芳她们同情这些孩子, 下意识的去保护她们，从不为难她们。她们就可以用沉默, 和拙略的演技蒙混过关。
    现在霍彪把她们当嫌疑人审问，她们身上的问题，一下子就突显了出来。在刑警队霸王花面前, 她们所有的伪装全都无所遁形。
    霍彪是个对自家姑娘都不会心软的人。她坐在叶春对面, 还没开口说话，就已经给了小姑娘巨大的心理压力。
    叶春的紧张，幸芳全都看在眼里。
    等霍彪虎着脸，特别严厉的问叶春：“知道什么？抓紧交代。你父母的问题，我已经都知道了, 你还不说？”
    霍彪的嗓门不小, 叶春立刻被她吓得抖着瘦弱的小肩膀, 白了一张幼稚的小脸。
    “说……说什么？我…我求，求叔叔阿姨放了我爸爸妈妈吧，妹妹还小，离不开妈妈，求你们行行好，救救她吧。”下意识的，叶春木着脸，说起了她总来警局卖惨用的那套词。
    叶春开口后，她的妹妹们立刻跟上，也陆陆续续的开口。她们就像是被触发了特殊程序的机器人一样，说着说着就变成了异口同声。
    “求叔叔阿姨放了我爸爸妈妈吧，妹妹还小，离不开妈妈，求你们行行好，救救她吧。”
    这几个孩子，用一模一样的木然表情，说的差不多一模一样的说辞。
    幸芳听着听着，胳膊上就竖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太诡异了。真的太诡异了。
    之前她们照顾这些孩子，没有像霍彪这样为难过她们。幸芳她们也就没机会发现，这些孩子跟普通小孩，有如此大的不同。
    正常小孩，被霍彪这么吓唬。早就被吓哭了。可叶家的这五个孩子，除了最大的叶春一开始慌乱了一下以外，就连最小的叶小丫，都很镇定。尤其在叶春开始求情后，她们的情绪稳定的好像这里不是警察局，她们没有被问话一样。
    她们这个不太寻常的表现，看的幸芳心里，慢慢的升起了一股不好的预感。
    这，该不是被霍队猜中了把？幸芳心里咯噔一下。
    “停！”霍彪在此时暴喝一声。
    “嗝……嗝……”
    叶夏被霍彪吓到打嗝。并下意识的住嘴。叶夏停下来之后，叶春她们求情的节奏被打乱，叶秋和叶冬慢慢的也收了音。
    她们仨闭嘴后，叶春和叶小丫也闭了嘴。几个小姑娘，手拉着手站在一起，警惕的看着霍彪，不知道她要干嘛。
    叶春知道她刚刚求情那步走错了。所以这次，她觉得不论霍彪说什么，她都要和妹妹们一起保持沉默。
    反正，她们是小孩。霍彪还能打她们？
    “说吧，叶大贵和贺小美夫妻俩，打算把你们养到几岁卖人？”霍彪猝不及防的问道。
    正在想对策的叶春，被霍彪如此犀利的问题惊吓到了。她瞬间收起了轻松的心情，浑身紧绷死死地盯着霍彪。
    叶春用沉默对抗一切。
    霍彪这个平平淡淡的问题，不但吓到了叶春，幸芳也被这个问题，震惊的瞪大了眼睛。
    不至于吧？再怎么说这也是亲骨肉？
    可叶春瞬间巨变的脸色，让幸芳觉得，霍彪问的问题，可能真的离真相最近。
    眼看几个小姑娘开始瑟瑟发抖，强装镇定。幸芳温和的开口说：“叶春，你们别怕，我们是警察，是人民公仆，不会害你们。霍队这么问你，是想帮忙，救你们出火海。她不是有意凶你们，她只是对你们的父母太失望。你别紧张。”
    叶春看着表情松动了一点儿。幸芳再接再厉。
    “叶春，法律面前人人平等。有律法和我们警察在，你们是可以自救的。把你们知道的说出来吧，如果你们的父母真的伤害了你们，我们可以替你们讨回公道。”
    幸芳这一年多没少和叶家的五姐妹打交道，相比凶神恶煞的霍彪，叶春对温柔、又容易心软的幸芳没那么排斥。
    叶春先小心翼翼的抬头看了幸芳一眼，得到幸芳鼓励的眼神后，她才缓缓开口问：“法律面前真的能人人平等吗？如果，如果…”
    “能。”霍彪不等幸芳说话，就放松了表情，特别严肃的回答。
    “只要是花国人，就没有谁能游离在律法之外。你们的父母也不例外。哪怕她们伤害的是他们的亲骨肉，没有伤害到其他人，他们也是在犯罪。犯罪就要接受惩罚。没人可以逃脱。所以，别怕。不然你们的沉默，最终伤害的只会是你们自己。”
    “霍队说的对。叶春，把你知道的都说出来吧。包庇贺小美她们，并不能给你们带去更美好的生活。这些年，你们差不多就是自己在养好自己。所以，别怕失去贺小美她们。你们的生活，不会变的更差。有问题有我们呢，我们会找组织帮你们解决的。”
    幸芳的话，刺中了叶春心底最柔软的地方。她看了一眼，紧紧依偎在她身边的妹妹们，终于缓缓说了一个，让幸芳和霍彪她们都特别愤怒的故事。
    故事的最初，贺小美夫妻是一对一心求子，却求而不得的苦命小夫妻。她们没有文化，工作普普通通，赚的就是一个辛苦钱，日子过得紧紧巴巴。为求子，她们每天省吃俭用，求神拜佛。
    事情的转机出现在十五年前。十五年前，她们打听到一个厉害的神婆，说只要让她看过，那不管什么毛病，保准都能怀孕。
    贺小美夫妻一听说这事，立刻心动。攒够了看病的钱，她们马不停蹄的，请假去了原枣村。在那里，她们不但见到了年轻貌美的神婆，还见到了神婆身边，长的特别特别壮实的男护法。
    开始她们因为神婆的年轻犹豫过，但求子心切，再加上神婆威名在外，她们最终选择了留下来。
    然后，她们没打针也没吃药。神婆治疗不孕不育的方法，竟然是最原始的男女运动。简单点说，就是男的和神婆睡，女的和护法睡。偶尔为了增加治疗效果，他们四个人还可以一起睡。
    年轻的贺小美夫妻求子之心特别的虔诚。听到这奇葩的治疗方法，她们迟疑了一瞬间，就选择按照神婆的指示去做。
    那段时间，她们花光了她们的所有积蓄。并且每天都在为神婆和护法献身。
    这种事，除开开头的第一次为难，之后贺小美夫妻的底线那是越来越低。不止是神婆和护法，其他同样慕名而来的夫妻，他们偶尔有空也会一起‘交流’一下。
    混乱疯狂的快活日子过了两个多月，贺小美成功怀孕。夫妻俩挺着孕肚回到家后。叶大贵看着空荡荡的口袋，和贺小美一天比一天大的肚子，越来越沉默。
    叶大贵是个很在乎血脉传承的男人。在神婆那里求子时，有漂亮的神婆哄着，还能天天风流快活，可以让他忽略他老婆也被人睡了的事实。等回到家，只剩下他和贺小美两个人，他的福利都没有了，再看贺小美肚子里那个不知道是谁的孩子，他就越想越烦。
    贺小美不是傻子，叶大贵一天比一天不耐烦的脸色，她当然能够感受到。因此，在孩子生下来之前，她真诚的对叶大贵说：“大贵哥，等这孩子生下来，咱们就把他卖了吧。这样，咱们的日子能好过一点。反正咱俩的身体现在都好了，以后我可以给你再生一个干干净净的大胖儿子。”
    叶大贵被贺小美这番话哄的心花怒放。他们夫妻之间的隔阂火速消失。等卖了大儿子，赚了他们小两年的工资之后，两个小抠，看着那么大的一笔钱，突然就红眼、把持不住了。
    养孩子需要花钱，卖孩子能够赚钱。这买卖，怎么算都是卖孩子合算啊。
    于是，两个死要钱的穷鬼，立刻就有了新的主意。被打开新世界大门的小夫妻，开始了她们当暗门子的职业生涯。这期间，她们又卖过一个亲儿子。
    卖孩子加卖身，这俩人终于如愿以偿的过上了好日子。
    叶春她们没有被卖，是因为她们是女孩子，卖不上价。所以她们才被留了下来，准备等她们长大后，再卖她们去换彩礼。
    “我今年十岁，她们已经开始给我学摸（寻找）人家了。她们觉得我懂事了，可以去山区当童养媳。只是，她们要价太高，合适的人家不太好找。我才在家多留了半年。去年她们卖小弟的时候就跟我说了，如果今年年底还没有人出二百块钱买我，那我就得出台去帮我妈接客。等什么时候我赚够了五百块，她们再放我嫁人。”
    叶春说这些事情的时候，语气非常的平淡。幸芳她们这些旁听的，被气的想锤爆贺小美夫妻的狗头，叶春却木然着，丝毫不在意。
    她好像不会恨也不知道生气一样，一直都非常的平静。她的妹妹们也是如此。这几个小女孩，好像没有情绪一样，一直木呆呆的陪在叶春身边。叶春不让她们说话，她们就乖乖的站着不动。
    那过分平静的样子，幸芳越来越奇怪，她忍不住打断叶春，问她：“贺小美夫妻这么对你，你不生气吗？还有她们，这…怎么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