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听完雀儿喜说的「故事」,过往无法理解的事全都联系在一起。皮埃尔老师自称是人类;语感很像中文却听不懂是哪里的语言;好奇陆地的一切,拼命读书汲取知识,因为这里是她的「根」。
大海是我们的起源。这句生物学的名言在她身上恰恰相反,对雀儿喜来说,没有水的陆地才是她的起源。
我们离开游泳池,悄悄走回寝室。
走廊很安静,大家都还在睡梦中,我踮着脚走的战战兢兢,她的步伐倒是轻巧,每一步都很坚定,看着这样的她,彷彿走廊是名为世界的伸展台,她顶着压力和巨大的秘密,昂首阔步展现自己,而我就是误闯伸展台的小人物,浑身上下都不自在。
海民的秘密不再与我无关,从现在起,我也要谨慎我的一言一举。我不愿辜负雀儿喜对我的喜爱与信任。我不想让她为难。
我们回到寝室,开了灯锁了门。湿透的外衣不知不觉被风乾,吸过水后褶皱特别明显,凉意让我打了个寒颤,我们很有默契地,第一件事就是先换衣服,我没想太多准备脱掉上衣,然握着衣襬的手掀到肚腹时突然感到尷尬。
我望向也在换衣服的雀儿喜,才抬眼就看到雀儿喜脱到只剩内衣裤,她的头发已经半乾了,如瀑布般的微湿黑发半遮半掩裸露的肌肤,如墨汁般深沉的黑色长发,更加凸显她白里透红的水嫩肤底,全身上下只穿着黑色内衣裤及手套的她,面色从容体态完美,光是站在那就像是杂志上的一抹写真照。
我尝试偷看她的脖子为什么总是遮着,但她把头发拨到一侧,恰巧挡住脖颈。
住在同一寝难免遇上换衣服的时候,我们也不是第一次在寝内同时换衣服,但我赫然发现,自己没办法像以前一样坦然了,光是在她面前裸身就让我浑身不自在。
「雀儿喜......你转过去好吗。」我尝试说的自然些,声音却是细如蚊吶,但愿她没留意到我炽热的耳朵。
雀儿喜没多说什么便转过身,我背对着她,脱掉湿淋淋的外衣丢进洗衣篮里,明明什么也没发生,我却觉得每分每秒都好尷尬,只想快点换完衣服尽快结束。
身后传来衣物摩擦声以及走动的声音。
我不安的问:「雀儿喜你还背对着我吧?」她应该不会偷看我换衣服吧。
「嗯,还背对着。」雀儿喜的声音出现在我正后方。
我还没反应过来,便感觉后背有温热的东西贴上来,我大吃一惊,「你......你跑来贴着我的背做什么?」雀儿喜与我背贴着背,她的长发滑过我的背,隔着发丝我能感受到她灼热的体温。
「我冷,想取暖。」雀儿喜带点调皮的声音在我脑后响起。
「你别闹......」我套上连身裙,用棉质衣物打断她软绵绵的任性举止。
雀儿喜在我背后偷笑。
我转头轻斥:「你很烦耶,笑什么。」
她用纤指戳了我的脸颊,说:「苹柔变苹果了。」我看向寝室内的穿衣镜,我整张脸红的跟什么一样,羞涩的模样尷尬极了。
「是......是因为湿衣服啦,我可能快发烧了脸才会这么红。」如此拙劣的谎言,连自己都骗不过。
我躺回床上,看着贴在书桌上的课表。今天有好几堂必修课,有几堂还是我很期待的内容,可我现在只想眼睛一闭睡到自然醒。雀儿喜也躺回她的床上,看着天花板不知在想什么。
我随口问:「我们的手机拿得回来吗?」
话才说完,两支手机从寝室的门缝滑了进来。
雀儿喜理所当然捡起手机,说:「回来了。」彷彿她早就知道手机会被送回来。
我查看手机,除了有些灰尘外完好无损,打开通讯软体,看到妈妈传了一堆讯息给我,基于报平安的心情,我立刻回覆讯息给妈妈,才送出没几秒鐘竟显示已读,妈妈丢给我生气的贴图,说她以为我出事情了。
若是以前,我一定会说她大惊小怪,但这次......
我苦笑。母亲的第六感真是灵敏,我确实出了点事,可我当然不可能老实跟她说,你女儿昨晚被传说中的赛莲女妖用歌声迷昏后扔到地下室和一个尸体关在一起。
也在确认手机讯息的雀儿喜对我说:「苹柔,晚上我们要把那隻赛莲遣送回去,你也来。」
稍作休息后我们照常去学校上课,让一切看起来如常,装做什么也没发生过。我看着迎面走来嘻嘻笑笑的同学,心想:你们若知道今早宿舍出了一具尸体还笑得出来吗?
仅仅一个晚上,这世界突然变得好陌生,与我擦身而过的同学们是不知情的一般人吗?还是......海民?海民与普通人类难以分辨,他们很擅长偽装,就好比皮埃尔老师和舍监陈姐,他们就是普通的宿舍管理员和学校老师,见面会问候我近况,会鼓励我好好学习,直到他们主动承认身分之前,我根本看不出来他们不是人类,更别提舍监陈姐神色如常关心学生的同时,暗地里却在加害学生。
分不清谁是可以信任的,也分不清谁会试图害我。
「怎么了?」走在旁边的雀儿喜拉起我的手,说:「你在发抖?」她口气听起来很惊讶,她似乎以为我足够冷静去面对这些事。
我的手抖得很厉害,自嘲:「没事......我就是这样,总是把情绪闷在心里,等到身体撑不住才爆出来。」
她说:「你害怕了。」
「多少有一点......紧张。」
她握紧我的手,低语:「放心,这所学校已经没有其他敌对氏族了。那隻赛莲是最后一个,剷除她以后,这所学校就是我们海龙氏族的势力据点之一了。」
我问:「我今后会怎么样?」
雀儿喜回答:「苹柔照常生活就好,我不免强你一定要协助我。我不想你变成第二个爱丽丝。」
提及前室友,雀儿喜像是想起某件事,她突然冷笑一声,表情变得阴寒,她说:「爱丽丝确实是个不好的例子,但我更不希望我的苹柔像第一位室友米兰达那样。」
第一位室友?
我问:「你第一位室友叫米兰达?她怎么了?」
「眼红我的人很多,我已经很谨慎了,却还是难防内贼。有人给了米兰达一大笔钱,要她在我的饮食下毒。」雀儿喜语气说得很轻,可怕的表情却已透漏她的怒气。
「毒......」我不敢想像雀儿喜到底过着什么样的生活,如果连同寝室的人都会害她,还有哪里是安全的?
「我可以为了理想,为了同伴,容忍所有恶意与屈辱,但我无法容忍称兄道弟的人背后捅我一刀。敢为钱背叛我,我不会让她好过,懂了吗?苹柔。」
雀儿喜对我的好意,就像包裹在毒药上的甜糖,香甜的让我忘记她的本质。她说的没错,这可不是什么浪漫邂逅,这是现实生活,如果我做出危害雀儿喜他们的事,我的下场不会比爱丽丝好到哪去。
想在龙的身边活下去,我只能成为虎,不能做个白兔。
「懂了。」我微笑着拨开她的手,让她看到坚强的我。
既使我怕得浑身发抖,怕的想立刻转学,我也得逼自己微笑说「我可以」,这三个字才是我的保命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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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的话:许多爱情故事会把凶狠对象描述的很美好,像是与吸血鬼谈恋爱,与黑道谈恋爱,然而真的这么浪漫吗?
22.伴君如伴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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