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空青问他:“官府答应的粮食几时发放?”
“你不知晓?”
沈空青摇摇头。
杜远志想了想,问他:“你这次因何晚归?”
沈空青想着也不是什么好隐瞒的事,便如实道:“替少将军挡了一刀。”他的手绕回背后,指着伤疤的位置:“伤太重走不了,躺了一个多月才下地。”
战场上受伤是常有的事,但能伤到一个多月才下地,那真是鬼门关前来回走。
即使杜远志想象不到当时的场景,也能猜到那条疤有多深:“粮食和地都是清明后才发放,等着吧。”
沈空青嗯了声,把去了衣的花生丢进嘴里嚼,炒花生嘎嘣嘎嘣脆。
杜远志磕着瓜子问他:“你呢?又作何打算?”
“嗯?”
“都回来了,不打算娶妻生子?”
沈空青道:“这还真没想。”
杜远志愕然:“作何不想?”
村子还是那个村子,可同辈的人却只有眼前这个和那一疯一残,疯了的再说不上话,残了的还没见,而眼前这个,少时的好友又一块从死人堆回来,自是不一样:“你当我怎么回来的,军医都跟少将军说了,我能捡回这条命纯属阎王爷闭了只眼,谁也不知何时就被收回去。”
杜远志一听,人愣了:“怎会如此...”
“我不想耽误人家...”他就是这么想的,哪怕那天被小竹马的美貌撞了下心湖起了波纹,可冷静下来还是不敢,他苏醒之后军医将实情告知了他,若是好好养着还能善终,否则...
“沈叔那边...”怕是没那么好过。
沈空青倒是不急,沈申姜和李芳茹不是不讲理的人,慢慢沟通便是:“再说。”
杜远志又是叹气:“我娘倒是请媒人帮我相看,只是我这情况,好人家的姑娘也不一定肯嫁我。”
“只要对方贤惠体贴,能懂你疼你,不看家世也无妨。”沈空青劝道。
杜远志被他说笑了:“这话不都是对姑娘说的?”
“什么看不看得上,你有钱有地人也不赖,无非就是觉得我们从死人堆爬出来的不吉利,但当兵的不比谁差,杀人不也是为了保家卫国?”
“说得对。”杜远志放下嗑瓜子的手去端酒杯跟他碰杯:“走一个。”
沈空青喝完,打了个酒嗝。
太久没喝,就算拐枣酒不烈,七八杯下肚这会也开始有点上头。
酒意翻涌着,沈空青晃了晃脑,说:“讲句实在话,这次回来我什么都不想干,就想吃饱了睡睡饱了吃。”
杜远志被他的‘豪言壮志’刺激的倒吸一口气:“你倒是敢想。”
日子都是要钱过置的,没有银子寸步难行。
就算粮食能自己种,可布不能自己裁,你又有多少东西能换这一匹布?
杜远志以为他喝醉了胡言乱语,却不知这是沈空青的真实想法。
沈空青也没喝醉,他就是觉得有点晕,但脑子是清醒的:“不娶媳妇这安置费够我生活十年。”他当然不会傻到告诉杜远志少将军赏了两千两的救命钱给他。
倒不是怕杜远志有异心,而是不患寡患不均,大家都是战场回来的,没道理你比较金贵。
杜远志点点头,沈空青说的也在理。
一个普通的农户家庭,倘若一年顺利,三五两足够一家子生活一年,而沈空青单身又不用上交公中,别说不愁吃喝,还能很潇洒。
前提是沈空青没染上恶习...
“那就祝你心想事成,生活愉快。”杜远志道。
沈空青笑了笑,举起酒杯与他轻轻一碰:“你也是。”
“哈哈哈。”
爽朗的笑声在屋里传开,两人放下酒杯又聊到别的地方去。
等杜母和大儿媳背着满满一背篓新鲜竹笋从山里回来时,就听见杜远志屋里传出的笑声。
杜母很诧异,要知道杜远志自打从边疆回来就没有这样笑过,他大部分时间都沉默寡言,也只有在两个小孩面前才会微微展露笑意。
从没见他笑得这么开心。
屋门关着,杜母只能从半开的窗户看进去,背对着窗口的是杜远志的身影,而他的左手边坐着另外一位青年,很眼熟,杜母辨认了许久才认出人来。
她收回视线,走到大儿媳身边,小声说道:“是芳茹家里的空青小子,他回来了。”
大儿媳是本村的人,那去参军的二十多人她都知道名姓,也自然知道这位是谁:“真的?何时回来的,都没听见风声。”
“应是这两日。”杜母猜,然后又忧心忡忡:“老二最近药不离口,我看在眼里愁在心里,如今空青小子回来了,两人又玩得好,希望老二早点走出来,放过自己。”
大儿媳说道:“那日后多请空青弟弟过来走动。”
杜母嗯了声:“我看他们还要喝一会,你弄几根笋出来,一会给空青小子带回去,想必他也念着这口鲜味。”
大儿媳嗯了声。
沈空青又在杜远志屋里待了小半个时辰,两人把一盅酒喝完,花生瓜子也吃的七七八八,桌上全是花生壳和瓜子壳。
时辰也不早了,沈空青还记着要回去陪父母,便对杜远志道:“我得回去了,下午我爹娘要回县城,我回去做饭。”
他起床那会将将巳时,又在杜远志这坐了差不多一个时辰,马上就要午时中,沈申姜和李芳茹肯定已经挖野菜回来,他不能回到家啥也不干不说,还得让父母操劳饭食。
杜远志也没留他。
沈空青承诺道:“下回再喝,我买些下酒菜,去大山屋里。”
“成。”
沈空青又指着一小包没动过的花生糖对他说:“给你侄子侄女吃。”
“那我就不客气了。”
沈空青摆摆手,起身出去。
然后就和杜母在院子里碰上了面。
聊的太尽兴,竟没发觉外出的人回来了。
杜母让他带些春笋回去,沈空青本不愿,杜远志便强塞给他。
沈空青又不能跟他闹起来,免得伤了和气。
谢过杜母和杜大哥媳妇后,沈空青就提着春笋回家去了。
外面太阳热烈,晒在喝过酒的沈空青身上让他感觉到一股燥意,最后忍无可忍加快了脚步。
回到家,院门开着,沈空青骂了自己两句,到底是晚了。
进了院子,看见成筐成筐的野菜在屋檐下的阴凉处摆着,厨房里传来声响,沈空青便直直进了厨房。
李芳茹听见脚步声,扭过头看去:“回来了。”
沈空青见只她一人在,不见沈申姜,问道:“爹呢?”
“他回屋睡会。”
沈空青把春笋放在桌案上,走到灶台那边,想帮忙:“要煮什么?我来就行。”
李芳茹闻见他身上丝丝酒味,温和笑道:“在远志小子家喝的什么酒?”
沈空青一愣,而后回道:“拐枣酒。”
她又扫了眼桌子上的春笋:“喝酒就喝酒,怎还带东西回来?”
沈空青挠挠头,不是很好意思地说:“大志硬塞给我的,下次我给他拿些别的。”
“嗯,一会吃完饭我和你爹就回县城了,你在家若是不想做饭就去小叔家吃。”
沈空青道:“看情况吧,我估计比较晚起,还是自己做好了。”
“也成,别饿着就行,你身上可还有银子?”她非但没有因为儿子的懒惰而生气,反而细无巨细地关心每一件事。
“有,军营发了三十五两安置费,坐车和路上用了一两,我这还有三十四两。”
“你的俸禄还在娘这,我一分没动。”
沈空青蹙眉:“我不是说了老三读书要钱,你若是急用可以用。”
李芳茹道:“这若是你挣来的钱你这样说娘肯定照做,可这是你拿命换来的,别说娘不肯,老三也不愿意,他也勤快,平日闲着就会去抄书或者帮人写信挣钱,娘倒没怎么为他操心过。”
就这还能考上举人,沈零榆你可真是好样的。
沈空青一边为弟弟骄傲,一边又觉得他与自己生疏:“他真不是怕觉得亏欠我?”
李芳茹骂他:“打仗打傻了?老二老三都是你带大的,什么人你能不清楚?当日你走的时候还记不记得,老二老三哭着追了你一里路,我和你爹拦都拦不住。”
想起当年的事,沈空青窘的挠头。
作者有话要说:
我忘了一件事,就是年龄这,我一不小心弄成了虚岁,所以才前后冲突,我的错,你们将就看吧,我也不改了,就默认大青22虚岁,冬儿19虚岁
第12章
那会沈申姜和李芳茹还在镇上做生意,可就算如此他们依旧很忙,所以带孩子的任务就落在了沈空青身上。
沈空青比沈白微大两岁,比沈零榆大四岁,别说他们两个,就是沈云华家的一儿一女小时候都是跟在他屁股后面跑。
但沈空青一人带四个孩子,从没让一个有过磕磕碰碰,好在弟弟妹妹也懂事,沈白微和沈川柏大一点的时候会帮忙照顾另外两个小的,所以他们这一辈的感情也好。
别看昨日沈泽兰嫌他丑,吃完饭这姑娘就跟他亲近了。
往事总是容易让人动容。
尽管让现在的沈白微和沈零榆去回忆五年前又哭又喊的画面他们不一定乐意,但真要说起来,指不定会噗嗤笑一声。
想到二妹沈白微:“明日我去镇上看看微微。”
李芳茹嗯了声。
锅里的馒头也蒸好了,她让沈空青去喊沈申姜起来吃饭。
退休后被竹马套路了 第10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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