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回去吧, 我困了。”
    赵蕈瞪着铜陵一样的眼睛摇了摇头
    “我今天不回去，我留下陪你吧。”
    姜楚胤手撑着额角睁眼
    “看着你我堵心。”
    赵蕈瞧着他是真累了, 还是不敢折腾他, 只好出了门, 但是却还是没有走, 就这么在门口将就着，这两天降温，走廊里面没有暖气和空调，赵蕈一个劲儿的打喷嚏, 姜楚胤心脏不稳定, 晚上只能半靠着睡，这些日子几乎就没怎么下过床，腰背酸疼，腿上也酸乏无力, 却是动一动腹部的伤口都跟着疼，实在是难受的厉害, 人明明已经十分困乏了, 但是闭上眼睛却还是因为身上的闹腾睡不着觉。
    他并不喜欢旁人触碰, 能让护工为他擦洗身子已经是一大关了, 惯不会再让人为他按揉腰背腿脚, 这睡不着便能听见外面一声一声的喷嚏，叹了口气，还是睁开了眼睛
    “小王，去把外面那个给叫进来。”
    王轩年纪不算大，这几天也是看着姜大少和外面那人闹着的，但是他能看出来赵蕈对他们姜大少还是用心的，此刻立刻起身去叫人，赵蕈抬头便看着小王披着衣服出来
    “赵哥，姜少叫您进去呢。”
    这可是这么多天姜楚胤第一次晚上叫他进去，他立刻起身跑了进去，却见姜楚胤的面色可是不怎么善
    “你这一声一声在我门口做什么呢？给我打更吗？”
    姜楚胤这几天算是被他这癞皮狗一样的方式给弄得头都疼了，他手打在额角上，一下一下缓着额上的胀痛
    “给你看门呗，是不是不舒服了？我去叫黎楚。”
    姜楚胤面上疲惫倦怠，但是这会儿已经十一点了，早就过了这人寻常休息的时间，这个时候了还不睡，估计就是身上不少受了，这么多年下来姜楚胤身上不舒服就是家常便饭，他忍着也都成了习惯，身上再是不好受，在外人面前也是依旧是清贵自持，但是在这几日他被赵蕈堵得难受，赶又赶不走，留在身边看着还气不顺，难得甩了脸子
    “叫什么？叫了也一样。”
    赵蕈看出他是真的不舒坦了，耐心地坐了下来，看了看他猜到了大概
    “这般靠着是腰上不舒服吧？我帮你捏捏吧，舒缓一些经络也好睡觉。”
    之前姜楚胤心脏不舒服的时候在家中也要整夜的靠着睡觉，腰背僵痛之下赵蕈也会帮他按。
    或许是身上实在难受，这天晚上姜楚胤竟然松了口，赵蕈扶着他轻轻向右侧了身子，在他腿弯腰后都垫了软枕，手不轻不重的捏着，没一会儿便听那人的呼吸轻了下来，好在是睡着了。
    第二天天儿好，姜楚胤总是看着外面，赵蕈去问了黎楚姜楚胤能不能出屋
    “中午再暖一些的吧，多穿点儿，他之前住院用过的轮椅在我办公室，你推过来吧。”
    赵蕈刚刚推着轮椅从黎楚的办公室中出来便看见了正冲他走过来的姜海波
    “姜总。”
    姜海波看了看他推着的轮椅这才将目光落在他的身上，抬手递过来了一个像是u盘一样的东西
    “这是这些日子楚胤做的准备，我知道他想要拿下贝伦山的港口，这段时间你多陪陪他，让他也宽宽心，港口那边我会去办。”
    赵蕈接过了u盘，其实那天和姜楚胤从辛长柏那里回来他就猜到了那人已经想要拿下港口了，拿下港口就意味着巨大的压力，姜楚胤如今的身体他是真的放心不下，他看了看眼前沉稳内敛的姜家的家主，这段时间他看出来了，他是真的关心姜楚胤，只是不知道为什么，父子的关系闹得并不算和睦，他看了看他过来的方向，应该是刚刚从电梯下来
    “您放心吧，这几日我多缠着他。”
    姜海波听了这话笑了
    “他没有赶你走。”
    “日日赶，但是我不走。”
    赵蕈知道这是下下策，但是现在也实在没有什么上策，他这个人一贯不是一个逃避问题的人，他从不会想着这件事儿做错了便没脸见姜楚胤就躲起来，或者无法面对，愧疚难以自治，这些解决不了问题，现在最重要的是照看好那人的身子，至于脸面，要不与不要有什么要紧？
    这无赖的话姜海波听了都忍俊不禁，他那个儿子怪赵蕈是真，伤心也是真，但是现在恐怕堵心才更真，真是遇到对手了，他盯着赵蕈看了半天还是隐晦的出声
    “你的消息很可靠。”
    自家儿子的脾气他还是知道的，若是他真的不管赵蕈了，此刻赵蕈绝不可能还能出现在这里，纵着他如今还能在他的眼前晃悠，就是因为知道了赵蕈背后的动作，投鼠忌器，根本不能赶他走，这小子倒是有手段。
    “不过，你也留神，别让他心里憋着气，我走了。”
    终究是在意儿子的身体，赵蕈的这一招姜楚胤必然不会真的赶他走了，但是难免心里觉得窝火，提点了一句便准备转身，赵蕈见他不是去病房出声
    “您不去看看他？”
    姜海波回头，难得脸上有些稚气
    “你惹了麻烦，他心里正憋着火，我去干吗？给他撤火啊？”
    一句话将赵蕈都堵得无语了，合着这是怕姜楚胤拿他撒气不敢去看？他就这样眼睁睁的看着姜家的这位大家主坐了电梯下楼了。
    事实证明从那天他算计了姜楚胤之后他确实是心里有火气，虽然没有怎么再赶他，但是也是没有好脸色
    “今天天气好，我带你出去转转吧？”
    赵蕈推着轮椅进来
    “老头子刚才见过你了？”
    姜楚胤换了一身宝蓝色的绸缎睡衣，手一下一下捏着腰间，缓缓动了一下腿脚，半阖着眼睛，这话一出赵蕈就知道肯定是瞒不住他了，乖乖的交出了姜海波给他的那个u盘一样的东西
    “嗯，他刚才给了我这个，说是你查到的东西。”
    一转眼的功夫赵蕈就把人卖了个干干净净，裤衩子都没剩，姜楚胤说话间还是带着喘，似笑非笑地看着他
    “你倒是实诚。”
    “对你我还有什么可不实诚的，我还没看呢，要不要一块儿看看里面有什么？”
    赵蕈放下轮椅就去拿了自己的电脑，二话不说插上了u盘，将电脑放在了小桌板上，然后乖巧地坐在了一边，那模样好像是要和姜楚胤看电影一样，里面确实是姜楚胤查到的东西，赵蕈看完都忍不住暗叹，对于贝伦山，姜楚胤远比他想象中知道的还要多一些。
    姜楚胤却是只扫了一眼就闭上了眼睛，微凉的声音响起
    “好看吗？”
    赵蕈立刻识趣的关上电脑
    “一般，没有你给我的好看。”
    这里面其实也不全，毕竟姜海波也不会知道他手里全部的东西，赵蕈顿了一下还是问出了声
    “我，我看这段时间你父亲挺着急你的。”
    其实这段时间他看着姜海波为姜楚胤着急他也挺开心的，无论怎么说姜楚胤的妈妈已经去世了，也就剩下爸爸这一个最亲的人，无论怎么说他都希望这人是真的有人关心爱护的。
    姜楚胤眉眼都没有抬，手放在了腹部的伤口上
    “所以呢？”
    赵蕈手紧紧握住，他可不敢再惹这人不舒服了，非常怂的出声
    “也没啥，我站在你这边，你做什么肯定有道理。”
    姜楚胤却睁眼看了过来，眉眼间带了几分倦色，话音也没什么力气
    “你神通广大，罗家的内网对你来说就是探囊取物，不如你自己去查吧。”
    赵蕈知道上一次的事儿是真的惹恼了他
    “我知道错了，不会擅自查这些东西了，你愿意和我说我随时都可以听的，不愿意说也没关系的。”
    “推我出去走走吧。”
    姜楚胤没有再接他的话，叹了口气出声，赵蕈扶着他坐起来一些，姜楚胤手不撑着根本坐不稳，腹上半点儿都不敢用力，只好让小王扶着他的身子，赵蕈找了厚实的衣服给他换上，折腾下来姜楚胤出了一身的虚汗，手撑着一边的床头柜缓了一口气，赵蕈扶着他的双腿下床。
    算起来这人躺着也有十几天的时间了，腿上此刻是半分力气都没有，姜楚胤看着蹲下为他穿鞋的人的头顶还是微微叹了口气，赵蕈扶着他的腿落地
    “扶我一下。”
    从坐起来胸口的跳动便有些快，空空做响，姜楚胤手扶着心口，身子衰败的撑着，却不肯让人抱，赵蕈着急却也不敢硬来，低声和他商量
    “我抱你吧。”
    姜楚胤却是理都不理他这句，手撑着床头柜和床便要起身，赵蕈忙托住了他的手臂。
    *
    第51章 赵蕈你想过以后吗？
    赵蕈给姜楚胤的腰腹之下都盖上了毯子, 推着他在医院楼下的草坪边上慢慢走着，中午这会儿的阳光虽然正好, 但是毕竟已经是12月的天气了, 地上平整的草坪已经枯黄，有些长青的树虽然还是绿的，但是颜色也见深了不少, 这边的私立医院收费甚高, 这个时间楼下的人并不多，看着多少是有些萧条的。
    赵蕈时不时的找着话题, 但是姜楚胤的话却格外的少, 他身子靠在轮椅里, 在日光下面上的苍白更是无所遁形, 人消瘦的厉害，风已经凉了，时不时吹过来便是一阵咳嗽
    “我们到树荫下吧，背风。”
    姜楚胤却微微抬手
    “不, 在这儿吧, 晒晒太阳。”
    这医院的前面有一个湖，虽然是人工修建的，但是景色还是十分不错的，冬日里湖面上泛着银光, 姜楚胤面着湖，那水面折射的日光刺的他微微眯起了眼睛, 但如此却也没有移开视线, 手轻轻拢着身上盖着的厚实的羊绒毯子, 面上沉静安详, 赵蕈瞧着却心底不舒服, 这人在家的时候就是喜欢晒太阳的，他训练的时候受过日晒的苦，从不觉得晒太阳有什么好，但是如今想来，这人从小身体不好，或许在外面晒太阳是他少数能做的事儿吧。
    “冷不冷？”
    赵蕈就就着边上一块儿石头上坐下，还是怕这凉风把这人吹病了，姜楚胤却没有收回看着湖上的目光，声音就像是湖上缥缈的风吹进了赵蕈的耳朵里
    “赵蕈你想过以后吗？”
    赵蕈看了过来，就见姜楚胤的目光从湖上移开，那双眼中只有一片看不到底的深渊，半晌这双眼弯了一下，姜楚胤叹了口气
    “开始是我对你起了不一样的心思，我说我想试一试真心是否能换得真心相待，那是实话，你也慢慢对我有了信任，甚至有一丝的可怜怜惜，因为之前的一个吻你说你也喜欢我，但是后面的事情证明你的信任太浅薄，但是我不怪你，是真的不怪你，易地而处，我如你一般的处境也未必能做到毫不生疑。”
    赵蕈的环境，他要做的事儿，注定他很难真的相信一个人，算来算去他们相识的时间也并不算长，是，他们是在一起了，但是姜楚胤知道在一起了也不代表赵蕈便理所应当应该对他丝毫不疑，他就算是气，怨，也只是怨他连一句质问，分辨都不曾有，但是那毕竟已经过去了。
    赵蕈心就像是被什么东西揪住了一般，他甚至不知道该如何回姜楚胤的话，他其实宁愿这人是生气的，但是此刻的姜楚胤虽然在他的面前，他却觉得越来越触摸不到他了，他害怕这样不可掌握的距离感，更怕姜楚胤的心寒。
    姜楚胤长出了一口气，修长的手指捻着腿上的毯子
    “之后，你对那天的事儿心有愧疚，所以你不肯走...”
    他的话还没有说完便被赵蕈打断
    “你觉得我留下仅仅是愧疚？”
    姜楚胤笑了
    “自然不只是愧疚，但是你知道你继续留下来以后要面对的是什么吗？你现在喜欢我，但是这份喜欢的足以让你面对日后的事儿吗？”
    那双狭长的凤眸就像是能刺透人心一般的盯在了赵蕈的身上，他自然是相信赵蕈喜欢自己的，但是这份喜欢有多深？他不知道日后还有多少的时间，他也能感受到他身体的衰败，后面他要做的事儿一件比一件危险，赵蕈的喜欢真的值得让他一直留在自己身边吗？他又怎么舍得？
    赵蕈的呼吸都乱了节奏，他骤然从石头上起身，他自然是能听出姜楚胤话中的意思的，他无非是觉得他就算是喜欢他也没有多深的感情，今日他喜欢他，来日或许自己就会喜欢上别人，所以犯不上在他的身上多耗时间？他一把抓住了那人的手臂，这双手臂瘦的就剩了一把骨头，锐利的目光直射眼前的人，说话的语气多了几分迫人的气势
    “姜楚胤，你是不信我，还是根本不敢信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