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毕,指尖用力甩开凝儿,任由她摔在地上,身上沾满脏水。
居高临下地俯视道:“现在拿着你的东西滚回武家,一炷香后若是再让我看到你……”
她裂开嘴角笑起来:“就把你送下去。”
凝儿连忙磕头:“奴婢的卖身契还在府内,若是随意离开将会按逃跑处罚,请姨娘给奴婢一条活路。”
红卿不耐烦地拧起眉:“真麻烦。”
“你只管走便是,卖身契我会让人送到武家。”
得到保证后,凝儿连着磕了好几个响头:“奴婢现在就走,这辈子绝不会出现在姨娘面前。”
她匆忙拿起木桶和抹布往门外跑,不慎被门槛绊了一下,重重地摔在门口。
不顾伤痛,爬起来不管不顾地继续跑,生怕晚了红卿便会后悔。
红卿站在身后看着几乎一刹那消失的凝儿,讥讽道:“姐姐,你的好丫鬟根本不在乎你。”
“你一个人孤孤单单的,卿卿把她送下去陪你吧。”
未退的积水内是颇为诡谲的笑容,似水里滋生出的鬼魅。
另一边。
姜时镜与桑枝照常去赌坊输钱,却在后门意外碰到了收拾东西离开的凝儿。
抱着怀中的行李浑身湿透,狼狈到像是被临时赶出门的丧家之犬。
弓着背连路都没看,差点迎面撞上姜时镜。
“奴婢见过两位神医。”凝儿匆匆行礼后便想继续往后门走。
桑枝见她慌张的样子,颇为不解:“你要去哪里?”
被卖到府内的丫鬟擅自离府,属于逃跑行为,被发现抓回来会硬生生地打断一条腿,以示警告。
凝儿怕被误会只得着急解释道:“红姨娘让奴婢回武家,卖身契也会被送到武家,奴婢是光明正大地离开刘府,绝不是擅自逃跑。”
桑枝愣了下:“既然如此,你这么慌张做什么。”
凝儿只想赶紧离开这个是非之地,顾不上主仆之分,匆匆留下一句:“容奴婢先行一步,告辞。”
即便已经从后门离开,她的脚步不减反快,仿佛身后有洪水猛兽在追,稍慢一步就会被抓住。
桑枝眼里露出了困惑:“她好奇怪,脱离刘府不应该高兴吗,看她神色……一点都不像是被放出府的丫鬟。”
反而如同逃跑者,生怕被人发现,再抓回来。
姜时镜淡淡道:“许是怕红卿反悔,又或者做了亏心事。”
说起这个,桑枝想起之前蹲在房梁上瞧见的画面以及听到的话语,脚步缓了下来:“你先前说夫人屋内的药量少了一半。”
“我后来想了许久,除了能够长时间待在屋子里的凝儿还有其他几个丫鬟,其他人无法做到悄无声息的减药。”
离开后门,穿过两条小巷拐一个弯,便能到车水马龙的街道,两侧摆着各式各样的摊位,热闹的叫卖声一声大过一声,淹没了她一半的声音。
姜时镜神色很淡,似乎对这件事并不感兴趣:“夫人已经下葬,再细究这些没有意义。”
“她比谁都清楚是谁减了药量,放了那盆与药相冲的花,也知晓谁种的蛊虫。”
他半眯着眼看向被金色阳光笼罩下的街道尽头:“所以,那只蛊虫必须死在她的体内。”
桑枝抿着唇沉默了一会儿,心下一阵怅然:“她……用自身为代价布局,就不怕事与愿违?”
少年瞥向她:“别人的恩怨,与我们无关。”
话虽这么说,但桑枝无法想象襄州的腐败究竟严重到了什么地步,才能不惜一切代价以生命为赌注,去下这盘棋。
赌坊依旧热闹得人满为患,两人一进屋,小厮便热情地迎了上来,脸几分快笑成了花,眼尾的褶子深陷。
“二位大少爷可算来了,今日啊,二位就能上二楼玩新奇玩意,不用再拘泥一楼的玩法。”
两人皆是一愣,互相对视了一眼。
姜时镜半垂下眼睫,这几日人群中总有几道视线盯着他们,赌坊很明显起了疑心。
他前几夜带着人夜探二楼,盗走客人名单,被五六个杀手追了大半个襄州,将人杀了才顺利回刘府。
名单被盗又死了人,不可能短短几天对他们放松警惕,让他们上二楼。
除非为了试探……
他看向小厮,摆出纨绔子弟的模样,指着二楼的入口:“直接上楼,不用额外再交钱?”
小厮点了点头,狗腿道:“上面会有人接待二位少爷。”说着,他拎着两人走到阶梯口,鞠躬道,“祝少爷们玩得开心。”
姜时镜弯起嘴角,瞧着像是十分感兴趣,大步迈上二楼的阶梯。
桑枝跟在他身后,不动声色地用气息道:“好像不太对。”
虽然后面几日的赌局有赢有输,但那些视线并没有消失,现在又故意放他们进二楼,怕是瓮中捉鳖 。
姜时镜走到二楼,一副无所谓的模样,将客人样子演着淋漓尽致:“我们只不过感兴趣来玩罢了,他们想盯着,便让他们盯。”
二楼的光线很弱,阳光无法从尽头的小窗透进来,楼道里只有两盏随时会灭的烛火摇曳。
空气里弥漫着一股淡淡的血腥气,以及长久没有阳光照射的霉味。
桑枝伸手挥了挥漂浮在身前的尘埃,最中间是一条偏窄的过道,两侧则是无数房间,门口挂着不同数字的编号。
像极了低配版小旅馆,毕竟这边的客栈房间大多都错开偏大,不会像这样密集的紧凑在一起,连门都只有一扇,可想而知门后的房间有多小。
侧边第一个房间并没有门,桑枝往里面望了一眼,只见坐在椅子上打瞌睡的男人极为眼熟。
她轻拽了拽少年的衣袖,用气音道:“里面那人是在地窖里逃跑的鞭子男。”
姜时镜:“……鞭子男?”
什么别致的名字。
桑枝:“我听见头儿喊他叫桂弟,具体的名字我不清楚,总之是魔教的人。”
最主要的是鞭子男见过她,甚至知道她的身份。
姜时镜想起来隔壁县的县令的确跟她说过跑了一个拿鞭子的男人,没抓到。
竟然跑襄州来了。
他感觉身侧拽着自己袖子的少女很紧张,以为她是在怕地窖内发生的事,安抚道:“你若是害怕,我送你回去。”
桑枝不由伸手摸了摸自己脸上硬邦邦的面具,确定它把自己的脸遮得严严实实,才松下一口气。
她摇了摇头:“没事。”
姜时镜见状便先一步进入房间挡在她面前,房间很逼仄,里面只有一张长桌和几个凳子。
他在桌面上重重敲了两下。
打瞌睡的鞭子男立刻惊醒,他条件反射地坐直身体茫然地看向突然出现在屋里的两人。
混沌的脑袋转了许久,才想起今早被吩咐的事情:“二位初入坊内二楼,需得留下姓氏和名,才能参与二楼的玩法。”
他熟练地拿过桌上的册子和毛笔,将册子翻到空白地方,笔尖沾墨,等着他们口中的名字。
姜时镜淡淡道:“方姜。”
鞭子男一笔一划地把名字写上去,他握笔的姿势很奇怪,姜字写错了不说,字写的甚至不如孩童。
桑枝记得鞭子男分不清大闻的地形,那时她还以为是因为没读过书的缘故,但现下会写字想来是读过一些的,难不成只是单纯分不清地形?
等他把两个字都写完后,桑枝才压着嗓音报自己的假名:“饕餮。”
姜时镜:“…………”
鞭子男闻言愣住了,握着手里的笔迟迟无法下笔,他抬头看了一眼桑枝:“这是你的真名?”
桑枝认真地点头,还加上了更复杂的姓氏:“窦饕餮。”
有名有姓。
姜时镜:“…………”
无奈地捏了下眉心。
鞭子男犹豫了许久,笔尖的墨汁滴在册子上也没有下笔,他索性把笔递给她:“你自己写。”
桑枝接过笔和册子,这一页的册子上还记载着其他人的名字,她只扫了一眼,没瞧见熟悉的便一笔一划地把极为复杂的名字写了上去。
笔画太多,她写得又小,墨汁晕开后,很快就挤在了一起,分不清具体的字。
鞭子男也看一眼册子上的名字,没多说什么,合上册子放到一侧后,拉开抽屉拿出里面串着的一大串钥匙,说道:“请随我来。”
两人不明所以地跟他出门,走到第五间房门口,他用相匹配的钥匙打开锁,突然想起什么,问道:“二位是想在一起玩,还是分开。”
姜时镜:“一起。”
桑枝看到楼道尽头左边似乎还有一条路,能够拐进去,光线太昏暗她无法确定。
门被推开了一道缝隙,鞭子男弯腰说着固定的词:“祝二位玩得开心,半个时辰两百六十两,一个时辰五百两,以此类推,我会给二位记着时间,出来后莫要忘记付银子。”
姜时镜:“知道了。”
他把门推开,里面传出来腥臭腐烂的气味,房间逼仄,四面都是墙,左边长桌上放着许多乱七八糟的刑具,左边则是五花八门的赌桌游戏。
以及干净漂亮的软塌和桌椅,软塌上铺着一层纯白似动物皮毛的毯子,上面还摆放着靠枕。
整个房间被割裂开,一半地狱,一半天堂。
两人都进屋后,鞭子男在门外提醒道:“若是接受不了玩法,想提前退出,也需要二百六十两,请二位想清楚。”
话毕,替他们关上了门。
姜时镜在屋子里转了两圈,感觉左边靠上有一道视线落在自己身上,他不动声色极快地瞥了一眼,瞧见那边是一处通风口。
口子的另一边有一双盯着这里的眼睛。
桑枝的视线直直地落在倚靠在刑具一侧墙边的人身上,看身形应当是个年纪不大的男人,身上的衣服还算干净,没有想象中的邋遢。
她走到男人面前,蹲下仔细瞧了他的面容,似乎不到三十岁,偏清秀,脸色泛白,像是失血过多的模样。
她压着嗓子,低沉着声音问:“你叫什么名字?”
男人垂着脑袋没有丝毫反应。
桑枝想不明白二楼的玩法究竟是什么,见男人不愿搭理自己,便讪讪作罢。
穿成魔教妖女后我摆烂了 第59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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