村民低声喝斥道:“林老三,你喝醉了,别打了,祝夫子都被你惊动了……”
林老三满身酒气,明显是喝醉了,迷迷瞪瞪地转过头,应了一声:“什么祝夫子?哪里来的什么祝夫子……”
他环顾四周,一脸迷惑。
祝青臣走到他面前,正色道:“是我,我就是祝夫子。”
林老三转过头。
下一秒,祝青臣忽然暴起,双手握着木板,狠狠地扇在他的脸上。
一声巨响,林老三直接被打翻在地,林惊蛰也摔在地上。
林老三手脚并用地从地上爬起来,迅速转过头,朝祝青臣挥起拳头:“你谁啊你?”
祝青臣紧紧地抓着木板,在他冲过来的时候,呼出一口气,又一次挥动木板,“邦”的一声,把他扇到地上。
经过这两下,原本就不太牢固的木板直接从中间断裂,半块木板飞了出去。
林老三又一次爬起来,嘶吼着朝祝青臣举起拳头。
祝青臣站在原地,抓着只剩下半截的木板,刚准备再给他来一下。
忽然,“嘭”的一声响,林老三被定在原地。
他捂着脑袋,回过头去。
林惊蛰不知什么时候从地上爬起来了,就站在他身后,双手紧紧地握着扁担。
很明显,刚才是林惊蛰从他身后,给了他一棍子。
在火光映照下,虽然林惊蛰脸上满是鲜血,可是透过血污,他目光坚毅。
他可以挨打,但是来帮他的好心人绝不能被他连累。
林老三一摸脑袋,摸到一手大包,顿时暴怒,转身要扑向他,却又被祝青臣用半块木板砸倒。
祝青臣快步上前,拉住林惊蛰,把他护在自己身后。
被狠狠地打了三四下,林老三再也没有了刚才的嚣张,整个人跟一条死狗一样,趴在地上,嚇哧嚇哧地喘着气,想要再爬起来,却又害怕再一次被打趴下。
林老三抬起头,恶狠狠地盯着祝青臣:“原来是祝夫子。”
祝青臣站在他面前,护着林惊蛰,毫不畏惧地看回去:“看来你的酒醒了,认得人了。”
“我教训我儿子,关祝夫子什么事?”林老三往地上啐了一口带血的唾沫,“怎么?我儿子把钱给祝夫子了?还是祝夫子要帮我儿子给我钱?”
祝青臣根本不理会他,只是淡淡道:“从今天起,林惊蛰是我的学生,你再打他一次,我马上报官。”
林老三笑出声:“祝夫子,从来没听过老子打儿子,被送进官府的,就凭你?”
祝青臣也笑了笑:“我不过是暂时留在这里、教导学生罢了。你该不会以为,我真的是个穷教书的吧?”
祝青臣披散着头发,穿着素色单衣,低着头,笑吟吟地看着地上的林老三,活像是个鬼,林老三没由来打了个寒颤。
“我是从京城来的,你该不会以为,我在京城里、在官府里,一个学生都没有吧?只要我想,我还可以把你抓到大理寺里。凡于闹市行凶者,杀无赦。”
这条律法当然是祝青臣编的,但是林老三肯定不懂。
他显然有些慌了,辩解道:“我打的是我自己儿子……”
“那就更好了,虐打虐杀子女者,斩首示众。官府里都是我的学生,只要我发话,我的学生马上判你砍头,上午判决,先打一百大板,然后,咔嚓——”
祝青臣笑着道:“要是刀快的话,咔嚓一下就完事了。要是排在你前面的人多,刀钝了,就得像锯子一样,在你的脖子上,划来划去,刺啦刺啦——你的头都掉下来了,你脖子上的皮还挂着。”
祝青臣说得一本正经,林老三瞪大了眼睛,全程被他带着走,眼前浮现出祝青臣描述的画面,几乎要魂飞魄散。
林老三趴在地上,整个人忍不住微微颤抖。
在这个破烂的小山村里,他见过的最有权势的人,就是村长;他见过最有钱的人,就是赌坊坊主。
欠赌坊钱的时候,赌场打手说要把他扭送官府,他都吓得要死,大理寺是什么?京城的官府?
林老三抬头去看祝青臣,见他面色不改,脸上带笑,一副云淡风轻的模样,忍不住往后躲了躲。
就连站在旁边的村民,都忍不住看向祝青臣。
为什么祝夫子提起这些东西的时候,这么轻松自如?难不成他的身份……真的不一般?
祝青臣知道,对付林老三这种流氓无赖,不能给他钱,更不能怕他,必须用权势吓唬他。
祝青臣最后道:“我告诉你,你再打林惊蛰一次,我马上让我的学生来杀了你。”
说完这话,不等林老三回答,祝青臣随手捡起掉在地上的木板,狠狠地砸在他脸上,随后站起身来,转头去看林惊蛰。
林惊蛰同样惊讶地看着他:“祝夫子……”
下一秒,林惊蛰腿脚一软,失去意识,整个人往后倒去。
“惊蛰?!”
祝青臣伸手去拉他,村民们也连忙上前扶住他。
“快快快,我去拿伤药。”
“你们把他扶进去,看看他伤着哪里了。”祝青臣却道:“去我那里吧。”
*
虽然祝青臣的房子也破破烂烂的,木门都坏了,但总比林惊蛰自己家好。
林惊蛰被村民们七手八脚地抬进来,放在简陋的床铺上。
村子里的猎户算是半个大夫,对治外伤很有经验,坐在床边,解开他的衣裳,检查一下他的伤势。
祝青臣把屋子里仅有的半截蜡烛点起来,放在床榻边,好让猎户看得更清楚一些。
方才情况紧急、天色昏黑,祝青臣也没细看,现在一看……
简直是惨不忍睹。
林惊蛰今年应该十四岁了,可是他整个人又瘦又小,根本就不像是十四岁的少年。
他被打得鼻青脸肿,脸上糊满了干涸的鲜血和尘土,胸口上甚至还有一大片淤青,隐约能看出,是一个脚印的形状。
村民端来热水,帮他把脸擦干净。
猎户帮他上了药,简单包扎一下。
忙活一阵,林惊蛰还没醒,但是天更晚了。
村民们也准备回去了,他们明天一早还要起来做农活,田里的庄稼可耽误不得。
“那就有劳祝夫子照顾一下惊蛰了,其实也不用怎么照顾,他要是醒了,您就把这两个馒头给他垫垫肚子,伤药我也放在桌上,您给他,他自己懂得怎么给自己上药。”
祝青臣点点头:“好,我知道了,今晚多谢你们。”
“祝夫子也早点休息吧,我们先回去了。”
“嗯,多谢,慢走。”
祝青臣把他们送到门外,目送他们举着火把离开。
祝青臣转身回去,简单检查了一下倒在家门外的木门。
木门彻底散架,变成了一堆木板。
总归现在是夏天,晚上不是很冷。
至于小贼强盗什么的,就更不必担心了。
那个木门谁都挡不住,强盗一手指头就戳烂了。
况且他家徒四壁,贼来了都得叹口气,然后倒贴给他十文钱,
祝青臣撩起衣袖,把木板归拢归拢,抱进院子里。
明天一早起来看看能不能装回去,要是不行,也能劈开当柴用。
祝青臣回到房间里,林惊蛰趴在床上,睡得并不安稳。
他皱着眉头,时不时挥一下手,似乎想要把什么东西给赶走。
他含含糊糊地喊道:“没钱……我没钱了……真的没有了……打死你,你打我,我也打你!”
祝青臣叹了口气,走到床榻边,把巾子浸在温水里,洗洗干净,叠成小块,盖在他的额头上:“没事了,不要怕。”
林惊蛰一会儿喊叫求饶,一会儿又发狠,要和林老三对打。
反反复复,不知道过了多久,他才终于安静下来。
祝青臣松了口气,刚准备去休息,却忽然听见,林惊蛰低低地喊了一声:“娘……”
祝青臣回过头。
林惊蛰趴在枕头上,一边喊着“娘亲”,一边泪流满面,眼泪把枕头都浸湿了。
“娘,我好痛……你带我走……我不要在这里……你带我走……”
祝青臣站在原地,不知不觉红了眼眶。
祝青臣知道,他喊的,其实不是林老三的妻子,也不是伯爵府的夫人。
他喊的,是脑子里的一个幻象,是痛极之时,忙不迭赶来安抚他的一个幻觉。
不是世上的任何一个具体的人。他的养母不配,他的生母也不配。
祝青臣走上前,轻轻摸摸他的脑袋。
不知道过了多久,林惊蛰才哼哼着,安稳睡着。
祝青臣看着鼻青脸肿的学生,问系统:“书里不是说,十四岁的林惊蛰,可以拿着砍柴刀,和林老三对打了吗?怎么还被打成这样?”
“你知道的,书里写的一直都不怎么准确。”系统解释道,“‘追妻火葬场’之前,作者会把主角受写得要多惨有多惨,最大程度上调动读者情绪。”
“但是,‘火葬场’之后,为了最快最轻地消解矛盾,作者又会开始弱化主角受经历过的苦难,让读者觉得没什么大不了的,差不多就可以了。”
“——只有这样处理,整本书的前后部分才能连得上。”
“有的书会伪装一下,说什么,前半部分狂虐主角受的部分,都是从主角受的视角写的,所以看起来比较悲惨;后半部分是从客观角度上写的,主角受本来就没有那么惨。”
“有的书连伪装都不伪装,会直接‘吃设定’。”
“这本书也一样。现在还是前半部分,所以主角受会被打得很惨,等到了后半部分,重新叙述这件事情的时候,就会变成他和养父拿着柴刀对打了。”
原来如此。
在狗血文里做老师 第329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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