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济州是懂得寸进尺的,双手抄兜背靠栏杆侧过头看他,“别光口头谢谢,来点实际的。”
白桦明知故问:“什么实际的?”
李济州不给他蒙混过关的机会:“我想听你唱歌。”
远处音乐戛然而止,也不知是中场休息还是演员谢幕,总之静了下来,耳边只剩海浪拍打船身的哗啦水声。
见他又不接腔了,李济州只当是害羞紧张,颇通情达理地话锋一转说:“那这样吧,我先唱一首,咱俩有来有回,你稍后再还我一首,如何?”
白桦惊讶之余隐约还有些期待,他唱歌倒是没什么稀奇,李济州居然肯为了哄他唱歌主动献艺,倒是有看头得多。
便暂时抛却了顾虑,点头应允:“成交。”
李济州短促地笑了一下,转过身凭栏迎着海风清了清嗓子,脖颈上饱满的喉结滚动一个来回,语气突然正儿八经起来:“先说好,我也不是专业歌手……”艹,靠得近情绪会传染吗,他怎么也突然开始紧张了?
于是又更大声地清了两下嗓子,调子还没起先把气势给足,在白桦微微圆睁看过来的专注眼神下,把目光投向远处黑沉沉的海平面,开始旁若无人地唱:“——浪奔,浪流,万里涛涛江水永不休……”
入耳的音色醇厚磁性,比他平时说话的声线要低沉许多,用的是粤语,好在歌曲实在经典到脍炙人口的程度,一字一句的发音都挑不出错。
“……是喜,是愁,浪里分不清欢笑悲忧……”
快到高潮部分,歌声也渐入佳境,李济州忽而转头与身旁人对视,唇角似有若无地勾起:“……爱你恨你问君知否,似大江一发不收,转千弯转千滩,亦未平复此中争斗……”
一曲终了,他曲肘搭上栏杆侧着身看向白桦,似乎唱嗨了,夜色中一双深眸亮若点漆,脸上露出一贯自信满满又游刃有余的表情,“怎么样?”
白桦不吹不黑诚恳点评:“很好听。”
李济州哼笑:“那必须的,我就会这一首,唯一一首,六岁那年我爸教我的。”
被他这么一说,白桦脑海中无可抑制地出现了幼时的李济州每至逢年过节都被拉至长辈跟前唱浪奔浪流的情形,思维过于发散,忙敛了心绪,说:“叔叔很有品味。”
“狗屁品味,是他那会儿特别崇拜许文强。”
“那说明,叔叔也是个性情中人。”
李济州忍无可忍地乜他一眼:“是不是什么话你都能圆?我爸只是羡慕许文强有冯程程,别人看英雄气概,他看儿女情长。”说着又从鼻腔内哼出一道气音,“不过我爸可比许文强牛逼多了,他有很多个冯程程。”
这回没法圆了,白桦选择闭嘴,气氛低迷片刻,又被李济州打破凝滞:“该你唱歌了。”
提到自己的父亲,他明显态度微妙,白桦有所察觉,便不由自主地放轻了语气,像是安慰:“你想听什么歌?”
他的这种润物细无声的妥帖是在bathory就养成的习惯,在经年累月中潜移默化成了本能,作为曾经的一队之长以及超一线组合的对外发言人,他善于捕捉身边队友细微的情绪波动,虽不致命却难以忽视的隐性摩擦,媒体纷至沓来的偏爱与青睐下暗藏的机锋,等等等等,并采取恰当的方式加以调节与平衡。有粉丝戏称他是bathory组合的定海神针,虽有夸张成分,但也非空穴来风。
“刚刚谁还说自己五音不全来的,”李济州微眯起眼佯装不悦:“果然是在糊弄我吧?”
白桦笑意清浅,姿态谦逊:“是因为许久没唱了,多少有些紧张。”
“许久没唱?”李济州抓住重点:“你以前经常唱歌么?”
“也不算经常……我小时候很喜欢唱歌,后来……”他卡了壳,一时间竟编排不出逻辑自洽的理由。
李济州见他慢慢垂下头颅,兀自会错了意,主动把话补充完整:“后来因为家里穷,你才不得不放弃儿时梦想出来打工赚钱,对吧?”
白桦顺水推舟道:“没错,是这样。”
“那你先随便唱首我听听。”李济州堪称气氛破坏大师,不知是在安慰还是在扎心:“如果连我的浪奔浪流都比不过,那你这个梦想也没有坚持的必要了。”
白桦能听出来他实则在激将,从不愿意到愿意再到用心,情绪的过渡需要一定程度的推波助澜,李济州显然深谙此道。
于是再问一次:“你真的没有想听的歌吗?”
“说的好像信手拈来一首你就会唱一样。”
“如果十首歌里面我只会那一首,而它被你恰好选中了,你猜说明什么?”
细微的眼神变化被不动声色地掩盖,李济州静静看着他不答反问:“什么?”
白桦一本正经道:“说明你我心意相通。”
李济州怔了一瞬,摇头失笑:“你这些都是从哪儿学来的?”他合理揣测:“不会是陆家明教你的吧?”
毕竟,这种程度的酸词从那小子嘴里蹦出来的可能性最大。
“陆家明?”白桦先是迷茫,懂了他的意思后薄唇轻抿,露出一丝少见的被冒犯到的气恼:“不,是我现编的,你觉得很好笑?”
李济州轻咳一声,“一般吧,其实从你嘴里说出来,倒也没那么好笑。”
白桦没接他的话,转过身横臂搭在栏杆上,目视前方不吭声了。
第2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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