束睿不敢看她。
兆婧第一次觉得喜欢的人其实很普通,但一颗心给出去,这个过程是丰富精彩的,舍不得爱他的这些年,于是普通也喜欢,不值得也认。她闭上眼睛,呼一口气:“无论你什么原因对她在意,你都在意了,我尝试过说服自己,你有许多无奈,但失败了。你有多少无奈,利用我,就该接受惩罚。”
束睿听出别的意思,忍不住抬头,起身,阻止:“别说……”
“阿睿啊,我不要跟你做朋友了。”
束睿向前,冲她伸手,“别这样……”
兆婧躲开:“我下个月出国,本来现在的学校也是为了你才去上的,也不是很喜欢,下课回到家,还要进行一对一辅导,既然不用再围着你转,那我的人生也该有更多时间属于自己了。”
束睿拉住她的手腕:“别离开我……”
兆婧以前最想听他这样说,偏偏在她最不想听到的时候。她舍不得,也还是拿开他的手:“你能用什么身份拦我呢?”
束睿说不出,他不知道,但兆婧不能离开他:“你不了解中间的事,我告诉你,我从没想过伤害你的,阿婧……”
“我不想知道。”兆婧低着头,声音又颤抖了,再抬头时,眼泪挂了一脸,却笑着,又说:“让我走吧,你一拦我就留下的话我也太不值钱了。我有那么多钱,我自己也应该配得上吧?”
束睿松了手,他知道,他已经失去她了。
兆婧走了,没告诉他,她这几天很快乐。不去想这些乱七八糟的事,就会快乐,但没人可以只过安逸的日子。
雅致会所。
即便是鸿门宴,束青骅也是来了。
一桌子菜上完,李崇觉得吃完引入话题的方式有点多此一举,便在斟完两杯酒后,说:“我们省去那些虚伪客套的开场吧,直接聊聊你是怎么找到一个跟丁珂一模一样的人,放在我儿子身边。”
他说省去多余,神情口吻却还是面对公众时的慈悲、绅士,但据束青骅所知,他根本不是这样的人。
束青骅也跟他装起来:“李哥这什么话?我听不懂。”
“我找你肯定是拿到了铁证,你再跟我兜圈子只是浪费彼此的时间。”
李崇在宋雅至的暗示下,了解了那个记者身边人的关系网,查到了束青骅头上,拿到结论的那一刻,两年来发生的事串联在一起,原来这一切并非毫无征兆。
束青骅说:“那您现在以什么身份跟我聊这件事呢?朋友,还是我们尽忠尽责的厅长。”
他本以为,李崇查检验科没发现问题,他这关就算过了,没想到李崇还是怀疑他,但听起来李崇并不知道丁珂是以前那个,只认为他找了一个冒牌货,他到底哪里露出了破绽?
李崇下一句就解答了他这个疑惑:“你以为你处理干净丁珂跟你之间的联系,我在丁珂身上挖不到什么,你撇清责任的活儿确实很精细,这个丁珂甚至没跟你见过面。但你怎么就忘了把记者的屁股也擦擦干净呢?”
束青骅听到轰隆一声,来自内心。
李崇喝口酒,让了让他:“尝尝你嫂子酒楼特供,绍兴老酒。看新闻了吧,百馥酒业向雅致集团出售库存股份,你嫂子现在可是百馥酒业第一大股东。弟妹最近在做什么生意?”
束青骅一笑,不甚在意他的挑拨:“嫂子还是能干,就是不知道她个人在当中起到的作用有多少。阿韵是搞科研的,做生意纯属兴趣,但也没让我操过心,一个人把茶店开到六家连锁。”
他暗讽宋雅至是个提线木偶,抛头露面是因为李家人不方便。
李崇也无所谓,他觉得宝贝女人的人格局小的可以。说回正题,他还是想知道束青骅为什么,不然直接弄他就好,没必要吃这顿饭。
“为什么?我哪里对不起你让你这么费尽周折?”
到这一步,束青骅知道他们是注定撕破脸了,也不再装,说:“当年却契撞人,我请你帮忙,你把我拒之门外,我们之间就不再是纯粹的友谊。当我这两年发现那场车祸甚至是你亲手策划,就为以此钳制我,你觉得我们之间还能是相安无事的关系吗?”
束青骅一直没对任何人提起,包括却韵,他后来找过却契撞到的老人家属,他们说辞前后矛盾,他两个月软磨硬泡,他们终于松嘴,这个事根本就是李崇设计的。
正好那时还没给丁珂传达任务,通过李暮近搞垮李崇的计划就这样被提上日程。
“原来是这样。”李崇终于知道答案,却也有话说:“真假先不论,就当你说的是真的,那你有没有想过我为什么不信任你,却没放弃你,宁可用手段,也留你在身边?”
束青骅看着他。
“因为你太谨慎,心眼太多了,谁都怀疑,别人说什么都不信,只信你自己,如果不是有你的把柄,谁敢用你?”李崇也觉得可惜:“但你确实太聪明了,不用可惜。”
束青骅不想听他说废话,“现在只有我们二人,你都不敢承认就是你干的,谁多疑呢?”
李崇笑了:“算了,我不教人怎么走路。”也懒得再说:“你算是我认识的人里,最爱添置房产的了,有没有想过,你会栽在上面?”
束青骅听不到,也不敢多问,怕着他的道,盯着他。
李崇又说:“五年前你买了一套北区的三居,六百四十万,网签五百万四十万,另外一百万你以现金的方式支付给他,现在我合理怀疑这一百万是赃款,被你通过购房的方式洗白了。”
束青骅拍桌子站起来:“放屁!现金是对方的要求!他是准备过年给村里人发红包的!所以要现金!”
李崇深表痛心:“那你就要跟有关部门好好解释了。我们一分钱都不敢昧,你一动就是一百万,可能还不止,你真是太可怕了青骅。”
束青骅听懂了:“这个事也是你搞的,你早就埋了线等着今天!”
李崇十分无辜:“我堂堂正正,干干净净,这种违背信念的事是万万不敢做的。”
束青骅是半路才开始跟他分心,他却是从一开始就设防,李家老爷子不愧是留置三进三出的人,什么都给儿子想到、设计好了。
束青骅不怕被调查,除了丁珂那个案子,他身上没事儿,但怕停职期他家垮了……
他不甘地看着李崇,李崇的春风得意更刺痛他的眼,为什么为非作恶者还顺风顺水呢?
周五,阿嘉请了一周病假后,终于病病殃殃上学了。
她掐点来,被老师看了一眼,并拿来给大家举例子:“顾嘉同学就有从事政府涉外法律事务的潜质,不卡点不来,主打一个博弈,让别人等得心烦意乱。”
一阵哄笑。
阿嘉才不尴尬,头昏脑胀的也顾不上尴尬,坐下就打开电脑,打开课堂记录,趴桌睡觉了。
上午课上完,她睡得鼻塞眼肿,头发乱糟糟像鸡窝,章苗苗收好东西坐到她面前的桌上,“还没好啊,要不挂个水?”
阿嘉吸吸鼻子,“不要,我觉得我还可以撑到下午的露营烧烤。”
章苗苗笑劈了:“你别半路上就不行了,咱们以后还有的是机会露天烧烤的,弄得跟以后吃不上了似的。”
“咱们以后还有的是机会吃,但李暮近请客,咱俩还是作为他女朋友好朋友的身份被邀请,我不觉得以后老有机会!”
她说完跟章苗苗同步看丁珂,丁珂停顿一下,想到怎么回她们:“看你们,还有机会的。这次有他不少朋友,组织者还是上次游艇派对那个,我也怕你们不自在。”
“不会啊,就是他组织别把学姐再叫去。”阿嘉对学姐没好感。
聊着天,到了西餐食堂,章苗苗主动担任起打饭的任务,丁珂陪她,病号阿嘉找位置。
丁珂端着大餐盘,里边有两个圆形盘子,两杯咖啡,一杯橙汁。
章苗苗拿的甜品和水果,还有一小兜碱水面包,坐下时说:“今天甜品区是自助,我觉得划算呢,刷完卡才发现没一个爱吃的!太腻了,咱们食堂是懂营销的。”
“笑死。”阿嘉吃一口披萨:“以后这种动脑子的事交给珂珂。”
丁珂吃一块牛肉,现在想来,她真喜欢吃肉,上次nono干呕抽搐,他们紧急送它去医院,倒没大事,就是烧烤没吃成。她也不好意思提,只在阿姨问她吃什么时,小声说,肉就好。
早上李暮近送她上学,她下车时,他在那儿假装不经意地说:“晚上吃肉。”她扭头看他,他把咖啡递给她:“组个局吃烧烤,你想想,想吃什么肉,微信发我。”
装得细致入微,其实就是心眼多。
“珂珂!想啥呢?”阿嘉问。
丁珂回神,还没说话,走过来两个她们大学其他学院的女生,歪着头确认,讨论起来:“是她吧?”
“是,不是有照片吗?”
她们讨论得旁若无人,阿嘉病号先不满意了:“有病是不是?”
两个女生这才笑着道歉,其中一个解释:“不好意思啊,我们就是想问她找的哪个医生主刀。”
章苗苗站起来:“滚,干你屁事!”
两个女生紧急道歉,却没走开,还有话要说:“到底是动了哪儿才能看起来这么好看?差别太大,我太好奇了。你就告诉我,我没恶意。”
“动了你爹。哦不好意思,提到你爹了,我没有恶意。”阿嘉战斗力十足,一点也不让话掉地上。
两个女生也不说话了,对视后轻蔑地冲她们瞥了一下,伴随一声不礼貌的哼,阿嘉气坏了,跟朋友在一起让她变得勇猛,上去就要干架,被章苗苗拦了下来。
“她俩眼熟,不是咱们学校的吧?像隔壁的。”章苗苗猜道。
阿嘉说:“服了。”说完回头安慰丁珂:“学姐势力还是广,有很多女的以认识她为荣,说起来风云人物,她之前跟白莲花儿似的说不该跟朋友提到你,又给你道歉,我看那评论区,一堆人在那儿‘为什么你要道歉?你什么也没做!该道歉的是他们,本来就整容,还不让说?这么宠着,盖城堡关起来啊,别出来见人!’那阴阳怪气的,看得我来气!”
章苗苗都不知道:“你真是什么都没错过,生着病都能八卦。”
丁珂换话题:“吃饭。”
她不愿讨论学姐,两人也不说了。
露营烧烤地在雅致森林国际旅游度假区的绿地公园,在整个度假区的南部,靠近南湖,园内大片绿地,开放日一眼望去不是帐篷,就是天幕,不远处是陨石烧烤区,紧挨着会员制会所。
因为李暮近邀请朋友,所以一整天公园都是闭园状态,但参与条件也没有很严苛,玩的好的都来了,一带二,一带多,很热闹。
江好被李暮近提醒过,甚至没通知学姐一声,但学姐在整个二代圈子里还是积攒了不少人脉的,总有一两个网速慢的不知道她已经被江好弃用。
当然最主要是,聚会门槛不高,属于只要沾点关系,就能来。
李暮近上午还在他主做的一个医疗器械项目的公开会议上,这算是他第二次以一个商人身份出现在公众视野。
网友也才知道,原来他是这个出口项目的负责人之一,甚至天使轮融资一千五百万都是他私人关系。
他像一把横空出世的刀,杀热富二代身价盘点话题。
有心之人捋了捋李暮近从小到大的履历,发现他一路上名校,虽然经常休学,但仔细搜一下,休学期间都有他参与的项目公开。
现在有人开始怀疑,他去德国治疗期间,到底是真在治疗,还是承受污名提升个人实力。
知情人士提醒大家理智,不要不由自主地陷入崇拜钱权的浪潮,富二代的成功本来就比普通人简单,天使轮一千五百万的私人关系,把普通人杀了都没有,别说人家家族就一个孩子,肯定下大血本培养,只要不是痴傻呆蹑的,有成绩很正常。
被网友一顿喷。他们没怎么听懂,就觉得他没说李暮近好话。
到这一刻,李暮近已经不单单是逆转风评的问题了。
李暮近先去了会所,他得换衣服去接丁珂,刚穿好白短袖、牛仔裤,付知之进来了,身子后仰,上下看李暮近,夸一句:“哎哟真不错,这身,就是有点白得过分了,老爷们长这么白看得我都想亲一口。”
李暮近平时听他扯淡,今天这话太离谱,扭头看果然脸红成猴屁股,又喝多了。“滚出去。”
付知之赖皮不走,晃着他胳膊撒娇:“你现在可火了你知道吗?你那些见义勇为的视频人网友都给你盘包浆了,真帅啊,真帅。”
李暮近看了眼表,再不走要来不及了,扯开他,又被他拉住,他挑眉问道:“你干吗去啊?”
“接人。”
“要是丁珂的话,人已经自己来了。”
李暮近皱眉,拿手机,发现自己没切私人微信,难怪没收到丁珂发来的消息,切号就看到她说:“我跟她俩打车去,别管我了。”
他往外走,三点多太阳还很晒,烈阳,草地,一顶顶帐篷,十几辆越野车,巨型天幕被风绳拴在地上,像一只变异的米色蝙蝠。
天幕底下户外用具一应俱全,不少人戴着墨镜,躺在摇椅聊天打趣。
勤快地在天幕上挂灯,不远处几辆越野后备箱全开,连接帐篷,旁边移动空调声音巨大,盖住了其他声音。
因为不想观光车来回穿梭,也没氛围,烧烤区就定了离绿地最近的,外边请的私厨和烧烤师傅忙碌着,工作人员把大伙的菜单报给厨师,为五点之后的烧烤狂欢准备。
坏血 第65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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