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修院明洁轩亮的庖厨内,丽麂立于灶侧,揭开铜铛的盖子,一股热气掺着桂蕊香扑面。
寝阁小婢悄来报:“新至尊往西楼去也。”
先时远放西京的清修院女官近侍,肇治均已赦归、复职。然而,这些人并不感激新帝恩典,把他当占鹊巢的鸠。每回他来,就默默监视他的行踪举动;看到他对丽麂动手动脚,就不值之,以为是冒犯、玷污。在清修院执役多年,她们一直自视为十六院之首,与仁智院分庭抗礼,眼高于顶,不意竟有这一日,最鄙夷的景明院皇子成为西苑主宰。
“这样一个田舍竖子,不及咱们阿勊殿下甚矣,竟教他坐得天下,真是国家的晦气。”
“咄,你怎么拿他比阿勊殿下。听说先帝崩逝之夜,曾单独召见邕王密谈。近侍于廊窗外,听到两父子争执,又看到窗纸上人影晃动,似在打斗。邕王出来时,言说先帝已歇下,戒人勿入。及至次晨,宦者入侍先帝着衣,人都凉了,惊报王贵妃。王贵妃先召邕王,后召省中当值宰臣,扶持他继位。听说,丧葬期间,他一颗泪都未掉。王贵妃几次劝他举哀,他都如若罔闻。这是一个弑父篡位、大奸大恶之人,你居然拿他比阿勊殿下。”
“真的?”
“宫里宫外传得热闹极了。不然,你不觉得事出蹊跷吗?先帝御体何其刚健,怎么会说崩就崩了呢。”
“可惜娘子还是手软了,若再狠心些,也不至于受此迫辱了。”
肇治迈步上楼梯,一女官跟在身后,笑道:“上面是藏室,收贮着亶王殿下的陈年旧物,平时极少有人上去,尘埃蛛网很多。至尊不如止步?”简直按捺不住心中鄙夷。景明院皇子每回来清修院都如此,鬼鬼祟祟,到处乱串,时不时还要顺走几件小物。这一位从前还佯作清高,没想到不鸣则已,一鸣更可厌。
肇治心知这些侍从瞧不起他,如今有了权,越发要任性,到底上楼来开箱开柜。
上面与所有清修院屋室一样,清洁通透,并无所谓的尘埃蛛网。有一橱柜里,上下六七个隔层,摆的是阿勊自幼婴起,历年穿的旧冬靴,绫锦滟滟,彩绣辉煌,收存得当,依然鲜明崭新。
肇治拈起一隻端详,“这是娘子的针黹?”
女官艰难地维持着礼貌,“当然。阿勊殿下之衣,无不是娘子与苏嬢嬢手制。他的冬靴,娘子更是连苏嬢嬢也不肯假手。”
怪不得她每晚总要做一个时辰的女红。他还以为她藉故不理他。不,她是在迂回躲他,不然怎么坐不多时,就借口烹制小食,去了厨下,从事庖妇灶婢之务。她是一时难忘先帝,还是单纯不喜欢他?
这时,一个小婢也上楼来,禀道:“鸭子蒸好了,娘子请至尊过去小食。”
鹊巢之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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