及至闭院期满,祖劭早已入葬陵寝。祖齐帝陵在颍州,丽麂伤心病弱,不能远途跋涉去谒陵,遂往太庙瞻视遗像。
先到祖茂的祀阁。
她久不来,记忆中他的形象早已湮灭。画像因为定期更换,后来绘者未见过祖茂其人,凭着想象,画得越来越浪漫。如今画像上的祖茂,更类百姓人家木扉上的门神。
丽麂一见失笑。
祖劭遗像绘者想来是位圣手,不仅写真,而且传神。
丽麂乍见,良心像被一道谴责的闪电击中,禁不住膝软跪倒。她对不起他,真的对不起。过去十九年,她对他,一颦一笑,一言一语,无不隐藏机心和算计。原是想着,阿勊正位储君后,再对他实行温柔补偿的。我未杀伯仁,伯仁因我而死。
忽有一双手伸来搀扶她:“地上凉,娘子节哀。”
是肇治。
丽麂最讨厌别人看到她流泪,尤其是敌人。不客气地搪开,小鹿一样伶俐地跳起来,倨傲地抬首瞪他:“你居然也有胆来这里,不怕夜里做噩梦么?”
肇治沉静地指出,“阿耶事上,娘子同我是一样罪过。他是个冷漠、不负责任的丈夫、父亲,害我母亲自戕,我兄弟自幼孤苦,我恨他犹有可原。然他何尝错待过娘子,抛妻弃子,徇私偏袒,却终其一生未获您一丝温柔好意。”
丽麂眸中,掠过他熟悉的轻蔑,“他的遭遇,足以为汝之鉴,不要爱我。”
肇治的脸一下子红了,无措半晌,才道:“您那般歹毒地算计我,害我不能生育,仅剩半条命,几乎错失帝位。我不相信您心中就无一丝愧疚。您有儿子,我也是人家儿子。何不将您对己子之爱,分一二予我,以为补偿,我便既往不咎。”
“不然呢?”
他并没有说狠话,只是继续求肯:“娘子,发发善心。您害我成这样,须得补偿。”
丽麂大是意外,不清楚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偏首思索片刻,“我是什么样人,汝当知晓,勿存侥幸。若执意认我为母,何妨!但有一个条件:勿以王闰生为太后,离弃桓蕉。”
肇治却道:“我不要认您为母,我要做您的……男人。”
丽麂骇笑,“像你阿耶一样?”
肇治点头,“我没有旁骛,会比他做得好。既不能生育,我便无嗣,江山注定会传予他人之子。前些时,阿耶频顾肇平,肇平亦生僭越之心,伤透我心。堂叔与弟,于我差别不大。似我这等残废之人,已无大志业,唯愿一偿平生所愿。若您肯善视我,我定然给您想要的一切。”
丽麂遂笑道:“这个么,条件依旧。”
王贵妃抚育景明院皇子,十余载劬劳,又主持肇治登极,剥夺她的太后之位,是为辜恩负义。桓蕉之父桓寰,现任京兆大尹,正走在拜相的路上,乃景明院系中坚,亦不好屈待他的女儿。
丽麂自知以上条件苛刻,只是她需要时间细斟酌,故以此要求肇治,教他畏难踯躅,不至于迫得太紧。
愿为汝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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